原来这些近侍,尤其是周大,极了解敬安性情的,见敬安掠了月娥回来,就知道事情麻烦,不会轻易了局。又听他们两个在里面打闹,月娥百般咒骂,他们自然不会没眼色到来讨嫌,都远远避了开去。姚良来到,他们也给拦住了,一直听到里面没了动静,才敢前来。

敬安闻言,便点点头,说道:“本侯这便去见他。”想了想,还是先去沐浴了一番,迅速地换了件衣裳,才来厅上见小郎。

此刻侯府中堂,姚良正来来回回,走个不停。苏青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双眼发红。敬安出来,姚良先冲过去,本是要行礼,迟了迟,便没有拜下去,只说道:“侯爷,为何侯爷将家姐带到府内?家姐如今人在何处?”

敬安微微一笑,说道:“小郎别急,本侯并无难为姚娘子。她如今有些乏了,便好好地在里头睡着。”说着,便看了苏青一眼。苏青面色惨然,上前一步,说道:“侯爷…草民要见月娘。”姚良也说道:“侯爷,我也要见家姐。”

敬安不慌不忙,回身坐了,仍笑着说道:“嗳,你们别急,本侯不是不要你们见,而是姚娘子如今累得很,方才跟本侯说要睡一会,你们两个何不等上片刻,待她醒来后再见?”他故意语做暧昧,叫人不多想都不成。

姚良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说道:“侯爷…为何侯爷…在苏家那么说?我…我不信!”

原来小郎同着些同僚邻居,正快活吃酒,却有人飞奔来告,说是月娥被敬安带走,又说了当时详细,小郎吓得魂飞魄散,先来找苏青,便同苏青两个来见敬安。

小郎虽则尊敬爱慕敬安,但他是最知道月娥脾气的,所以对敬安所说,也同苏青一样并不相信。恨敬安污了月娥清白,心底不由地动怒。

敬安见姚良如此,自然知道他心底想什么,便说道:“唉…其实此事也算是阴差阳错,无可奈何…小郎你若不信,等姚娘子醒来之后问她便知道端倪。”此刻他成了好事,心头千满万足。也以为月娥已经回心转意,自然不怕她再如何。

姚良见他如此坦然,反倒迟疑了。便看向苏青。偏偏敬安问道:“苏大夫,令尊可好了么?”

苏青面色淡淡地,说道:“多谢侯爷记挂,家父无事。”敬安说道:“当时情形可怕的紧,无事就好。咳,苏大夫,本侯对你…心有愧疚啊。”苏青眼睛越红,说道:“侯爷何必这般说,侯爷当时不是故意为之么?”敬安说道:“事出无奈,没办法…不过本侯日后会留心,替苏大夫你物色一门好人家女儿…”心头想道:要给苏青选个女子嫁过去,那可算是免除后患了。

苏青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将脸转了开去。姚良才是心有愧疚,走到苏青身边,含泪叫道:“苏青哥哥。”两人面对面,都红了眼。

敬安在堂上敷衍苏青同小郎,又想到月娥,正在心底得意非凡的光景,却见有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见满堂的人,便停了脚,周大见状便走了过去。丫鬟低低说了句话,周大一惊,急忙回来,附耳到敬安耳畔说了几句。敬安一听,顿时先前变了脸,霍然起身,也不说话也不理人,望内就走。

一心人自有主张

敬安正在得意,闻言面色大变,即刻甩了姚良跟苏青,箭步入后堂。姚良同苏青两个面面相觑,剩下周大说道:“两位,侯爷有些事情,两位不如先回去,等些时候再来?”姚良急忙说道:“我姐姐呢,我今日定要见她。”周大说道:“令姐安好,正在内休息,等她醒来,自有人转告她。”姚良又说,周大只挡的纹丝不透,姚良同苏青又不能硬闯,到底没奈何。

且说敬安如风一般向了内,便走便问说道:“到底怎样?”那丫鬟几乎是跑着跟随,面红耳赤,几乎流泪,便回答说道:“回侯爷,姚娘子醒来,只说身上不利落,要沐浴,叫我们准备沐浴之物。又嫌这屋里狭小,就叫搬到先前她曾住过的屋子里去。”

敬安面色沉沉,说道:“然后如何?”丫鬟说道:“因侯爷吩咐我们好生照料,不得有丝毫差池,我们只得遵命,准备好之后,姚娘子便进去了。不料过一会,又挑三拣四,说是鸡蛋不够,派人去取,又说皂荚不够…她要洗头,终究用法子把我们都支开了。等我们回来时候,却发现姚娘子已不在了。”

敬安皱了皱眉,压着那火气,说道:“府内各处都找遍了?”旁边跟着的家丁说道:“回侯爷,已经找了一遍,没有寻到人,奴才等不敢隐瞒,就急忙来告知侯爷。”敬安一忍再忍,先到自己屋内去转了转,果然见人去楼空,急忙又兜到后面,屋子里一盆水兀自好好地,只是不见人。

敬安站定了脚,那水还带着温,丝丝冒着热气,敬安的心却是冷的。慢慢回思起她在床上之时说的那些话,只要她不死,就不许为难苏青姚良。原来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主张,只是要走。亏得他这么天真,还以为她是死了心要跟着他了。

敬安的拳握的死紧,最后终究忍不住,一掌向着那浴桶拍过去,顿时之间木板碎裂,水流遍地。敬安打量着一地狼狈,恨得眼睛里都是火,回过身,冷冷地说道:“传令下去,派人去找,务必要给本侯把人找回来。”属下得令而去,敬安迈步出门,正巧周大回来,敬安停步,问道:“姚良跟苏青人呢?”周大说道:“属下刚叫他们回去了。”敬安皱眉,说道:“好,也罢,派人盯着他们,倘若姚月娘去找他们,给我捉回来!”顿了顿,又急忙说,“告诉他们,千万别伤着人。”周大也领命而去。

敬安回了自己房内,一时恼怒异常,看了看空空的床,真不知怎样才能泄了心头这口火。自己千辛万苦,小心翼翼,首度如珠如宝对待一人,她却偏偏视自己如草芥,竟连虚与委蛇暗度陈仓的法儿也做得出来。想到她偎在自己怀中安静的样子,敬安只觉得如万箭穿心,那份痛楚跟愤恨不知如何是好,敬安在屋内转了一圈,红着双眼,终于沉声说道:“来人,帮本侯更衣!”丫鬟们急忙进来帮手。敬安环顾四周,这儿,实在坐不住,呆的久了,只见她音容影貌,纷杂错乱,敬安换了衣裳出门,心头只有一个声音反反复复,想道:“姚月娘,纵然你逃能逃到哪里去!可恨!可恨!”

