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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施施然摇了两下扇子,扇缘银锋反射出一丝细细锐利光芒:“即使谈不妥,他也打不过。”

她看了看远处的祝倚青,果然是一脸憋屈委屈的模样,脖子上一道血痕。显然刚才她没注意的功夫,两人过了一招半式,而且胜负分明。陆栖寒拿扇子割人脖颈子的本事不减当年啊。再看一眼陆栖寒,侧颜依然温润如玉,浑似刚刚欺负了人的不是他。

这个人果然深不可测,表里不一啊。阿裳心中再次寒颤一下。

“走罢。”陆栖寒道。

她犹豫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跟他走。却听他补了一句:“肋处疼,扶我一下。”

她就急忙上前扶着他手臂了,动作完全抢在了心思之前,将那疑虑抛至脑后。二人路过祝倚青身边时,那人咬牙切齿飚出一句:“装什么装,刚才打我的本事呢!”

陆栖寒哼了一声:“正是打你才扯到了伤处。”

祝倚青暴跳:“怪我喽!”

“正是……”

“好啦!别吵了!”阿裳不得已出声平息舌战。

祝倚青又跟上他们几步,却也不敢走得太近,声音变得哀戚戚的:“小错!小错!你不要走啊,要走也得……替我解了毒再走啊……”

阿裳一怔:“什么毒?”站住了脚步,回头惊讶地看着他。

祝倚青更加惊讶:“你给我下的毒,难道忘记了吗?”三下两下卷起了袖子,将右手臂亮给她看:“这个噬心蔓,不是你给我种下的吗?”

阿裳定睛看去,只见他的手心里有一点蓝紫色斑点,如豆粒般大小,在朝着腕脉的方向又蔓延出一点点细小的、妖娆的蓝色丝缕,像种子发了一枚新芽。

噬心蔓。

阿裳知道这种奇毒,虞错擅用的很多种独门奇毒她都听朱雀宫中的人说起过,而没亲眼见过。今天也是头一次见到。据说是下毒者在人的手心暗投下一枚毒种,初时无知无觉,然后就会如种子发芽般抽丝拔缕,沿血脉蔓延,毒素如藤蔓一般沿手臂慢慢生长,长到心脏部位时就会心脏麻痹而亡。

祝倚青一开始发现这东西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给他下了毒,想来想去,只有那日到来的女叫化子摸过他的左手。原想当面盘问,但这几日再一接触,感觉这个自称小错的女子越发扑朔迷离,忽而单纯得难以置信,忽而又有些难以理解的表现。

这种毒发展得慢,他本想等一等,观察一下再做决断。但没想到陆栖寒这就要将小错带走了。而这女人竟露出一脸惊讶和无辜,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他愤慨不已:“你难不成给人下了毒就忘了?”

阿裳盯着那妖艳如纹身的蓝色花蔓,咽了口唾沫,抱歉地道:“我大概习惯成自然,就顺手来那么一下,然后,就,忘了。”……怪不得这家伙看她看得死紧,生怕她跑了,原来不是惦记卖给他的一只左手,而是因为中毒了啊!同时深深配服虞错的心机。在初见陆倚青的时候,虞错就认出他来了,甚至可能猜到阿裳会产生切除左手的想法,先发制人,下个毒以防万一。果然老奸巨猾!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1祝倚青震惊了。“小错,那你不会连解药都忘记带了吧。”

阿裳甩了甩左手,企图唤醒虞错问问腰上那一串小瓶哪个是噬心蔓的解药。然而虞错睡得死,全无反应。她强自镇定,仰起脸儿对祝倚青道:“你要取我左手,我便控你右手,公平的很。解药,不给。”

陆栖寒看她一眼,目光中流露讶异之色。

她很想解释一下这种做出阴毒行径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大魔头虞错,然而哪里开得了口?

