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讷讷低语:

“不是说让我回家吗?”

“我说的是带你出森林,接下来你要去哪里与我无关。东西给我。”

“可是,可是…”他似乎说的是走出森林,可是她认为那就是带她回家呀,她着急起来,“可是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也不会说泰语,我要怎么回去?”

“那是你的事。”他目光没有丝毫起伏,向她走近一步,突然攥紧她的手,不顾她的惊叫挣扎,将她手上那枚戒指硬生生拔了下来!

她尖叫着后退,抚着被强取戒指刮伤的手指,惊讶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摸过太多遍了!”他回答。

她恍然大悟,自己担心害怕,自然会时不时地摸摸戒指,而这个小小的动作竟被他全然看着眼中,轻易便猜出了答案。现在戒指也被他拿了去,他怎么还肯带自己走?

“但是…”她还想挽回希望,他却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慌忙跟在他身后,一步也不敢落下!

她这才知道在丛林中他有多照顾自己,那时步子紧一点就跟得上,可是如今她都已经跑了起来,却依然和他越落越远!

比人还高的甘蔗刷刷压了下来,刺啦啦的叶子扫到脸上火辣辣地疼,她顾不得看路,只牢牢盯着那已经若隐若现的影子,不断拨开挡在前面的甘蔗,跌跌碰碰在田里穿行,饶是这样,那熟悉的影子也渐渐隐在层层的甘蔗林中消失不见!

她没命地往前跑,越急那绊脚的东西越多,越是跑不快!无边无际的恐惧压了下来,化成一声声啜泣从胸腔中咳出!

一块土疙瘩高耸而出,“咚”的一声将她绊倒,她慌忙爬起来,却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四周静悄悄的,归巢的倦鸟在天上盘旋,风从枝头压过,带起沙啦啦的响!

无边的甘蔗林中,只剩了她一个人,这天地之间,似乎都只剩了她一个人!

她忽然有了一种错觉!

那是在“天使之家”的门口,那个高大的男人将她从温暖的背上放下来,塞了一根棒棒糖在她手上,抚着她的脸温柔地说:

“小蕉乖,在这里等爸爸,爸爸马上就回来!”

她听话地舔着棒棒糖,看着那个影子越来越模糊,她乖乖地向他挥手,那高大的男人转过头来,留给她最后一个温暖的笑!

背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

最后的那个微笑已经在记忆中模糊,她仍然没有等到她的爸爸!

记忆中的那张脸又慢慢清晰,却是他,那个代号为T的男人!

却是同样的越走越远,消失不见!

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找不到一点依靠!

抽噎声越来越密集,简直没有了停顿,到了最后,完全是放声大哭!

歇斯底里、用尽全力,她仰头大哭着,将这几日的提心吊胆、恐惧害怕,将此时此刻的茫然无助、孤单绝望全部宣泄在了哭声里!

她坐在密密的甘蔗林里大声嚎哭,也不去抹那眼泪,任它在脸上汹涌成潮,不知道浑浑噩噩哭了有多久,突然之间像是听到了一点声音!

她紧紧捂住了嘴巴,那泪水还在不受抑制地涌出,她咬牙压抑住哭声!

竖起了耳朵听!

真的有声音,不是风声,像是有人在这附近,衣服擦在甘蔗叶上窸窸窣窣地响!

她立刻想起了那两个泰国人!

她一翻而起,慌忙在周围找防身的东西,然而手一离开嘴唇,那啜泣之声又爆发出来!

到处都只有甘蔗,拔也拔不起来,她惊慌起来,只觉得全身无力,也顾不得找武器了,立刻转身就跑!

不断有甘蔗折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脚步声踩着嘎吱嘎吱地响,迅速跟了上来,转眼间已在身后!

她只觉得寒意都窜上了头皮,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着,却突然被一只手按住了肩头!

“啊——”

一声尖叫乍然响起,穿破了层层的暮色!

暮色

那一只手搭在她肩头,只惊得她魂飞魄散,她尖声叫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扑腾挣扎,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她突然呆滞,迅速转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是他!

她擦了擦两只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再仔细看去!

真的是他!

那个已经走了的T,去而复返,站在她面前,如同挺拔的山!

暮色四合而来,他站在层层的甘蔗林中,站在她面前,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眉目间并没有多的表情,却让她目瞪口呆、欣喜若狂!

她突然跳上前一步,也顾不得什么不能靠近他的话了,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嘴一瘪,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不要哭了,我说不要哭了!”他没有推开她,却吼了一句,吓得她一抖,立刻停了哭泣声,只那泪珠还不断翻出来!

“好,算我认输!清迈,我带你走到清迈,到了那里分道扬镳,怎么样?”他的口气很不好,似乎是考虑了很久才做出了这个不情愿的决定!

她立刻点头如捣蒜!

清迈,她同样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在地图上的哪个角落,走到那里之后自己又该怎么办,可是,至少他现在还不会抛下自己一个人,他还愿意让她跟!确定这一点,她已经欣喜若狂、谢天谢地了!

