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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那个人其实根本没有出现?”

“他也许在这艘船上,也许不在,但我想。他的目标,也许不仅仅是成为一艘战舰的主人。”陆伯言看向屏幕上的星图,“也许…这个人才是我最大的敌人。”

“我们明天就要离舰了。”这是舰边缘一处安静的走廊,白霜看着屏窗上显示的星空,有些愁绪。

“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了,该高兴才是啊。”陆伯言笑着。

“我不想走。”白霜低头。

陆伯言大笑:“好啊,那么留下来天天给我们打扫卫生吧。”

白霜猛转了身盯着他:“我不开玩笑。你说一句话,我就真留下来。”

陆伯言看着他:“你怎么留?你不想毕业了?”

“你可以申请调令啊。就说船上缺通讯参谋,随便编个理由,要求我留舰试用。”

“天下那么多兵,我凭什么要一个没毕业的学生兵啊?”

“你…你装什么傻!你知道我这是为什么。”

陆伯言轻轻叹一声:“傻瓜。我都时刻盼着离开,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我要等到你离开这的一天,和你一起走。”白霜眼圈红了,“你…你在这里太不公平了,你不用装,我知道你有多难受。检阅的时候,看到你一边要处置救人的事,一边还要应付上级,还要说服几千士兵。我知道你有多难,我看得出那时候你也把自己逼到绝境了。你赌那些人最后想通了会跟着你,你赢了。但你不能保证永远赢,你知道你在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你知道你的敌人有多强大…”她停住了,望着陆伯言,许久才说。

“你需要有人在你身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陆伯言也望着这女孩,他只能微笑。

“谢谢你。”他轻轻说。

“不用谢。然后呢?一脚把我踢飞?”

陆伯言忍不住笑意更深,他看着窗外星空:“你知道答案的。”

“为什么我不能留在这儿?”

“因为我习惯了在最艰难的时刻一个人度过,独自做出所有的决定,也独自为这些决定承担。”

“我知道…你少年的时候,曾经被判定为不合格基因,赶出了训养院。后来你一个人离开,你的朋友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直到有一天,你重新考入军校,并成为学校中最优秀的学生。我知道你也许已坚强到不用任何人帮助。但我说得不是那个意思,你明白。”

“我明白,所以你更不能留下。”

“我不懂你的理由。”

“我不需要给你任何理由。”陆伯言看着她,“听我的命令,就现在给我离开。”

白霜离开了。袁一秋也离开了。

一个月过去,果不出陆伯言所料,虽然钱一分没送,但是送物资和整修船舰的部队却来了。全舰打牙祭加大翻修,人人好像过年一样。

陆伯言看看日历:“让大家再快乐几天吧,然后就要加紧狠训,准备上战场。”

张翼德口里嚼的肥肉差点又喷出来:“上战场?上哪门子的战场?”

“你不知道四个月后有军事大演习吗?”

“这关我们什么事?从来这些事都不会叫上我们的。”

“但这次不一样了,你以为袁一秋花这么大力气整修军舰为了什么?你以为光一次检阅就能给他带来赏识?当然要这艘舰真正能去陛下和各位上将军面前亮亮相,才算是真正功夫做到家了。”

“哎呀臭棋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傻小子。没想到你对朝堂之道人心世故也门儿清啊,你不是不懂,是扮疯装傻啊。”

“打仗哪有不研究人心世道的。我懂这些,但是我就是要证明。我不靠那一套,凭真才实学,也能成为海军元帅。”

“等等等等,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你要成为什么?”

“我不喜欢和人说第二遍。我也知道你听清了。现在你不会信,等我成功那一天,你再来向我敬酒吧。”

“行,你陆伯言要能成海军元帅,我张翼德倒立着去给你敬酒。”

精卫号参加演习的通知很快就下来了。这次大军演将出动汉帝国各州陆海空近百万军队,数百艘大小战舰。而精卫号,得到的任务是扮演敌军的主力旗舰。

张翼德笑得站不稳:“亏他们想得出来,让精卫号这艘老破船扮演敌军旗舰,那还不是让各军随便胖揍,让皇帝大臣们看一场我军威昌盛的好戏,人人有功,大家升官提职。”

陆伯言点点头:“历来演习,不过都是给陛下看的耗资弥费的一场大戏罢了,所有步骤,怎么打,怎么赢,谁赢,什么时刻赢,军功如何。是各将军们事先早分好了的。所有从来没有哪支部队肯扮演敌军的,因为演敌军不但得不到军功,而且还要照顾各支部队的“军功”,若是哪支部队进攻时抵抗的稍微硬了点,必然落下埋怨,又受气又不讨好。这样的必胜之演习,骗了陛下又骗了自己,真遇上战事时能不能打,真是天才知道。”

