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的声音里有没有蕴含魔界之力,反正辛火火身体一抖,重新振作,“睡过去能怎样,我已经魂魄离体,难道还能再死?”她不服气,因为静下心来就感觉更疼,睡着就会好些吧?

“你现在还活着,肉身的状况只算是深度昏迷。可你的魂魄若沉睡,肉身就真的会死了。这样,你愿意?”北明远哼了声,继续走。

“小七小八不会让我死的!”辛火火还嘴硬,“我就算真的死了,他们也能让我还魂。”

“正常人都有恻隐之心,何况以天下正道为己任的正神?”北明远冷笑,“别看黑无常淡定从容,白无常一心无碍的笑眯眯样子,其实千百年来人间的生生死死,他们经历得比谁都多。所谓看透生死,其心如石,是要经历过无数锤炼才能做到。没有忍受过无边痛苦,哪能证心证果?再者这世间,比你冤,比你惨,让无情如天也落泪不忍的事,每天都有发生。可是冥界法规严苛,阎王那老头怕十大阴帅徇私,封了他们令生物还阳的能力。这样,还能指望黑白无常救你?”

北明远向来话少,此时一口气说这么多,惊到了辛火火。

更惊的,是他这番话的意思。之前只觉得小七小八很厉害,却原来他们每天都要眼看着很多无力回天的事情发生,心中的无奈,只怕积得比山还高。她才经过多少,都觉得很多事情太过冤枉,令她心里堵得难受,得看看心理医生,排解宣泄一下。小七小八呢?

没错,他们是参透生死,眼界远大,知道万事万物都只是宇宙中的一缕的气息,死亡只是归于自然,也明白生死就是轮回。

可是人生,又岂是“生死”二字就能理解,是如此简单的吗?

“你这是在自责?”见辛火火不半天不吭声,北明远问。

“是啊。”辛火火垂头丧气的,“每天跟神住在同一屋檐下,我就感觉自己的人生开挂了,确实有点恃宠而骄。你提醒了我,我得反省。”

北明远的一口气就被噎在半途,不上不下的。

他本不是这个意思,但听到她说“同一屋檐下”,“恃宠而骄”这类的话,只觉得有点刺耳。

好在辛火火让生活打击惯了,从不会沮丧太久,因而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又来了精神,好奇地问,“他们……我是说小七小八,如果犯了冥界的律法,会被惩罚得很严重吗?阎王老爷子不会这么铁面无私吧。”

“你想想你们人类常说的包青天。”

这明确又通俗易懂的比喻,令辛火火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一位青天大老爷,可是连自己的亲侄子都给铡了的。所以她必须提醒小七小八,违返地府法规的事绝对不能做。真倒了霉,那真是谁也救不了了。

“真没见过你这么笨蛋的,被一个能力那么垃圾的木灵伤成这样!”今天的北明远真的有点话多。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种责备和数落,或者来自于……心疼?

“可是我赢了啊。”辛火火立即来了精神,挺直了垮下去的脊背,“我没等你们来援助,我自己单独完成了任务!”想到这儿,突然笑起来,“哈哈,你那四十分没了哦,因为小七没用你救。你踢走那堆木头,也是我们联手打倒的。我没倒扣你十分,是我厚道哪。”她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无视她只是唤醒白无常而已。

北明远啼笑皆非,因为她目前算得上生死未卜,居然又来讨价还价。

“你这么本事,干脆从花里出来吧。”他把花拿起来,与自己对视,“如果你的命不是命,并不值得分数,我可以立即就走。”

“你答应了我们家小八!”辛火火慌神了,心里觉得自己真是笨蛋。现在谈分数有点太早了啊,等真正魂魄归体再赖皮也不迟。

“我反悔了。”北明远说着,作势要把花房的屋顶掀开,吓了辛火火一跳。

“别别别,我服了还不行吗?真服了。”辛火火讨饶,“可是,小七确实是我救的呀。至于我……你打个折呗,我是凡女,不值四十分的。”

北明远差点乐了: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最珍贵。眼前这个财迷为了一点虚拟的分数,真是什么身段都放得下。况且,话题是怎么拐到这儿的?跟她说话,她跳脱的思维经常带歪了路。

“十分?十分好不好?”加起来就是五十分,刚过半,她觉得安全线还在自己身边,“我知道我们之前说好了,救命是二十分,可我现在魂魄离体,应该不算是‘整条’命吧?”

