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便扶着月娥闪身一旁,等东炎过。便在此时,月娥忽地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忍不住伸手一捂,轻声呻吟。

小葵吓一跳,急忙问道:“娘子怎么了?”月娥只觉得身子虚虚的,只顾弯着腰,哪里能有力气说话。

正在闭眸吸气,忽地东炎说道:“怎么了?”小葵慌忙说道:“大公子,娘子不知怎地了。”月娥双腿发虚,便往地上倒,小葵竟扶不住,一时慌了手脚。

东炎说道:“我来。你去叫大夫。”分开小葵,便将月娥抱起,看了看周围,直向着自己的书房而去。

小葵暗自悔恨跺脚,心头怨念不该将另一个小丫头打发回东院,如今连个近身照顾的人都没有,然而看看东炎离去的身影,急切之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飞飞地去请大夫。

东炎抱了月娥,大步向着书房而去,他走的快,将到了书房,月娥却觉得好些了,才开口说道:“大公子,我已没什么大碍。”

东炎垂眸一看,见她面色泛白,嘴唇亦毫无血色,便说道:“等大夫来看过便是。”

月娥轻轻地吸气,不再出声。东炎进了书房,将月娥放在了椅上,才撤身离开,站在不远处。

月娥坐了一会,才有力气直起身子来,伸手轻轻揉了揉肚子,心想:怎地忽然像是被刀砍了一下…难道是月事来了?

月娥心头忐忑,犹豫不决。那边东炎出门,说道:“去倒热茶来。”平常这个时间他都是去大理寺,没想到竟回来了,几个平常跟随的仆人本正在偷懒,见状急急忙忙跑去弄茶。

东炎回来,看看月娥,并不说话。月娥坐在椅子上,很是不安,只怕是自己真的因月事来了,却无端劳动这人,倘若被他知道,双双无地自容。

月娥坐着,东炎便站着,在桌边上不语,过了片刻,才问道:“好些了?”月娥点了点头,便动了动身子,说道:“多谢大公子,如今我无事了,该回去了。”

东炎伸手隔空一挡,说道:“勿动,你的丫鬟未回,先等片刻便是。”他颐指气使,自有威势,叫人无法反驳。

月娥就不好起身,只垂眸说道:“恐耽搁大公子的事。”

东炎本正在翻看一本书,闻言便抬起头来,转看向月娥。

月娥对上他一双毫无感情的冷眸,便又垂眸不语。

书房内一时无声,这边儿东炎看了月娥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你说…你叫什么?”

月娥说道:“回大公子,我…妾身叫月娘。”

东炎问道:“姓什么?”月娥说道:“姓姚。”东炎沉吟,又问道:“你家中可还有别人?”月娥说道:“还有个弟弟。”

东炎的手微微一握,书页亦跟着扭曲,东炎说道:“他叫什么?”月娥说道:“姚良,良田的良。”

东炎眼神闪烁,问道:“那你今年多大,你弟弟今年又多大?”

月娥很是诧异,却不得不说,便回答道:“小良今年十四岁,我十八岁。”

东炎重开口,声音略带颤抖,问道:“那你们住在何处?”月娥说道:“平川州的青庭镇上。”东炎说道:“你们是世居那里?还是…”月娥很不想再回答,却无法,只好摇摇头,轻声说道:“不是。”

东炎问道:“那你们原来住在哪里?”月娥察觉东炎声音有异,便抬头去看,却不料东炎正直直地也看着她。

月娥一惊,便欲低头,却听东炎忽然轻飘飘出声唤道:“容、卿…”

月娥不明其意,便抬头去看东炎,东炎亦看着她双眼,眼神怪异,月娥不安,问道:“大公子,你在说什么?”

