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邵公子,我可不敢高攀。”

笑容在他脸上不易察觉地僵了一僵,又是自然流泻出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算是江湖救急帮我一个忙,下次你有吩咐,邵唐我两肋插刀!”

她还是有些迟疑:

“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场合,没有合适的衣服来配你——”

“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让你艳惊四座,成为那天晚上另一颗金绿石猫眼!”

“金绿石猫眼?”她听不懂他的话,疑惑的眼光望过去。

“你不知道金绿石猫眼?”他颇有些吃惊,“和‘厄运之钻’希望、光明之山、英王权杖上的‘非洲之星’等另外七颗钻石并称为世界八大名钻的金绿石猫眼你都不知道?”

她忍不住冲他瞪眼:

“又不是谁都和你一样从小就在宝石的光芒下长大!你刚才说的什么名钻我一个都没听说过!”

说着,突然想了起来:

“是不是中间有一道光的珠子就叫猫眼?”她没好意思说在地摊上经常会看到那样的珠子串成的手链,几块钱一串,怎么也不能和什么世界名钻联系起来!

“有猫眼现象的宝石有很多,红蓝宝、月光石、电气石、锆石,孔雀石等都有,不过只有具有猫眼效应的金绿宝石才能直接称为猫眼,它和金绿石中的变石一样被称为宝石学家的宝石,是最名贵的宝石品种之一!”不愧是出身于宝石世家,那些东西他说起来如数家珍,“这一颗叫做‘梦幻’的金绿石猫眼,是我爷爷早些年的时候以私人藏家的身份拍来的,那天宴会就会向所有的宾客展出,到时候你就可以看到,最顶级的金绿猫眼,它真的美得像梦幻一样!”

她没有被宝石的光芒打动,而是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是你爷爷拍来的藏品,不是应该非常宝贝吗,为什么会大张旗鼓地展出来?”

他突然一愣,蓦地笑了:

“所有的女人在听我说了那一大堆的宝石之后早就想入非非了,只有你,蓝蕉,你真是个怪胎!”

接着不等她答话,自己将那答案说了出来:

“‘梦幻’一直都是私人藏品,名气虽然大,但真正见过它的人却不多,宴会的目的就是让所有有兴趣有能力的人更加了解‘梦幻’,然后,”他眼神一黯,嘴角忽然有了难以察觉的苦笑,

“然后把它拍出一个更好的价钱!”

晚宴

轻柔的乐曲水一般回荡在奢华的大厅之中,宝石水晶灯流泻出璀璨的银光,映着穹顶上的紫晶浮云,晶莹剔透,如梦似幻,比那一片紫晶更加璀璨夺目的,是地毯上来来去去的香艳礼服,还有那玉臂粉颈上光芒四射的明珠钻石!

大厅中不时有闪光灯一晃而过,这虽然是名义上的邵家私宴,却几乎齐聚了城中名流,还有不少远道而来的商贾巨富,其中大多都与邵氏有着生意上的往来,毕竟“梦幻”的名气太大,在沉寂了这么多年后重新现世,牢牢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也实属正常,而名流巨钻出现的场合,当然也少不了新闻媒体!

衣香鬓影,美酒香槟,熟识或不熟识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姿态优雅地持着郁金香水晶杯轻声细语地交谈,女人们谈着天气衣服,彼此身上各有出处的名牌钻饰,男人们谈着天下政局,商场上的逸闻趣事,个个都是绅士淑女!

不时有男人女人的眼睛斜向一个方向,更有好奇者直接指了那方问:

“邵公子身边那女人是谁?”

那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样场合中的一张面孔,却是真真吸引目光!一袭淡蓝的低胸小礼服勾勒出娇小玲珑的身段,长发挽成蓬松的斜髻,扣着一颗蓝色晕彩的月光石,典雅中不失轻灵,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颈上那一颗夺目的蓝钻,眼尖的认得那是早就停产的印占克什米尔矢车菊蓝宝石,那像天空一样鲜艳的蓝色将一片浅浅的色调提升了起来,衬着女子那小巧精致的五官,更是肤如凝脂,晶莹剔透,仿佛海面上升腾起来的气泡,在光芒之下如梦如幻!