且不提敬安怎么在心头燃着熊熊怒火。只说月娥,众人定会疑惑,月娥怎会轻易自侯府逃出。原来月娥她先前在敬安这里养伤之时,出来之时曾留心看了一番,知道从那沐浴所在出去后有一条偏僻冷清的小路,却是能通往侯府后门。月娥当时只留了心,也没想日后会有所用。

她被敬安用手段,失了身,虽则痛苦不堪,却也无法,那些痛哭流涕或者寻死觅活,亦是无济于事。月娥深知,事到如今,倘若留下来,以敬安的性子,定然怎样也不肯放了自己。月娥想来想去,都觉这口气是咽不下的,日后也再不想见到敬安。她便起了个远走高飞的念头。

月娥虽然是女子,但心智坚强,非普通古代女子所比,自有一番毅然绝烈。此刻又被敬安逼得后退无路,月娥被敬安抱住那刹那,心底就已经做了决定。心想倘若一走了之,就算真的不幸,死在路上,亦是人不知鬼不觉,横竖只自己一条贱命而已!敬安答应过自己,苏青跟姚良也会安然无恙,不会连累他人,也不会折辱自己,这已经是她最好的去处。

因此月娥一厢同敬安虚与委蛇,一边想好出路。小郎苏青来到侯府,却正合她的心意,敬安被周大唤了出去,去会小郎跟苏青。月娥便趁机行动。敬安同小郎苏青说话功夫,她偷偷走了,这事情须跟小郎和苏青毫无瓜葛,敬安更是迁怒不到他们身上去,因他们也是毫不知情。

月娥遭遇王家之事,原本从此只想平淡一生,如今被敬安毁了,什么念头也都休了,只求别连累他人就是。

但凡女子,虽然天性如水,温柔缠绵,优柔寡断,但是一旦被逼的绝境,却会做出令人瞠目结舌,不能相信的事来。月娥同姚良相处久了,只当他是亲弟看待,百般看顾不舍。但如今,反而是自己越离开他,对他越好,那苏青更是如此。当下月娥便舍弃姚良,断了跟苏青再见的念头,出了侯府之后,一路躲着人,悄悄潜行。

月娥偷跑了一刻,却听到耳畔马蹄声响,有几个将官,衣衫鲜明打马而过,一边跑一边指挥身后兵丁四处搜查,边说道:“仔细留神,务必要将人找到。”

月娥听了这个,心头便知道是侯府之人发觉自己逃了,敬安派了人出来捉拿她。她咬着唇悄悄后退,只望着人迹罕至的僻静地方去,走了不知多久,且喜无人发觉,忽然之间有人在身后说道:“月娘!”月娥以为行踪泄露,吓得跳了起来,拔腿就跑,那人慌忙叫道:“月娘,是我,是我!”

月娥闻言站住了脚,回头看去,却见身后之人,竟是王四鹄,一拐一拐出来。月娥站住了脚,便望着他,王四鹄说道:“月娘你别怕,满街上都是找你的人,我…我知道你是从侯府跑出来的,我不会害你的。”月娥兀自警惕,不敢靠前,王四鹄说道:“月娘,我真心帮你,你若信我,就跟我来,若不信,就罢了。”说着,转过身,仍旧一瘸一拐地向前而去。

月娥站了片刻,见他背影很是凄惶,心想:此刻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身是不祥之人,跟了你去,恐怕反而连累了你,因此月娥摇摇头,反而转过身想走。

不料刚一迈步,却听得身后声响,月娥回头一看,却见是王四鹄气喘吁吁回来,说道:“月娘快躲起来,那边官兵向着这里来了!”

月娥吃了一惊,悚然回头,不由心惊,这巷子极长,要跑也来不及,耳畔果然听到脚步声纷叠,月娥胆战心惊,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然而想到那个诺言,到底咬牙住了,心头一片绝望。

正在此刻,王四鹄说道:“月娘,我有办法。”说着,便矮了身子蹲在地上,转头说道:“月娘,这是废弃的宅子,你踩着我翻墙上去。”月娥略一迟疑,王四鹄说道:“快!”

月娥不及多想,咬了咬唇,说道:“多谢你!”到底过去,抬脚踩了王四鹄的肩膀,王四鹄手扶着墙,卯足了劲儿起身来,月娥身子腾空而起,伸手扒住墙头,用力抬腿,翻了上去,来不及多想,一个骨碌向着墙内滚了过去,幸亏墙不是很高,月娥忍着痛,不让自己出声。

与此同时,墙头外面听到有声音叫道:“那边有人,过去看看!”

月娥惊魂未定,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只听得外头脚步声纷纷聚拢来,有人说道:“咦,不是!”又有声音问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坐在这里作甚?”

月娥伸手捂着嘴,却听得王四鹄的声音,说道:“各位官爷,小人的腿有些残疾,走到这里,累的很,停下来歇歇。”

那些官差说道:“怎见得?你说瘸便是瘸子了?”外面一片寂静,起了些声响,忽然那些官差大笑,说道:“哈哈,果然如此,是个瘸子,腿脚不利落,就休要出来乱走!”纷纷取笑。有人说道:“找人是正经,别费时间在这瘸子身上,速走,误了侯爷事情,一个个都要遭殃。”众人才又都肃然,那脚步声也逐渐风卷一样远去。

墙那边重又静了,月娥侧耳倾听一阵,不敢出声。半晌,才听得王四鹄隔墙说道:“月娘,你无事么?”月娥心头感激,实在没想到危难之时竟然是他相救,差些落泪,就说道:“我无事,…王…四哥,你还好么?”王四鹄闻言,却有些欢喜,说道:“我无事,不过他们方才不信我,我走了几步给他们看。”月娥的泪终于落下,想了想,说道:“王四哥,多谢你,如今我要走了,告辞。”王四鹄闻言,急忙说道:“月娘,你一介弱女子,能走到哪里去?”月娥说道:“我…无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横竖不给他们找到就是了。”说着便转头看这废弃的闲宅,目光掠过落叶满布的庭院,却见在不远的墙边,似有一口枯井,月娥目光怔怔望了许久,才微微一笑,说道:“王四哥,你回去罢,今日之事,求你对谁也不要说。”

