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看见了他的面庞,心头一动,连呼吸都停下了。“还没有睡吗?”好像隔了几个世纪,她的声音漂洋过海传到他的耳边。

他应了一声。傻瓜,他一直在等她的电话啊。

她也笑了,彼此心照不宣。“老公,新年快乐。我是第一个吗?”

许博衍展开手心,又慢慢握紧,可惜她不在,不然这一刻,他肯定要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新年快乐。”他来到阳台,打开了窗户,风呼呼地吹着。

她说:“别冻感冒了。”

许博衍对着她说道:“穿着毛衣呢,不碍事。送你件礼物。”

“什么?压岁钱?”

他笑着,慢慢举起手机,镜头对上了星空。夜空就像深蓝的大海,今晚的星星似乎比往常更多,还有弯弯的月牙像蒙上了一层薄纱。

家乡的星空真美。

他收回手机,沉沉地望着她,“订了闹钟给我打电话的?”

朝雨知道瞒不过他,“是啊。你那边怎么样?外公外婆都还好吗?”

“大家都很好。”他的目光一动不动,“你呢?今天开心吗?”

朝雨勾了勾嘴角:“开心。可是——”她顿了顿,“好想回家。才四个月,一年原来这么长。”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静。

A国,太阳冉冉升起,阳光沐浴在每一个角落。

朝雨恋恋不舍地说道,“你把手机搁在耳边,我有话对你说。”

许博衍照做,屏幕贴在脸上,长时间的通话,电池热热的。

朝雨看不到他的脸,她拿过手机,在屏幕上亲了一下。“感觉到了吗?我在吻你啊。新年快乐,我爱你。”

第六十二章

你送我一片星空, 我送你一个吻。

大冷天, 许博衍突然间感觉到掌心和后背都在冒汗。坏东西总会给他感动和惊喜。

“博衍——博衍——”她叫着他的名字,声音清脆悦耳。

“我在。”他咽了咽喉咙, “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舅妈给你准备了红包。”

朝雨低声问道:“他们有没有说什么?”她知道, 在她离开后, 他告诉双方长辈他们领证的事, 他要代她承受一切。

“让我帮她收好红包,舅舅还夸赞你了。”

朝雨嘻嘻一笑。“快了, 明年十月,我就回来。我先挂了,他们叫我。”

只要她好好的,一年, 他愿意等。

朝雨握着手机,站在那儿久久未动。她的手不由地握住了胸前的戒指,想他的时候, 只要看到戒指,仿佛他就在她身边一般。

初一,许博衍去了朝家,终于见到朝晖, 还有他的女朋友。

朝晖大大方方地给两人介绍了一下,“我妹夫,许博衍。我老婆, 陈念。”

许博衍看着大舅哥说话时嘴角暗藏的笑意, 不由会心一笑。“恭喜, 大哥大嫂。”

陈念局促不安,“你好。”

朝晖拉着她的手,“没事,自己人。”

陈念连忙抽开手,“我去厨房帮帮阿姨。”

一声“阿姨”,许博衍倒是听说什么了。

朝晖扯扯嘴角,“她还有些不适应。”

许博衍诧异,“大哥,你们不是在小雨出发前,就领证了吗?”意思是这么久,大嫂还没有适应。

朝晖拧了一下眉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和小雨那么幸运。陈念心里一时间很难适应的,我想等手里的项目完成后,和她一起搬到S市。以后爸妈这里,你和小雨就辛苦些了。”

“大哥,你说的哪里话。”朝爸朝妈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他少年时期缺失的,在朝家一切都重新获得了。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少年的时期的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十多年后,有一天,他们却成了一家人。

初二晚上,许博衍回了一趟许家。许剑峰的身体这段时间在肖韵的照顾下恢复的还不错,气色好了很多。

过年了,家里请的阿姨也回家了,许家只有两人在,冷冷清清的。怪不得肖韵平时喜欢把侄女留在许家了。

许剑峰看到他回来,瞬间打开了话匣子,话说个不停。肖韵看在眼底,心里替他难受。她悄悄去了厨房。

晚饭,许剑峰要喝点酒。

肖韵拿着酒瓶,“医生说了不能喝。”

“少喝一点,不碍事。难得博衍回来,我们父子俩碰碰杯。就喝一点。”他像孩子一般祈求着。

肖韵无奈,给他倒了小半杯。

许博衍心头突然有几分难受。

许剑峰乐呵呵地举起酒杯:“我们一起干一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盼着,等儿子长大了,他和儿子喝酒畅谈。今晚终于一尝所愿。趁着肖韵不注意,他偷偷倒了好几次。

“爸——”许博衍喊道。

“嘘——别告诉你阿姨,不然她又要唠叨了。就今晚,我平时不喝的。来博衍,陪爸爸再喝一点。”