东炎身子一震,略略闭眼。

这功夫,外面有人进来,说道:“大公子,茶备好了。”东炎双眸微垂,便后退一步,淡淡说道:“放在桌上。”

片刻,小葵又来到,说道:“回大公子,娘子,大夫一会儿便到。”月娥急忙说道:“不必了,我已经好了,叨扰大公子良久,很是抱歉,也该告辞了。”

东炎点了点头,也不拦阻。

月娥起身,小葵来扶了,东炎忽地又说道:“等会儿便叫大夫直接去东院。”月娥想了想,也便点头,说道:“多谢大公子。”月娥说罢,便同小葵出门去了。剩下东炎想了一会,便也直出门,向着衙门而去。

小葵扶着月娥回到东院,兀自惊魂未定,问道:“娘子方才是怎么了,吓了婢子一跳。”月娥说道:“我也不知是怎地了,就是一阵儿腹痛的厉害,如今却好了。”小哈自门外跳进来,便在月娥膝下摇头摆尾,月娥便抬手摸他的头。

小葵说道:“幸好是大公子在场,不然的话,婢子真不知怎地是好,只不过片刻功夫,娘子的脸色就变了那么多,实在吓人,等会儿大夫来了,可得叫好好地看看。”月娥便安抚她,说道:“我身子向来都好,不会有什么不妥的,放心。”

小葵说道:“话虽然这么说,但娘子如今不同,倘若有个什么不妥当的,侯爷却不会放过我们,小心些最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那大夫才到,急忙便迎了进来,小葵已经扶了月娥上床去,帘子垂了遮着脸,又取了一块儿极薄的帕子搭在手腕上,那大夫才凝神诊脉。

不到一刻钟功夫,这大夫收手,转身出外,小葵便跟着,问道:“大夫,情形如何?”那大夫说道:“无碍,只是有些气虚血滞,一时的腹痛难当,怕就是血行不畅所致,我开几服药,每日熬一熬喝喝看。”当下便挥笔写了药方子,小葵也不懂,便叫一个丫头拿了去抓药。

小葵送了那大夫离去,回头就去看月娥,月娥却已经下了地,小葵说道:“娘子再多歇些时候方好。”月娥说道:“我哪里就有那么娇贵,无妨,这样的事以前也是有的,只喝点儿热水就好了。”

小葵也无法,只仍旧有些提心吊胆的,幸亏月娥好好的,面色也逐渐地恢复正常,到了中午头,又吃了些东西,一切如常,小葵等丫鬟们才放了心。

不料刚吃过了饭,喝了几口茶,正在床上坐着,逗地上的小哈。敬安却回来了,一身官袍尚没有换,匆匆地就进门,见了月娥,握了她手,急忙问道:“我听闻你身子不好?”

月娥见他满脸紧张,混身又带冷飒之气,知道他定是从外面赶得着急才如此,便说道:“没有,我好端端的呢。”

敬安握了她的手,蓦地觉得自己的手凉,便撤回来,双手交握握了几下,又去被子下压了压,觉得稍微热了点,才又握住月娥的手,说道:“好好跟我说,哪里不舒服?”

月娥说道:“真的没有什么,只不过有些肚疼,现在好了,只是一阵儿,又找了大夫抓了药,外面还熬着呢,其实不用喝,真的。”

敬安点点头,说道:“仔细些好,是什么药,拿方子我来看。”小葵便取了那大夫开的药方子给敬安看,敬安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不妥,才说道:“这些药还好,不是什么虎狼之方,无非是补身子调气血之类的。”说着,又伸手摸摸月娥的脸,心底到底愧疚,说道,“现在真个儿好了?”

月娥说道:“我骗你做什么?”便一笑。

敬安才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说道:“我今日去衙门,心神不宁,真恨不得就带你在身边。”月娥笑了笑,说道:“这可是傻话。”敬安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抱着月娥,室内一时无声,小葵在外面端了药进来,见状便悄悄地往外退,敬安察觉,回头一看,说道:“拿过来。”

小葵只好将药端了过来,敬安端了碗,说道:“我先尝尝。”月娥说道:“这药很苦,有什么可尝的?”敬安说道:“只叫你吃着苦?少不得我也要尝尝才是。”

小葵在一边忍着笑说道:“侯爷,这是给娘子用的药,侯爷是男子…”敬安说道:“横竖吃不死人。”说着,便真个儿喝了一口,皱了皱眉,说道:“果然难喝。”