贪美色人心难测

月娥辞了王四鹄,便迈步向着那口枯井处走,走到井口边上低头看看,手在那井沿上摸了摸,就势缓缓坐了下去,冷风吹过,因已经身陷绝境,再无更坏的,月娥反而觉得心头淡然之极。墙那边王四鹄兀自在叫,说道:“月娘,月娘你还在否,月娘?”月娥只是不语。想他自行离去便是。不料过了片刻,却听到王四鹄“哎吆”叫了一声,似甚痛楚,月娥怔了怔,到底起身,听了片刻,那边好似是呼痛之声,月娥便问道:“王四哥,你怎地了?”

王四鹄的声音说道:“月娘,我无事,只是腿伤了,有些儿动不得。”月娥始终心善,说道:“你小心些,回家去罢。”王四鹄说道:“月娘,这宅子左右无人,你就暂时在里面安身,等天再黑些儿,我再来看你。”月娥急忙说道:“不用这样,王四哥,你自当没见过我便是了。”王四鹄笑了声,说道:“月娘,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说着便说道:“你好好地,我先走了。”

月娥听他脚步声逐渐远去,回过身来,四处看了看,这墙两个人搭肩膀的话,正好可以爬过,一个人却是无法,屋门却又关着,进不得里头。月娥只好抱着肩头在屋檐下栖身。冷风嗖嗖刮过,周身一阵阵的凉,月娥伸手环抱肩头,慢慢蹲下,将头压在膝盖上。顷刻之际,外头又听到士兵们巡逻经过的声响。搜查的竟是十分严密。月娥情知出去无望。

月娥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如今夜色更沉,寒气沁人。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轻声说道:“月娘,月娘?”月娥正冻的迷迷糊糊,浑身快要僵了。闻言勉强撑着墙壁起身,外面的人叫了两声不见动静,就到了门口,只听得铜锁开启的声响,月娥惊了惊,将身子躲在那走廊柱子下,果然见人开了门进来,月娥转头看了看,却见那人身形趔趄,正是王四鹄。

月娥这才闪身出来,说道:“王四哥,你怎么来了?”王四鹄见了月娥,才欢喜说道:“月娘,你在这里,害我好一阵担心。”他手上提着一个篮子,便将篮子放在屋檐下,说道:“我给你带了些吃食,你趁热吃一点,暖暖身子。”月娥正饿得厉害了,自下午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又惊了这一番奔逃,王四鹄一阵相让,月娥见他着实诚意一片,就也蹲下身子,拿这个馒头就着菜吃了几口。

王四鹄见她吃的甜美,就笑了笑,转身去将宅子的厅门开了,月娥见状,问道:“王四哥,你怎么有这家的钥匙?”王四鹄说道:“这家原本是我的一个朋友,宅子要卖,我只说自己想看看,就借了过来。月娘,进来歇歇脚。”

月娥正冷的很,王四鹄过来,将篮子提了,两个进了里头。王四鹄将厅门关了,从怀里掏出一根蜡烛,一枚火折子,轻轻一摇,点了蜡烛,在厅中的桌子上竖好了。招呼月娥来坐。

月娥坐了,搓搓手说道:“王四哥,外头还有人在搜么?”王四鹄望着她,说道:“我来的时候已经少了许多了。月娘,你为何自侯府逃出来了,那将军,对你做什么了么?”月娥闻言低头,也不说话。

王四鹄却叹了一声,说道:“其实我早料到如此…那少年将军看来就对你有些意思。我说苏青会落空,果然如此。”月娥不愿说这个,便说道:“王四哥,多谢你这番照料,既然外头人少了,我便要离开了。”说着就站起了身。

王四鹄去似没有听到,自顾自说道:“月娘,我先前,竟不知你的性子有这样厉害。”月娥转头看他。王四鹄说道:“现在想想,我心底甚是后悔,月娘,你先前性儿太好了,无论我怎样,我爹娘怎样,你都一声儿不吭,然而最近却似换了个人…休了出我家门也就罢了,我实在想不到,你竟然能开铺子,做的那样出色,又要嫁给苏青,这也还不算,你竟然又能从侯府内逃出来,月娘,你究竟是怎样了?”

月娥听他这样说,心有些跳,就镇定说道:“人都是会变的,王四哥。我该走了。”说着迈步就走。王四鹄幽幽说道:“月娘,我残了一条腿,宛如废人了。”月娥皱了皱眉,说道:“王四哥,身体的残缺不算什么,只要你心存良善念头,日后…”王四鹄笑了笑,说道:“月娘,你是觉得我残了腿不算如何么?”月娥说道:“我只是说…只要不是心理的残缺就好…”王四鹄起身,一拐一拐走到月娥身边,说道:“月娘,你是不介意?”月娥略觉得有些不对,就问说道:“王四哥,你问我做什么?”王四鹄说道:“月娘,你可知道,自你下堂离我而去,我…日思夜想都忘不了你?!”

月娥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说道:“王四哥,我当日也跟你说过了,我下堂后,便跟王家再无瓜葛,你如今说这些做什么…”王四鹄却跟着上前一步,说道:“月娘,我一片苦心,你可否体谅体谅。”

月娥见他眼睛突突有光,神情有异,心头隐隐觉得不好,便说道:“王四哥,多说无益,告辞了。”转身就走。

不料刚一迈步,忽然脑中昏了一昏,月娥只以为是自己挨冻挨饿是以如此,手扶着额头站了站,迈步又走。却不妨腰间一紧,却是被王四鹄紧紧抱住了,在自己耳边咻咻说道:“月娘,我日思夜想,忘不掉你,你如今反正也是不洁之身,何不成全些我?”

月娥大惊,叫道:“王四鹄,放手!你这是做什么!”王四鹄说道:“放手?那少年将军抱着你的时候,你可也是这般说的,怎样,他对你同我对你何比?哈哈,我知道了,——定然是他伺候的你不舒爽,才叫你不愿意,跑了出来?”

