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闪过的白光之中,他抱着手立在窗前,背影向着她,一眼望去,让人说不出的心安!他们之间没有一点遮挡之物,她还是褪去衣服换上了泰式的衣裙,既然他说不会转过来,她就相信他一定不会转过来!

那衣裙穿起来极为合身,自然是他按照她的身材挑的人。她系上最后一颗扣子,说了一声:

“穿好了。”

他走过来,借着电光看了她一眼,突然问:

“你刚才在怕什么?”

“啊?”她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总不能说实话告诉他是怕他兽性大发吧!她缩着头,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脸红得像烧炭一般,幸好四周都黑漆漆的看不见!

又一道闪电划过,她瞥见他微低着头,嘴角微微翘着,竟然在笑!他竟然在笑!眼睛看着她,里面全是戏谑之意!

他、他根本是故意的,他当然知道她在怕什么,故意问出来要让她难堪而已!

她面皮滚烫,发起恼来:

“谁叫你、谁叫你半夜三更闯到我房间来,也不说清楚…”

“好,我现在就对你说清楚,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片刻之间,他已经敛了笑意,脸色严肃起来。

她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再多说,睁大眼睛望着他,支起耳朵仔细听!

“等一下我把你推出去,会有人带你回她们住的地方,然后带另一个女人过来,等他们走了,你悄悄溜出来,出门向左直走,数到第七座吊脚楼的时候右转,再往前走大约两百米,会看到一座凉棚,就在那里等我。”

那左左右右的方位只听得她脑袋发胀,她连忙摇头:

“我记不住!”

“记不住也要记!”他态度强硬,瞪她一眼,命令,“我再重复一遍,仔细听好!”

她连忙摒除杂念用心记!

“回到她们住的地方,出门向左直走,数到第七座吊脚楼右转,往前走两百米到凉棚。”他又说了一遍,向她一昂头,“你重复一遍。”

她准确无误地重复了一遍。

他这才点头,又拔出枪来替她插在腰上,扯下衣服藏好了。

“如果被人怀疑不能脱身,或者是有人要欺负你,直接对着他的脑袋开枪,记住拉保险栓,以前教过你的。”

“开…开枪,对着脑袋?”她吃了一惊,连忙摆手,“不、我不敢…”她怎么敢对着人的脑袋开枪,那又不是在打兔子,况且她连兔子都没打到过!

“不敢也要敢!”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抛下一句威胁的话,“如果你不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到凉棚,我不会回去找你!”

她只觉得似乎被逼到了悬崖峭壁之上,脚下只一条羊肠小道,过不去便会粉身碎骨,可是,可是她是真的怕!

她怯怯开口:

“真的…已经这么危险了吗?”

“是,非常危险!你下去就可以看到,桑通的人已经把这里团团包围了,我带着你根本出不去,所以这段路只能靠你自己!”他严肃说道,见她吓得皱紧了眉头,叹一口气,又缓下了语气,“不过也不要太担心,枪带在身上只是以防万一,你照我说的做,应该是用不上的。只要你平安走到凉棚,我们就可以顺利离开!”

那样的话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却又突然想到一事:

“你把枪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现在管好你自己,只要你走出去了,他们拦不住我的。”

那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她猛然醒悟过来,是自己、是自己拖累他了,如果没有她,凭他的身手定能来去自如,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般铤而走险?

她忽然低了头,轻声低语:

“对不起!”

“走出去了再说吧。”他靠近一步,伸手在她的头上一通乱揉,将那长发揉得凌乱不已,恰好也遮住了她大半面容,接着又将那衣服撕开几处,眨眼之间,她活脱脱便成了一个刚刚遭过□的女子。

“好,现在出去就发挥你的强项。”他说。

她一呆,不解:

“什么强项?”

“哭,捂住脸只管哭,其他人问什么都不理会,懂了没有?”他拉她到门边,最后叮咛。

她没心思再与他辩驳哭是不是她强项这个问题,她想她现在是真的哭得出来的!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危急凶险,不知道怎样压抑心中那似乎再也不能相见的恐怖念头,或许是气氛太过紧张,总让她有恍惚的错觉,似乎一开门,他们便是生离死别!

她突然转身,不顾一切抱住了他,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颤抖着!

“你要小心,一定很小心很小心,我会走到那里的,我一定会在那里等你的!”

他突然呆住!