说着便鹏给月娥,说道:“良药苦口,少不得喝了它。”月娥扭头,也笑着说道:“你这样喜欢喝,索性都喝了便是了。”敬安说道:“我只是尝一尝,——倘若能替了你,我就喝掉了也无妨。”说着便抱了她过来,端了那碗来喂她。

月娥见状,便说道:“我自己来就是了。”敬安不许,月娥无法,就只好就着他的手,将那药一口一口的喝完了。

喝过了之后,便皱着眉,果然苦涩不堪。小葵将空了的碗取了过去,便说道:“说起上午的事来,可是吓了婢子一跳,本来好端端的,忽然不知怎么地就变了脸色,幸亏大公子经过…”

敬安闻言,一怔便说道:“大哥?”小葵说道:“是啊…是大公子叫大夫来给娘子看的,”自知失言,便说道,“…我把这碗拿出去。”说着,便匆匆地端着盘子出去。

敬安沉吟,转头看着月娥,小心问道:“真个儿是大哥见了你?”月娥点头,说道:“嗯。”敬安很是紧张,急忙问道:“他有没有为难你?”月娥摇了摇头,说道:“不曾。”敬安松一口气,说道:“这样儿就好了。”月娥就问道:“你怕什么?我瞧大公子很是好心。”

敬安说道:“大哥的确是好人…只不过有些太食古不化,咳,不说这个。”他自小对东炎就极为恭敬尊重,背地里也不愿说他一丝儿坏话,便只看着月娥。

月娥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对了…你回来了,有没有去拜见夫人?今日她叫我去过,说了些话。”

敬安说道:“我进门便只问你,听闻你有些不舒服,就来看了,还没有去过母亲那里。母亲对你说什么了?”

月娥说道:“只是些家常闲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敬安点了点头,说道:“母亲还好,好似很喜欢你,这样我才放心。”月娥笑了笑。

敬安说道:“嘴里还苦吗?”月娥说道:“有一点点,你呢?”敬安说道:“我也觉得还苦。”月娥说道:“你去叫人,冲点儿蜜水给你喝。”敬安说道:“那你呢?”月娥说道:“这些还可以忍受。”

敬安望着她,笑了笑,低头便亲过去,月娥一怔,敬安含住她的樱唇,微微吮吸,月娥低吟一声,略微挣扎。敬安双臂揽着她的身子,不叫她动,舌尖儿勾了她的香舌,轻轻地百般咂弄。

许久之后敬安才松手,月娥已经是晕红满脸,敬安问道:“还苦么?”月娥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怎么…这么坏…”敬安说道:“我嘴里却是甘甜如蜜的,你若还苦,就再亲一会儿罢。”说着又抱她,月娥急忙避开,说道:“别胡闹了…我已经没事,你快些回去,该做甚么做甚么去。”

敬安点头,说道:“我明白。”却见小哈在地上蹲着,两只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们两个,敬安就说:“你看它在看什么?”月娥说道:“在看你使坏。”敬安说道:“它能看懂么?”月娥说道:“谁知道,你怎地总说这些,快走!”说着就转身不去看敬安。

敬安微微一笑,心情才好些,便说道:“那么我便先去,下午时候我会早些回来,你身子要是好些了,我就带你去见小暴。”月娥闻言,才说道:“我知道了,你去罢…”敬安才又抱了她一抱,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转身出门去了。

敬安出了门,就向着谢夫人所住之处而去,走了一会儿,将到了地方,却见瑛姐匆匆出来,敬安问道:“母亲可在?”瑛姐说道:“夫人用了午饭,此刻正休息呢,二公子要去请安么?照我说先不要去了,等午睡醒了再去不迟。”敬安无法,只好转头回来。正走几步,就见有个家人匆匆来,说道:“二公子回来了,大公子请您过去呢。”

逢小暴有心岂惘然

敬安听闻东炎叫他,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虽说不知东炎为何叫他,心中忐忑,却仍立刻就跟人去了。

敬安到了东炎书房,只见门口两个仆人垂手站着,见敬安来了,便行礼,说道:“二公子来了。”其中一个推开门,敬安迈步进入,见东炎正坐在书桌后面,垂眸望着桌面,似在出神。

敬安入内,行礼说道:“大哥。”

东炎闻言,略抬了抬眼,说道:“坐。”敬安回身坐在旁边椅上,说道:“不知大哥叫我来,有何事?”东炎才说道:“昨天我没来得及问你,今日想到,那个姚月娘,她是哪里人氏?”

