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项目什么开始?”

“明天。”楚千帆将她从腿上放下来,自己也站了起来。

“所以,今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但是楚千帆第二天却没有时间和安语童讨论网站的事,他忙于应付媒体,因为他要放弃艾哈德剩下几本书的事被曝光了。

那是一份正规报纸“文化娱乐”板块内的新闻,还配发了编辑评论,评论用语很尖刻,说楚千帆错误判断了艾哈德在中国的市场潜力,造成严重亏损后,企图以放弃其余书籍的策略来降低投入,让所有艾哈德的读者都很失望,因为之前楚千帆还一再对读者保证,就是楚天一家来做这套书,也不会影响质量。记者还发了对许欣然的采访文章,许欣然对楚千帆也是一派指责言辞。

楚千帆在办公室内大发雷霆,因为这件事他只在公司内部会议上说起过,还没正式行动,居然记者这么快就写出来了,必定是有内鬼卖新闻给记者。

于是所有相关人员都被叫进他办公室,不过因为人员众多,也无法调查出是谁干的,楚千帆警告了一番,便让他们都出去了。

晚上安语童问他是不是要对艾哈德书籍增加包装费用,楚千帆冷笑着说:“当然不会,否则不是又让萧竞航得逞了吗?”

安语童一怔,问:“你怀疑这件事是萧竞航的人干的?”

“你不会忘记你曾经在萧竞航身边做卧底的事吧,他现在不过是如法炮制而已。他想要用这件事把楚天彻底整垮,他做梦。”

楚千帆愤恨地将筷子用力扔到地上,安语童沉默地蹲□去捡。楚千帆看着她的脸色,语气转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那些事,让你不开心了。”

安语童又帮他拿了一副筷子,微微笑着说:“我没事,你心情不好,说出来会好一些。”楚千帆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老婆就是体贴,我帮你盛饭。”

安语童继续微笑地看着他走进厨房,只是当他一消失在她视线里,她就再也笑不出来。她想起萧竞航在她微博上的话,她知道他这样对楚千帆穷追猛打,不过是因为她要和他结婚。

51警署

楚千帆态度强硬,艾哈德剩下来的几本书完全按照他的策略在操作,这种事不具备全民娱乐的特点,文化版登了一次后也就不再有议论声了。

之后楚千帆的精力都放在了一部名导演的文艺片上,他客串出演里面的一个作家角色。安语童因为要负责网站的筹备工作,不能和他去外地片场,安语童本来很担心楚千帆不在,很多事情她不能决定,楚千帆说:“这又不是很紧急的事,实在决定不了就等我回来再说,你把能做的先做了。”

安语童自从进了楚天以后,一直在跟着学习公司的管理和决策,没有做过什么实事,所以对于楚千帆新给她的职位,她比总裁特助更有兴趣做。

周六因为MIS人员在公司加班,安语童想过去看看他们的进度,但又不放心安语裴一个人在家,就把他一起带去了公司,开了楚千帆办公室的门,让他在里面打电脑游戏玩。

加班时间过的很快,安语童怕安语裴肚子饿,就和几个同事打了个招呼,想早点带安语裴出去吃午饭。一走进楚千帆办公室,她吓了一跳,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为了平常联系方便,安语童给安语裴配了个手机,安语裴已经学会了接听,和按快捷键找姐姐和楚千帆。

安语童走到桌子后面,用桌子上的直线拨打安语裴的手机,刚拨通,就听到铃声从桌子底下传来,一低头她就看见安语裴的小包正落在地上。

她猜想安语裴是一个人呆的无聊,出去找她了,她回到刚才电脑部办公室,问还没离开的那两个职员有没有看到她弟弟来找她,对方回说没有,然后又帮着她在各个楼层,和室外的花园里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

这下安语童有点着急起来,她怕安语裴离开楚天大厦后在外面迷路,那就很难找了。

她正着急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见是个陌生号码,心里盼着是安语裴找的人打电话给她了,连忙接听。

话筒内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他说:“请问是安语童小姐吗?”

“是的。”

“安语裴是你什么人?”

