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威胁吧,一定是威胁!

程微收回目光,拈起一块菊花糕吃了。

会作诗又怎样?惹急了,她一把箭扔出去,还不是扎得死死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赐婚

程瑶意会到程微的威胁,自觉被深深侮辱了,很不甘心,趁着接连数位姑娘上场展示才艺气氛渐渐松弛下来,与华贵妃打过招呼,来到程微身旁坐下。

“微表妹刚刚那一手投壶真是让人惊叹。”程瑶含笑看着程微。

按着谈话的逻辑,程微该赞一句她的诗舞。

程微确实有了反应,漫不经心扫她一眼,吐出两个字:“谢谢。”

程瑶一窒。

完全不让人好好说话怎么办?

“就是这种场合,投壶似乎不大合适…”程瑶欲言又止,美目流转,扫一圈留意到这边的姑娘们。

程微有些困惑:“你是说她们看了会害怕?”

她问的直接,还带了点不可思议,旁听的姑娘们可不干了。

谁害怕啊,投壶而已,又不是上战场,她们好歹是学了骑马射箭的贵女,有这么怂吗?

众女瞄向程瑶,很是不悦。

程瑶嘴角笑意一僵。

她不大明白,程微一直不聪明,怎么现在说话会挖坑了?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贵妃娘娘和太子在,还有这么多位夫人看着,展示一番琴棋书画更赏心悦目些,微表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程微直直盯着程瑶,忽然笑了:“我上场时却没想这么多。今日小宴,本没想到贵妃娘娘会让我上场,连节目都没准备呢,就是凑个热闹而已。哪里像孟姑娘精心准备,艳惊全场呢。”

这话一出,众女脸色微变,看向程瑶的眼神古怪起来。

是啊。先不提她那两首诗惊不惊艳,可这种场合,你身为贵妃娘娘的义女,出这么大风头要干嘛呢?难道还想跟着太子不成?

什么?没这个意思?既然没这个意思,那这么图表现做什么?难道纯粹觉得把她们踩在脚底下有趣啊?这更可恶好不好!

在各色目光下,程瑶坐不住了,匆匆告了别。返回华贵妃那里坐着。

有那脾气不大好的少女轻轻呸了一声。好感爆棚问程微:“程三姑娘,那真的是你远方表姐啊?怎么看着不大好相处的样子?”

“以前没见过,我也不大清楚呢。”

另一个少女凑上来。亲热挽住程微的手:“哎呀,我就喜欢三姑娘这般实在人,以后咱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程微抿唇笑笑。

不挡着别人的路,可不就看着亲近么。

一场菊花宴。程微收获了不少贵女们的好感,程瑶则隐隐激起了众女嫉妒。不过她那两首惊艳绝伦的诗还是迅速流传开来。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韩止在床榻上喃喃念着,猛然起身,“母亲。能写出这样诗句的姑娘,还看不出她的品性吗?求您成全儿子吧!”

一看韩止起身,陶氏面色微变。按住他道:“你快好好躺着,扯动了伤口。又该受罪了!”

韩止已是一头的汗,靠着床头歇了歇,拉住陶氏衣袖:“母亲,儿子自幼读书习武,何曾贪玩过?十七年来,更是从未干过出格的事儿。儿子唯一的不孝,不过是情不自禁喜欢上一个好姑娘而已。母亲,儿子明白,以往您不喜她是庶女出身,可是现在她已经是贵妃娘娘的义女,能够配得上儿子了。”

说到这,韩止自嘲一笑:“更何况,儿子未曾成亲,通房就已经有孕在身。与赵侍郎府退亲后,母亲可见还有媒婆上门?”

这话刺到了陶氏的痛处:“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韩止一听有戏,忙牢牢抓住陶氏的手:“母亲,您就成全儿子吧,儿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心愿而已。”

他本来就消瘦得厉害,前不久刚挨了打,脸色苍白病弱,瞧着分外可怜。

陶氏一颗心哪里还能坚持得住,长长叹一口气,道:“止儿,你是国公府世子,亲事不是儿戏。就算母亲同意,你祖父、祖母还有父亲不见得会答应。你姑母回来时可是对你祖母说过的,程二姑娘品行不端——”

“母亲!”韩止显然很气愤这种说法,咬了牙道,“您还不明白么,瑶表妹一介庶女,姑母怎么可能认可她?要说她有错,不过是不会投胎罢了。母亲,品行不端的人,能够写出那般诗句么?”