“二十分,不答应就拉倒。”北明远忍耐着胸口的一些异样,又有些痒痒的情绪,不知是想气还是想笑。

“你看你又这样!”辛火火跺脚。

这人也太霸道了,他说怎样就怎样,都不能互相沟通,各退一步的。她忽然心头一动,觉得她现在就是一分不许诺,大家好歹算是熟人了,北明远应该也不会真把她扔气阳光火海里……吧?

不过她终究老鼠胆,犹豫了片刻,没有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好吧,真是败给你了,二十就二十!形势比人强,谁让你这魔头这么斤斤计较。”她哼了声,其实可以接受这个结果。毕竟,这总比一下涨到八十分好多了。六十分的话,多少还有点缓冲的机会。

她现在有点本事了,搞不好以后机缘巧合,还能救这魔头的命。到时候,至少扣他八十分,不,他长成这样,至少得扣一百。

“魔头,我们去哪儿?”心里转过心思,她终于问到正题。

(随笔写完了,怎么感觉每天不在更新后面贴点什么话,没着没落的呀。)

第205章 205 拜托,先生

“电影院。”

无论如何,辛火火都没想到会从北明远嘴里会吐出这三个字。

一男一女去看电影,就会有约会的感觉。他是要和她约会吗?就算约会也不用挑在这个时候吧?这到底是什么路数……

还好,北明远没有让她疑惑太久,直接给出答案,“现在是白天,就算你的魂魄躲在这朵花的水结界里,也不能被阳光直射。我带你从火路走也不行,所以暂时只能困在这儿。”

想想也就明白了,商厦的四楼除了一半在装修,另一半的小店人来人往,反倒是影院里比较安静和黑暗。毕竟不是周末或者假期,白天看电影的人非常少。

“不知道现在在演什么电影?”辛火火立即关心起具体细节。

北明远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电影?你乖乖躲在结界里行气,尽快把魂身的损失修复!否则你的肉身也会有损伤。”

她为什么抓不住重点?来电影院,不一定是为了看电影。他是在救她的小命好吗,不是约会!

“你想满身伤痕,还是缺胳膊短腿?”

辛火火摇头,“我就是问问呀,发什么脾气。再说,我不知道要怎么修复受损魂魄呀。反正都进影院了,顺便嘛,不然多浪费。不过你这样子,自己跑去看电影,人家会以为你是变态的。还有啊,电影没这么早开,至少得十点……”她低声咕哝着,东拉西扯,各种反驳。

面对着这样的辛火火,北明远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脾气真的变得太好了。或者是长年的人间岁月,把他暴烈的脾气磨平了?他听着她表达不满,居然还“好心肠”地问她,“黑白无常教你法术,没有教你怎么行气,再以人类身体内部的小宇宙去沟通天地,以激发灵气和借来自然元素增强自身吗?”

“有啊。”辛火火怔了怔,“难道照着那样做就行了?”

“你说呢?”差点像玄流那样翻白眼了。

“那我会啊,我很会啊。”辛火火立即化身为唐僧,“你早说嘛,早说不就得了。你不早说我怎么会知道,结果还要被你鄙视,你说我冤枉不冤枉?”

北明远被吵得脑仁疼。

辛火火却又很快转了话题,“你不然买一张通票吧?单场购票,叠加起来花钱更多,很不划算。”

北明远不说话,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只顺手设了隐形结界,而后堂而皇之的进了影城,随便找了个坐位舒服的影厅坐下。

整个过程都没有人看到他,也不出辛火火的预料,白天来看电影的人非常非常少,每场顶多三四个人,有时候就一个人,相当于包场。因此,也没人注意过角落里隐形的高富帅和他胸前的小花。

而身为凡女,辛火火入定本就困难,现在和北明远也算单独相处,约会看电影,哪里静得下心?强行按照小八教她的方法导气入脉,不过三五个循环,就不知又想到什么,破功了。

北明远看她如此,不禁刺她道,“你真有本事,居然把自己弄得五痨七伤。”

“我那是和恶势力做斗争,不屈服。”辛火火梗了梗脖子。

“就斗成这样?”