“嗯,依着老张的脾气,这次就来玩点真的。别的不说,老张手下的航空兵,只要有好战机,拿出去敢和任何一个主力飞行师拼。”他说完自己先摇头,“可是哪来的好战机?只有百来架几十年前的古董机,能飞的不过二三十架,这仗是想打也没法打喽。”

陆伯言摇头:“既然要扮演敌军,若不显得兵力雄厚一点,哪能显出各位将军们的战功呢?所以好战机固然是没有,但是数量估计是管够的,就怕你飞行员太少。”

“少?”张翼德瞪眼,“我去舰上吼一声,有哪个不想能驾机上天的。演习还有四个月,给我三月,我保证他们在天上个个跟恶狼似的,见谁咬谁。”

“好。”陆伯言点头,“有你这句话,战机我去负责要来,我弄来多少架,你就得给我多少飞行员。”

“一言为定!”

二十天后,一艘大型运输舰靠近了精卫号。

“这…这这,这是什么?”张翼德看着从通道中倾泻下来的废铁残骸,“他们送错地方了吧,我们这不是钢铁回炉厂。”

“这是战斗机啊。”陆伯言笑着,招呼众人,“全部给我点清入库。”

“什么狗屁战机!”张翼德吹起胡子,“这都锈得长绿毛了,论斤卖都没人收。”

“你说对了,我还真是论斤要来的,这几年各军争相换装备,许多旧战机没飞几次就淘汰了,还有很多放在库里久不训练锈了的。这一船本来是要送去钢铁厂的,我要来了,足足六十万吨,你算算能凑多少战斗机吧。”

“我说臭棋陆,你疯了吧。这些战机光维修除锈就得一年!”

“要是只维修部来做是得一年。但全船这么多人呢,闲着也是闲着。”陆伯言说,“传下令去,这些东西堆在库里,随便领。只要拿走能重新修好飞上天的,那架战机就归他驾驶了!”

张翼德大叫:“不行!得我先挑完。”

这命令一出,全船轰然而动,所有的机库都被占了,处处是维修焊装的火花。全船几乎每个舱都去抢了一架战机,自动组成一个维修战斗组。有的舱还每人弄了一架。人人通宵不眠折腾了一个月,修出来战机七百二十二架。人人都喊不够,于是陆伯言又去弄了两船,愣是把一船恶棍都练成了山寨装机高手,每天各舱看不到有人打牌,全听见在吵嚷机械术语和零件型号,讨论7X40有没有可能加双引擎还有5X61的矢量轴偏侈较对问题。

就这么全船大装机,张翼德挑了几千人去特训。三个月后,攒出二千六百十一五架各式叫不出型号的古怪战机还有二千八百名飞行员,全军还没有一艘航天母舰能有这么多战机配置,也没看见机库不够把居住舱都拆了大家睡在战机上的场景。

“我以前不知道这帮小子这么能耐。”张翼德坐在陆战车上一路看着两边排着的战机群,“这一说装好了就归自己开,全他妈的疯了。”

“人人都有一个梦想。”陆伯言说,“恶棍们也一样。男人都想着有一天能有一架自己的战机,开着它飞在天上,就像抱着老婆一样开心。这些人没觉得自己会有机会,所以一旦有了,他们会特别珍惜。”

“我现在真想等着大演习来的那一天,看看各大主力瞧见他们的对手从战舰中铺天盖地的冲出来时的脸色。”

“不,”陆伯言说,“我们不是为了看他们的脸色才这么辛苦的。这一仗之后,我要让庸才们看我们的脸色!”

第13节 狂扫

出战的一天来到了。

精卫号加满燃料,向预定战场进发。

“演习第一步,敌军向行星H354发起进攻,企图破坏其机场和港口并占领行星。行星守军奋勇抵抗,狙击敌军达三十小时,使敌军无法登陆。”张翼德边看军演指示边摇头:“你叫我不登陆我就不登陆了?你想守三十小时就守三十小时?这是打仗还是拍电影啊。”

徐谦忧心忡忡:“我还是觉得算了吧。我们要是不按指示来,以后没我们好果子吃的。弄不好全船人都跟着遭殃。”

“还有什么比现在全船这样不死不活更糟?”陆伯言问。

“对!”张翼德说,“拼一把,挨什么处罚我也认了。好歹老子是按一个真正军人的方式去做的。”

他接着念指示:“第二步,我军各部急速增援,第一支增援部队在二十四小时内集结完毕赶到战场…还真是‘急速’啊…打了一天才赶到守军早死完了。”

“你能不能不念了。”陆伯言笑着。

“怎么?你不想知道敌人的战略方案吗?”