陶氏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韩止平复了一下情绪,正色道:“母亲,儿子知道,咱们家一直低调行事,和小姑有关——”

“这话是怎么说的!”陶氏面色大变,“你这孩子,快别说胡话了。”

“儿子小时候听到了。”韩止平静道,“当年祖父和父亲掌着兵马,犯了皇上忌讳。小姑倾城国色,犯了贵妃娘娘忌讳。母亲,若是儿子娶了贵妃娘娘的义女,这不是好事么?您就帮帮儿子,去和祖母他们求求情吧。”

见陶氏沉吟,韩止心一横道:“母亲,儿子如今的名声,想娶高门贵女是难了。您若是不帮儿子,那儿子便守着盼盼所生的孩子了此残生吧。若是祖父他们不喜,就把世子之位让给二弟好了——”

“住口!”陶氏气得浑身发抖,“你竟敢这么想,可对得起你父亲与我?”

“母亲,儿子愿意当一个好儿子。可若不能娶瑶表妹为妻,儿子将了无生趣,您真的忍心看着儿子这样吗?”

“让我好好想一想…”陶氏转身走了,脚步有些踉跄。

韩止抬手按住心口,疲惫闭上了眼睛,嘴角却翘了起来。

三日后,昌庆帝赐婚华贵妃义女与卫国公世子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名花有主,让重阳节那日见识到孟霄姑娘才华横溢的贵女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怀仁伯府中,韩氏却暴跳如雷。

她一把抓起茶蛊,狠狠掷在地上,几乎是在怒吼:“居然会赐婚,居然会赐婚!不行,微儿,你陪我回一趟国公府,我要问一问你大舅,他们是糊涂了不成!”

程微抽出手来,摇头:“我不去。母亲,您也知道是赐婚,就算回外祖家问了又如何?再者说,止表哥不是一直对她情有独钟吗,两个人成了亲,说不定还少弄出些事来。”

“你知道什么!”韩氏咬牙切齿。

她想说那小贱人早已不是完璧,可一想与之有了私情的正是自己侄子,既不能对未出阁的女儿说,又不能对外人说,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罢了,你不去,我自己去!”韩氏铁青着脸扬长而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窃

韩氏含怒而去,程微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下两首诗,心情却更不平静了。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这首诗,不仅让人惊叹,还讨好了大舅母,抛去品性不谈,这世上怎么会有程瑶这般兰心蕙质的女子呢?

是了,她总是井底之蛙,这世上天资卓绝之人何其多,不说远的,就说阿慧,听她讲述往事就可以得知,阿慧的一身符术竟是无师自通的!

“程微,你总算又想起我了。”镯子中传来阿慧有些急切的声音。

曾经她呆在程微体内时,是能主动与之沟通的,可再次困在镯子里,被那几碗黑狗血和鸡头折腾的只剩两成魂力,就只能等程微主动想起她了。

“阿慧?”程微神经绷紧。

察觉此点,阿慧忙道:“程微,你何必如临大敌?我现在只是一缕残魂,困在镯子里什么都不能干。咱们好歹相识一场,偶尔与我说说话,不行么?”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阿慧一听是没有什么指望了,语气刻薄起来:“既如此,你好端端想起我作甚?情绪波动还如此剧烈?”

“我——”程微张张口,莫名有了倾诉的**。

这世上,要说最清楚她和程瑶因何反目的人,当属阿慧无疑。

鬼使神差之下,她开了口:“阿慧,这世上是不是有天赋绝伦,无师自通之人?”

阿慧没想到程微会问这个,懒懒道:“天赋绝伦么?或许有。不过无师自通却不可能的,那还是人吗?”

“可你的符术,不就是无师自通?”

阿慧怔了怔,似是不愿再提起过往,冷冷道:“你别胡思乱想,我那是另有机缘罢了。”

“原来如此。”程微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压抑,喃喃道,“可我身边,就有这样一个人啊。”

“你说谁?”阿慧反问一句。声音变了,几乎是恶狠狠质问,“是不是你那二哥?”

天杀的,居然知道用全阳黑狗血泼她,那小子是要逆天啊!

程微一怔。随后有些哭笑不得:“不是的。呃,我二哥确实很优秀,但…怎么说呢,他和程瑶不一样。二哥虽然能把每一件事做好,可我能看到他的努力,比如二哥的好枪法,是他日练不辍换来的。可程瑶却不同,她给我的感觉,那些本事好像天生就会一般。”

程微干脆把那两首诗念了出来。

阿慧沉默片刻,喃喃道:“竟然是老乡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程微。你不必再给自己压力了,程瑶写出的那些诗词,不过是剽窃罢了。”

“剽窃?”程微抬高了声音,万万没想到这种可能,“怎么会,她以前还做过很多诗,每一首都是佳作,传扬出去当世大儒们都交口称赞的。要真是剽窃而来,世人会不知道?”

