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是真的睡不着,往旁边挪了挪,拍拍床铺说:“要不你也上来躺一会儿吧?”

小姑娘声音挺小声,像是低语,连拍着床铺的东西,都轻轻地。

蒋静成坐在床边,心底真要叹气。

他不是柳下惠,也没打算当。可要叫他在这时候,要叫他对小姑娘下这手,他又舍不得。

人是躺了上去,坚硬的胳膊自动从她的枕头,被她垫在脑袋下面。她像个一团小猫,窝着靠在他怀里。

蒋静成突然想到那个视频,那里面她凶狠又孤勇,明明一个人面对两个壮汉,却没露出在一丝软弱和怯意。

和此刻他怀里窝着的这小姑娘,判若两人。

可蒋静成是真心疼,想问的太多,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问 。

他想知道,为什么那个柔顺温和的言言,会变成如今这个孤勇又强悍的姑娘。不是觉得这样的变化不好,而是心疼。

他抱着她,另一只手抚着她的后脑勺,“是不是疼地睡不着?”

蒋静成自己摸爬滚打过来的,身上连伤疤都不知道多少道,更别提是这种皮外伤。疼起来的时候,在床上一宿一宿地睡不着。

明明就是一句挺寻常的关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他问的缘故,言喻就觉得特别委屈。

从出事到这会儿,警察带她来医院,一个劲地问她哪里疼。邵宜在急诊遇见她,担心地拉着她一个劲地问。甚至孟西南过来的时候,见着她这惨样,气得差点儿杀人。言喻都没觉得委屈,冷漠又孤独地挺着。

毕竟,她连枪伤都受过。

这几年来,她也挺过来了。

可蒋静成这句话问完,她眼眶红了,那股子泪意,来地太快。

她伸手偷偷拽着他衣裳前襟。

“特别疼。”

她这话说完,蒋静成额头微低,抵着她的额头。片刻,又偏过头,在她眼睑上亲了亲,“我亲亲,就不疼了。”

他的吻又轻又软,像是羽毛一样,挠在她心头。

可却没把那股子委屈安抚下去,反而越发汹涌,这股子情绪叫她自己都说不清。

她嘟囔;“再亲一下。”

蒋静成蓦然一笑,正准备伸手点一下她额头。谁知道身子微动,两人的身体贴地更紧。于是他藏着的某处反应,就那么直直地顶到了言喻的腿上。

怀里的姑娘早已经不是十六岁。

两人俱是一僵,片刻后,言喻直板地声音响起:“好像亲完了。”

……

蒋静成几乎是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说:“言喻,你、找、死、是、吧?”

**

孟西南一早就起床了,叫王嫂把早饭装进饭盒里,给他带上。

王嫂还笑着问,是不是觉得家里的饭菜比军队里食堂的好吃。他点头,正巧宋婉也进来了,看着他提着食盒,问了一句。

孟西南含糊地说了句,宋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倒是叮嘱她:“那边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你这周去言言的酒店,帮她搬家。哪有天天住在酒店,不住家里的道理。”

听她提到言喻,孟西南有点儿心虚,应了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谁知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沉稳地声音;“西南,你等等。”

“爸,”孟西南看了一眼孟仲钦。

“今天老李请假了,你送我一程,”孟仲钦身上军装穿地整整齐齐,即便过了五十,身板依旧笔直如松。

孟西南还想着要怎么回绝,可孟仲钦已经下楼,比他还先一步出门。

父子两到了车上,孟西南认命地把饭盒放在副驾驶座上,等着先把父亲送到办公室,再去医院。

可谁知出了门,他刚想往左开,身后孟仲钦的声音缓缓响起:“不是要去医院的。”

幸亏他车速不快,及时稳住了。

“您知道了?”这事儿言喻是说过的,一定不要告诉爸妈。

孟西南也没打算告诉他爸,因为他准备找到幕后指使这两人的人,然后弄死。他怕他爸拦着他们。

说真的,外人都觉得孟西南这个哥哥,相较于孟清北,没那么喜欢言喻。

可是人心真的那么简单吗?