“是我弟弟,是他叫你打电话给我的吗,他在哪里?”安语童急切地问着。

“我们这里是XX区警署,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你的电话是我们从电脑中查到的。”

安语童松了口气,既然安语裴被人领进了警署,就没关系了。忙说:“谢谢你,我马上过来领他回家。”

“恐怕你还不能领走他,安语裴打伤了人,被我们扣留了,请你马上过来协助调查。”

“什么?这不可能,我弟弟,他是个智障孩子,从来不打人的,是被人冤枉的吧,请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啊。”

安语童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伤者现在就在我旁边,还有很多的人证,不会冤枉他。请你过来自己问他吧。”

对方口气很不耐烦,也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报了个地址后就重重地挂了电话。安语童心慌意乱地找到其他同事,让他们不用再找人,然后匆忙地赶去警署。

安语裴原本坐在警署办公区的一个角落里,眼睛一直看着入口处,一见到安语童进来,狂奔到她面前,放声大哭。

安语童见他嘴角有伤痕,两眼红肿,也吓的不清,胡乱地摸着他的脸和身体,急问着:“语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和人打架?”

“是他骑了摩托车过来,我摔倒了,我想起你以前说的要是被人撞,就不能让他走,我就去拉他,他骂我是白痴,我就打了他。”

安语童在安语裴上次被车撞后确实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另外为了不让邻居的孩子欺负他,让他去练跆拳道自卫,并告诉他若是有人叫他“白痴”,就打他们,没想到今天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她后悔不已。

一个年轻的男警察走过来,听声音正是刚才给她打电话的那个。

“你是安语裴的姐姐?”

“我是。警察先生,能不能让我先带我弟弟去医院检查□体?”

“已经去过了,两人都验了伤,这是医院报告,对方伤的比你弟弟重,而且现场有几个证人证实是你弟弟先动的手。现在这位左先生要告你弟弟。”

安语童朝警察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孩子正坐在沙发上,头上缠着纱布,脸上因为有些淤青,而显得阴沉可怕。他听见警察说到他,立刻站起来,大步向他们走过来,安语裴紧紧攥住安语童的衣袖,安语童搂住他,轻拍着他的背,示意他不要怕。

那人人还未站定,已高声大骂道:“原来是你在背后教你弟弟讹诈,我碰都没碰到他,他就自己摔倒了,我见他是个孩子,原来也不想计较的,没想到他站起来就动手。算他倒霉惹了我,我认识这个局的局长,我不让他蹲个十天半月班房的我就不姓陆。”

“不要啊,左先生,我弟弟以前被摩托车撞伤过,我才教他被人撞到的话不能让那个人逃走,可能是他看见你摩托车开过来吓糊涂了,我弟弟,他其实,其实只有七八岁的心智,没有正常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思维能力,你们不能拘留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你以为你这么说说就能走人吗,现在知道害怕已经来不及了。小李,我要求拘留他,你要说不行,我直接找张伯伯。”

安语童大急,哀求地看着那个警察:“我没说谎,你们和他说话应该能感觉到的,不信可以找医生来测智商,拘留一个有病的孩子不符合法律啊。”安语裴看见安语童着急,立刻大哭起来,边哭边叫着:“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李,怎么这么吵?”

小李回头看到来人,恭敬地叫了声:“局长,这个人打了小左,小左要求拘留他。”

安语童一听是局长到了,连忙将怀里的安语裴推开了一些,抬头看过去。那个局长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正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打量着她和安语裴,她听刚才那个警察说的话,好像这个小左不仅和局长相识,警署里的人和他也都很熟悉,她心里一沉,正想和局长解释一下安语裴的情况,只觉得有一道目光正从远处射向自己,让她没来由地全身发冷。

她茫然地向别处望去,在离局长两步远的身后,萧竞航定定地看着她。

小左对着局长叫了声:“张伯伯。”张局长摸摸他的头道:“伤怎么样?”