邵唐是一身深灰暗花的礼服,正陪着一众熟悉的朋友谈笑甚欢,那女子挽着他的手臂站在身旁,越发显得小鸟依人。她一直都只是沉静地微笑,眉目如水,便似那浅浅的一片蓝,不娇媚,不张扬,偶尔被人问到回答一两句,也是淡然轻柔。那样宁静淡泊的气质,在一众明争暗斗相互攀比首饰美貌的名媛贵妇之中,仿佛一道澈澈清泉,竟比那最初吸引目光的美貌钻石更加令人心动!

邵唐自然清楚她是多么引人注目,找了机会对她附耳道:

“看到了没有,今晚的你果然艳惊四座,好多人都在偷看你呢!”

她轻声一笑:

“站在邵公子身边,别人当然好奇了。”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们说的话很多我都不懂,也搭不上话,木呆呆地站在旁边,会不会丢你的脸?”

邵唐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才那些人一个个口若悬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就想吸引你的目光,结果你说你听不懂,让他们听到非气到吐血不可!”

“哪里是你说的那样,这么多美女,眼睛都会看花了,谁会注意到我?”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从他臂弯中抽出手来向他一笑,“我去洗手间补妆,然后再回来站岗,站在邵公子身边可不能太含糊!”

邵唐的眼光追随着那一袭淡蓝影子穿过人群,笑容中多了几许复杂,最终慢慢叹出一口气,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人们三三两两仍在轻声谈笑,蓝蕉穿过人群,那些绅士淑女之中,那些高贵优雅之下,居然有断断续续的讥讽落进耳中!

“没想到邵家也到了今天这地步,要靠着拍卖金绿石猫眼来渡过难关,唉,不景气呀!”

“别看这场子大气华丽,邵家?嗬,早就今非昔比了,在邵正明手上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这些年更是入不敷出,等传到邵唐手上,呵呵,还不晓得是什么样子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邵家毕竟是世家,还是有点私藏的,这不随随便便就拿了一颗价值连城的金绿石猫眼吗?邵唐那小子也不是坐吃山空的败家子,这两年为邵氏也拼了一点起色,说不定…呵呵,不过也困难呀!”

一片闲凉的笑声低低响了起来,蓝蕉的脚步慢慢缓了下来,不自禁想到了小苹口中的另一个邵唐,那个工作起来六亲不认,可以几天几夜不休息的工作狂,也想到了他说要把金绿石猫眼拍卖时脸上无可奈何的苦笑,心中不禁涌起了说不出的怅然,不知这个看似不羁的邵公子身上到底压了多沉的担子,想着想着,她不禁回过身去想看一看他,却看到他一直跟随的目光!

她心里忽然有些悲凉,脸上却向他扬起笑容来,隔着来来去去的人影,他举起酒杯回应她的微笑,挺拔的身影在那灯红酒绿之中竟有一份说不出的孤单寂寥!

失语

走出大厅,夜色中的凉气扑面而来,将那宴会里的闷热压抑一点一点拂了去,蓝蕉提着手袋沿着大理石走廊慢慢往盥洗室走,走廊一路上挂着大幅的油画,那瑰丽的色调在吊灯下愈加华美,而在那看得到的华丽之后,又有谁知道藏住了多少难以言说的辛酸故事?

她轻轻叹出一口气来,转头望向夜色沉沉的草坪花园,忽然听得有脚步声靠近,刚一回头,一张尖削的脸已经凑到了眼前。

“蓝小姐一个人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如果有什么心事的话,不知成俊能不能为你分担?”

站在面前的男人衣冠楚楚,双手插在裤兜里,面上是殷勤的笑,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她不自禁退了一步,想起了这个人似乎是刚才那一大堆人里面的某某某,便礼貌地微笑:

“没想什么,出来透透气而已!”

“呵,我也觉得很闷,没想到蓝小姐也一样,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走走?”那人心眼活络,立刻想抓住机会!