敬安听东炎问,便说道:“是平川之人。”东炎说道:“我只问你,她先前住在哪里?家中都有何人?”敬安便说道:“她原先…的确不是平川人,我是在上京途中认得的她…是个小地方,暂忘记了那地方叫什么,家中父母双双不在,只还有个弟弟。”

东炎面上略带冷笑,说道:“你竟忘了她的出身何处?”敬安原本不想瞒着东炎,只不过听了谢夫人叮嘱,所以不得不为之,心底自也虚虚的,然而想到倘若给东炎知道内情,恐怕真个儿越发不好,便咬牙说道:“是我一时疏忽,不记得了。”

东炎笑了两声,淡淡地说道:“你不记得了,也无妨,我自有法子叫你记起来。”他边说边看着敬安。

敬安心头一凉,说道:“大哥,你想如何?”东炎说道:“连这女子来路都不知,就要娶她为妻,我不过是想看看,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我那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弟弟动了心思。”

敬安坐不住,便起身说道:“大哥,她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我…是我从开始便缠着她。”

东炎眸色一暗,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略微向下一压,沉声说道:“你竟然,——还有脸说。”

敬安为了月娥,便也不顾自己,只说道:“大哥,她真个儿是个好人。就算万般不是,都是我做出的。若说手段,她从不曾对我用过,却是我…为了她…用了些不耻的法子。”敬安心头一时着急,就想将月娥昔日相救他之事说出,然而那是紫云县中发生之事,倘若说出来,却更有不便之处,因此敬安只好苦苦忍了。

东炎望着敬安欲言又止之态,说道:“你被她所惑,自然什么都向着她说,你无须着急,你也知道,倘若我有心,也没什么事情可逃过我的双眼,是真是假,好人歹人,我自会看的一清二楚。”说着,便说道,“你还有何话说?”

敬安慢慢摇了摇头。东炎说道:“既然如此,你去罢。”

敬安心头百般犹豫,最终还是忧心忡忡告辞出来,当下中饭也不吃,直接就出门,周大接了,敬安低声说道:“去查查,今日大理寺有没有人去往紫云县。”周大领命。

敬安又一路到了衙门,想来想去,觉得不妥,便立刻写了一封书信,唤了人来,说道:“快马加鞭,将这信送到紫云县贺知县手中。”士兵领命而去。

敬安坐等,到了下午时候,周大回来,说道:“回侯爷,查明属实,果然有大理寺之人出城,说是有公干在身。”

敬安暗暗皱眉,说道:“果然如此…”稍微想了想,便说道,“派几个人盯着他们,若真个是去往紫云县的,给我拦下!但要做的不动声色。”周大说道:“侯爷,大理寺派人去紫云,是为何?”敬安说道:“不知为何,大哥对月娘身份起了疑心,定要追根究底。”周大说道:“侯爷,以大公子那脾气,倘若是见人不回报,恐怕更会疑心,且会再加派人手也说不定。”

敬安说道:“故而我只叫人去拦阻,做的不动声色叫他们不起疑心,我方才已经写了一封信给紫云县何知县,叮嘱了他一些事宜,只要比大哥所派那些人先到,何知县那边自会做的天衣无缝,大哥纵然还有疑心,也无可奈何。”

周大闻言,才去挑了几个平日干练聪明的好手,吩咐下去,那些人自领命,快马加鞭而去。

敬安做了这番事,才略微松一口气,然而心头却依旧是沉甸甸的。想来想去,就又叫人来,细细地吩咐了一番,才又停了。

此刻日后西斜,敬安想到自己同月娥说的那些话,才急忙出衙门,翻身上马,带了人回家去。

敬安进了门,这回便先去给谢夫人请安,入内行礼,说了几句话,才出来,便去找月娥,进了东院,见里头一片寂静。

敬安心底有事,见状便慌慌地,快步入内,见丫鬟们拱手垂首站着,一派平静,他才略放心,一路向内,正巧小葵出来,见了他来到,就行礼说道:“侯爷回来了。”敬安点点头,迈步进去。

敬安入内,却见月娥正捧着一本书,正在细细的看,敬安看见她,顿时安了心,声音也柔几分,说道:“月儿,…在看什么?”

