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天生体温偏低。”安步如此回答。

“哈哈,难怪你会和阿煊在一起,确实很合适。”

简诚正在心里夸自己儿子终于说了一句人话,却听他又道,“不知你什么时候方便,让我帮你做个全身检查吧?”

“简宁泽!”简诚怒喝一声。

简宁泽摊开手,笑道:“不好意思,职业习惯。”

安步侧过头,小声问简宁煊:“你堂哥是做什么的?”

“法医。”

安步:“…”

难怪刚才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安步当即决定将简宁泽列入拒绝来往黑名单。

接着,简宁煊的堂嫂舒云、表哥葛思睿、表妹葛婷婷相继与安步见了一面。至于其他人,暂时还没有回来。

见过简家这几个人后,安步有些后悔跟简宁煊回家了。原因很简单,简宁煊的堂嫂舒云是考古专家,葛思睿是生命科学博士,表妹葛婷婷是擅长灵异化妆的形象设计师,再加上一个做法医的堂哥简宁泽,一家人的职业,对尸体充满了森森的敌意。

据说,他们家还有从事殡葬业的亲戚…

安步忽然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很不安全,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双探索生死的眼睛。

“怎么了?”简宁煊带着安步在花园散步,见她情绪不高,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

简宁煊安抚道:“你不用紧张,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你。”

安步:但愿他们不要太喜欢!

“简先生。”

“嗯?”

“我想和你私奔。”

“…”

晚餐时,简家的饭桌上依然是安步白天见过的那几个人,只是多了一个刚刚被接回来的简小薇。简小薇以前见过安步,只是认不出来,因为她当时穿着面瘫熊宝宝的衣服。

诺大一张餐桌,简宁煊和安步单独坐在一端,周围两米内没有其他人。对于这种座位安排,大家都已经习惯,但在安步看来,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简宁煊就像被隔离一般,独居一隅,挺拔的身形,高傲而孤独,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却要装作不近人情。

虽然知道他的家人没有恶意,但安步还是为他心疼。

“小步啊,你和宁煊是怎么认识的?”简诚笑着问道。

“在一场宴会中。”安步回道,“我是酒店侍者,他是受邀的客人。”

“不对。”简宁煊开口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凯瑞丝的餐厅,你是招待我的服务员。”

当时的简宁煊对安步来说,完全就是路人甲,压根没往心里去,但简宁煊却深深记住了那份舒爽的凉意。

“第二次在宴会,你是酒店侍者。”他继续道,“第三次在游乐园,你是面瘫熊宝宝。”

“啊!”简小薇惊喜地看着安步,“你是面瘫熊宝宝!”

安步对她笑了笑,做了一个熊宝宝的招牌手势。

简家众人不仅疑惑,这个女孩到底是做什么的?一会服务员,一会酒店侍者,一会又变成熊宝宝了?

“第四次,”简宁煊看向安步,“我聘请你做我的生活助理,然后,你就让我住进你家里。”

简家众人:喂喂,这个发展是不是太快了?!

简宁泽惊奇道:“你们连交往的过程都没有,就直接同居了?”这家伙谈起恋爱来,效率竟然如此之高!

简宁煊一脸高冷,但身上一闪而逝的光彩,明显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安小姐,你怎么会喜欢我表哥?”葛婷婷好奇地问。撇开异常体质不说,简宁煊的性格就是注孤生的命,而安步漂亮开朗,一看就是非常受欢迎的类型。

简宁煊眼神微沉,不动声色地瞄向身边的安步。

安步装作没看到他的小眼神,笑着回道:“我找不出,不喜欢他的理由。”

霎那间,简宁煊整个人都闪亮了,双眸星辰璀璨,帅得天崩地裂。

简家众人第一次看到如此鲜活的简宁煊,仿佛雨后的晴空,阴霾散尽,风采卓俊。

吃过晚饭,简宁煊带安步去房间休息,她的房间就在他隔壁。除了在温泉山庄那天差点擦枪走火外,两人一直是分房睡的,虽然经常有亲密的举动,但基本维持在脖子以上。

半开荤的简宁煊,每天都处于欲-求-不满的状态,但出于尊重,一直没有更进一步。

安步自然也不会主动要求,毕竟太过“深入”的交流容易暴露身份。她不想做到一半,忽然让简宁煊发现自己在J尸…

这几天,简家人陆续回家,简宁煊不喜欢应酬,除了问候关系比较亲近的长辈,其他时候基本不露面。安步也乐得清静,照常学习,健身,没事找事。

直到大年夜,简家人齐聚一堂,简宁煊的父亲简循也到场了。他大约60岁上下,精神矍铄,不苟言笑,身上透着久居高位的威严和深沉。安步从简宁煊口中得知,他是省部级大员,位高权重,行事低调,风评还不错。

从始至终,简循都没有看简宁煊一眼,反而稍稍留意了一下安步。

简家过年与平常人家没什么不同,聊天、打牌、看节目,热热闹闹,普普通通。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安步。作为简宁煊的女朋友,她受到了全方位的关注。好在她不怯场,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加上阅历广泛,性格讨喜,很快就博得了简家人的一致认可。