肖韵哪里没有看到,只是她舍不得说罢了。

晚饭后,许剑峰喝醉了,肖韵和许博衍把他送到房间。肖韵打了热水进来,“我来吧,你爸就这样。以前一喝醉了,回来就睡觉。”

“阿姨,我来吧。”许博衍整了热毛巾,轻轻擦拭了许剑峰的脸、手。他的父亲不再年轻,已经有一大半的白头发。

肖韵别过脸去。

那晚上,许博衍没有回去,在许家住了一夜。

肖韵给他送去干净的床铺,帮他铺床。

“阿姨,我自己来。”

“没事。”她不让他插手,“年前我和你爸说逛商场,看中这套,当时就想等你回家时给你换上。对了,你们那房子还缺什么吗?我现在工作都减了大半,时间多了很多,回头我帮你们看看。”

许博衍说了一声:“好。”

肖韵手上的动作一僵,这孩子还是第一次没有拒绝她。“明年的婚礼有什么打算吗?”

“等朝雨回来我们再商量。”

肖韵笑道:“傻啊!你何不给她一个惊喜?什么都准备好,等她回来就进礼堂。”

许博衍微微惊讶,这个他真没有想到。

肖韵对婚礼充满了憧憬,“博衍,你要是相信我,交给我好吗?”她殷切地看着他,眼底是渴望。她和许剑峰结婚,当时考虑到许剑峰的身份,还有许博衍的心情,便没有举办婚礼。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她想试试。

“阿姨——”他顿了顿,“那就辛苦你了。”

肖韵眉眼弯起来,“放心,阿姨保证朝雨会喜欢。好了,你早点休息吧。可惜,肖珈太大了,不然让她给你们做花童多好啊。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给们送婚戒?”她没有举办婚礼,不然肖珈肯定是她的花童。

许博衍想象着肖珈当花童的样子,以那丫头的性格不原地爆炸就怪了。

这时候在家打游戏的肖珈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谁在说我坏话。”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许博衍又恢复单身汉的生活了。单位里又来了新的同事,女孩子私下不免暗暗打听许博衍的消息。加他的微信,借着请教工作,加深联系。

那日,他在办公室。楼上新来的小姑娘又来找他。“许队,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大熊坐在那儿,“许队什么都懂,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

许博衍余光愣愣看了他一眼。

大熊装作不知起身,“我去隔壁一下,他们刚刚叫我有点事。你们聊。”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漂亮的眸子就看着许博衍。

许博衍不动声色,“要不要喝水?”

小姑娘:“不用不用。”说话间她突然看到他桌上的照片。“许队,这是谁啊?”说着拿起了相框。

照片是前两天朝雨发来的,她和学校孩子的合照。

“我妻子。”许博衍回道,语气里带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

“你结婚了?”小姑娘要哭了。

“等她回来办婚礼。”

小姑娘:“……你太太真漂亮。这是在非洲吧?”到底是个机灵的姑娘,立马开始化解尴尬。

“是的,她是志愿者,十月份回来。”

“好厉害。”小姑娘由衷的赞叹道。

不一会儿,大熊回来,“人走了?”

许博衍慢慢放好相框。

大熊走过来,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许博衍目光落在朝雨脸上,坏东西笑的真灿烂啊。

九月了,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一年里,朝雨在和孩子们融成一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要离开了,会有新的志愿者来接替他们。

看着这片广袤的大草地,她竟有些不舍。

莫菡拿了瓶汽水过来,“给。”

“谢谢。”

“真没想到一年的时间过得这么快,感觉我们才来不久。”

“是啊。”朝雨喝了一口汽水,“希望这里越来越好,没有战争、没有疾病。”

“会的。”

朝雨笑着,“突然想到了那句话——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莫菡举起汽水,“来,为了世界和平干杯。”

两人大笑着。

“砰——”的一声剧烈的声响,一瞬间,硝烟四起,灰尘漫天。

朝雨和莫菡连忙蹲在地上。

朝雨问道:“是东边!”

莫菡惊恐地喊道:“好像爆炸。我们赶紧回去。”

这里已经安宁了许久,当地反政府武装组织终于开始暴动了。

朝雨他们回到了驻扎地。

大家都集合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心。可现在情况混乱,他们只能在这里等待着。

外面一片混乱,不时传来轰鸣声,夹着着哭喊声。

朝雨想出去看看,却被莫菡一把抓住了。莫菡对她摇摇头。

这一刻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不多时,有人跑进来。“打起来了。”

“那现在那么办?”

“等!等维和部队。大家放心,我们是中国人,从现在开始,为了安全起见,谁也不要离开。”

有人说道:“或许我们要提前离开了。”

外面又有人冲进来,“有伤员送过来!怎么办?接不接?”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住了。

朝雨看向了周医生。

周医生拧着眉头,开口道:“这里的医疗用品并不多。”

朝雨硬声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深深地撞击着大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