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夜晚就适合听这种抒情的歌，再配上南司独有的磁性嗓音和唱腔，简言觉得自己得到了拯救。
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完，简言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她的生物钟准时叫醒了她。吃完早饭后，简言提前十分钟便到了心理咨询室。曾医生还没来上班，前台的秘书小妹倒是来了。
“简小姐稍等，曾医生马上就到。”前台请她在咨询室的沙发上坐下，并给她倒了杯热水。
“谢谢。”简言坐着等了一会儿，曾医生踩着点推开了咨询室的门。
“早上好。”她脱下自己的大衣，挂在衣架上，走到简言对面坐了下来，“你身上这件格纹大衣不错。”
简言道：“谢谢，是我设计的，Bunny前不久推出的联名合作款。”
曾医生恍然地点了点头：“是觉得有些眼熟，其实我一直挺喜欢格纹，就是格纹叠加格纹很累赘的感觉。”
“你可以试试不同颜色不同疏密度的格纹互相搭配。”
曾医生想了想，道：“我下次试试。”
简言问道：“所以我待会儿的咨询是不是可以打折？”
曾医生笑了笑道：“可以，我给你打九点九折。”
简言：“…”
所以她的穿搭咨询只值那零点一折吗？
“来说说你的那位男同事吧。”曾医生很快切入了正题，“我记得你的助手都是女的，为什么会有男同事？”
“我最近为了给新作取材，去了星光百货卖衣服。”
曾医生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原来如此，《尚可》刚刚完结，为什么不休息一下？还是会极度不安和做噩梦吗？”
“本来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了，但是昨天晚上又梦到了。”
曾医生点了点头，道：“看来你的那位男同事，对你的影响确实很大。你说他拉了你的手，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们出去吃饭，我走得比较急，差点被车撞到，所以他拉了我一下。初中的时候那个男同学只是拉了一下我的辫子，我都把他打进了医院。”
“这个应该是有多方面原因的，初中的时候你还太小，很冲动，不像成年人一样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另一方面你接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治疗，也是有一定成效的。”
简言想了想，道：“可是和男性接触时，我还是会很不舒服，我通常都会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昨天他碰到了我，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反感。”
曾医生道：“这说不定是好的转变，能描述一下你的那位男同事吗？”
“嗯…”简言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是那儿的经理，长得很高很帅，声音也很好听，对员工也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他好像是弯的，我觉得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不那么反感他。”
曾医生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弯的？”
“就是一些蛛丝马迹，现在整个卖场都在传。”
曾医生这次沉默了更久，才对她道：“三人成虎，这些传言不一定是真的。”
“不过上次我和林珍去吃饭，正巧遇到了他，他的好朋友点了一首歌给他表白。”
…
曾医生道：“我认为，也许你可以试着去了解他。”
“了解他？”
“嗯，说不定这样你就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反感他了。”
简言没说话，似乎在思考，曾医生又换了另一个话题：“你说你昨晚上做了噩梦，梦到了什么？”
“还是那些，小时候的事。”
“比如讨债的人？”
“嗯。”
“你现在赚了很多钱，也没有欠任何人的债，不会有人来找你收债，放松一些。”
简言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没有办法。”
曾医生看着她，思索着。她刚来的时候，心理状态远没有现在这么好，没有钱会让她感到极度的不安，只有不停地赚钱才能稍微缓解这种情况。这两年她的作品大卖，丰厚的收入稍微缓解了她内心的不安，但并没有办法根除。
有的心理创伤是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慢慢抚平的，但有的，却会像烙印一样深深烙在心底，再过多少年都不会消失。她能做的，只是帮患者减轻这种伤痛。
“赚钱如果能给你安全感，我其实是支持你努力赚钱的，不过工作还是要有个度，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只有你活着，才能赚更多的钱。”
简言觉得很有道理：“我每年都有按时做身体检查。”
“只有身体检查是不够的，你需要更多的休息和放松。”
简言点了点头：“我明白，林珍已经让我春节后再开新漫画，这段时间我会尽量休息的。”
“这样最好，也许有一天，你能找到比钱更能给你安全感的东西。”
“比如什么？”
曾医生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而是和她聊起了隔壁的张医生：“张医生一直信奉爱可以治愈大多数心理疾病，听上去是有些不靠谱，不过他曾经的一个患有人格分裂的病人，确实是在遇到自己现在的太太后，不药而愈了。”