“真打起来,哪有步骤指示给你看。我当然不想知道。”陆伯言看着星图上,战舰正急速向目标靠近,“我要打一场真正的战争。”

精卫号驶入距目标行星三十万公里轨道,在那里,一艘艘的舰船从黑影中驶出,开始跟随精卫号。“敌军”正在集结。

除了精卫号,扮演“敌军”的大多是从各部抽调的预备部队,或是老旧运输舰扮演的“敌军先进舰只”,要不就是资历还浅的新任营团长带的非主力,总之是杂牌到家。但这些舰只凑在一起,居然也有七八十艘,看起来还挺浩浩荡荡。

“不能指望这些人会跟我们一起拼,”陆伯言说,“也不能指望当他们发现我不按计划发布指令后,会服从这些指令。”他苦笑,“我们现在扮演的不仅是敌军旗舰指挥官,还是连手下都调动不了的敌军指挥官。”

“这种最不是人干的角色,果然是只有我们才配来演的。”张翼德也笑。

距目标行星还有十万公里,一切静悄悄的,没有发现任何侦察机或预警装置,当然,人家早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来多少人,怎么打,还需要派什么侦察机。

离预定攻击时间还有一小时。

但陆伯言决定提前发动攻击。

第一攻击波的飞行员都在甲板上集结了,等候陆伯言的最后指令。张翼德全副战装,站在了他们的前列。

陆伯言望着这八百名飞行员,却很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张翼德都等得有些急了的时候,陆伯言才开口。

“我不知道你们这一辈子,有没有好好的做过什么事情。也许你们认为没有必要,也许你们觉得因为轮不到你们。但今天,我来告诉你们是自己是谁。你们不是废物,不是人渣,你们是一支强大的军队,这支军队将摧毁敢于阻挡他的一切敌人。你们没有别的本事,就是会让人痛恨。那就把这一点发扬光大吧,在这一战之后,我要让所有的人听到这支军队和这艘战舰的名字,都会恨得咬牙切齿!”

人们大笑起来。但他们的笑声未落,陆伯言已下达了命令。

“立刻出击!”

“全体向右转!登机!”张翼德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大吼。

轰然的脚步声响起,震颤着地面。

行星H354

这个各州交界地带的荒凉行星在没有军演的时候,从来都是一片死寂。而此刻,它的表面和地下密布了近二十万的陆空军。仍然是一片死寂,只能看到黄沙卷起,从无边的战车方阵上掠过。

距演习开始还有四十五分钟。

距战争爆发还有六个月零三天。

胡遵看了看手表,打了个呵欠。等待的时间最无聊,他盼着演习早一点完,他可以早一点回家。

远处黄沙高扬,看来风暴正向这里卷过来。怎么选了这么一个鬼天气演习?一会演习完光擦战车上的灰就得半个月。

“是不是让所有战车开始转变成防空型态?”副官建议着。

“急什么?没看见沙暴就要来了么。防空型态最爱落灰,到时候擦都擦不干净。”胡遵想,就不能选个好点的地方打仗吗?不过风景好的地方都被划成旅游区了,敌人是不会被允许进攻那里的,所以大家只好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开战了。

“天上那是什么啊?”他抬起头,看着似乎有些杂点的星空。

“警报!远程导弹来袭!是轰炸!”副官接到了通知。

“开什么玩笑。”胡遵继续低头看表,“离演习开始还有四十三分钟,谁操作失误把导弹丢出来了。现在落下来也不算的。那帮演敌军的究竟会不会打仗?”

扑的一声,一枚长六米多,重两吨的导弹插进他身边十米外的土中。

“将军,快进掩体吧!”副官扑上来。

胡遵一把推开他,向那导弹走去:“让我看看编号,是哪艘舰的哪个混蛋扔下来的。”

一声巨大的闷响,胡遵被汽浪推的飞了出去,一道蓝弧弹光迅速把周围的数十辆战车吞没。虽然演习弹没有装真弹头,但是为行进战场环境模拟和效果判定的特制弹头爆炸仍足以把在演习时还站在轰炸区露天的笨蛋们像风扫枯叶般吹走。

接下来是二个蓝色光爆波激荡开去,然后闪光就连成了片,把整个战车阵地吞没。

“什么!敌军提前进攻了?”郭淮收到了报告,“他们没有按计划只进攻港口?他们同时进攻了所有能看到的军事目标?我军地面防御全毁?胡遵将军被判定阵亡?事实上他也真的进了医院?脑震荡?”

郭淮跌坐在椅上,手里还拿着电话。愣了许久:“这是打得哪门子仗?”