“两强相逢,勇者胜。”

“两弱吧?”北明远哼,极快的瞄了辛火火一眼。

隔着结界,看得出他的魔血疗法还是管用的。目前看,辛火火有七零八落之势的魂魄正在慢慢聚拢。

“实力不重要,关键是勇气!”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也是勇气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辛火火不满,“其实我也不想啊,但一千减八百,好歹还留二百,算起来还是我赢啊。”

这根本不是加减法的问题,这凡女怎么就不懂?那木灵比得上她,呃,她的水火印重要吗?居然这样去拼。

“你拜托了我救人,就算你也折在其中,我也会履行谎言。还是,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他深陷在影院的沙发座里,貌似懒洋洋地问。

原来这魔头是因为这件事不爽,所以每句话都要刺她一下吗?

辛火火愕然,而后神情认真的说,“不,这不是信心的问题。是我从小就不相信有运气,尤其是好运会降临到我头上。所以我从来不干等着,自己能做一点是一点。到底,自己才是最靠谱的呀。”

她这是多没有安全感,所以谁也不曾指望?北明远有点点心疼了。

为了掩饰情绪,他把长腿架在前方无人座椅上,头向后仰,似乎没什么兴趣了,再不愿意废话的样子,闭目养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水结界里终于没有了声音,就悄悄睁开眼睛。他以为会看到某火盘膝静坐,行气修行的场面。哪想到看到的是:辛火火瞪大了眼睛盯着屏幕,不时还露出恐惧的神情,捂住了脸。

原来,此时影院正在播放一部恐怖电影,她又分心了!

“你每天都和鬼怪打交道,还怕?”忍不住,又出声刺她。

“拜托,先生,您看电影了吗?这不是东方恐怖,是西方恐怖,没事就洒洒血浆,搞一堆碎肉内脏出来。我不是害怕,我是觉得恶心好吗?”

“那你还看?”

“来都来了,无聊嘛。”辛火火讪讪的。

于是北明远决定,要陪她一起修炼,不然到明年这时候她都还在疗伤。

心念一动,闪身就进入结界之中。

而他突然出现,吓了辛火火一跳,“你……你要干吗?”

“指导你疗伤。”北明远努力冷冰冰。

“你进来了,小花没事吧?万一被人丢地上,再踩几脚……”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弱?”北明远哼了声,指了指对面,“坐下。”

向天发誓,辛火火很想反抗,但在北明远面前,她的勇气总是提不起来。所以,心中虽然觉得自己顶顶没用,却还是乖乖听话。

这样,两人就离得很近了,膝盖都差点碰到。

北明远随手脱掉了西装外套,丢在一边,上身只穿着浅灰色衬衣。

因为坐下了,衣服有些绷紧在身上,勾勒出他强健而弹性感十足的肌肉。尤其肩膀和胸部,充满力量的美感。

接着他解开袖扣,挽起袖子,又把衬衣的下摆从裤子中拉出来。

他这是要干什么?

第206章 206 心猿意马

“过来。”北明远勾勾手指,之后又挥了挥手。

透明的花房,被水结界和魔血笼罩的栀子花房,突然就暗下来。好像,花苞锁合了起来,封闭起内外的所有联络。

整个世界,就剩下了一男一女,好像亚当和夏娃。

辛火火觉得,她得先冷静一下。

当然,跑是跑不了的。一来她出不了这个结界,二来也不能出去。第三,离那魔头如此之近,她能跑才怪。

可是在这样逼仄独立,甚至与世隔绝的空间里与北明远相处,她紧张得不要不要的。亚当夏娃什么的,身上最重大的责任是不是繁衍生息?咳咳……

辛火火低下头,若魂魄也能脸红的话,她心里的猥琐念头是会被发现的。那还是想躲着点,以防万一。

“过来!”北明远催促。

“疗……疗伤吗?”

“不然你以为呢?”