王四鹄嘴里不干不净说着,那手便在月娥身上摸来摸去,月娥大怒,手肘上用力向后一捣,王四鹄闷哼一声,松了手,月娥说道:“王四鹄,你过分了!”拔腿向外就跑。王四鹄哼哼冷笑两声,说道:“月娘,你以为你能跑得了?”月娥跑到门口,眼前忽地阵阵发昏。

身后王四鹄一步一步过来,狞笑说道:“月娘,方才吃的菜里面,我下了点药,你放心,我不会伤你,日后我便只将你藏在此间,神不知鬼不觉,无论是那苏青还是那少年将军都找不到你,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月娘,你终究还是我的…”一边咬牙唤着,那手便摸向月娥的脸。

月娥身上打了个颤,靠在门边上,渐渐站不住脚,身子一径向下滑,身子全然无力。王四鹄伸手将月娥抱了,嘿嘿大笑。月娥用力睁了睁眼睛,眼前那一丝烛光明明灭灭,风从残破的窗棂里猛地吹了进来,那烛光噗地一声便熄了。好似最后一丝希望也都渺茫而去。

混沌之际,月娥听到耳畔有人唤着自己:“姐姐,姐姐!”她深思昏沉之中,还以为是做梦,便随口答应,说道:“小良。”那声音欢喜了些,叫道:“姐姐,醒来,姐姐!”

月娥脑中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猛地睁开眼睛,定睛一看,却见自己身子被绑住,坐在地上,旁边咫尺,也绑着一个人,却正是弟弟姚良!

月娥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叫道:“小良,这是怎么回事?我怎地在此?你…你…”说着急忙打量周围,又是惊骇,又是担忧。

姚良见月娥醒来,才露出一星儿笑容,说道:“姐姐,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我是被人掳来的,到了地方就见你昏迷着,此刻才醒。”月娥问道:“是些什么人所为?”姚良说道:“我也不知…”面上忐忑。月娥的心怦怦乱跳,她本来还以为是谢敬安所为,如今见姚良这样说,又看周围,并非是个侯府的样子,反倒似是个荒凉废弃的山洞,一时发呆。

两个正在惶恐不知所措,却听得有人骂道:“吵什么,吵吵嚷嚷的,再唧唧歪歪,就杀了你们。”拐角处迈步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来,盯着月娥跟姚良,骂骂咧咧的。

月娥看了一眼,全不认得,急忙就低了头。姚良也不语。那人看着月娥的样子,就向前走了一步,喃喃说道:“这样美人,好不容易带了出来,干晾着岂不是可惜了儿得?”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月娥心头微颤,姚良见状便挣扎,那人走到姚良跟前,向着他身上踢了一脚,骂道:“狗崽子!休得乱动,小心惹了大爷发怒,没你的好!”月娥急忙说道:“不要伤他!”

那人闻言便转过身来,走到月娥身边,端量着她,说道:“既然小娘子开口,一切就好说了。”月娥壮着胆子,说道:“你是何人?为何掳我们在此?”这人见问,便说道:“哼,倘若不是爷们动手,你这小娘子,早就被那瘸子糟蹋了!还能好端端在这儿说话?”

月娥呆了呆,说道:“是你们…救了我?”这人哈哈大笑,说道:“至于是不是救,倒不好说。”说着便又不怀好意看着月娥,伸出手来,轻轻地在她下巴上摸过。

姚良见状,叫道:“别碰我姐姐!”那人回头,挥手就给了姚良一个耳光,说道:“大爷看着却不能动,已经窝火,再叫,大爷宰了你!”月娥急忙说道:“这位爷请勿动怒,不要为难小孩子,有话好好说。”这人才停了手,回头看着月娥,笑道:“小娘子倒是知情识趣,这小模样儿看的心里怪痒的。”那手又摸过来,月娥只咬着唇默默忍受。姚良见状,少不得又是一番挣扎大叫,这人却也不理会了,望着月娥,口里流水,眼中冒火,干咽口水不迭。

正在此刻,却听到有个声音缓缓说道:“在做什么?”这人闻言手势一停,面上露出悻悻之色,却不敢反驳,只起了身,咳嗽一声,说道:“他们两人叫嚷不休,是以我来看看。”

那声音静静地又说道:“你先退下,我有话问他们。”这人一听,急忙点了点头,答应着躬身去了。

这边月娥听了这个声音,慢慢抬头,惊讶看去,却见面前有个人,黑巾蒙面,头顶也是被黑色布巾包裹,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月娥一惊之下,便脱口说道:“原来是你!”

过野地双兽追击

月娥一惊之下,顿时认出这蒙面人原来正是先前在黑风堡曾出现的那人,虽然仍旧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但是她却牢牢地记得这双眼。当日在她被群匪围住,不堪□欲自尽之时,就是他手中弹出一物,将刀给及时打掉,也正是他,喝令那些匪徒不得对她轻举妄动。

月娥震惊地望着此人。却见他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地靠近了来,虽然不曾开口,却有一种稳重迫人气势,月娥同姚良面面相觑,不由有些紧张。

那人却只是看着月娥,仍不开口。月娥只好问道:“你…你究竟是何人?”这人才开口说道:“你叫姚月娘?”月娥点点头。这人便又问道:“你原本的名字是什么?”月娥一呆,心猛地跳了跳,说道:“这便是我本来的名字。”这人微微摇了摇头,看了月娥一会,又去看姚良。姚良叫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这样做,我们也没有得罪你!”这人俯身过去,盯着姚良双眼,忽然出声叫道:“小公子。”

姚良呆了呆,望着他。过了一会才又说道:“你…你在叫什么?我不懂。”这人便不再同姚良说话,又回过头来看月娥。月娥觉得他的行为诡异之极,偏偏他惜字如金,不肯轻易开口。月娥便说道:“尊驾到底是何人,我们姐弟从来不曾得罪尊驾,尊驾为何如此?”