白光嚓嚓闪过,只照出了他满脸的震惊呆滞,那是从来都不会出现在T脸上的神色!

许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推开她,脸色早已恢复如常,却没有再看那女子,只是低低吐出两个字:

“保重。”

惊变

门被轰然踢开,披头散发的女子被一把搡了出来,跌在门外的木栏边,嘤嘤哭了起来!

裸着上身的男子操起一条木凳砸了出去,“轰”一声巨响,凳子散得四分五裂!那样的动静在层层的雨声里也清晰地震惊了四周!

立刻有人小跑着登上了吊脚楼,小心地询问何事。

衣裳不整的男人似乎气极,怒喝道:

“什么女人,连服侍男人都不会!这也不肯那也不肯,装什么清纯!带走,换一个来,快点!”

“是是是!”奔上来的人忙不迭点头,踢一脚那不住哭泣的女子,低喝,“不是叫你好好服侍贵宾吗,怎么搞的?”

“叫你再带一个女人来,还要我等多久!”男子仿佛□攻心,早已经不耐烦吼了起来,“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把这女人带走,换个最听话的来,快!”

“马上来马上来!”那人被那怒火吓住了,拉了哭泣的女子急急忙忙冲入雨中!他是知道今晚的计划的,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定要事事顺着这所谓的“贵宾”,只要捱到药效发挥的时候便万事大吉了!

他雨衣也不披,急急奔向女人的住地,被赶出来的女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心里有气,回头便骂那女人无用,连个男人都抓不住,累得他半夜三更要来淋这大雨,而那女子似乎伤心到极点,只是捂着嘴哭,一声也不答!

大雨之中,淋湿的头发一绺一绺贴在她脸上,模模糊糊看不清面容,但那曲线玲珑的身段却是极其诱人的,他回头看了几眼,突然涌起了模糊的疑惑,这叫美玲的女人他也是见识过的,服侍男人的本事实属一流,为了迷住T,他们送过去的那几个女子都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没想到居然还是不对他胃口!见她身上衣裙被撕得破破烂烂,想来是他玩得太过火,连这女人精都哭成了淑女一般!

那人猥亵地笑了,没再深想,流里流气地嘲笑了女人几句,也不再多说什么,急急忙忙带人去了!

楼上的女人们早已经睡下了,这时免不了又是一阵骚乱,被选到的女子慌慌张张打扮打扮便被带走了,而被赶回来的女子缩在门边只是哭泣,无论旁人怎样嘲笑询问也不做声,一阵冷嘲热讽后,旁的人也觉得无趣,不多时睡意袭来,也就一个一个睡去了!

外面风雨如注,不大的睡房之中,轻轻重重的鼾声此起彼伏。等到四周再没了一点动静,那一直哭泣的女子轻手轻脚爬起来,推了门,悄悄走下楼去。

黑暗是搅成一团的墨,风雨灌在其中,没有冲得稀薄,反而更加粘稠!每座吊脚楼上都挂着一盏油灯,摇摇晃晃、明明暗暗,在狂风骤雨中缩成了一点黄晕,仿佛立时便要被扑灭过去!

裹着泰裙的女子在泥泞中跌跌撞撞地小跑着,全身上下只淋得如从水中捞出!她只抬手遮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漆黑中的黄晕,口中喃喃数着:

“一、二、三…”数到七的时候立刻右转,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连那一点晕黄都没有了!马上又是闪电嚓嚓打下来,只见雨落如帘,树影摇动,混沌中处处都像藏住了吃人的鬼怪!

“T,T…”她默默念着,憋住一口气,心一横,拔足狂奔起来!

那一奔出去便再也不敢回头,似乎鬼怪都在身后一起撵了上来,她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雨水全都灌入了肺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闪电照出了小路尽头的一座小小凉棚,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一冲进去,一记炸雷便轰然落下,只震得凉棚都颤了起来!她慌忙缩近角落抱了头,终于再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害怕,抱着头大哭出来!

哭得一阵,她又鼓足勇气瑟瑟爬了起来,眼泪还在流,却咬牙忍了哭声,牢牢抱着支撑凉棚的木柱,眼睛盯紧了他会来的方向,一颗心只提到了嗓子眼儿!

白光只耀得她眼睛生疼,她却仍是一眨也不眨,只想在第一时间看到他!不知道痴痴望了有多久,忽然见得雨中一个高大的影子疾步行来,见到时已经离得极近!