“医生说要看今天晚上有没有事,若是头晕,要马上去医院。”

“那自己小心点。”

“我知道。”小左探出头,看着进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竞航,怯怯地叫道:“哥。”

安语童脸色瞬间变白,萧竞航慢慢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难得来我这里住两天,闹出这么大的事,让我怎么跟阿姨交代?”萧竞航的表情说不出是责备,还是忧虑。

“不是我要闹事,是这个白痴先打我的。”他手向着安语裴一指。

萧竞航停顿了一下,然后像他的目光离开她时那样,又慢慢地回转过来。

安语童已经弄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语裴错了,我代他向你们道歉,要多少赔偿,我都会付的。求求你,告诉警察语裴的真实情况,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呆在警署里,他会很害怕,还会被其他人欺负。”

萧竞航有些恍惚,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到毫无伪装,又不堪一击的安语童了,他虽自负从没被她打倒过,但他和她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太长时间,他身心疲惫,只是不敢松懈,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役。忽然出现这样的时刻,她不带任何敌意地站在他面前,他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她。

“哥,你认识他们?”两人之间气氛异常,虽是疑问,但除当事人外的其余人心里都有确定的答案。

萧竞航没有回答,转向局长说:“张伯伯,按和解结案吧,具体赔偿事宜,我会和对方家属谈,不会再麻烦警方。”

“哥,这女人分明是在找借口逃避责任,说什么她弟弟智商不正常,根本就没证据。我不和解,你得帮我出这口气。”

萧竞航瞪了小左一眼,他有些不情愿地安静下来。

“安语裴是特殊教育学校的学生,我去那里时见过他,你想让我对一个我捐助过的孩子不依不饶吗?”

小左还想表示反对,张局长已对身旁的警察说道:“小李,写个结案报告,让他们签字吧。”

“好的。”小李早就看出安语裴不是正常的孩子,因为小左的压力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能迅速结案是他最希望的结果,连忙写好报告,让当事人都签了字。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小李对着安语童说。安语童没有动,只站在原地侧身看向萧竞航,见他正倚着桌子在和张局长说话,笑容浅淡,一如平常。

萧竞航略微向她那里瞟了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好像没有看到她一般。

小左走到萧竞航身旁,轻声说了两句什么。萧竞航随即对张局长说:“张伯伯,又麻烦了你一次,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来谢你。”

“哪里话,代我向你爸爸问好。”

“好的。”萧竞航看了看身后,小左乖乖地跟了过去,萧竞航眯着眼睛,淡淡地问:“你不跟我走吗?”

安语童迷惑地看着他,两手拇指相对,不停地绕着圈,萧竞航像是很喜欢看她这种样子,静静地观赏了一会后才继续说:“我们不是还要谈赔偿吗?另外你还欠我一句‘谢谢。’”

安语童咬了咬下唇,手牵着安语裴,低头走过去。

她走到他面前后轻声说:“谢谢你。”

“叫我的名字。”

萧竞航说的很霸气,她一惊,抬眼看他,他挑衅地挑了挑眉。

她犹豫了很久,那两个字始终说不出口,他也不催促,只安静地看着她。

“谢谢你,竞航。”安语童脸上一片绯红。

萧竞航侧过身去站立,于是她清楚地看到了他完美侧脸上的那一抹笑容。

52来者

张局长正要往自己办公室走,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名字,他转身过来,诧异地对面前的美貌女人看了两眼,才惊喜地说道:“陆离,你不是在美国吗?”

“昨天刚回来。”

“这么多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还这么漂亮。”

“什么呀,老了好多。”

“没老没老,有没有嫁老外啊?”

“嫁过,离了。老张,我这次回来是寻亲的,想咨询下专家一些手续问题。”

“我算什么专家啊,我先听听你的情况吧,去我办公室聊。”

陆离笑着说好,刚要迈步,见地上有一张纸,她捡起来放回到桌上,她放开了手,但目光却还停留在最上面那一行上,那里是两个名字:安语裴和安语童。

萧竞航的汽车开出警署,上了高架,小左问:“哥,我们要去哪里谈啊?”

“把你送回家,我会和他们谈,不用你管。”萧竞航说的轻描淡写,安语童懊丧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后视镜中他脸的上半部分,想到刚才那句被强迫的话,脸又红了起来。

小左对此好像没什么异议,只是看着窗外问:“回家也不是走这条路啊?”

“是回你自己的家。”萧竞航尾音加重,小左身体一跳,随即是更强烈的反应。

“干嘛要我回家,我身上有伤哎,你怎么能把我赶走?”