这人双眼看着月娥,终于说道:“倘若不是我的人及时赶到,你就被那王四鹄给…”说着停了停,说道:“不过你放心,那人已经不会再对你如何了。”月娥怔了怔,不明白。这人看了她一眼,忽然缓缓地背着手转过身去,说道:“他已死。”月娥闻言,浑身抖了抖。

蒙面人淡淡说道:“罪无可赦,早该死之人,苟活这般长时间,也是白赚了的。”月娥听他声音极冷,知道他并未撒谎,怔了半晌,说道:“你们…究竟是何人,怎知我躲在那里?”蒙面人说道:“我们去过王四鹄家中,本是…不料发觉他行动有异,没想到果然歪打正着。”

月娥见他说话谨慎之极,便又问道:“你们为何去王四鹄家中?”蒙面人才又转过身来,望了月娥一眼,说道:“你倒是聪明,胆子大了许多。跟…不同。”月娥更是一头雾水。

蒙面人俯身,又仔仔细细看了月娥一会,姚良见他跟月娥那般靠近,只以为他图谋不轨,便叫道:“不许你碰我姐姐!”

蒙面人闻言,隔着面巾,却似笑了笑,那一双眼睛隐隐地有些变化。月娥说道:“这位大人,我们姐弟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这样?”蒙面人不回答,月娥又说道:“虽然民妇不知,但…民妇斗胆相求,倘若有什么冤仇之类,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我弟弟还小,请放了他,至于民妇要杀要剐,都请随意。”

姚良听了这话,叫道:“姐姐,你说什么!”蒙面人静了静,终于说道:“那如果我想放了的人是你呢?”月娥一惊,急忙说道:“民妇不愿,还请大人放了小良!”蒙面人低语,说道:“小良,小良,姚良,姚月娘,哈…哈哈…”竟而低低笑了起来。

他笑了一会,却转过身来,低声说道:“姚月娘,你听好,从此山洞出去,往东南走,是荒野林地,足有五里,地势险要,野兽出没。——你愿意我放了姚良么?”月娥闻言怔住。姚良也听得呆了,姐弟两个面面相觑,不晓得此人是什么意思。

蒙面人说道:“如今我放了你,你只管向东南去,过了这五里险地,就是紫云县外,你自会平安。只不过…小心噤声,别叫外面的人听到了,这些人并非善类,倘若性子犯了,我也拦挡不住…你会如何…你自己清楚。”月娥浑身轻轻发抖,姚良很是聪明,便说道:“姐姐,不要去,他…他不怀好意。”

蒙面人说道:“我所言句句是真,是好意也罢,歹意也罢,这就是一场赌,姚月娘,你自己想要不要走。休得辜负我一片好心。”月娥想了想,面色惨然问道:“那小良呢,你们会对他如何?”蒙面人想了想,说道:“我们须得再做一件事,目前不会对他如何,不过…最多两到三个时辰…他…”便停了口。

月娥听他的话,十分的古怪,仿佛是对自己暗示小郎只能活两到三个时辰,又要放自己离开,莫非是想叫自己出去搬救兵?然而他却又为何要如此?不过无论如何,留下来只是死路一条,倒是不如拼上一拼。当下月娥立刻说道:“请放我走。”

姚良情急,叫道:“姐姐,不可去,别听他的,姐姐!你会死的…那里没有人能过,就算三五成群的男人都…”话没说完,蒙面人说道:“多嘴,聒噪的小子。”伸手在姚良的脖子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姚良晃了晃,闭了眼睛倒在地上。

月娥叫道:“小良!”又惊又怒看向蒙面人,蒙面人说道:“我不过嫌他多嘴多舌,恐怕走漏了风声,你要走也就难了,嗯——你果真决定了么?”

月娥点了点头,说道:“我要走。”目光坚定望着这人。蒙面人似又笑了笑,说道:“好…怪道他…”又停下来。

月娥也来不及多想,这人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来,走到月娥身边,忽然向下用力一划,月娥吓得闭上眼睛,身上却一松。

月娥睁开眼睛,见落了一地断开的绳索,自己却已经得了自由。蒙面人提着匕首,想了想,把匕首倒过来,递给月娥。月娥迟疑接了,蒙面人说道:“拿着,留作防身,自求多福。”月娥点了点头,蒙面人说道:“你从这里往里走,出了外面,就看日头向东南去,记得,别错了方向,那条路虽然险恶,还有一线生机。不然错了方向,撞去荒漠,神仙也救不得你。”

月娥回头看了看姚良,想说什么,又停了,深深看了蒙面人一眼,却见他的眼睛之中毫无感情。月娥握了匕首,转过身,头也不回向着山洞里面奔去。

背后,那蒙面人目送月娥离开,又低头看看昏迷的姚良,喃喃说道:“面貌虽然相似,性情却是大变了,倘若真是昔日的玉…又怎会变化如斯?但是…”沉吟着,转身而回,正在此时,外面有人露面,却正是那个先前轻薄月娥的匪人,见里头少了一人,满地绳索,也不惊讶,只说道:“人走了?”蒙面人点了点头。那人笑道:“你猜她果然能引那小贼来么?”

蒙面人双眉一皱,却终于说道:“她要先有命闯过去。”那匪人便说道:“你也算是阴险了,明着是放她一条生路,实则生死未卜,她一介弱女子,倘若被那虎狼分而食之,却真是可怜又可惜,早知叫我尝一尝也是好的。”蒙面人抬头,双目如电看向那匪,那人自知失言,便说道:“抱歉,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嗯,她要是逃不出,死在那里,我们又如何?”

