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遥遥望了东宫的方向一眼,心中嗟叹。

只可惜,将来与她常伴的,恐怕就是那片梅林了。

这样想着,程瑶缓缓走向那片夹竹桃林,却被小宫女拦住:“霄姑娘,那里娘娘不让去的。那花呀,据说是从海外传来的,只有娘娘这里有,娘娘爱惜得很,不许人靠近。”

程瑶怔了怔,随后若无其事一笑:“这样啊,那我去别处走走。”

小宫女见识少,她可不认为华贵妃也不知道夹竹桃是有毒的,不过这和她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不必往前面凑。

程瑶换了个方向随意散步,走得累了,在一处假山前的水池旁坐了下来,赏玩着池中锦鲤,对小宫女道:“有些渴了,去给我提一壶****来吧,记得要温热的。”

小宫女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是,转身快步走了。

水池里锦鲤五彩斑斓,毫无烦忧的嬉戏着,程瑶伸出手指拨弄着清澈池水,又马上缩了回来。

以往这个时节,她会吩咐侍书、抱琴做刨冰吃,可是现在,碰一下凉水就刺骨的寒,仿佛把体内寒气勾了上来。

程瑶缓缓抚上腹部,苦笑。

她体内寒毒已深,就算仔细调养,幸运的话,嫁人后恐怕也要三年五载才能有孕。而那个漫长的时期,夫君全心全意的支持就是最重要的了。

还有谁能比韩止更好呢?

程瑶低头,临水照镜,抿唇笑了笑。

忽然间上方一片阴影,程瑶刚要喊叫,一股大力把她拉扯过去,嘴被捂住的同时,听到了男子压低的警告声:“别喊,是本宫!”

太子?

天旋地转过后,程瑶再回神,已经身在假山后的缝隙里。

这个位置极巧妙,若不是从上方俯瞰,从四面八方是窥不到内里乾坤的。

程瑶定了定神,满是疑惑:“太子?”

却不料太子一伸手,狠狠掐住了她的下颏:“贱人,竟敢学会躲着本宫了?”

太子只要想到那一针就气得牙痒痒。

他是一国储君,千金之躯,从小到大连个磕碰都没有,哪里受过这样的痛苦。

这个贱人,自以为成了母妃义女,就要和他划清界限,避之不及了?

太子越想越怒,根本不给程瑶回答的机会,用力一推把她抵在假山壁上,低头凑了上去。

程瑶瞪圆了眼,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这可是长春宫,一旦被华贵妃得知她身为义女却和太子有了首尾,那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这还不是当前最紧迫的,眼前太子已经失去了理智,要是,要是…

程瑶激烈挣扎起来:“殿,殿下,您不能,我现在是您的义妹了…”

“义妹?”太子脸上挂着邪笑,“贱人,你全身上下有哪处是本宫没有摸过的,现在说是本宫的义妹了?本宫可不会有这样的妹妹!”

太子已经是红了眼,被眼前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冷梅香味激起心头孽火,更有那冰肌玉骨的触感让人疯狂,这个撩拨了他数年的女子,他是不想再放过了。

太子自幼学习骑射,一旦发了狠,一个女子哪里是对手。

任程瑶百般筹谋都挡不住这绝对的力量优势,当一声闷哼传来,整个人被贯穿在石壁上时,她抓着山石的手猛然一松,再没了反抗的力气。

寂静片刻,太子抬手,一个耳光狠狠甩在程瑶脸上:“贱人,你竟然已不是处子之身!”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天家无情

人总是在某些时候、某些事上高估自己的,程瑶亦不例外。

她少时刻意与程微打好关系,终于能以一介庶女的身份时常进宫,从而和太子保持着暧昧不明的关系,哪怕是现在摇身一变成为贵妃义女,绝了入主东宫的心思,在程瑶想来,以后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将是不同的。

在男人心里,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等她成为卫国公世子夫人,就成了太子心头的一颗朱砂痣,总是与旁的女子不一样的。

可任凭程瑶怎么想,都没有想到太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后,就不管不顾,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粗暴占了她的身子。

程瑶痛苦万分闭上了眼。

她是早就做好了与太子欢好的准备,却不是在失了处子之身以后!

试想,对一个男子若即若离数年的女子,忽然被这名男子亲自证实已非完璧,这个男子该是何等愤怒。

更何况,这个男子还是一国储君!

果不其然,程瑶双目紧闭泪水直流的样子并没有引来太子怜惜,反而让他更为恼火,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咬牙切齿道:“贱人,亏得本宫以为你冰清玉洁,不是那些攀附虚荣的女子,数年来被你耍的团团转,却原来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

太子一双眼几乎冒火。

他堂堂一国储君,居然要用别人碰过的女人!

程瑶被这一耳光打得头一偏,睁开了眼,正看到太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和杀意。

她猛然一惊,再顾不得患得患失,此刻保住性命才是要紧的。

“太子,求您不要这样,被人发现了,我没法活的——”程瑶佯作去推太子,一阵挣扎。

她这一挣扎,太子胸中怒火顿时被一种**蚀骨的美妙感觉替代。而这种滋味,是他从未在其他女子身上体会到的。

这一刻,什么怒火都没了,太子狠狠箍住程瑶的身子。低声喝道:“别动!”