“对不起,我补个妆马上就要进去,邵唐还在等我!”她抱歉地笑,已经开始往旁边的盥洗室走。

“蓝小姐这是我的名片,我是天硕集团的莫成俊!”见佳人无意,那人慌忙掏出烫金的名片往她手上塞,嘴中忙不迭地解释,“天硕集团你知道吧,固定资产是绝对不会输给邵氏的——”

“天硕集团不输给邵氏,可是你却输给邵唐!”佳人手中的名片被倏然抽走,又掷回到他身上,突然出现的女人一身职业套装,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盯着他,“我说这位莫公子,泡妞不是这样泡的吧,她可是人家的女伴,你还好意思追到厕所来递名片?这样的招式太烂了,下次再换换别的吧!”说着,再也不理那目瞪口呆的莫公子,直接将他面前的佳人拉进盥洗室中!

一直走到里面蓝蕉才回过神来,低呼一声:

“小苹,你怎么会来?”

“我是邵氏员工啊,属于内部人员帮忙打杂的。”她一句话解释完,立刻开始教训她,“我说蓝小蕉,下次再碰到这种随便拈花惹草的烂人直接掉头走人,哪用得着和他那么多废话?想学人家潇洒风流,又拿不出高明手段,整个不伦不类掉了身价,哪像我们邵公子,花都花得这么有格调!”

刚刚陶醉了一句又想起了正题,她立刻摆出老成的样子:

“蓝小蕉,今晚上来的人都大有来头,看到和邵公子一个档次的也可以认识认识做备胎,当然那姓莫的就算了,不过你现在还是要集中火力对付邵公子,争取一举攻下这个碉堡!”说着说着便有些高兴,“我在后面已经看了一晚上,发现你对付他的初步策略已经凑效,先前的欲擒故纵若即若离已经让他觉得你的特别,他今天晚上看你的眼神都要冒光了!”

“他又不是狼人,眼睛冒什么光?”小苹的异想天开胡说八道她早就见怪不怪,见四下无人,笑了那一句也就懒得再开口,自己拿出粉扑仔细补妆!

小苹不理她,自顾自越说越兴奋,火鸡般的声音呱呱回响在无人的盥洗室里,

“接下来你就要开始第二阶段的攻势,娇媚动人热情如火,小女人娇滴滴的迷不死他!关键时刻再做点小小牺牲,先把他骗上床,然后哭着跟他撒娇,我担保他立马把鲜花钻石捧到你面前,到时候你当了邵夫人,看谁还敢欺负我们这些孤儿院出来的孩子,连着我也会跟着飞黄腾达,哈哈哈哈哈…”

她一个人说得眉飞色舞,又已经跌入了作威作福的幻想之中,早就张嘴傻笑起来!

看到她那手舞足蹈、热情洋溢的一番表演,最后以陶醉抱拳,两眼冒星作为结束动作,蓝蕉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附和她:

“好好好,等我当了邵夫人,第一个提拔你!”说着,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也不再理会那还在神游太虚的好友,收了化妆品洗洗手,推了她一把,径直走了出去!

小苹回过神来,立刻跟上了她:

“蓝小蕉你等等我,我还有几招没传授与你!”

笑声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盥洗室里最后一格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卷发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她漠然地伸手到感应水龙头下,水流哗哗冲了出来,溅湿了她腕上的鸽血红手链,看着那顶级红宝石上刺目的水珠,她的眼神愈加灰暗!

讥讽

再回到宴会上,这才发现大厅里的人越加多了起来,还有宾客断断续续入场,会场中音乐流转,絮语轻笑更加热闹!邵唐正以主人的身份招呼客人,说的却是不同的语言,见到她走来,挽着她向旁人介绍,立刻有惊艳的目光扫了过来,不过反正也言语不通,她只需要点头微笑便万事大吉!

邵唐找了空子向她解释:

“在东南亚一带,猫眼石象征着好运,人们相信猫眼石能保佑主人健康长寿、财源滚滚,邵氏和那边的很多珠宝商都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今天也有很多东南亚的朋友到场!”

说着,他又体贴问道:

“站在我身边一直笑很无聊吧,要不你先去餐区吃点东西?”