“其实我感觉没什么,可能伤得并不厉害,身体会自动痊愈……那就不麻烦了你了哈。”她讨好的笑笑。

北明远却伸出三根手指,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意思是:别再让我重复第三次。

这个凡女真是没概念,她现在感觉不到受伤的痛苦,是因为身在花朵的水结界里,有水气,木气滋养,还有看不见的,他的魔血保护。可若不赶紧疗伤,等出了这里就会感到极大的痛楚。甚至,连肉身也要受影响。

辛火火很局促。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才算“过来”,他们明明已经很接近了啊。再过去……难道要坐在他怀里吗?脑海里,瞬间出现很多影视剧的疗伤片断。

双掌相对,或者拍打背部,运气输气神马的。最邪恶的,是吸毒疗伤。邪恶加成的,是重要部位的吸毒疗伤。但是,她没中木毒才对。

还有啊,露出个肩膀,清理伤口中算是程度轻的,很多是脱光了衣服才能进行。小时候看电视的时候,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脱衣服,又不是做手术。长大了才知道,是她想得太天真。不过那种光溜溜的疗法,疗来疗去,最终女主回家后,百分百会发现怀孕……然后男主消失,女主独自抚养孩子长大。这孩子,将来百分百会成为一代大侠,有时候还能成为他邪恶父亲的对头人。

内什么,有个大侠儿子也不错。然后父子相残,男主终于发现多少年忘不掉女主,真爱还是她,最后死在女主怀里。

相爱而不能相守,想想还真是挺凄美的。

她低头坐着,心猿意马,思绪都快飘到天涯海角了。而那边北明远再受不了她磨磨蹭蹭,直接一掌按在她头顶上。

辛火火一惊,从各种颜色的幻想中醒来,随即就感觉一道微微发烫的气息顺着头顶迅速蔓延到全身,暖洋洋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魔气吗?之前小八给她激发灵力时也输过真气,是凉的,但醇厚沉郁,丝毫不会令人觉得不适。

只是这种时候比较关键,她不应该胡思乱想。走火入魔什么的她不知道,但却真的会岔气儿的。上回她遭遇过,肚子疼了三天才化开那股走错道的气息。

辛火火,集中精神!她对自己说。

可她努力闭紧眼睛,又用力皱着眉头的样子落在北明远眼里,逗得他几乎要发笑。但他也是不能分心的,于是他定了定神,抬起另一只手,拢在辛火火脖子后面的玉枕穴上,轻轻按了按。

“睡吧。”他近乎温柔的说。

一个凡女,怎么能抵抗魔鬼蛊惑的声音?何况,本来她的心已经酸软得没有力气,完全没有抵抗力的。所以几乎立即,她陷入了甜美的黑暗。感觉就像被一块厚重而顺滑的黑色绸缎紧紧包裹着,异样的舒服。

最原始的睡眠就像死亡,辛火火从没想过她的魂魄都离体了,半死状态还能睡得这么沉、这么久。醒来时,真的有重生之感,也说不出什么,就是觉得精神十足,若非有这个结界,她能立即飞回到自己的肉身里。

再向外看,栀子花的水结界已经变回透明,但四周隐隐约约漂亮的红色已经消失。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再一次因为北明远的魔血而痊愈。可是他跟她算计积分表,斤斤计较,寸步不让,救了她两回命却没让她知道……

而她看着他,见他安静的歪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反正影厅里换了一部国产言情片在播放。

前面一排,只有一对情况在观看。可他们哪里是看电影?全场在玩亲亲,看得辛火火有些耳热心跳。于是,她只得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

大多数国产言情片她都不看,尤其是青春类的,情节假得要死。现在演的这部,她连名字都不知道,但里面有一句台词,却准稳稳地冲进她的耳朵和心灵。

有的人,你只是遇到就已经赚了。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就像一个木槌,击中她心里的鼓,发出咚的一声响。情不自禁的,她再度看向北明远。

也许……遇到这个魔头,算是她生命中美好的事情。

“偷看我?”北明远没睁眼,却问,吓了辛火火一跳。

原来你不是睡着!那要不要这么不客气啊大魔头?辛火火腹诽,嘴里却理直气壮的道,“干吗要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顿了顿,又说,“谢谢你。”

她是没知识,可不是没意识。自身情况自身知,在她睡着的时候,他一定帮了大忙。不然,她不可能有身轻如燕之感。

“谢什么呢?”

“不说。”

“怎么谢呢?”

“要不,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