月娥见他来了,就一笑把书放下,说道:“你回来了?我是闲着无事,就随便翻翻解闷。”敬安随意一看,颇为面熟,就说道:“这书好眼熟。”

月娥笑道:“你自己的书,你不知道么?难道没有看过的?”敬安先前只看人去,哪里管什么书?听月娥说,才定睛一看,这才想起是自己案头的书,便拍额说道:“我忘了,平素不是很喜欢看这些,怎么,你喜欢看么?”虽然有些惊讶月娥竟能认字,却也不以为意。

月娥说道:“我只能慢慢地看,总比什么事都不做要强些。”说话间,眉眼间一丝落寞。

敬安听她这么说,便将人抱了,说道:“你若是喜欢看,我就找几本好看的来给你,这本不好。”原来这一本,是《圣训》,乃是先皇帝心血来潮所著,因先皇帝圣明,所以他所传下的书籍,被封为朝臣圭臬,几乎是人手一本,敬安虽不太喜读书,却也不免俗备了一本在屋内。

月娥因闲着无事,就想到要看书,然而这屋里却没有,小葵先前是伺候敬安的,便说道:“娘子,若论起书来,自然是大公子那里多,看都看不过来,只不过大公子的书…不太好借用,我倒是记得侯爷屋里曾有一本,只是放着,也没见他看。”

月娥闻言,就说道:“然而毕竟是在他屋里,擅自取来,是不是不妥?”小葵说道:“那本书我闲来曾看侯爷拿着把玩,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侯爷又如此看重娘子,不会在意那些。”

月娥听了这个,才叫小葵去问问,小葵到了敬安房内,伺候敬安的那些丫鬟自然是同她相好的,闻言找书,便立刻就把敬安的那一本找出来,给了小葵。

小葵便回来给月娥,虽然说繁体字有些难认,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月娥见这本书装帧精美,显然是不俗之物,当下便一个字一个字的吃力的看,虽然道理字句,严禁正统,读来枯燥,却比没事做强。

敬安说道:“都是些治了之策,良臣之策…我曾看了几页,眼都花了…”月娥说道:“写这书的人,倒好像是个不凡之人,的确是见识高人一等。”敬安说道:“那是自然…你看…”说着,手指掀开书页,指了指某处,说道,“是先帝呢。”

月娥吓了一跳,见那两字乃是“乾启”,说道:“怪道呢,既然是皇帝写得,你竟然说看不下?”为避嫌,声音也低了下去。

敬安不以为意,摇头说道:“这本书,我大哥自看的滚瓜烂熟,我看过一次,知道写了什么也就罢了,他是文官,记住倒好,我是武官,记这些做什么。”

说罢,便说道:“改日我给你找两本好玩的书来看看。”月娥说道:“什么好玩的?”敬安本没有多想,被她一问,倒是想歪了,便笑着说道:“自然是好的,到时候你细细的看。”

月娥兀自不明,敬安咳嗽一声,怕唐突了她,就转开话题,只说道:“身子大好了么,我带你去见小暴如何?”

月娥说道:“我正闷得慌,如此甚好。”当下便又要了披风,敬安替她系了带子,月娥出门,那原本趴在地上的小哈就起身,摇摇尾巴跟上。

月娥回头,说道:“小哈,我去去就回来,你呆着。”小哈呜了一声,向前两步,可怜兮兮望着月娥,月娥不忍,敬安见状,说道:“索性也带他出去走走。”月娥说道:“那地方远么?”敬安说道:“因我怕惊世骇俗,所以养在外头,有一段路。”月娥便说道:“带着小哈的话,我怕他乱跑,会丢了。”敬安说道:“不如就拿绳子栓了他,也不怕丢…不过我见他甚是听你的话,应不会乱跑。”月娥听罢,犹豫了一会儿,毕竟还是带了小哈。