蒙面人看了姚良一眼,沉声说道:“那边杀了这小子,便算交差。”匪人便又说道:“那倘若她出去了呢?你又确定,那小贼真的会听她的?那小贼狡诈非常,恐怕也是难得。”蒙面人说道:“我也不知…拭目以待罢。”

且说月娥不知端倪,不顾生死,握着匕首跌跌撞撞向山洞外而去,越走越是双眼漆黑,看不到一丝儿光,耳畔也毫无声响,只有自己喘息的声音,这条路似无尽头。若非是想着那蒙面人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又要一心找人来救小郎,月娥几乎就宁可放弃前行,就算停步下来也好。

也不知在黑暗里跑了多久,跌了几多跤,眼前终于见了一丝亮光,月娥大喜,眼泪即刻涌出,连滚带爬向着那边冲过去,拐过了弯儿,阳光照落,月娥站在洞口大口大口呼吸,然而心头出洞的喜悦,却又很快被眼前场景惊得荡然无存。

面前是大片大片的岩石,累累重叠,绵延无边,其中几棵杂树丛生,也跟着生的狰狞扭曲,摆出各色异样姿态,幸而是白天,倘若是晚上,就算是在这其中行走,不小心上了山石失足跌下摔死,也会被这些古怪狰狞的异树吓死。

月娥握着匕首,站了片刻,隐隐地竟还能听到有长啸之声,自那岩石之中传来,仿佛野兽出没其中似的。月娥记得那蒙面人说的话,刹那双腿微微地发抖,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日头,终于握紧了那柄匕首,迈步向前走去。

月娥越走越远,背后那山洞顶儿上,那黑巾蒙面的人正俯首看着,一双眼睛之中,仍旧波澜不起。一阵风过,只听得他淡淡说道:“你…又能走得了多远?”声音略带讥诮。

这边月娥横了心上路,望紫云而回,此刻也不想同敬安恩恩怨怨,自己想逃之意,脑中只记挂姚良,飞快地在野地里跑了许久,耳畔不停地有野兽的此起彼伏的声响,好似穿越到恐怖片里,幸亏头顶还有大太阳,不然月娥觉得自己定会吓疯了不可。

她不敢停住双腿,恐惧感跟想救小良的心迫她飞快向前直奔,本能似的,裙摆都被岩石给割裂的不成样子,这衣裳是在侯府的时候换上的,当时簇新,此刻已经完全不复昔日面目,下面的裤腿都给割开,露出光洁修长的小腿。

月娥起初还听到耳畔的野兽嚎叫之声隔着很远,跑了许久,忽地听到耳畔有惊天动地的撕裂吼声,仿佛近在耳畔。月娥大惊,微微停下步子,握着匕首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什么,她便又向前跑,刚跑了几步,却又听得另一个方向,又同样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月娥惊得回头去看,却见在自己左手边的山石上,慢慢地冒出一个银白色的头来,头顶斑斓有黑色斑点,两只眼睛在太阳底下透出碧蓝色彩,盈盈妖异。

月娥这一见,惊得心胆俱裂,眼睛几乎都瞪得脱眶而出,正在此时,却听得相反方向,又有一声,月娥扭头去看,正见到右手边的山石上,也冒出了同样一个动物,望着她之时,蓦地张开血盆大口,仰天嘶吼一声,牙齿颗颗如人的拇指大小,锋利尖锐,舌头血红。

野兽的两只三角形耳朵直愣愣地竖着,眼睛圆睁,双双盯着月娥,不停舔动舌头,似是垂涎之状。原来冬天天冷,野兽都眠了,这两只豹子一公一母,出来觅食,循着人的气味而来,便找到月娥。

月娥双腿发麻,几乎就瘫倒在地,无法动弹,背靠在山石上,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豹子,满心满脑都是“我命休矣”!手摸在冰冷的山石上,右手的匕首几乎也握不住,月娥哆嗦着双腿,恨不得一刀插死自己也罢了,远胜如今这番活活惊恐欲死…

那两个豹子盯着她,远远地望着,不急着动作,不知如何。月娥靠在山石上,一颗心几乎喘的要爆炸开来,眼泪毫无意识地流出来,自来古代之后的种种,皆在眼前闪现,王四鹄的虐待,王婆子的刻薄,苏青的宽厚温柔,姚良的体贴懂事,谢敬安的无耻霸道…月娥摇了摇头,头在山石上撞了两下,流着泪蓦地大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厉声对自己吼着。

两只豹子听了这声,便只盯着人看。

月娥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双腿带着自己,便重新向前跑去。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你们想要逼我去死,我偏偏不能死!”

月娥发了狠,努力向前狂奔。那两头豹子见状,才彼此呼啸一声,相互呼应,便追了上去。豹子跑起来,快逾闪电,哪里是人能够比得过的?月娥本已经跑得极快,但是跟豹子相比,就宛如一个小孩儿在蹒跚前行相似。

月娥跑了许久,眼前山石林立,嶙峋扭曲,景物都分辨不清。身后那两头豹子已经近在身后,其中一头大吼一声,纵身就扑了过来,月娥急忙收住步子,矮身下去就地一滚,恰恰避过了那豹子的攻击,月娥伸手在地上抓了一块石头,用力向着豹子的头扔过去,一边厉声骂道:“滚!滚!给我滚!畜生!”她站定了脚,握着匕首,瞪大了眼睛,同那两头豹子对峙。

两头豹子见如此,竟不向前,只是在面前甩尾舔嘴,月娥紧紧握着匕首,两只眼睛凶狠地瞪着那两头豹子,一边骂道:“禽兽!一帮禽兽!你们都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敢过来,我一刀戳死你们!”虽然人跟野兽的搏斗,人毫无疑问属于下风,但月娥被逼急了,骨子里的狠劲涌上来,便将死那个字给踩得稀烂,心想就算真的没了路,我自跟你们拼了就是了!

月娥一边骂一边后退,那两头豹子步步紧逼,三个对峙了一会,月娥额头的汗把领口都湿了,背后的汗也湿透,风吹过来,如沐身冰水中一般,那两个豹子似不耐烦,低低吼了几声,似乎在商量,一头转开,向着月娥左身侧去,另一头却轻巧迈步,向着月娥右边去。

这两头禽兽好似通人性,竟要用夹击之术,月娥哈哈大笑,声音凄厉,骂道:“不过是区区禽兽而已,竟也跟人玩心机,你们凭什么?不过就是多了利爪利齿,就耀武扬威起来了,老娘在现代的时候,看到你们的后代都在笼子里关着呢!禽兽,畜生!”恨意迷了眼也迷了脑,大声地只是狠骂。

那两头豹子摆好了姿势,其中一头便大叫一声,作出攻击之态,月娥已经退无可退,反倒不怕了,脸上尽是惨烈笑容,只等待豹子扑过来的时候,就用手中匕首插入这畜生的胸口便是了,只是今生今世,再难救小郎了。

彼此正在对峙,生死一刹,忽地听到远远有人大声叫道:“姚月娘!”月娥一怔,好似听到从云端传来的救赎的声响,眼光一转瞬间,那薄泪氤氲之中,却见有个人,乘马飞奔而来,马背上他身影起伏不定,大声叫道:“月娘,伏身,伏身啊!”与此同时,眼前一阵腥风扑来,月娥回头一看,却只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为救主虎头立奇功

要问这飞马而来之人是谁,又怎知月娥人在此处,此事却要回头来说。只因月娥逃出侯府,敬安大怒之下,派人四处搜查,又在各方路口关卡设人守着。另一方则命周大派人手盯着苏青跟姚良,倘若月娥去寻他们的话,便立刻捉回!