那些诗一旦面世足以流芳百世,如何能瞒得过世人?

阿慧语气有些意兴阑珊:“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就是因为每一首诗都惊艳绝伦。才不可能是一个人作出的。你想想,历朝可曾有过这样的诗人?一个诗人,总有高氵朝低谷之时,就算没有。至少有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怎么会像程瑶那样,每一首都让人震撼?”

趁程微发怔之际,阿慧干脆随口念了几首诗。

程微终于如梦初醒,连连道:“对,对。就是这样的好诗。你刚刚念的《白梅》,程瑶去年冬作过的!”

“如何,我没有骗你吧?”

在阿慧有些嘲讽的语气里,程微出离愤怒起来,全身都忍不住抖。

怎么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她那一夜夜的苦读,一次次的自惭形秽,岂不是可笑?

程微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阿慧,那些诗,你也会,是不是?”

“不全记得。不过春花秋月,凡是世人喜欢入诗的,都能说出几首。要不要我都念给你听?”

阿慧满是恶意。

凭什么同是老乡,她就落得如此下场,那个程瑶却混得风生水起?

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了,爱咋样咋样吧。

“好!”程微铺开宣纸,提笔,“你念,我记。”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

“姑娘,该用饭了。”

程微头也不回:“出去!”

欢颜退了出去,满心焦灼找画眉商量:“姑娘好好的,怎么就闷在书房里不停写字呢?瞧着好吓人。”

画眉同样脸色难看:“可不是,姑娘这样都快两个时辰了,不成,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今日好像是沐休的日子,我去瞧瞧二公子在不在。”

画眉跑了一趟又一趟,最后干脆去大门口守着,直到日头西斜,才见程澈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八斤,抬脚走进来。

“二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快去劝劝我们姑娘吧。”

一听画眉这话,程澈心口好似被一个小锤敲了一下,一阵心慌:“三姑娘怎么了?”

“姑娘从一大早就在书房里不知写什么,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到现在还在写,就好像…好像中邪了似的!”

程澈脸色登时变了。

“中邪”两字或许是画眉为了强调事情严重性随口说的,可是听在程二公子耳里却不同了。

要知道,他可是一碗黑狗血把被鬼上身的妹妹救回来的!

一阵风疾驰而过,吹得画眉裙摆都飘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早已不见了程澈身影。

画眉呆呆托了托要掉下来的下巴。

二公子,说好的云淡风轻、不动如山呢?

“微微——”

书房的门猛然被推开,秋风灌了进来,把满桌宣纸吹得一阵晃动。

程微转身,一脸迷茫:“二哥?”

程澈大步流星走进来,劈手夺过程微手中笔搁到一旁,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隐隐松了一口气,抬手替她擦去脸上墨迹,看着妹妹青白的脸色,斥道:“听丫鬟说你从早到现在关在书房里写字,到底还顾不顾自己身子了?程微,你再这般,是要二哥把你绑在身边,才放心吗?”

程微写了数个时辰的诗词,脑子都是混的,听程澈这么一说,一时转不过弯来,傻傻伸出双手:“绑吧。”

语毕,双眼一闭,累昏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好意提醒

程澈伸手,把程微抱住,吩咐吓得目瞪口呆的画眉:“去打水来。”

“要,要请大夫吗?”一贯口齿伶俐的画眉说话都结巴起来。

程澈目光不离程微左右,沉声道:“不必,三姑娘是累过头了。”

不多时,画眉端着面盆软巾走来,站在门口处,脚步一顿。

程澈已经把程微放到榻上,挨着她背对门口而坐,二人双手紧紧握着,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感觉。

画眉摇摇头,甩去心头的异样感觉,端着面盆走进去:“二公子,水来了。”

她说着把软巾浸入八宝纹珐琅面盆,拧干后探身上前,要给程微擦脸。

程澈伸手把软巾接过来:“我来吧。”

画眉就站在原地,默默看二公子拿着软巾一寸寸替姑娘擦脸,神情专注,动作温柔,简直让她们这些伺候主子的人汗颜。

程澈替程微擦完脸,又拉起她的手,仔细擦拭掉上面的墨迹,这才转身看向画眉,吩咐道:“去准备一些甜汤热着,等三姑娘醒了端过来。”

“是。”画眉端着面盆往外走,站在门口忍不住回头,总觉得那幅画面太过温馨,温馨得让人有些异样。

若是,若是将来的姑爷能像二公子这般对姑娘好就好了…

呸呸呸,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姑爷对姑娘的好,当然和二公子这种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