“走了,天黑之前要走到村寨里。”他转过身去,想要推开她的手,她却攥紧了不放,他怔了一怔,也就由她去了!

他在前面拂开密密的甘蔗林开路,她就攥着他的衣角紧紧跟在后面。一样的甘蔗林,一样的暮色,不过就是攥住了一片小小的衣角,心里竟是再也没有的踏实和快乐!

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中,他出乎意料地主动开口说话,竟然带着几分戏谑:

“你的哭声真吓人,整片山都是你呼天抢地的声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狼嚎!”

她脸上还挂着泪,却“扑哧”一声笑出来,连忙背手擦去眼泪毁灭证据,小声嘟囔:

“胡说,怎么会像狼叫?”

他绷着脸,语气突然又有些恶狠狠的:

“如果下次你再哭,就自己一个人走!”

她立刻吓了一跳,连忙保证:

“不哭了,绝对不哭了,我保证!”

她抬起袖子,将眼角那一点濡湿也狠狠擦去,还觉得有些不放心,轻轻晃着他的衣角:

“喂,你、你可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他没有再答话。

山风轻轻拂过,带起一片沙沙轻响!

暮色渐浓,山野间雾气杳杳,他在前,她在后,中间连着一片小小的衣角!

村寨

走出那片甘蔗林,天已经黑了。

苍茫大山被夜色拓印成了蓝黑色的影子,四周连绵,拢住了中间一小块洼地,聚着飘渺的一团雾气!那雾气中间浮着一点点的微软灯光,像是飘在半空,静谧之中,说不出的空灵飘渺!

蓝蕉睁大了眼睛:

“那是灯光吗,怎么没落在地上,怎么会那么微弱?”

“那是油灯,这里没有通电。山里地气潮湿、毒虫又多,山区的土著民都是住在吊脚楼里,灯火笼着雾气,看起来像是浮在空中。”他解释,指着通往那雾气中的一条小路,“到那里,今天就不用露宿了!

踏在那条小路上,她突然有些兴奋!

夜色之中,跟着他走进雾气笼罩的原始村落,那是多么奇异的体验!如果没有他在身边,或许一切都是阴森可怖的,可是拉着他的衣角,看着他宽宽的肩膀,她竟然感觉像是去探险一般的新奇兴奋!

吊脚楼的村落渐渐从雾气中浮现在眼前,微弱的灯火中,一间间茅草搭盖的小楼,斜墙陡顶、高脚木桩,简易的木梯从楼上搭下来,仿佛画中的景色!

狗叫声陡然响起,划破了山村的宁静,他拉着她迅速登上一架木梯!

当他们突然出现在那一家泰国土著民的门口时,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男主人迅速抄起了墙上的猎枪,口中大声叫唤着什么,T用身体挡着身后的女子,高举双手表示善意,跟着用泰语说了一句话!

蓝蕉听不懂他说什么,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仅仅是那一句话,男主人立刻放下了枪,一屋子的人神态都毕恭毕敬起来,女主人捧出了一大串香蕉放在桌上,眼睛偷偷地瞄他们,又害怕又好奇的样子。

T又说了一句什么,一屋子人都团团转了起来,先是女主人带着两个孩子匆匆下楼,男主人翻箱倒柜了一阵,取出了一大包什么东西也跟着下了楼,不多时便听到了木材燃得噼里啪啦的声音,应该是生火做饭去了!

蓝蕉好奇极了,忍不住低声问: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说我们是桑通将军的朋友。”

“桑通将军,是谁啊?”她歪着头,刚刚问出口,却马上知道自己多嘴了,偷偷看他一眼,见他并没有发火的样子,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他望着窗外迷茫的夜色,缓缓开口:

“这里是泰国北部的清莱,也就是著名的毒品三角洲。”

她吓了一跳,清莱她没听说过,可是毒品三角洲却是知道的,自己、自己居然被带到了这里,T为什么来这里,难道…他是贩毒的吗?

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诧异,继续说道:

“毒品大王坤沙死了以后,他手下的几个心腹割据为王,桑通就是其中之一。他手上有一支军队,是这一片山的土大王,这里所有的农民都要仰仗他过活,所以他们听我说是桑通的朋友,自然会奉我们为上宾。”

“哦,”她点点头,摆弄了很久的衣服,总算问出口,“你到泰国就是找那个将军的吗?”

他顿了一顿,回答:

“是。”

“那么、那么…”她又开始绞衣服,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怯怯问出口,“你是不是毒贩?”

他没有答话。

悠悠的火光轻轻跳跃着,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他微低着头,紧绷着脸,像是定住了,不知在想些什么。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大而长,映在墙上,竟有几分扭曲!

她手心冒汗,很有些紧张,不知是怕说错了话他黑脸,还是怕他说出那个“是”。

很久,他突然开口:

“不是。”

听到那两个字,她心里没来由的一喜,虽然清楚即使他不是毒贩,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至少他不是用毒品来害得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的刽子手,至少还不是那么糟!