不料,一直到了半夜,都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敬安自己骑马在县上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此时已经夜深,敬安丝毫归意都无,胸口那团火毫无熄灭迹象,反而越着越是旺盛。

敬安驻马,眼望着眼前夜色深沉,虽说心底极怒,很想将人找到,狠狠出气…但脑中却也有隐隐担忧,到此都找不到人,难道她会出什么事?正在胡思乱想,周大说道:“侯爷,夜深又冷,风也大了些,不如先回府中,让属下等再寻。”敬安只是不理,恍若未闻,心头却又想:“她一个女子,又能跑到哪里去?早知就…”心头气恼之余,略觉懊悔,只是却是枉然。

周大见敬安不答,便识趣不做声。敬安驻马望了半晌,忽地听到遥遥远处传来野兽嘶嚎之声,黑夜里听来,甚是渗人。敬安起初不在意,片刻想到一事,顿觉得脊梁发麻,问道:“那野兽嚎叫的地方,距离这边多远?”周大见他长久不语,开口却问这个,顿时明白敬安心头担忧什么,便说道:“侯爷放心,那是十里开外的狗头山,寻常人都不会去,山石狰狞,遍地猛兽。有时候那些野兽冬日饿极了,还会出来掠夺牲畜果腹。”

敬安想了想,说道:“这么短的时间,人不会跑到那里去罢?”周大急忙说道:“侯爷多虑了,绝对不会。”敬安望着那边,眼神闪烁,当下说道:“让人守紧了路口关卡…”正在此时,却见有个小兵匆匆跑来,跪地说道:“将军,天水镇的王家村那里一片骚乱,像是某户人家起火,大家伙儿都在忙着救火。”敬安回头一看,果然见不远处火光熊熊,冲天而起,敬安默念道:“王家村…难道…”当下便不再多想,打马向着起火之地而去。

敬安飞马前去,到了现场,果然见好大火,已经有不少的乡亲百姓出来救火,也围了若干兵丁,眼见那宅子是救不下了。敬安拉着马看那熊熊火光,问道:“这是谁家?”周大忙问,回来说道:“回侯爷,是王四鹄的家宅。”敬安战栗,问道:“那王家人呢?”周大说道:“根据街坊四邻说,那王老头日前死了,只剩下王四鹄同王婆,自火烧着,那两人就不见踪影。”敬安翻身下马,向着火场走前两步,周大见状不好,将他拦住,说道:“侯爷,危险,不能靠前。”

敬安眼望火场,心想:“怎地会突然起火…正巧她就逃了,难道说…”心慌意乱,推开周大,便向着门口奔去,周大跟几个近身见状不好,齐齐冲过去,敬安说道:“闪开!”周大说道:“侯爷,请勿要轻举妄动!那姚娘子不会在此。”敬安默然说道:“你怎知道?”周大无语,敬安疾步向前,周大情急,只得伸手将他拦住,敬安大怒,说道:“你敢拦本侯?”转眼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几招。

周大到底不及敬安,被敬安一拳当胸,趔趄退开,便对其他人叫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拦着!”其他近身才一拥而上,将敬安拦了,敬安暴跳如雷,眼前火光更胜,忽然间只听得轰然一声,王家的屋宇已经被烧得倒塌下来,现场观看的众人急急后退。

敬安呆呆望着王家毁损的宅子,一瞬间不知心底想些什么。周大起身,同几个侍卫一起将他护着,风吹着火向着这边刮过来,燎的人的脸皮生疼。

周大见敬安始终站着不动,心想该想个法儿将人拉走才是,却不料正在这时,有个侍卫越过人众来到敬安跟前,跪地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那姚良被人劫走了!”

这一句话,却比什么都好使,敬安顿时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那人说道:“回将军话,方才有几个蒙面人,打了我们几个兄弟,冲入姚家,将那姚良给劫走了。”

敬安大惊,转身问道:“可见到姚娘子了?”小兵说道:“姚娘子倒是没有见。”敬安想了想,问道:“人往哪里去了?”小兵说道:“他们一路向西北,奔着镇外而去,将军恕罪,实在是他们的动作实在太过快,等我们的人察觉,他们也已经冲过关卡,我们追也不及。”

敬安方才关心情切,失了方寸,如今脑中迅速一转,顿时有些了悟,说道:“蒙面之人…糟糕,莫非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当下快步出了人群,翻身上马,敬安一路返回西北边关卡,果然见守关的士兵三两受伤,其他人向前追了几里,不料那些人行踪如电,武功又高,反而又重伤了个士兵,兵丁们胆寒,又因夜黑,终究也失了踪迹,只的怏怏返回。

敬安哪里管这些,当即催马向前便追,周大等无法,只好跟着追上,敬安追出了十里,已经到了分叉路口,望西北,就是狗头山,望东北,却是荒漠,哪里都不是好去处,敬安焦躁,忽地听到狗头山中狼嚎阵阵,敬安把心一横,问道:“这狗头山多少里?”周大打了个寒颤,说道:“侯爷。”敬安回头再问:“怎不说?”周大只好说道:“五里左右。但是…”敬安说道:“本侯要望内一探,倘若无不妥,便自会退回,再整肃军队,去荒漠之地。”说罢就要望内,周大见状,急忙打马而出,拦在敬安马前,说道:“侯爷,你纵然要入内,也要等天明再说,这狗头山中危机重重,野兽出没,倘若有个不妥…”敬安说道:“本侯还怕什么野兽么?闪开!”周大只是不从,敬安怒的将刀拔出,说道:“再敢啰嗦,你知晓我的脾气!”