“就因为你有伤才送你回去,我哪有时间照顾你。我来的路上已经给阿姨打了电话,她正在家等你。”

“我这样怎么能让她看到,她肯定在心里笑话我,你那不让我住,我就去住旅馆。”

萧竞航斜他一眼,说的万般自信,让听的人更加郁闷。

“你要有钱住旅馆也不会住我这。”

见小左拳头紧握,一副要跳车的样子,萧竞航语气转好了一些。

“为个女人,至于和自己妈闹成这样吗,你让那女人以后怎么进你的家门?你要想娶她并且让她过的幸福,就得说服你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闹决裂。”

小左松了拳头,转过头又换了一副哀求的表情。

“哥,我妈最听你的,你帮我说服她吧。”

萧竞航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

“我自己的女人还没搞定,不知道怎么帮你?”

目光在镜子里相遇,安语童首先撤离,只是那一秒间,萧竞航眼中那似调侃,又似无奈的东西已进入她眼里,她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小左下车后就看到自己的妈妈站在门口,见到他,眼泪流到眼角。

萧竞航在车内和小左的妈妈说了几句话后,继续向前开去。

这次是安语童先说话:“我们现在去哪?”

“你很为难?”他答非所问,而她则如入雾里。

“什么?”

“刚才我听到你叹气了,是不是怕休了楚千帆后他会找不到老婆?”他轻笑着,让她的怒火慢慢升腾起来,却又不好发作。

“你不要再和他斗了,你要报复,就找我好了。”

“难道你和他分家了?”安语童气结,见安语裴已在车座上睡着了,怕吵醒他,只得压住音量回击:“你以为你能斗的过他?”

“你是在提醒我还没祝贺他艾哈德图书销售火爆吗?我最近比较忙,稍晚几天我会这么做的,我从来不轻视对手的成功。”

安语童知道这个话题再谈下去,只会让自己生气,她看看窗外,见车子又在向高架入口处开,再次问了这个问题:“你要去哪里和我谈赔偿?”

“去搞定过你的地方。”

萧竞航突然提速,安语童一阵心惊肉跳,又无法跳车。

到了安语童的家,安语童让安语裴先去洗澡,然后进厨房给他下面条。

等她从厨房出来后,见萧竞航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这么看着我,是要我帮忙的意思吗?”

她莞尔一笑:“这是给你做的,你最爱的咖喱牛肉面。”

萧竞航一怔,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而她的笑容只维持到他来到面前为止。

“你还记得?”

“不是不想忘记,只是不能而已。”他眸色沉郁,对抗着她的烟波浩渺。他不是不吃惊的,她的突然让步,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为什么要说出来?”

“说不说,你都已经知道。”他眼中还有狐疑,但心却是刹那柔软,吹弹欲破。

“你这样费心机对付千帆,逼我回到你身边,也不过是为了赌一口气。竞航,你放手吧,这样我们即使做不了朋友,还有机会不做仇人。”如有重物落下来,萧竞航在瞬间身心俱碎,胸口的连绵波纹,似那些百转千回的往昔,在他抓不住的灵魂深处四处逃逸。他以为他能一步走到她面前,而其实她已算好了距离,他永远都会离她还剩一步。

“刚才那句话算是我的赔偿吧。”她笑的很不适时,他本已松懈,却又不得不重新穿上盔甲。

“你以为一句话就够了吗?如果我证明语裴有暴力倾向,他一样会被关,只不过从警局换到医院而已。”

“你在威胁我?”她也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好了上阵的准备,他看出了这一点,刚刚以为自己的心只是吹弹欲破,现在才发现原来已经破了。

“你要是不想让我威胁,就给出一个好的赔偿条件。”

“你要的我给不了。”

萧竞航冷笑,再没一丝手软:“你以为我会说我要你吗?”

她很想也对他笑,然后说一句力度足以刺痛他的话,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她都笑不出来,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她终于知道当他说不要她的时候,她是这样的身体反应。

他很突然地吻住她,她大惊,用力推搡,腰却被他紧紧箍住,她发疯一般捶打着他的肩膀,他手里毫不松劲,只是嘴上含的更深。

她狠狠咬破他的唇,血液沿着紧紧贴在一处的唇线渗入进去,两人同时感到了口中的腥味。萧竞航放开她,右手拇指从唇瓣上一抹而过,眼神凌厉地像一把尖刀,她周身都是他捅出的刀口,汩汩地冒着血泡。

“难道只许你对我做这种事,我就不可以吗?安语童,你得学会公平。”他嘲弄的一笑而过,似他擦血迹的动作,干净利落。

“姐,我饿了。”安语童怯怯的声音在两人兵刃之间穿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