安步这边混得风生水起,简宁煊一个人靠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她。

安步似有感应,回头朝他看去,见他孤零零地站在角落,室内的温度,让他浑身冒汗,几缕头发黏在鬓角,衣领都被浸湿了。

“抱歉,失陪一下。”安步向众人告罪一声,准备去找她家猫主子,免得他把自己热晕了。

刚刚转身,却见他跟着简循走出了大厅,安步也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花园里,相顾无言,气氛尴尬。

过了许久,简循终于开口:“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

“嗯,她叫安步。”简宁煊语气平静地回道。

简循冷冷地看着他:“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为什么还要去祸害别人家的女儿?”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刺痛了简宁煊的心。他紧握双拳,背脊绷直,强撑着不愿示弱。

“如果不能给人家幸福,那就不要随便招惹人家,免得将来后悔。”简循字字诛心,毫不留情。

简家其他人都在祝福他,反而是他的父亲,视他如仇敌。

“我后不后悔,与你无关。”简宁煊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步,便见到安步正站在不远处。

“我累了,回去休息吧。”她向他伸出手。

简宁煊紊乱的心绪片刻平复,迈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朝房间走去。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这个人,他不愿放弃。

简循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中闪烁出复杂的光芒。

安步跟着简宁煊进了他的房间,见他一脸沉肃,问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恩怨情仇、家族隐秘什么的?”安步抱着枕头侧躺在床上,定定地望着他。

简宁煊来到她身边,沉沉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我父亲讨厌我,因为我,害死了我的母亲。”

第41章 色彩缤纷

“很多事情, 我都是后来从大伯和其他家人那里了解的。”简宁煊靠在床头, 表情淡淡的,像是在讲叙别人的故事,“我父亲非常爱我的母亲,得知怀孕的时候, 他们都很开心。但3、4个月后, 我的异常体质开始影响母亲的健康,高温引起的各种症状, 让她痛不欲生。怀孕6个月时,母亲持续高烧, 又因为担心影响胎儿,极力控制用药。

“父亲不忍母亲受苦, 强烈要求引产,都被母亲拒绝了。或许他当时还抱着几分侥幸,觉得母亲能够平安地将孩子生下来。然而,事与愿违,我的体温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在9个月的时候提前分娩, 剖腹时子宫大出血,最终死在了手术台上。”

安步静静地听着, 没有出声打断。

简宁煊抬头望着天花板, 继续道:“因为母亲的死, 父亲对我恨之入骨。从我出生开始, 他就没有关心过我。我的名字是大伯取的, 我的衣食住行也是大伯安排的,我每年的生日,都是大伯一家陪我过的。如果没有大伯,我恐怕早就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了。”

“你…恨你父亲吗?”安步问道。她觉得简宁煊没有长成一个怼天怼地怼人类的反社会中二病,真是棒棒哒。

“以前恨过。”简宁煊轻声道,“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对我这么狠心。但后来才发现,我和别人不一样。母亲的死,确实是我造成的。那种体温连我自己都受不了,而母亲怀了我整整9个月,可以想象到底有多痛苦。”

母亲为了他,受尽煎熬。父亲失去了最爱的人,换来了一个无法亲近的孩子。原本幸福的家庭,因为他的出生,支离破碎。

简宁煊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但心中的内疚和自责始终困扰着他。大伯一家对他关爱备至,他无以回报,只能尽量做好自己。他学会了控制情绪,与人保持距离,不愿看到亲人极力想要关心他却又不得不忍受的模样。如果一定要有人承担愧疚,那就由他一人承担。

尽管父亲说话难听,但他有一句话没说错,若自己执意要和安步在一起,将来很可能会伤害她。上次在温泉山泉,他应该庆幸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简先生。”安步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吗?”

简宁煊沉默片刻,认真道:“不后悔。”

“那么,你母亲所付出的一切就是值得的。”安步坐起身,“不要为了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而愧疚,记住母亲对你的爱以及赋予生命的恩情,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你看我,我就‘活’得很有意义。”

前面还一本正经,最后一句话又让简宁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对了,你父亲之前叫你不要祸害别人家的女儿?”安步伸了伸自己的长腿,懒懒道,“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祸害’我?”

简宁煊的目光顺着她的长腿,缓缓移到她的脸上,眼中透着几分幽怨。

安步翻身下床,脱掉外套,蹬掉拖鞋,最后只剩下一件打底衣,光着腿踩在地毯上:“试试吧?”

简宁煊:“试…什么?”

“简先生,这种时候就不要装傻了。”安步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板,“来不来?”