敬安陪着月娥出门,小哈也抱了,一并上了马车,车轮滚滚,向着郊外而去,敬安靠在月娥身边,小哈静静地伏在两人跟前,敬安就说道:“我刚回来,事情未免会多一些,等过两天闲下来,就好了。”月娥说道:“不用,你自有公差,当然是要忙的。”敬安伸手轻轻抱了她肩膀,说道:“我什么都不想忙,就只想同你在一起。”月娥本以为他又要轻薄,没想到敬安只是牢牢地抱着,除了时不时在她鬓角眉心亲一下,却不做任何动作。

一路颠簸,一直到外面有人说道:“侯爷,到了。”

敬安这才松开月娥,又替她整理了一下披风,说道:“小心些,这里风大。”就掀开车帘先出外,跳到地上,接着又将月娥抱了下来,轻轻放下。小哈也自跳下来,便在林子里撒欢儿。

月娥站定了,四处一看,果然是郊外,周遭都是些树木,隐隐地看到一座大庄园在树林里头。

敬安便挽着月娥的手向那院子而去。

到了院子门口,已经有仆人事先得知消息,等在那边,当下就开了门带两人进内,却见面前院落十分宽敞,东边的院墙边上,砌了很高的墙,隐隐地传来野兽咆哮的声响。

月娥有些惊,敬安说道:“只因母亲常年敬佛,所以我不敢将小暴留在府内,只叫这些人看着它…先前也常常来看的,只不过最近忙了些,不知这小家伙长了多大了。”

说着,那看守豹子的仆人便开了门,门扇刚开,就听到里头一声吼叫,一道影子迅速扑了出来。

敬安眼疾手快,就将月娥抱入怀中,月娥急忙看去,却见一只快到人大腿的小豹子扑了个空,正掉过身来。

敬安说道:“惊到了没有?”月娥摇摇头,只顾看着小暴,说道:“他果然是长大了。”敬安见她高兴,便说道:“是,我说过养的很好罢。”月娥点头,那边小暴还想扑过来,敬安喝了两声,小暴才停下,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月娥看,月娥见状,便轻轻叫道:“小暴,小暴?你还认得我么?”

小暴望着月娥,原地徘徊,不时仰头发出声响,那尾巴像是蛇一样,不停地摆来摆去,片刻,便向着月娥逼近过来。敬安虽跟这豹子相处甚久,知道他不会主动伤人,但是因他关心月娥心切,就挡在月娥身边。

月娥看了一会儿,就说道:“无事,我觉得他不像是要伤我的样儿。”敬安兀自不放心,这边小暴忽地仰头叫了一声,向着月娥扑过来,敬安担心月娥,怒骂道:“畜生!”就要动手,月娥急忙拦住,说道:“别伤他!”她急着将敬安一拦的功夫,小暴便扑过来,就好似小哈一样,顿时扑住了月娥,虽然还未成年,却已经够沉重,一扑之力何等之大,竟将月娥扑倒在地,敬安急急忙忙去抢,却听得月娥笑道:“小暴!”

敬安惊了惊,赶紧拽了一把豹子尾巴,小暴兀自扑着月娥,敬安合身向前,将小暴抱着头颈搬开,这才发现,这厮竟然扑着月娥,舌头只在她脸上舔,且不停地将头在她的颈间脸颊上蹭动,见这情形,分明已经认出了月娥乃是旧主。

敬安愕然,便扶着月娥起身,小暴就蹭在月娥腿边上,歪着头不停地把脑袋从她的腿上擦过去,十分亲昵之状,敬安就替月娥轻拍身上灰尘,月娥却只顾低头抚摸小暴的额头,见他蹲在地上,皮毛是浅色的灰黄,颈背却有几道明显黑纹,胸腹部是灰白色,尚有些许暗色条纹,尾长长,末端有几个黑点儿,在地上如游蛇一般微微地悠闲摆动。歪头向着自己蹭过来之时,眼睛闭起,亲昵之态,俨然如大号的猫咪,月娥不由大乐。