“带着昂贵的蓝宝石站在邵公子身边,成为全场人注目的焦点怎么会无聊,那可是很多女人拼死拼活想要达到的目的呢!”一句笑语闲闲地响起,从人群中穿过来的女子一身银白拖地的礼服,周身流动着暗色的银光,腕上是一串大气奢华的鸽血红手链,卷发披在肩上,鹅蛋的脸上眼眸闪亮,颇有几分慧黠,她款款而来,倚在邵唐的另一侧,却盯着蓝蕉,缓缓说出那一句,嘴角有淡漠的笑。

那并不友好的口吻让蓝蕉微微一楞,她不知这女子是谁,又有何目的,只能微笑。

邵唐一手扶在那女子肩上,已经笑了出来:

“婷婷,怎么现在才来,你一个人吗?”不等那女子回答他已经为她们介绍起来,“蓝蕉,这是我妹妹邵婷婷,婷婷,蓝蕉,我今天的女伴。”

“你好邵小姐!”蓝蕉伸出手去,而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却并不伸出手来,只是笑了一声:

“心比天高,果然是好皮相!”

那一只手僵在空中,紧了一紧,又慢慢缩了回去,却忽然被邵唐握住,她一抬头便看到他歉意的眼神,她连忙不在意地笑一笑,低下了头去。

邵唐瞪一眼身旁的妹妹,那邵小姐却回他一眼,理也不理会他,只是继续盯住了蓝蕉,口气是居高临下的:

“我哥邀请蓝小姐在这样的场合做他的女伴,我想蓝小姐一定有相当的家世吧,不知道令尊何处高就,家中又有些什么人呢?”

他手心中的手突然一僵!

“婷婷!”邵唐的口吻已经有几分怒气了,他质问的眼神盯住了她,不知平日谦逊有礼的妹妹为何今天突然这般咄咄逼人!

美妙的音乐轻柔回旋,四周杯盏铮铮,欢声笑语,在那一片歌舞升平中,蓝蕉从邵唐手中抽出手来,退了一步,慢慢抬头,平静地直视着那仿佛王子公主般的一对兄妹,静静地微笑:

“邵小姐,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甚至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根本没有你所谓的家世。”

她看着他们,微微昂着头,眼神平淡,微笑沉静,似乎只是回答了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问题,然而再怎样巧妙地掩饰,那笑容中也透出了丝丝缕缕的不自然!无数的华丽衣裙、曼妙身影在她身后转来转去,她一身淡蓝的小礼服,孤单又倔强地站在那里,像是深海中流落到俗世的小美人鱼,有一种令人心疼的美丽!

邵唐心中没来由地一震,不自禁便想挽住她,却被邵婷婷拉住了手臂。她举起带着鸽血红的手撩了撩头发,云淡风轻地笑:

“蓝小姐你放心,我们家可不是老封建一定要讲究门当户对的。现在到处都是装腔作势、爱慕虚荣的女人,像蓝小姐这样相貌出众,气质脱俗的女孩子,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不过——”

她轻飘飘地斜一眼蓝蕉,又看向了邵唐,仍是不温不火地笑,

“人家都说挑女人就像翡翠赌石一样,一块毛料摆在那里,光看外表,水色油绿,也有‘蟒带’‘松花’,以为会赌出一块上好的冰种翡翠来,结果一刀切下去,却是随处可见、一文不值的烂石头,多少经验老到的行家都看走了眼,哥,你可要把眼睛放亮点,不要吃了这种闷头亏!”

她也懂得分寸,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中让别人看了邵家的笑话,因此声音并不甚高,外人见了还以为三人正在闲话家常联络感情,但那低低的声音却有着割人肌肤的锋芒,直冲冲扫到对面女子的脸上,只将那笑都凝固起来!

“邵婷婷你给我闭嘴!”邵唐低喝一声,甩开她的手扶住蓝蕉,这才觉得那小小的身子早就紧绷僵硬!

“对不起,婷婷可能对你有点误会,不用理她,我们去那边吃点东西!”他把她揽进怀中,却听见邵婷婷又叫了一声:

“哥,爷爷他们出来了!”