人生在世,就应该释放自我,浪、荡不羁。

简宁煊绷着脸,极力抵抗着。

“简先生,你的生物一定学得不好。”安步忽然说一句不搭边的话。

“什么?”简宁煊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人体温度最高的地方是肝脏,其次是口腔,至于其他部位,即使运动时,温度也高不过口腔。”安步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既然我们能够愉快的接吻,那么更进一步的接触也不会有什么障碍。”

简宁煊眼中倏地燃起两簇火光。

安步继续道:“我的体温低于正常值,你与其担心自己温度太高,还不如担心你会不会因为我的温度太低而阳…”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一股力道裹挟着掳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响起,玻璃门上映出了两个重叠在一起的模糊人影。

半个小时后,雾气腾腾的简宁煊抱着安步走出浴室,扑倒在床、上…安步趴卧着,在大和谐的瞬间,眼前骤然一亮,原本灰色的枕头化为了一片湛蓝,如同染色一般,一点点向外扩展。湛蓝色的床单,银漆色的雕花床,米黄色的台灯,灰蓝色的墙壁,紫色的暗花窗帘,棕色的衣柜,绿色的盆栽…

距离越近,色彩越鲜明。

安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拽着蓝色床单的白皙手指,随即又转过头,对上一双灼热的蓝色眸子,几缕发丝垂在额前,汗珠滑过麦色的皮肤,紧致的肌肉充满了张力。

安步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晰的简宁煊,真是帅得五彩缤纷,美得耀眼夺目。

“难受吗?”简宁煊压抑着动作,低声问道。

“不要小心翼翼的,我身强体壮,经久耐用!”

一句话绷断了神经,简宁煊彻底放下顾虑…

几乎是同时,安步的生气值暴涨了450点,一丝异样的感觉如电流般窜上她的背脊,直入她的大脑。

这一霎那,安步仿佛又感受了活着的生机,触觉、嗅觉、视觉、听觉、味觉全都复苏了。

“简先生。”

“嗯?”

“我突然想吃巧克力。”

“…”

第二天,当简宁煊醒来时,身边空空如也,只有被拽地皱巴巴的床单和快要掉到地上的枕头。

他猛地坐起身,左右环顾,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心头一紧,快速穿上一条睡裤,朝门外跑去,刚来到门边,房门就从外面拉开了,安步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他一把抱住安步,生怕她消失一般。

“醒了?正好,去漱洗一下,准备吃早餐吧。”安步一手推了推他,一手护着托盘,走进卧室。

简宁煊紧随其后,看着她稳健的步伐,窈窕的身线,突然伸手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昨天做了几个小时,她怎么一点都不累?不是应该软软地躺在他怀里,和他一起迎接清晨的阳光吗?

“别撒娇,赶紧去漱洗。”安步向后勾起脚,在他腿上戳了戳。

“嗯。”简宁煊恋恋不舍地放开她,迈步走进洗手间。

回想昨晚的激-情,简宁煊眉眼间都是幸福,整个人容光焕发。

不过片刻,他又缓缓收敛了笑意,捏着牙刷的手指有些泛白。

“过来吃早餐吧?”安步见简宁煊出来,抬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简宁煊默默注视了安步许久,最终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说道:“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

说完,他快步走出房间,五分钟后,他一脸沉重地走回来。

安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这样子让她有点方啊,难道昨晚发现什么了?

简宁煊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沉声道:“安步,对不起。”

安步:“???”

刚做完爱就说对不起,这是拔吊无情、准备甩人的节奏?

安步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盒子看了看,竟然是一盒避孕药!

简宁煊艰难地开口:“我事先没有准备避-孕-套,所以…”

安步:“…”

如果不是了解他的情况,像他这样直接扔给情人一盒避-孕药,分分钟就得闹崩。

“你担心我怀孕?”安步问道。

简宁煊深深望着安步,“我不知道自己的体质会不会遗传,但即使只有1%的可能,我也不想冒险,更不想经历父亲那样的痛苦。”所以,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孩子,只希望安步健健康康地陪在他身边。

“你向我道歉,是因为你不能给我一个孩子?”

简宁煊点头不语。

“我明白了。”安步将避-孕-药推了回去,“你放心,我不会怀孕的。”

简宁煊不放心:“还是吃两颗吧,我下次会准备好避-孕-套,不会再让你吃药了。”

“避-孕-套也用不上。”安步将一条腿搭在他的膝盖上,全身舒展地靠在沙发椅上,“你知道我的体质也很特殊,根本无法怀孕,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达成一致。所以,你不用觉得内疚。”

简宁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心头的压力瞬间烟消云散。和她在一起,好像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简先生,你说,”安步凑过来,笑道,“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简宁煊一手握住她的脚踝,一手搭上她的肩,将她拉入怀中,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宝物,无可替代。

“不要叫我简先生了。”简宁煊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那该叫什么?”安步坐在他身上,一条腿弯起,叠在胸前,下巴放在膝盖上,笑盈盈地望着他。

“宁煊?”

“太普通了。”

“阿煊?”

“听起来一点都不霸气。”

“煊?”

“emmm…”安步思索片刻,说道,“这样吧,平时我还是叫你‘简先生’,你不觉得这个称呼有种职业play的代入感吗?”

简宁煊:“…”原来你平时都是这么想的,职业play…

“其他时候呢,我可以叫你‘煊煊’、‘猫主子’或者‘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