程瑶露出被吓住的表情,挣扎动作顿止,太子一手掩口,一手揽腰,疯狂动作起来。

“霄姑娘。霄姑娘——”小宫女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程瑶浑身绷紧,直直盯着太子。

听着小宫女近在耳边的寻人声,太子忽然松开了手,不乏恶意地道:“你若不怕她听到,尽管叫出来。”

程瑶哪里敢发出半点声音,只得死死咬着唇,任由太子施为。

“奇怪啊,霄姑娘明明等在这里,要我回去端****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就不见了?”小宫女自言自语。

太子二人藏身之处很特殊。从外面看不到里边情景,而在里面却能透过缝隙看到外头。站在太子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小宫女茫然四顾之后在水池旁坐了下来。

这让他莫名来了兴致,不但动作更加凶猛,甚至连低低的喘息声都不在意了。

程瑶被抵在山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壁硌着她的背,太子的凶狠更是让她不得不双手死死捂着口,才没有发出声响来。

太子只觉从未享过这般极乐,凑在程瑶耳畔道:“怕什么,一个小宫女而已。若是发现了,就让她失足落水好了。”

程瑶双目大睁,哀求地摇摇头。

这小宫女可是华贵妃吩咐来伺候她的,本来陪她散步。若是无端端死了,她岂能没有麻烦。

太子心中对程瑶虽厌恶,可这具身子实在让人沉醉,他动作渐渐温柔下来,一边缓缓入着,一边问:“说。你的红丸是谁取的?”

程瑶咬了牙不吭声。

她知道,从此以后,太子对她不会再有以往的尊重,却也舍不得杀她了。

见程瑶不语,太子眼中重新聚起愠怒,一字一顿道:“你不说,本宫也能猜到的。是卫国公世子,对不对?”

程瑶眼神一紧,垂了眼帘,却是默认了。

太子恨得咬牙,猛然一顶,怒骂道:“可恨!”

他这一发狠,程瑶不由低呼出声。

就在外面水池旁的小宫女隐隐听到声音,猛然站了起来,喊道:“霄姑娘,是您吗?您在哪里啊,奴婢给您送****来了。”

小宫女提着食盒往假山方向走来,边走边道:“好像就是从这里传来的,怎么就是不见霄姑娘人呢?”

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程瑶骇得花容失色,偏偏太子不管不顾的要起来,那喘息声落在她耳里,如惊雷似的。

终于一声低吼,太子直起身子,慢条斯理整理衣冠。

程瑶慌忙抽出帕子擦拭身体,匆匆整理着衣裳,却不料太子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忽然伸手一推。

程瑶一下子被推出来,跌坐在地。

“霄姑娘——”小宫女一脸欣喜跑来,声音有些变了,“您,您这是怎么啦?”

程瑶鬓乱钗斜,垂头坐在青石地上,心底一片冰凉。

天家无情,果然不假。从此以后,她在太子心里再也不是难以亲近的姨妹,而是水性杨花的玩物。

对于有几分喜爱的女人,男人是会庇护的,而对于玩物,用完了谁会在意她的死活呢?

当然,到这个时候,程瑶依然笃定,尝过这具身子的滋味后,太子是不会让她轻易死了的。但她的尊严与体面,这个男人却不会再在乎了。

“霄姑娘,您怎么了,别吓奴婢啊,奴婢这就去喊人来——”

“别去。”程瑶一把抓住小宫女,随后松开她的手腕,抱膝瑟瑟发抖,“我坐在水池旁遇到了蛇,一直跑到假山后面就吓晕了。你不必去喊人,让我喝一盏蜜水压压惊就好。”

“这,这怎么会遇到蛇呢!”小宫女亦骇了一跳,手脚麻利倒了一盏****递给程瑶。

程瑶抖着手去接,不料茶碗没拿稳,一盏****尽数倒在了身上。

小宫女低呼一声,掏出帕子要去擦,被程瑶拦住:“不必了,衣裳都这样了,快扶我回房换了吧。今日的事,你可不要对旁人说,不然该成为笑话了。”

贵妃娘娘亲口吩咐要好生伺候的姑娘这样狼狈,小宫女满心惶恐,忙道:“霄姑娘放心,奴婢保证不会乱说的。”

等二人走远了,太子才从假山缝隙里绕了出来,嘴角挂着玩味的笑:“以往本宫倒是把这位姨妹看得太纯良了,没想到是个有心计的。呵呵,这样也好,以后才能长久。”

第三百二十三章 逐

程微本以为程瑶志得意满,会时不时来东宫刷一下存在感给人添堵,却不料这些日子竟安静得很,时间一下子就流到了七月底。

到了这个时候,早晚天气就没那么热了,程雅常在清晨时由程微陪着在园子里散步。

程微就是在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再次见到了素尘道长。

素尘道长宽袍大袖,玉冠束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见过太子妃后目光就落在程微身上,淡淡笑道:“早就听闻太子妃之妹精通符医之术,今日贫道总算见到了。”