十四岁之前,清北是他的亲妹妹。十四岁之后,言喻是他的亲妹妹。人的感情不会一下子就撕裂开的,他也挣扎纠结过。

可是后来发生太多事情了,清北变了,言言也变了。

只是清北变得叫他不认识,而言言变得叫他更心疼。

孟仲钦指着前面,说:“好好开车。”

孟西南不敢吱声,这回乖乖开车往医院去了。路上的时候,孟仲钦倒是吩咐了一句:“这事儿先别让你妈知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

孟西南好奇地是这个。

可坐在身后的人,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不断闪现的街景,声音那样温和;“自己的女儿,能不知道吗?”

父子两个人到了,是真惹眼。

特别是孟仲钦军装上扛着的军衔,父子两低调又低调了,还是惹得旁边人猛地朝这边看。

病房是孟西南亲自安排的,所以他提着食盒,在前头领着路。

到了门口,医生正在隔壁查房,这还没查到这边。

他直接就推门进去,堵在门口。身后的孟仲钦皱眉,刚想训斥他别堵着门,可他一偏头,就从儿子高大的身影旁,看到病房里的床上,躺着的两个人。

蒋静成其实早就醒了,可怀里的姑娘还没醒。

她昨晚是真疼地厉害,两人说话说了好久,一直到她累地睡着了。此刻言喻就搁蒋静成怀里窝着,手掌抓着他军衬的前襟,抓地衣裳皱巴巴的。

孟家父子两进来的时候,蒋静成正小心地准备把小姑娘的手拿开。

他是准备给她去弄点儿早餐的。

没想到被抓个正着。

孟西南瞪着他,蒋静成一脸无辜,手里还握着言喻的手。可叫他还没想到的是,孟西南背后探出一只手,把他推开了,孟仲钦就那么出现在蒋静成面前。

这会儿他心底可再没刚才看见孟西南的轻松。

“还不下来?”孟仲钦口吻不善地说。

蒋静成立即起身,可他一动,言喻抓在手里的衣裳没了,动静大地把她吵醒了。小姑娘揉了揉眼睛,还是困,模模糊糊地问:“小成哥哥,你不睡了吗?”

蒋静成:“……”我还敢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算是婴儿车吗?

成哥原本看见孟西南的时候,还挺悠闲的,反正大舅哥无所谓啦。结果等身后的岳父出现了,他秒怂十点准备报道的男朋友又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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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评论就要到两万了,童哥挺激动的,如果这章能破两万,那咱们明天就双更哈本章继续送66个红包(双更就在眼前,女朋友们麻溜撒花)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蒋静成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 谁知睡觉前还扣着好好的皮带扣,啪嗒一下松开了。明明是他系着的是军用……

他一脸尴尬地看向门口,孟仲钦脸色隐隐有些黑。

孟西南在旁边冲着他龇牙咧嘴的, 就差没上来拖他。

蒋静成穿着的军衬被揉地乱糟糟,下摆一边拉了出来,一边还在裤子里。他赤脚下床,穿袜子穿鞋。明明依旧迅速, 可还觉得慢。

等他穿好鞋子, 走到孟仲钦面前,腰身挺地笔直,干脆又利索地敬礼。

“首长好。”

这一声不仅叫孟仲钦黑漆漆的脸更黑了, 还把床上的人给惊醒了。言喻坐起来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到爸爸和哥哥都站在门口。

蒋静成背对着她,一向笔挺干净的浅绿色衬衣,皱巴巴的。

孟仲钦直接越过蒋静成, 走到床边, 看着还坐在床上,一头雾水的小姑娘。

他仔细看了看言喻这小脸蛋,真不是孟仲钦自夸, 他那么多战友下属,但凡家里有姑娘,没有一个比他家的言言好看。可这么好看的小脸,这会儿却青青紫紫的,嘴角破皮, 这会儿也结痂了。

“跟人打架了?”孟仲钦微微弯腰,看着她。

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怕自己责骂,孟仲钦伸手在她发顶摸了摸;“看看这脸……”