简言苦笑：“可惜我有厌男症。”
曾医生看着她：“你知道吗，你本来就不必接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男性，只要有一个男性能让你接纳，就足够了。”
从曾医生那里离开后，简言还在思考这句话。她是不是真的应该像曾医生说的那样，试着去了解一下贺经理？
开着车心烦意乱地行驶在街上，简言突然就有些想念妈妈。算了算自己也有一个多月没去妈妈那里了，简言在前面路口掉了头，朝她妈妈住的方向开去。
路上经过一家全球化妆品零售店，简言顺便进去给妈妈买了一套护肤品。
她妈妈还住在她们刚来A市时住的那套房子，她说过好几次让她搬过去和她一起住，但她妈妈就是不愿意。
A市如今经济腾飞，但仍有些地方还保留着原来的老房子，简言把车子从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开过去，正好看见妈妈手里提着菜，站在单元楼下和几个阿姨聊天。
“老周家那个女儿我也是看着长大的，转眼她儿子都满周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说起来简言也二十七八了吧，怎么还没看她找对象啊？”
“对对，要不改天我给你们家简言介绍一个？”
简言妈妈笑着道：“不急。”
“你还不急，这女人老起来可快了，过了三十相亲都没什么市场了。”
简言妈妈还是笑着道：“你这话说得，我们家简言又不是商品。”
“哎，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年纪大了生孩子总不好吧？”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看也有很多人是三十好几才生的嘛，而且也不是一定就要生孩子。”
邻居阿姨似乎有些惊讶：“女人不结婚不生孩子还有什么意义？”
简言“嗖”的把车开过去，停在了几个阿姨面前。她把给妈妈买的护肤品提在手上，踩着过膝长靴从车里走了下来：“妈妈。”
简言妈妈愣了愣，看着她道：“言言，你怎么过来了？”
简言笑了笑，走上去挽着她的手：“想你就过来了啊，哦对了，这是我给买的护肤品。”
她妈妈看了看她手上提的东西，道：“你又乱花钱，这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洋文。”
“哪有乱花钱，也就几万块，这些都是法国产的，后面有中文标签的。”
旁边几个阿姨脸色都微妙变了变，简言妈妈道：“我又用不上这些。”
“怎么用不上了，你还不到五十岁，还是要好好保养的。这套产品是专门为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人研发的。”
“行行行，你总是有道理。”
简言笑了两声，刚才说要给她介绍对象的阿姨便道：“简言啊，好久不见又长漂亮了啊。”
简言道：“主要是我妈妈基因好。”
阿姨呵呵笑了两声：“刚才我们还在说给你介绍个对象，你看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我啊？”简言想了想，“我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他收入比我高就行，男人嘛都好面子，要是我比他赚得多，他也尴尬对不对？”
“是是。”
简言笑了笑：“那就麻烦阿姨啦，年薪也不用多高，一个亿就行了。”
第16章 口不择言
简言就在几位阿姨各异的脸色下，挽着自己妈妈离开了。
上楼的时候，简言妈妈忍不住说她：“你看你刚才那样说，我以后还怎么和她们相处啊？”
简言反问道：“你还要和她们相处啊，我都看到她们一起挤兑你了。”
“那哪是挤兑，她们几个有时候嘴是有些碎，但平时我们还是一起跳广场舞的交情。”
“…”简言有些无语，“她们这样说，你就不生气啊？”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她们那是知道她们家的女儿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你，只能拿结婚这件事来说说了。”
“我觉得你还是搬到我那里去好。”
“你那有什么好的，不仅不让跳广场舞，离我上班的地方也远。我在这边做什么都方便，还有她们陪，平时一起跳跳舞逛逛街聊聊家长里短，哪里不好。”
简言道：“你去我那里我可以陪你啊。”
简言妈妈看了她一眼，道：“少来了，你一天那么忙哪有空陪我，你不就是想让我过去帮你洗衣服做饭吗？”
简言：“…”
她们的屋子在六楼，走到门口后，简言妈妈把门打开，对她道：“你也真会挑时间来，是知道我今天买了很多菜吗？”
简言哈哈笑了两声：“可能是心有灵犀吧，你今天准备做什么？”
“你来了就加个菜吧，做个黄焖栗子鸡，再煎几个韭菜鲜虾饺，家里还有些山药，给你熬美龄粥，冬天还是要喝粥才暖和。”
“哇，那我有口福了。”
“想早点吃就进来帮忙。”简言妈妈把菜提到厨房，让简言来给她打下手，“你先去揉面，然后把我泡好的大米和糯米打碎。”
“好勒。”简言脱下大衣，洗了个手就过去帮忙。简言妈妈一边处理鸡，一边问她：“我看你的漫画完结了，最近是不忙了？”
“嗯，还好吧，我最近在星光百货卖衣服。”
简言妈妈愣了一下：“你去星光百货卖衣服做什么？”
“取材咯，下本漫画想画个在百货商场卖衣服的女主。”
“哦…”简言妈妈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今天是休假吗？”
简言道：“今天上晚班，下午三点半开始。”
简言妈妈从厨房探出头，看了看客厅的挂钟：“都要十一点了，我们动作要快些才行。”
“好。”
母女俩在厨房忙活到十二点半，终于把一顿午饭给做好了。吃着热乎乎的美龄粥，简言觉得无比幸福：“还是妈妈做的饭好吃。”