却听陆栖寒冒出一句夸奖:“干的好。”

她呵呵干笑一声:“过奖。”

祝倚青怒道:“你们给我闭嘴!”又转向小错:“喂,你岂止是控我右手,是要我的命啊。”突然欺身而上,想要制往小错抢夺解药。

凉风一掠,折扇擦喉而过,祝倚青急忙后跃。扇后露出陆栖寒清冷的眼:“不要妄动。”

阿裳见这把扇子着实威风,胆量越发被撑了起来,摆出一张得瑟脸:“噬心蔓发作很慢,要三十日才会长到心口处。你只要放我们走,不要老想着砍我的手,到时候我会给你解药。”

祝倚青悚然道:“小错,你跟着陆栖寒学坏了!快离他远些!”

阿裳没接这话,而是提要求了:“给我们准备两匹马,再准备点路费。”

“休想!”祝倚青面色铁青。

“解药。”阿裳望天念道。

“月生,给他们备马!”祝倚青气得腔调都变了,甩袖而去。

月生牵了两匹马,封了二十两银子给二人送过来,阿裳却傻眼了:“我忘记我不会骑马了……”她在朱雀宫中娇生惯养的,只坐过马车,何曾学过骑马?转向月生:“那个,月生,请楼主备辆马车好吗……”

身边掠过小风一股,月生已是不见了踪影。这家伙为了躲避讹诈,居然动用了轻功,不愧是祝倚青的门下,一般小气!陆栖寒拉住跃跃欲试着要去找祝倚青索要马车的女人:“小错,适可而止。你今日欺负他欺负得差不多了,当心惹急了会咬人。”

“可我不会骑马啊。”

“与我共乘一骑吧。我扶着你,不会掉下去。”

“唔……”

两个人只骑走了一匹漆黑的马儿。

马蹄将一路日光踏成闪烁的碎片。陆栖寒在后,阿裳在前,他几乎是将她拢在怀中的,微风掠耳,发丝绕到他的脸上去。他抬手将这缠人的发丝理了又理,挽了又挽。阳光映花她的眼,发间感觉到他的手指轻柔的穿过,指尖时时触到她的耳际和后颈。

路上分外寂静,只有踏踏的马蹄声。

空气都是透亮的。

如此干净又宁静的相处,若是没有一丝隐瞒的东西该多好。

她忽然扯了一下马缰,道:“停一下。”

马儿停下,陆栖寒在身后问道:“怎么了?”

她背对着他,活动了一下左手的手指。虞错还在睡着,没有反应。趁这个时候问些什么吧。

“陆栖寒,”她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答道:“你是小错啊。”停顿一下,又道:“你自己说叫小错,可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名字。我只知道你是朱雀宫的人。”

尽管早已偷听过他与祝倚青的对话,他这样的坦然还是让她有些惊讶,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目光纯净得一望到底:“你知道那一晚我们埋伏在山中是为了什么吗?”

“难道……”

“没错,”他说,“是跟踪你们。我们伏羲教多年来致力于与朱雀宫做对,这样的跟踪是我们的日常任务。”

阿裳听他把跟踪他人、毁人生意的事说得如此坦然,只觉惊奇不已。名门正派的脸皮不是都挺薄的吗?这位少侠的脸皮为何厚得一枝独秀?

陆栖寒接着道:“你半夜出现在那里,多半是朱雀宫的人,再加上后来看到你出手、用毒,再无可疑。”

阿裳心中忽然一紧,猛地以右手按住了自己的左手。她担心虞错听到对话,会飞起一掌,打断陆栖寒剩下所有完好肋骨,要他小命。幸好左手并没有反应,显然还没有睡醒。

伏羲教与朱雀宫多年敌对,宫主虞错在他们眼中自然是第一个死对头。

现在虞错在哪里?在她的左手中。

是谁代替了虞错的身份存在?

是她阿裳。

她心中慌得厉害,急急忙忙就往马背下面蹭。他展臂环住了她的腰,阻止她逃跑,在她耳边道:“你不要走。你不是说要求医问药吗?我们伏羲教医术天下闻名,与我一道回去吧。”

她静心想想,陆栖寒似乎并没有判断出她更详细的身份。试探道:“你是劫持了我吗?”