程微只觉那道目光温和中隐含凌厉,明明落在她身上,却好似笼罩着所有人,仿佛能直透人心,逼得人不敢抬头。

事实上,簇拥着程雅的众多宫人已经不自觉低下头去,就连程雅因为信任幼妹而在最后两日偷偷停止饮用素尘道长提供的符水,都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唯有程微,立在程雅身后一派平静,悄悄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程雅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笑道:“道长过奖了,舍妹只是对符术有些兴趣而已。”

素尘道长深深看程微一眼,才回答程雅的话:“太子妃近日气色很好,想来是令妹照料的好。贵妃娘娘召贫道进宫给太子妃问安求福,看来是用不上了。”

“怎么会!”程瑶声音有些急切,“京中谁人不知素尘道长的本事,更何况是母妃关爱,本宫感谢还来不及呢,就请道长随本宫入殿吧。”

察觉身后衣角紧了紧,程雅侧头对程微道:“三妹,你可以随便在园子里逛逛。”

在宫中,无论是太后还是华贵妃对素尘道长都信任有加,程雅悄悄停了素尘道长的符水,心中是有些没底的。一是怕幼妹符术不及素尘道长,那次密室所言并非完全准确。二是怕被素尘道长察觉她的回避,在太后和贵妃面前说些不利的言语,将来处境更加艰难。

她身为太子妃,娘家无靠。太子不喜,想要长长久久下去,无他,不出错而已。

程微当然不放心程雅与素尘道长独处,扶着她手臂道:“我陪您一起回去吧。”

程雅颔首。一行人返回殿中。

屏退了宮婢,只留程微在一旁照顾,程雅横躺在榻上,由素尘道长查看情况。

程微冷眼旁观,见素尘道长修长手指缓缓在程雅腹部移动,疑惑之下,忍不住问:“道长为何按捏太子妃腹部?”

素尘道长表情无波看了程微一眼,问道:“莫非三姑娘对症下药之前,不需要探查病人情况?”

程微皱了眉。

她当然会探查,不过从阿慧那里学的是望诊之术。至于动手探查,却鲜少的。

她现在已经不敢确定阿慧教授的望诊之术是独门绝技,还是故意瞒下其他断症之法,是以对素尘道长的反问不好接话。

可这位素尘道长哄骗大姐姐喝下什么能改变胎儿性别的符水,却是无稽之谈。

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眼前之人对大姐姐心思不正。

眼见素尘道长双手在程雅腹部停留时间越长,而程雅并无任何异样,显然以往是见惯的,程微心中越发不安,不顾程雅的眼色。再次问道:“道长可看出,太子妃情况如何?”

素尘道长神色凝重,缓缓道:“太子妃胎位不正,目前离生产已经没有多少时日。难以改变,恐怕生产之时会有些艰难。”

“怎么会!”程微脱口而出,语毕,立刻望向程雅。

程雅面上并无任何变化。

不对!

程微眼神一缩。

大姐姐鼻翼处的颜色变了,可刚刚散步时分明还不是这样的。

望诊并不是说随意看一眼就能知道此人患有何种疾病,而是要符医全神贯注查看病人面部各处细微的改变。

程瑶将要生产。程微不敢掉以轻心,每日一早见面首要做的就是望诊一番,确保程雅无虞。

程雅面色已经惨白一片:“道长,那,那该如何?”

素尘道长摇头:“胎位正与不正,此乃天意,非人力能改变,贫道能提前窥得一二,以便太子妃做万全准备,已经是侥幸了。”

“不是这样!”程微扶住摇摇欲坠的程雅,冷声质问,“道长刚刚对我大姐姐做了什么?为何她会好端端转了胎位?”

素尘道长猛然站了起来,眼神居高临下:“贫道擅摸骨,刚刚正是以独门手法摸出太子妃胎位不正,小姑娘这话是何意?”

程微自从噩梦中窥见亲人们的悲惨命运,几乎是呕心沥血学习符术,哪怕是爱而不得的情伤都没有影响她全心照顾程雅,却没想到有人会堂而皇之动了手脚!

她的理智已经摇摇欲坠,抓紧程雅的手,颤声道:“大姐姐,您的胎位分明是正的,是这位道长——”

“荒谬!”

一声冷喝传来,华贵妃大步走了进来,却不知已在门口听了多久。

“太子妃,本宫请素尘道长来看你情况,你就是如此招待素尘道长的?竟任由一个小丫头对道长如此不尊重!”

华贵妃气势惊人,逼得程雅冷汗淋淋,说不出话来,反而是素尘道长淡淡开口道:“娘娘不必震怒,只是小姑娘不懂事罢了。贫道随师尊学符术数十载,近来才能通过摸骨推断妇人腹中胎儿如何,既然三姑娘不信,何不请御医替太子妃会诊,看情况如何。”

程雅即将生产,华贵妃对太子嫡长子还是非常重视的,听素尘道长这么一说,立刻召集众御医来东宫会诊。

“太子妃如何?”半个时辰过去,华贵妃问领头的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