奇珍

乐曲已经变换成欢快隆重的调子,暗金的门缓缓而开,谈笑之声很快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一处。

率先走出的是两排各六人的保镖,个个虎背熊腰不苟言笑,与这热闹欢愉的气氛很是不符,却也显示出了即将要现世的金绿石猫眼的身价。

接着出现的是邵家父子,邵氏如今的董事长,邵唐的父亲邵正明着深色西装,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邵老先生步入大厅,旁边跟着穿一身紫凤描金旗袍的邵夫人,温柔端庄,仪态万方。

邵老先生已经八十好几,几年前一次中风后只能靠轮椅行走,但精神却是矍铄,今天一身暗红万福的唐装,衬得面色极是红润,他怀中抱着六角边形的精钢铁箱,不断向各方宾客微笑致意,极具长者风范!

众人对主人的出场抱以热烈的掌声,自觉为他们分出一条路来,一直通到大厅中央早就设好的展台,随着他们慢慢从各处围拢到展台四周,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邵老爷子手上那一只奇怪的六角精钢铁箱上,暗自猜测那里面就装了价值连城的金绿石猫眼。

行至展台前,邵正明从父亲手中接过精钢铁箱置于展台之上,正和那六角展台重合,这展台铁箱显然是特别配套制造,不知启动了什么装置,六只精钢爪从展台中嗖嗖弹出,牢牢扣住了铁箱中的暗槽,将两者严丝合缝地连了起来。

众人心中都感慨,邵家不愧还是邵家,这样的人力物力配置,安保工作确实已经做到了极致!那些知道金绿石猫眼现世,早就暗中觊觎的各方势力又哪里有什么空子可钻?不禁对这世界级的奇珍更加好奇起来!

接着由邵氏董事长邵正明致欢迎辞,自是高朋满座、蓬荜生辉那些华丽大气的场面话,邵唐也没有心思去听,只是挽住了蓝蕉,脑中来来回回全是她刚才那孤单倔强如同小美人鱼般的影子,心里有无数的话想弥补妹妹的无礼,却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刻说出,只是盯着她的侧脸,眼睛一转也不转!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转头向他一笑:

“你父亲在致辞,你看哪里呢!”她知道他想说的话,笑得非常轻快,“邵唐,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没事,我很好,那些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早就免疫了!你不要怕我中途跑掉让你难堪,既然答应和你出席,我一定陪你站到最后一刻,所以不要再看我了!”

经过一刻的调整,她已经将尴尬僵硬的表情转换过来,似乎真的没事很好的样子——如果不是挽着她,如果不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从来都没有放松过,他几乎都要信了她那无所谓的笑!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受了那样的讥讽,他以为她会用眼泪向他表示委屈,可她没有向他示弱,看似柔弱爱哭的她,居然一点点都不肯将心里的委屈向他表示出来!

他沉默了一刻,不禁低了头,嘴角泛起了自己都不知为何的一抹苦笑。

讲话已经在一片掌声中收了尾,四周的灯都调低了光线,只一束闪亮的光柱照住了六角形的展台,邵正明缓缓按下展台上的一个按钮,六角精钢铁盒面上的精钢铁收缩裂开,露出了防弹玻璃罩着的一颗绝世奇珍来!

世界八大名钻之一的金绿石猫眼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在众人面前揭开了她神秘的面纱,四周顿时起了一片惊呼之声,闪光灯咔嚓咔嚓从四面八方不断闪现!

邵唐仍是低着头,嘴边的笑嘲讽更甚,那些被宝石光芒灼了眼珠的人,又有几个真正识得什么叫绝世珍宝?虚名是珍宝,趋之若鹜的是珍宝,而那些浮华追逐的背后,或许早就失落了最宝贵的东西!