她大喜过望,立刻冲了出去迎向他,声音都飞扬起来:

“呀,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我——”

又一道闪电划过,她急匆匆的脚步突然停住,那一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突然之间她转身便跑,却在下一秒被一双铁臂紧紧钳住!

“啊——”

尖叫声冲口而出,却立刻被轰隆隆滚过的雷声盖住!

转身

脚步淙淙,从雨声里一路快步走了过来,却在接近凉棚的时候慢了下来!

她没有冲出来叫他,她还没到?

他脚步缓了一缓,全身突然绷紧!

风雨之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是在死亡边缘打滚过无数次的经验让他陡然做出反应——闪电般扑倒滚开,眨眼之间,已经避开原来站的地方三尺!

枪的火光乍然绽开,在夜雨中裂出了一串华丽而触目惊心的花!

亮光几乎追着他而去,他一跃而起,快如疾风,几个闪身已经扑入树丛之中,只留下身后一串落空的火花!

良机转瞬便逝,偷袭不成,要想面对面赢了T,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开枪的人极其聪明,没有徒劳地攒射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给已经在暗处的杀手有突袭的时间,而是突然拍亮了强力手电,那明晃晃的一道光柱照出了凉棚角落中被绑了手脚的女子,她跪坐在地上,被堵了口,眼睛让亮光刺得眯了起来!

黑暗中的某个角落,黑洞洞的枪口悄无声息举了起来,对准了女子的头!

以静制动,谁都没有说话!

雨声还在喧嚣肆虐,而这小小的凉棚之中,似乎万籁俱寂!

突然之中寂静打破,火光窜出,擦着女子的头发掠过,将那后面的草墙轰然射落!

那女子猛地一颤,尖叫声都被堵在了嘴里,只有模糊的哭音溢出,她紧紧闭眼不敢再看,光柱之中的身子抖个不停!

“桑通他到底想怎样?”树影之中传来了T冷沉如水的声音。

“将军器重你,要你脱离雾,加入风暴。”暗夜中响起了同样冰冷的话语。

“果然,风暴的幕后老板就是桑通。”树影中的杀手冷冷笑了起来,手已经贴住了军刀,耳朵仔细辨识着对手的位置!

“我会在你出手之前一枪打爆她的头!”未曾露面的人似乎极其熟悉他,连他下一步可能会做出什么反应都已经料到!

T微微一惊,对方果然深思熟虑,谋划已久,对雾里每一个成员都非常熟悉,想来桑通想要除掉雾,让风暴取而代之的心思早已存了不是一天两天!

他微一思量,已经拨开树丛走了出来,高举着双手表诚意,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带我去见桑通吧。”

被绑了双手的女子模模糊糊看他现了身,咿咿呀呀不断摇头,又惊又急之下,哭声连续不断咳了出来!

暗影中的人却迟迟不动,似是没想到用这个女人真的能够要挟到T,他沉吟半响,开口:

“转身。”

一旦转身,背后的空门全部都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即使是对于一流的杀手,那也是致命的危险!

“走!你快走!”凄厉的喊声突然响起,她用尽全力顶出了堵口的破布,不顾一切喊了起来,“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啊!”

那一道凄白的光圈中,她披头散发,不断挣扎,盯着他模糊不清的影子又哭又喊,仿佛一只断翅的幼鸟绝望地嘶鸣扑腾!

似乎是厌烦她的吵闹,火光再次喷出,飞矢一般掠过她的额角,吓得那女子陡然噤声!

那是最最有效的警告!

她被那一枪吓呆了,僵直跪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眼睛茫然大睁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子弹掠过的劲风擦破了她的额头,鲜红的血珠顺着眼角扑簌簌滚落,惨白的光晕中,那一道血迹艳得耀眼!

他的手陡然握紧,似乎突然闷了一口气在心里,怎么也吐不出去!

风呼雨啸,风雨声中,三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盆泼一般的暴雨里,在枪林弹雨里也来去自如的杀手举着双手,慢慢转过了身去!

枪声

暗影中的人轻轻走了出来,一把提了呆坐的女子在身前作挡箭牌,枪对了T的背影,踏着泥泞一步一步小心靠近。

面对那样一个声名远播的杀手,即使有人质在手,即使他已经举着双手背过身去,任何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距离一点一点靠近,那人扣着女子咽喉,另一只手扣在扳机上,全身都直直绷了起来,只要对方稍有一点异动,攻击便会立刻毫不留情地爆发!