周大却仍旧不动,只说道:“侯爷,请侯爷以自身为重,勿要轻涉险地,更何况,姚娘子或许仍在镇上。”

敬安略微一怔,周大说道:“侯爷只觉得那王家的一把火是调虎离山,但那些贼人只是将姚良带走,却没有人见到姚娘子,倘若这又是贼人的一次调虎离山,又该如何?”敬安不语。正在这时侯,忽地听到有嗷嗷叫声,从狗头山中传来,接着有个小兵惊叫起来,说道:“有狼!”

敬安回头一看,果然见狗头山中,绿光点点,都是一双一双出现,在山石上隐隐出现,起初少,继而多起来。头顶上月光稀微,逐渐地看清楚,那一双双的绿光,竟是狼眼睛。

周大见状急忙说道:“侯爷,此地如此险要,那些贼人必然是不敢擅入的。侯爷莫要中了贼人奸计。”

这一刻,狼群已经蠢蠢欲动,嚎叫之声连连。敬安见状,只好说道:“罢了,暂时回去!”一行人转头而回,幸喜队伍之中点着火把,那些狼群虽然垂涎,却不敢就出了狗头山追人。

敬安带兵回到镇上,正停了马,又见有人来报,说道:“先前王家那宅子的火已经灭了下去,里面只见一具尸首。”敬安忙问:“是何人?”士兵回答说道:“是在那王家婆子的房间内,想必是婆子。”敬安松了口气,忽然问道:“既然如此,那王四鹄呢?”却无人看到。敬安想了想,便说道:“加紧各处盘查,如有可疑之人,立刻拿下!”

敬安这边下了令,那边士兵们又是一番奔波。那白日取笑过王四鹄的些人就有人认得他,见他家里出了事,便私下里说道:“那王四鹄我们白日是撞见过的,当时他在一幢废宅外头,形迹可疑,我们问他,他只说自己腿累了,如今王家火起,他却不在,莫非事有蹊跷?”

只因敬安逼得急,于是一干人等不敢怠慢,便又重回原地,在那宅子外转了转,隐约间灯光,试探着撞了撞门,门竟是开着的,众人一拥而入,大叫:“王四鹄!”直奔厅上而去,进了厅内,却见桌子上碗筷仍在,王四鹄倒在地上,颈子已断,流了一地血,早就气绝多时。

众人大惊,发一声喊退出来,有人说道:“速回去报之侯爷。”便有人去通知敬安,敬安正也没心安睡,听了消息,急急忙忙便来查看,见王四鹄果然已死,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碗筷,问了士兵傍晚之经过,一时隐隐猜到些端倪。

敬安正在思想,忽地见王四鹄手中紧握着一物,敬安心一动,低头看去,将那物拉出来,一看,却是一方手帕,敬安抖开看了看,手帕子极大,不似女子所用…然而敬安却不由浑身一震,他自是认得,当日他误打误撞去姚家,见月娥肚痛,为她下厨弄得一身狼狈,她便是送着帕子给他用…昨日他抱她上床,轻薄之际将帕子从她怀中翻出,还笑了声老旧,扔在地上,不料她竟巴巴地收藏了。怎地又落在王四鹄手里。

敬安起身,眸色一沉,心想:“定然是月娘被这王四鹄撞到,他便自作主张要留她在此,只不过…为何他却死了,难道又是那些蒙面人所为…月娘最终又落入他们手中,然而,他们又是何方神圣?为何同月娘跟小郎过不去?到底想要如何!”敬安焦躁,踱步到了桌子边上,望着桌上的酒菜,看看地上的王四鹄,猛地心头一动,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拨拉了一下,送到鼻端闻了闻,顿时大怒,将筷子往地上一摔,箭步到王四鹄尸身旁边,伸脚踢过去,将那尸体踢出老远。

周围士兵见他忽然冲着尸体发火,都觉莫名,敬安怒道:“贱-人,死不足惜!便宜了你!”

敬安吩咐士兵将王四鹄尸体拖出,随意扔在乱葬岗。自己回了侯府,此刻已早过了丑时,堪堪要天亮,敬安吩咐人打水,将脸洗了一番。心神不宁地出外,眼睁睁看着东方既白,佳人芳踪渺茫,心如油煎。

天蒙蒙亮,敬安出了门,骑马在镇上行走,心中难过,无法开脱。周大跟众人怕他轻举妄动,早也跟在身边,敬安走了一会,看看周大,说道:“昨儿伤了你了?”周大见问,急忙说道:“不曾。”敬安说道:“本侯一时失态…以后你见我如此,就躲开便是了。”周大说道:“若在那时躲开,属下也不配为侯爷的侍从了。”敬安笑着摇摇头,此刻东方微光,敬安一抬头,却望见前方有物风中招摇,敬安眯了眯眼睛,看清楚那是一个“良”字,心头刹那刺痛,便欲转头而回,正在此时,耳畔忽地想起一声清脆叫声,却是犬吠。

敬安停住马,却见路口尽头,一只黑黑胖胖的小狗跑了出来,跑尽了看,却见身上黄蒙蒙的,好似蒙了尘,敬安看了一会,顿时认出这是月娥养的虎头,敬安当时翻身下马,向着虎头疾走过去,虎头不动,望着他,仰头汪汪叫了几声,后退两步。

敬安见虎头而怀人,满心感触,伸手,说道:“虎头,你过来,过来。”虎头却只盯着他,向前一步,敬安伸手去抱,虎头又跳后几步,不停后退,亦不停汪汪大叫。

敬安一怔,便上前几步,说道:“虎头,我不会伤你,你过来。”虎头叫着,看了敬安一眼,忽然转头向着路口跑去,敬安一惊,拔腿欲去追。周大牵马上前,说道:“侯爷,不如骑马。”敬安见那小狗快转弯了,便翻身上马,打马向前。

虎头四爪飞快向前跑,一口气竟跑出了镇子,敬安追上前,叫道:“虎头!”虎头停下,昂首向前,汪汪又叫了几声。敬安望了它一会,此刻周大说道:“侯爷,姚家姐弟都不在,这狗儿怎么乱跑?”敬安沉吟片刻,说道:“本侯觉得…虎头却像是在给我们带路。”话音刚落,虎头嗖地又向前跑去,敬安急忙打马跟上,一队人马,跟着一只小小狗儿向前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