正在此刻,却听到外头激烈的犬吠之声,小暴本正在闭眸撒娇,闻声忽地一跃而起。

窥端倪兄弟暗争锋

敬安未及拦阻,地上小暴一歪身站起,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猛然间向前窜去。与此同时,外面门口也闪电般窜进一道影子,却正是先前在外头撒欢的小哈。

一犬一豹对面,略一迟疑,立刻扑在了一块,顿时之间院中尘土飞扬,野兽的咆哮声响杂乱一片,月娥大惊便要上千,敬安见状赶紧拦下她,叫了看院子的仆人一起上去,敬安拉住小哈,仆人拉住小暴,好不容易将两个分开。

月娥上前一看,却见小哈的颈间似被划破,隐隐透出血迹,月娥心疼,忍不住就想呵斥小暴,转头一看,却见小暴的腹部也带了伤,此刻正在伸舌头舔,一时怔住,原来这两个都受了伤,这还幸亏是两个都未曾长成,若是长大了,恐怕更是打得难分难解,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将他们分开。

月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觉心疼。

敬安见月娥担心,便说道:“这两个畜生,到底野性难驯,自己不懂事斗在一起,休得心疼跟他们。”这边小哈前爪扑地,仍向着小暴低低咆哮,小暴也瞪着这边,一副不肯罢休的势头。

月娥看的心惊,便说道:“果然还是不带他出来的好。”怕两个再打起来,就先叫人把小哈带出去,自己又看了看小暴,自有仆人拿了伤药来给小暴敷上。小暴倒也老实,乖乖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敬安说道:“你别担心,他们很是尽心,何况兽类悍勇,这点伤不算什么,几日就好了,总是圈养着,也闷得慌,打打架倒也好。”月娥无奈笑笑,说道:“说什么。”敬安说道:“就譬如我,总是叫我不握刀,我也觉得手痒。”月娥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出息,竟把自己跟他们两个比。”

敬安这才自知失言,便笑了笑。月娥点了点头,低头抚摸小暴额头,说道:“小暴,好好地养伤,下次不要再打架了。”小暴仰头,努力把自己的脑袋向着月娥手心里蹭。

敬安见状,说道:“你这样说,他能听懂么?看也看过了,我们回去罢。”月娥说道:“日后还能来看他么?”敬安说道:“这是自然,你何时来都可。”

出门上了马车,月娥见小哈的伤也被处理过了,便也放心,抱了他,百般安慰,看了看伤,又觉得心疼。敬安无奈,就把人拉过来抱住,月娥靠在敬安怀中,小哈便将下巴搭在月娥腿上,三个其乐融融。

一行人这才回转谢府。当夜,谢夫人请月娥一起去吃晚饭。月娥只好打扮去了。见了礼,落了座。

谢夫人便说道:“今晚上请你来,一起吃个饭,且并你说一声,只因我常年吃斋敬佛,每月必去寺院静修一两日,已是常例,是以明儿便不在家,先同你说说,省得你若是来寻我,却扑个空。”月娥说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夫人真是佛心。”

谢夫人便笑眯眯地,又说:“今晚上叫你同我一起吃用,也是苦了你了,全是斋菜,望你不嫌才是。”月娥说道:“这是我的福分,哪里敢嫌呢?”

片刻斋菜上来,两人便吃饭,一时再不说话,月娥只少少地吃了些,倒觉得些素材也颇味美。

月娥不敢逾矩,就只打量谢夫人举止,见她停了筷,自己也慢慢停了,丫鬟便奉茶来漱口,月娥也一一从谢夫人所做而学之,倒无大碍。

饭罢,自有丫鬟撤下,瑛姐便从旁扶了谢夫人,向着里面暖屋里去,月娥也跟着,上了暖榻上坐了,谢夫人才说道:“我看你这孩子规规矩矩的,着实喜欢,敬安那孩子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分,我还以为他就跟先前那样胡闹下去…你不知,先前那些个人,我实在心烦,幸而时常去佛堂念念经,才能静下心来。”