而那杀手却只是举着双手,背影在雨中一动不动!

举着双手,手腕上指北针的防水玻璃盖子在连续不断的闪电之下铺着一层冷冽的暗光,照出了雨中慢慢靠近的两个模糊影子!

他斜眼看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距离,眼中是鹰一般的决绝狠厉!

一串电光之后是突然的黑暗,大风压过,雷声轰鸣而落!

旋风突然卷起,他猝然发难,身子如游龙般向后掠去!

方圆一丈之内的落雨被卷得四散飞开,猛然溅在那人脸上,他心中一凛,向着冷风卷来的方向猛然扣动扳机!

已经晚了!

一股大力猛地撞落他手中的枪,冷利的刀锋几乎同时切上了他的喉咙!

那般凶险之下,那人也应变奇快,微一昂头避开颈上寒气,闪电般回手格开利刃!

就在他回手那一刹那,身前的女子已经被T一把拉开,摔到旁边的树影之中!

好一招虎口拔牙、围魏救赵!

他心中一凛,即使是对手,那样的身手也让他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就在那一转念间,已经又是十几个回合的交锋!

刀锋的冷光在夜色中乍现乍灭,没有华丽的轨迹,却招招狠辣致命,那是一流的杀手在无数次的近身搏杀中训练出的最直接有效的杀人招式!

那人显然也是桑通手下的悍将,赤手空拳与排名第一的杀手近身肉搏居然能撑过几十个回合,饶是这样,毕竟输了先机声势,也缺了对方那种怒气迸发的狠毒凌厉,一个疏忽被T反擒了右手,刀的冷光在眼前一闪,已经切到他面前!

突然“砰”的一声枪响!

拿刀的手猛地一颤!

就是那一颤的瞬间,被压住的人抓住机会突然反扑,一个过肩摔,竟然将身后的杀手猛然摔倒在地!

白光闪过,照着地上泥水如走,冲起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躲在树影中的蓝蕉惊魂未定,陡然见他被轰然摔倒,地上腾起的那一片血水,蓦地尖叫起来,想也不想便要冲出来!

“不要出来!”地上的男人猛然一喝,隔着那泼下来的暴雨向她摇头!

他趴在地上,全身都泡在血水之中,仿佛第一次的初见,可是、可是那时只是惊惧害怕,而不是这般感同身受的痛楚,心神俱裂的震撼!她紧紧捂住嘴,雨水泪水在脸上一起奔涌,只觉得生命似乎都被这大雨一分一分淋去!

“雾里排名第一的杀手,原来也不过如此!”冷冷的叹声想起,不知何时,另一人从树后慵懒走出,收了手上的枪,向那死里逃生的同僚笑道,“齐,刚才那一番搏斗,就算你赢不了T,也不应该输得那么惨,你…不会像小夜那丫头一样,真想放了他们吧?”

闪电将黑夜耀成了白昼,照出了来人一张混血儿精致俊美的脸,湿发卷曲贴在额角,嘴角微微翘着,似笑非笑的,一副纨绔公子放浪不羁的模样,但那淡蓝的眼眸中却有慑人的寒光。

原委

那叫齐的人蓦地抬头:

“你偷听了我和小夜的话?”

“那是将军的命令,一切都要万无一失!”那混血儿一步步走了过来,他对自己的枪法极其自信,相信那猝不及防的一枪绝对射中了T的要害,因而空手走来,脸上也是一派无所谓的轻松,他一脚踏在倒地的人身上,俊美的脸上是寒气逼人的笑,“如果不是小夜聪明,发现他带的是个女人,可能今天我们都会被他骗了!”

他的手上转出一把通体生寒的匕首,在夜雨中更加冷光四射,他忽然笑了,如同好奇的小孩:

“不知道这刀□T的喉咙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不要伤害他——”树影中的女子尖叫起来,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她看到了刀,看到了那人脸上嗜血的表情,只教她胆战心惊,起身便想冲到他身边,然而却招来了更冷厉的骂声!

“你给我滚回去,我的事与你无关!”血泊中的人厉声吼道!那一枪射穿了肺叶,这时一吼血气翻涌,口中立刻便咳出一大滩血来!

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忍碎了,却再也不敢动一动!她不能再给他惹麻烦了,或许他的伤还不是那么严重,或许他还有办法,他不是神通广大的T吗,只要她乖乖听话,或许、或许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