“就算是吧。”他的语气中流露歉意,”顿了一下,道:“小错,这几天,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可是你的身份非同一般,我不能纵容你离开,你得跟我回教中,容我与师父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听他说她身份不一般,她心中又是一沉,硬着头皮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他微微一笑,道:“你是虞错的右护法,玄鱼。”

阿裳长出一口气。

他眼底闪着光,挑了挑眉:“我猜错了吗?”

“没有猜错,非常正确,陆公子果然智慧过人,佩服佩服!”紧绷的精神乍然放松,她的溢美之辞滔滔而来。

他的眼睛弯弯含笑:“你偶然间露过功夫,手法、内力都颇是不俗,由此可猜出你是朱雀宫中重要人物,不是长老就是护法。”

她仍是不解:“我们四大长老中也有两个女的,你如何猜出我便是玄鱼的?”

他道:“因为我听说玄鱼护法长得很美,姑娘你这等天人之姿,必就是她了。”

她连连点头:“没错没错,猜得好准,佩服佩服。”

他嘴角的微笑忽然降温,问道:“那么,玄鱼护法,我问你一件事。阿裳,她……”

阿裳听他突然提到自己的真名,心跳如瞬间停止了一般,又是惊得呆掉。

他的话语却打住,低低道:“算了,不问了……”低沉的音线,她即使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感觉到此时他眼底泛起的仇恨的光。

尚来不及去揣摩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感觉左手微微一动,心中就叫了一声不好!

一念未及,左手手指已成爪状,绕过她自己的右肩,反手向后面的人心口插去。

她急忙伸右手去按左手,却感觉左手力大无穷,根本阻不住——虞错是察觉了他的敌意,真的起杀念了。而身后的人似是毫无察觉。

情急之下,她的上半身猛地向前趴去,紧紧趴在了马背上,偷袭的左手保持着狰狞的爪状,被结结实实夹在了她和马颈之间……

陆栖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一道疾风正面袭来,阿裳瞥到一道锐利尖刺闪着冷光,以及那冷光之后,玄鱼冰冷的双眼。毒刺直直袭来,而她恰巧为了阻止左手而伏下了身子,将身后的陆栖寒完全暴露。

她整个人顿时惊得如堕冰窟。想要让玄鱼住手,已是发声不及。想要提醒身后的陆栖寒躲避,也来不及。

一瞬间世界寂静,耳边唯有毒刺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突然感觉背部被覆盖住,是陆栖寒伏在了她的身后,同时“嚓”的一声,是陆栖寒背部衣料被划破的声音。这一刹她分明感觉到了他保护的姿态。

头顶又是“铮”的一声轻响,尖刺一击不成,尾部连着的一根细细钢链向回一扯。阿裳见识左手虞错玩毒刺,这种毒刺连有钢索,后招连连!

然而这一收一放之间陆栖寒已有了反应的时间,手中合并的折扇半空里将那钢索一拦,毒刺打了个转儿绕在扇上,反被他握住,与玄鱼成角力之势。

仍伏在马背上的阿裳,看看扯着钢索拔河的两个人,一愣一愣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鱼急得大叫一声:“快出手!”

陆栖寒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意味不明。她张了一下嘴巴,想解释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一犹豫的功夫,突觉自己的左手蓄力而起,朝近在眼前的陆栖寒的心口击了过去。

她拚命运用肩膀的力量想要阻止它,然而无济于事。

砰的一声……

钢索扯断,陆栖寒平平飞了出去……

刹那间她也松了一口气。他用空闲的手接下了这一掌,借势向后飞出。匆忙间,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复杂的神情。

“做得很好,宫主。”带着些许凛冽的话音远远飘进她的耳中,陆栖寒返身跃起,身影消失在林间,她目送着,隐约可以看到他背后衣服的划破处洇出血迹。

宫主,宫主。

阿裳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仍呆呆坐在马上。他叫她“宫主”。方才左手对他出手,他认定她是虞错了。

不,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