一片目不转睛的注视中,一片高高低低的惊叹中,他独自低头独自笑,却忽然听见身边的女子也一声惊喘,那是某种惊讶兴奋到了极致的声音,那脚步也跟着一个踉跄,她娇小的身子竟摇摇晃晃的似乎都站不稳了,他连忙扶住她,疑惑看过去。

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颗金绿石猫眼,脸色潮红,眼中尽是闪耀的光芒,呼吸急促起伏,似乎都有些接不上了!那怪异的样子不光是他,周围的几个人都注意到了,疑惑的眼光纷纷落了过来!

“少见多怪,丢脸到家!”旁边的邵婷婷一声轻嗤!

那女子却根本没有反应,完全目瞪口呆看丢了魂!

邵唐心里一暗,却突然发现她的眼光并不在金绿石猫眼上,而是越过那颗奇珍,牢牢盯住了对面的某个人!

梦幻

大厅中光线柔和,只有一束耀眼光柱照住了防弹玻璃笼罩的金绿石猫眼。玫瑰红的丝绒之上,白金镶制成弧形的托座,上面缀满了钻石,一片银色清辉托起了鸽蛋大小的金绿石猫眼,那世界上最富盛名的猫眼石“梦幻”,似乎是透明的薄壳裹住了深蜜黄色一汪蜂蜜,醇厚而晶莹,凝定了一片蜜色,却跃出奶白色的一道活光,盈盈流转,光华璀璨、夺人心魄,像极了强光之下猫瞳孔收缩时的眼睛!

人群中一片抽气之声,不少人都看呆了眼,邵唐看着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女子,循着她的眼光看去,却直直越过金绿石猫眼,看向了对面人群中的一对男女!

那是一对极为出色的璧人,都有着模特般的身材,仿佛衣架子一般站在人群中,极是惹眼。

那女子一身坠地细肩带礼服,上面缀满了细小的金片,柔和的光线中也灿灿生辉,是毫不掩饰的张扬,而她确实有张扬的资本,□的身材,美艳动人的脸蛋,一头浅褐色的长发从一侧的肩上懒懒舒卷下来,掠过隐隐浮现的*,说不出的风情撩人。她额间一点浅蓝,那光芒闪烁的水滴形钻饰是钻石中最昂贵的水火钻,戴在她的额头,衬着她星眸半睁,*入骨的神情,竟将不少男人的眼光都从金绿石猫眼上吸引了过去!

她柔软无骨地依在男人怀中,那男人是颇为休闲的米白色西服,领口处松松塞了根墨绿的方巾,鼻上架一副金边眼镜,潇洒又雅致。那样的服饰颜色搭配很好地柔和了他本身有些冷硬的线条,加上他嘴角那一点上流社会人士常见的无所谓的浅笑,完全是哪个集团风流倜傥的二世祖模样,除了身材引人注目一点,和这全场的男士们也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然而蓝蕉的目光一触到那男人身上,竟再也移转不开!

西装、方巾、眼镜,那是与她记忆中的人完全不沾边的东西,他站在人群中,和全场所有的男人一样,怀中抱着美女,脸上是自大又虚伪的笑,可是不管怎样改变,那是他,绝对是他!

忽然时光回溯,忽然光影交错,无数的影像电影片段般在她眼前重叠闪烁!

第一次初见,他黑衣蒙面持枪闯入的样子;

丛林之中,凶神恶煞在她身上搜戒指的样子;

他冷冷地对她说交易的样子;

在甘蔗林中去而复返,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把泥土一点一点拍到她脸上,一本正经的样子;

电光之下,嘲笑她到底在怕什么的样子;

瓢泼大雨中高举双手转过身去的样子;

躺在血泊中向她怒吼不让她出来的样子;

伏在她怀中脸色惨白的样子;

捧着她受伤的手对她发火的样子;

湄公河的小船上,微笑着递给她一碗汤饭的样子

所有的影像交错重叠,凝结成他最后留在她脑海中的那一幕:

无数的小船挡在她的眼前,他坐在长尾船里,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那么久那么久,她以为自己已经都忘了他的样子,可是这一刻,所有的细节翻涌而出,竟如昨日般历历在目,然后,与不远处那个人一一重合!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毫无预期地出现在眼前,米白色的西装、墨绿的方巾、金边的眼镜——所有的外在都不一样了,但那还是他,是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