简言妈妈笑了一声，对她道：“你就算拍再多马屁，我也不会过去给你做饭的。”
简言扁了扁嘴，夹起一个刚煎好的韭菜鲜虾饺：“唔~好吃！”
“吃块鸡肉，你看你最近好像又瘦了。”简言妈妈夹了个鸡腿给她。简言道：“瘦才好啊，我就希望自己沉迷赚钱，日渐消瘦。”
“什么歪理，现在的女孩子天天嚷嚷着减肥，我看把身体减坏了怎么办。”简言妈妈说着又给她夹了个鸡翅膀，“你多吃点，今天做了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我这儿刚好有保温桶，等会儿给你装点儿，你带回去吃。”
“好好。”简言忙着吃肉，还不忘点了点头，“妈妈啊…”
“嗯？”妈妈见她欲言又止，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简言把嘴里的肉都吞下去，看着她道：“如果我真的一辈子都不结婚，你真的不介意吗？”
简言妈妈的眸色沉了沉，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是希望你有一天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有个好归宿，但是…唉，这种事不能勉强，要是找个你爸爸那样的，还不如一辈子不结婚。”
关于简言的爸爸，简言妈妈一直觉得很自责，如果不是她有眼无珠嫁了个这样的人，简言小时候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也不会害她变成现在这样。
“好了好了，不提他，你多吃点。”简言妈妈又给简言夹了一堆菜，像是怕她吃不饱一样。
简言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哭笑不得地道：“够了，你当自己是在养猪啊。”
“是啊，你小时候不是总说吃不饱吗，现在让你多吃点，补回来。”
吃完午饭，妈妈也没让她洗碗，简言靠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就两点过了。她妈妈把她叫起来，递给她一个保温桶：“菜都给你装好了，你晚上吃，我还给你装了些榨菜，我自己做的，下饭。”
“哦，好。”简言肉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把披在身上的外套穿上，“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过来看你。”
“嗯，开车小心点。”
“好，妈妈你也注意照顾身体啊，天冷了别感冒。”
“还用你提醒，我又不是你。”
简言：“…”
她提着重重的保温桶下楼，把车开出了这个老旧的小区。
下午她上班的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但还是有些提心吊胆，怕见到贺经理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天她就那么跑走，很不礼貌吧，而且对方还是她的上级…
送走了手上这位顾客，也到了吃饭的时间，简言抱着妈妈给她的保温桶，走到食堂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打开保温桶的盖子，香喷喷的黄焖栗子鸡的味道便扑鼻而来，连隔壁桌的同事都被吸引了。
“哇，简言你吃得真好，这是栗子鸡啊？”
“嗯，你要尝尝吗？”简言主动把饭盒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好呀好呀，”同事拿起勺子舀了一块鸡肉到自己碗里，又看着她，“煎饺可以也给我一个吗？”
简言笑了笑道：“可以。”
她妈妈真的给她装了很多，她甚至怀疑她是把剩下的菜全都塞进保温桶里了。
同事又夹了个煎饺，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简言吃了一勺美龄粥，还是温热的。她尝了一点妈妈做的榨菜，味道麻麻辣辣，很香，确实下饭。
又一个人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她以为又是哪个想过来蹭菜的同事，抬起头来一看，愣住了。
又是贺经理。
她不知道贺经理是什么时候开始热衷于在食堂吃饭了，总之他泰然地端着餐盘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咳咳，贺经理。”简言捂着嘴咳了两声，跟贺修打了个招呼。贺修朝她笑了笑，道：“下午好。”
“下午好…”
她在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要和他说些什么，好避免尬尴，贺修倒是率先找到了话题：“你今天吃得真丰盛，这是美龄粥吗？很香浓的豆浆味。”
“嗯对，这是黄焖栗子鸡，这是韭菜鲜虾煎饺，你要尝尝吗？”话出口后简言自己都有些惊讶，她竟然主动邀请一个男人尝自己的菜。
一定是她太想化解心里的尴尬了。
“嗯…”贺修在她的饭盒里看了一圈，拿筷子夹起了一个煎饺，“我尝个虾饺吧。”
简言看着他在煎饺上咬了一口，舌尖从性感的双唇间一晃而过：“味道怎么样？”
贺修想了想，道：“和那天吃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简言抿起一点笑，问：“是不是觉得今天这个更好吃？”
贺修笑了起来：“所以这是谁做的？”
“我妈妈，今天我到妈妈那边去了，掌勺的是她，我就打打下手。”
“哦，这样…”贺修看着筷子上没吃完的半个煎饺，似乎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简言总觉得他的神色突然就有些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