张翼德带着攻击机群呼啸过天空时,竟然都找不到什么可以攻击的目标了。

雷达上几乎所有的目标都已显示被轰炸击毁,地面正在一片火海之中——是真的火海,所有战场效果模拟用的燃烧包都被引燃了。陆伯言这次轰炸没有放过一寸土地,他把原计划配给进攻三十小时的用弹量全用在了进攻的第一个三十秒。那三十秒后,地面上也的确再没有东西可炸了。

张翼德大骂:“混帐陆伯言,老子带兵苦练了几个月,你他妈的全给炸光了一点也没给老子剩!”

陆伯言的声音传来:“后面还有上百万援军等着你打呢,急什么。听着!给我封锁所有工事出口,有敢冒头的就灭掉!”

“明白。不过他们不会傻到现在出来吧,他们应该在等我们登陆后再反击。”

“哦,让他们等吧。不过我没有打算过登陆。”

“什么什么?你不登陆?我们的目标是攻占行星啊,攻占了我们就赢了!”

“赢个屁!瞧你那点出息。攻占一个小行星算什么打赢。我要消灭的是正赶来的一百万援军!”

整个通迅频道里突然沉默了,张翼德也没声了。陆伯言以为通迅被干扰了,喂了几声,张翼德的声音才传来。

“兄弟,你把大家都吓着了。下次你想这么干之前先通知大家伙一声行吗?我看见有几架飞机吓得都翻筋头了。”

第一支赶到的援军是东海舰队第一特编舰队航母:琅琊号以及七艘巡洋护卫补给舰组成的舰队。

他们本来预定在演习一开始不等军令到达就启动紧急集合,这样可以提前一小时到达战场,以表现集结迅速,结果演习开始时间还没到,紧急增援的军令就到了。那时候琅琊号司令官程喜正在补牙。结果是他不得不捂着腮帮子说话露风的指挥全场战斗。

听说守军不用说三十小时,连三十分钟都没顶住。为了抢时间,第一特编舰队连油都没加满就被程喜勒令起飞。

“我们的燃料只够支持战斗六小时。”参谋提醒着。

“六小时还不够打完这场仗吗?”程喜捂着嘴怒道。

他预测的很没错,六小时足够了。还没等第二支援军赶到,指挥部就得到了第一特编队全灭的消息。

究竟是怎么全灭的程喜自己也没有搞明白。他事后回忆说:“我们及时赶到了,我们看到敌战机了,然后我们就沉没了。”

第一特编队正好跃迁出现在张翼德攻击敌群的中间,因为着急,程喜连不能直接向敌军火力范围内跃迁的兵家大忌都不顾了。张翼德他们看见这些巨型战舰猛得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时候还有点懵,三秒钟后发现自己还活着,而敌母舰已经开始腾起火光。

“谁?谁开火了?”

“我…H2361…”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这个不能打吗?”

“打啊!打得好!把所有导弹都给我扔出去。”

琅琊号连战机都没来得及释放出去就直接被击沉。

程喜事后对这场战役的评价也只有一句话:“这叫打得哪门子仗?”

第二支赶来的援军是南海舰队第六编队。旗舰是重型战列舰广陵号。他们倒是谨慎的在离战场一万公里处跃迁出现。赶到时,正看到东海第一编队被围攻。于是猛冲过去救援,紧接着发现陆伯言的第二机群攻击波出现在他们后方。拼死冲入包围圈,发现第一编队早就被判定沉没。敌军不过是装装样子诱它们进来。

和琅琊号的通迅这时才不再被干扰,程喜的声音传来:“兄弟,千万别过来!…唉,晚了,看你的了。”

“看你个鸟!”广陵号传来回骂。

几十分钟后,没有航母的它们直接被打沉。

总指挥部如梦初醒,开始打电话大骂陆伯言究竟搞什么鬼?是不是在攻击判定装置上动了手脚?怎么可能援军到一支就完蛋一支?

陆伯言的回答很利索:“你试试一百艘战舰三千架战机在这儿等着你。老子也是舰队!调全国之兵放马过来!”

陆军装甲师长张文远带着自己的战车群在战舰中等了七个小时,也没有等到战舰起飞。

“怎么回事。”他向第十特编舰队指挥官黄权发问,“为什么不按原计划出动?”

“现在演习全乱套了,敌军不按计划来,去的舰队去一支被消灭一支,所以现在编队在等待指挥部新命令。”

“指挥部有命令说撤销原作战计划吗?”

“没有。”

“那你等待什么新命令?别的部队已经按计划到达,你却还按兵不动?那不是等敌人各个击破么?这要是真的战争,你这么干就把战役给毁了!”

“什么真的战争?少来这套。演习就是演习。再说了,是真的战争。我更不能稀里糊涂冲上去送死。我正在要求指挥部修改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