“我没输,”言喻盘腿坐在床上,仰起头。

孟仲钦被她逗地,原本严肃地表情突然笑了下。言喻还有点儿得意地样子,“对方两个男的,一个进了手术室,还有一个也住院了。”

其实进手术室那个,倒也不全是被言喻打的。听医生说是他原本身体里就有东西,结果被言喻的甩棍捅到了,破裂了,所以才需要紧急手术的。

不过她一个姑娘,对付两个男人不落下风,别说警察,就连医生都有点儿目瞪口呆。

此刻孟仲钦听了,真是哈哈大笑,那笑声里带着得意的口吻。

“不愧是我孟仲钦的女儿。”

孟西南见他爸笑得实在是太得意了,跟着无奈地笑了下。他提着手里的饭盒说:“爸,让言言先吃饭吧。”

言喻起床去洗漱。

蒋静成这会儿见孟仲钦来了,就准备先回去,低声说了句:“孟叔,您既然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孟仲钦没想留他,喉咙里勉强挤了一个声音,算是应了。

其实他不是不喜欢蒋静成,这小子打小就飞扬洒脱,可是一看又是个当兵的好材料。那会儿他们几个小家伙到靶场去玩,都是没拿过枪的,可他一上手就能射出七环。一轮打下来,比那些拿了好几个月枪的年轻战士都不差。

蒋济铭嘴上不说,可是脸上那得意地劲儿,看地孟仲钦刺眼。

还是羡慕。

幸亏孟西南这小子也算给他长脸,要不然他是真没脸和人家一个家属院住着了。

可是再喜欢蒋静成,他一声不响地跑到言喻床上躺着,你说当爹的看见了,心里能舒服?

“小成哥哥,你不是还没吃早餐呢,吃完再走吧。”

言喻好不容易看见他,怎么舍得这么快放他走。他这个工作,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都是寻常的。

“正好我哥带了这么多,”孟西南正把食盒打开,满满一罐的白粥,还有酱瓜。

白面馒头是从大院食堂里拿来的,言喻喜欢这个。

孟西南低头看了一眼,饭盒里的三个白面馒头,早知道他就拿一个的。

然后孟西南看着言喻,从日用品袋子里拿出的两根牙刷。这也是他昨天去买的,让他手贱,买两根。

单人病房里是有洗手间的。

于是两人一块去刷牙,留下孟家父子两。

孟西南见他爸脸色不太好,低声说道:“要不你先坐一会。”

孟仲钦瞪了他一眼,在屋子里开始踱步,坐个屁。

洗手间里,言喻一边刷牙一边看蒋静成。一夜过去了,他脸上有了些胡渣,不邋遢,看起来更有男人味。

他皮肤不算白,是那种男人的蜜色,衬衫被他重新扎进腰间,宽肩窄腰。

不算大的洗手间里,全都是他的气息。

“看什么?”蒋静成低头刷牙,因为没牙杯,他干脆用手捧了水,漱口。

他动作快,撩起水,溅到了言喻的病号服上。

可她低头看着旁边的男人,突然笑了。这不就是她一直期待的场景。早晨起床,他从她的身边醒来,两个人挤在一个洗手间里,看着彼此满嘴泡沫的模样。

她低声问:“小成哥哥,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很幸福?”

蒋静成抬头,水流顺着他的脸颊,一直流到了脖颈。

幸福,当然。

此刻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清楚的咳嗽声,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

也挺胆战心惊的。

两人洗漱都挺快的,出来之后,孟西南已经把小桌子给言喻摆好了。可她胃口小,粥只喝了一小碗,连馒头都只吃了半个。

她脸颊被扇地肿了,到现在还没褪。

一吃东西,就会疼。

蒋静成见她放下筷子,就皱眉:“别浪费,吃完了。”他在部队里习惯了,吃饭从来没剩下的。

言喻是有人撑腰,心不慌。

她抬头对孟仲钦说:“爸爸,我脸疼,吃不下了。”

孟仲钦看了她一眼,点头:,“那就少吃点儿。”

孟首长也是当兵的人,年轻那会儿,谁要敢在他面前剩饭,他能把人骂地狗血淋头。可言喻这模样,他就剩下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