她偷偷抬眼看他,不知为何,心里竟像那橘黄的火苗一样飞舞跃动起来了!

昏夜

不多时主人端上了晚餐,咖喱饭、咖喱鸡、再来一道柠檬虾汤,看得出主人的盛情,只是那浓郁的泰国口味,辣的辣、酸的酸,只吃得蓝蕉眉头紧皱,叫苦不迭,倒宁愿是在山林里自己烤兔子来吃!

对吃的她倒不是很在乎,她现在急需的是洗一个澡!

五天,从她被抓起已经整整五天,除了中途路经一条小河她慌慌忙忙擦了一下身子,这五天之中再也没有洗过澡,她全身又是土又是汗,头发乱蓬蓬,两只眼睛哭得像桃子,脸上是厚厚的一层泥灰,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这摸样堪比鬼怪!

所以,吃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找地方洗澡!

她悄悄将那女主人拉到一边,咿咿呀呀比划了半天,她却仍旧睁大眼睛不明所以!

她不肯放弃,一遍一遍地在打着手势,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他的声音,说的是泰语,那女主人立刻恍然大悟,连忙伸手来拉她!

她觉得面孔有些发烫,转头看了他一眼,蚊子一般说了句“谢谢!”立刻跟着女主人去了!

洗澡的地方在楼下,厨房和养牲口的棚子中间,一股怪味只熏得她头昏眼花,却还是咬牙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换上了女主人拿来的干净衣服,走出那狭窄的地方,被山谷中的凉风一吹,这才觉得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

悬脚坐在吊脚楼上,周围虫鸣此起彼伏,雾气聚散离合,山风微微拂面,是说不出的凉爽舒适!蓝蕉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实在不想早早地回房,错过了这样静谧美好的夜晚!

不久又有脚步声响起,是他,提着一盏油灯从楼下走上来,似乎也刚刚洗了澡,换上了男主人的衣服。

他脚步有些急促,路过她身边时竟似没看到一般径直走了过去,但就是那火光晃过的一刹那,她清楚地看到他捂着腹部受伤的地方,脸上是隐忍的痛楚!

他的伤口!

她陡然一惊,连忙爬起来追到他房里!

一灯如豆,微微的火光中,他倚在床头,皱着眉头,敞着衣服,手上拿着一个黑陶罐,正将里面的什么东西抹在伤口上!

“我帮你!”她几步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过罐子,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由她拿去了。

那是一罐黑乎乎的膏状物,拈在手上冰冰凉凉的,她小心翼翼将这药膏涂在他一直都没有愈合的伤口上,便抹边问:

“这是什么东西,治你的伤有用吗?要不要让他们帮忙找一些治枪伤的药!”

“这就是最好的药,是僳僳族代代相传的秘方,治疗伤口发炎有奇效。”他轻轻吐着气解释,“只是随口问一问,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

“那就好,那就好!”听他这样说,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将药膏涂抹均匀,抬头望他,“好一点没有,还会不会很痛?”

半湿的长发瀑布一般散在她的身上,下面是瘦削的肩,裹在那宽大的土布袍子里,越发显得她的羸弱!火光映着她的脸,眉色妍妍,唇如点绛,眼中像是漾着一汪清水,小而尖的下巴微扬着,望着他,很有几许忧色!

他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她的脸,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这样美丽!

忽然之间,在这寒气渐重的夜里,他竟然觉得有些闷热!

见他不答话,她拿起旁边干净的布条替他一层层包扎起来,包好了腹部的伤口,又帮他缠着右肩的伤口,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沐浴后的清香直钻进他鼻中!

他突然转头不敢看她,拍开她的手:

“我自己来!”

“没关系,你不方便,我帮你!”她坚持,又不是第一次给他包扎了,她做起来熟练得很!

“我自己来!”他又拿开她的手,已经低声吼了起来!

“我帮你,我——”她那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他翻身压在床上,狠狠堵住了唇!

她的尖叫声全被他吞进口中,他的吻狂妄而霸道,逼得她不得不回应,唇舌纠缠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他的舌还恋着她的唇,大手已经逶迤向下,滑进那宽大的袍子里,在她的身上肆意游移着!

手上粗粝的茧巴抚过丝一般柔滑的肌肤,陡然让她起了一层战栗!

她突然清醒!

天哪,他在干什么,他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他要强/暴她了吗!?

她的脸都吓白了,三魂已经飞了两魄,脑中残存的意识不断重复:不行,不行,她不能这样莫名其妙就失去清白!

她发狂一般地挣扎,踢倒了旁边的油灯,四周登时黑暗下来!

然而那样的挣扎对他来说不过是花拳绣腿,他一只手便将她的两只手牢牢按住,另一只手撕开了她的衣服,唇在她光洁的胴/体上游走!

天啊,天啊,她不要受这样的屈辱,他怎么能给她这样的屈辱?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出声:

“不要,不要,这是犯法的…”

“犯法?”他突然停了下来,冷笑,“我做的事没有不犯法的,你应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