月娥见她提起先前之事,不知怎么对答,便只低着头。

谢夫人说道:“也不知敬安对你说了未曾…他昨日虽然说要娶你为妻,但只因东炎有些不同意,敬安也是没有办法…他自小就极尊重东炎,东炎说一,他便不会说二…”

月娥虽然猜到几分,听谢夫人说出来,心头却仍然一凉。

谢夫人望着她,说道:“你也别怪敬安,别怪东炎,敬安是个冲动的性子,热心起来什么也不管不顾,东炎却稳重,要想的多一些,故而会如此。不过你也别怕,此事尚有转换余地。”

月娥低低说道:“多谢夫人提醒…”

谢夫人伸手握了月娥的手,说道:“虽然说谢府娶妻的话,要那些大家闺秀才能合衬,但因我喜欢你,便同你说两句贴心的话儿,敬安是我生的,他是什么脾气,我都知道,虽然现在极喜欢你,却不知后来会怎样…男人的心么,总是这样喜新厌旧,多的是,先前那些人,不也是例子?现在他为了你动情,日后未必不会为了别人如此,何况如今东炎也不同意这亲事的…因此我说,——你如今既然进来了,敬安又爱你,不如你便趁着这时侯,好好地同敬安相处,倘若有个一男半女了,身份自然就不同了,我再在旁边说和一番,东炎未必就不会妥协,就算日后再有什么变故,你有了孩儿,自也是有依靠的。”

月娥一怔,想了想,终于说道:“不怕夫人见怪,…我也明白夫人说的这个道理,当初我并不想随侯爷回来的,却是无法,如今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倘若真的被弃如敝履,到时候我便走就是了…”

谢夫人听了,便说道:“傻孩子,这是什么话?外面那些人,盯着谢家,羡慕的不得了,哪个不想为王侯夫人的?如今大好机会在你跟前,你又何必先这么想,我也是为了你能留在谢府,才如此说,如今你只同敬安一处,好好地相处,叫他更喜欢你便是…对了,我听闻你昨日身子不适,是怎样了?”

月娥心头苦涩,面上却仍小心说道:“大夫说是气血亏了,并无大碍。”谢夫人点点头,说道:“我看你身子娇怯,就知道大概会有如此之症,也怪道至今未孕,这样…”想了片刻,说道,“我只跟你说,你切勿告知别人,我这里有一方药,是昔日里老侯爷在的时候,特意秘密寻来的,若是行房之前服了,便能一举得男。”

月娥一惊,看向谢夫人。谢夫人说道:“片刻后我叫瑛姐拿了方子,抓两副药,你回去之后熬了喝,日后便知灵验与否。”

月娥便说道:“夫人…这,这不合适罢,我并不想母以子贵之类的…何况我现在,什么名分也都无,也不好就缠着侯爷。”

谢夫人听了,便笑,说道:“你这孩子,这样贤惠,是你缠着他还是他缠着你,我自有数,名分之类的,你已经入了谢府,还能少么?…我虽然不想管这些事儿,然而也算是同你的缘分,是以担心着你,试想,假如你总是如此无依无靠,日后敬安再有了别人,你却如何自处?我是为你着想。——如今你安心回去,喝了药有了孕,我也自有法子叫东炎妥协。”

月娥想来想去,便只好答应,谢夫人又说了些儿话,月娥才回东院去了。

到了夜间,果然谢夫人派人送了三幅药过来,小葵便收了去,正好敬安在,便问是什么,月娥只叫小葵高高地放起来,对敬安说道:“是夫人见我体弱,就送了两剂补药来。”敬安很高兴,说道:“母亲对你倒好。”月娥说道:“是啊,夫人很是善心。”

敬安挨着月娥,说道:“月儿,昨晚上你睡得不好,今晚上就叫我来守着如何?”月娥说道:“你想做什么?”敬安眨了眨眼,说道:“我只睡在你房外,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月娥说道:“你怎知道我想了什么?”敬安低低一咳,说道:“就算我多说了,那你叫不叫我留?”月娥说道:“还是不要,何况小哈也在,你白日要公干,倘若休息的不好,却是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