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有谢姑娘主动相邀,郁桃犹豫再三,哪怕是再想和沈度待在一块儿,可沈度她天天都能见着,谢姑娘却是以后就见不着了。

那可是个天仙似的美人儿,郁桃也喜欢和她一块儿。

等她见到了谢姑娘时,面上还有几分欣喜:“我记得你还急着要往京城去,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也不急着赶这几天。”谢姑娘轻轻地道:“若是在青城多待些日子休息,想来也是不错。”

“你那些丫鬟竟然也愿意?”

郁桃记得,她的那些丫鬟侍卫可个个都小心不已,连谢姑娘一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便急哄哄地要去找药,若是谢姑娘哪天食欲不振,更是还要因为她是得了什么重病,简直是将谢姑娘当做了瓷娃娃,生怕一不小心就磕着碰着了。

像昨日,她还以为谢姑娘是自己跑出来,谁知后来才知道,原来一直有侍卫跟在谢姑娘的身后,难怪她们在外头玩了一天,也没见得有人出来找谢姑娘。

谢姑娘道:“今日也有人跟着。”

郁桃恍然大悟。

她四处看了看,没见着眼熟的人,知晓他们应当是藏在了某处,也就不再在意。

青州城大得很,她与谢姑娘昨日玩了一天,也没有全部走完,今日正好也去剩下还未去过的地方。

郁桃玩得倒是高兴,可谢姑娘面上仍是淡淡的,除了见着几样新奇的、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时,面上会露出几分惊讶之外,平时面上便一直没什么波动。

连郁桃都看的出来她有心事。

郁桃不敢问,便只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与谢姑娘一道儿玩,反倒是谢姑娘,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等找到了机会,谢姑娘才总算是问出来了:“你与你的夫君……很恩爱?”

郁桃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也不多想,爽快地应道:“那是当然了,我最喜欢我相公了。”

“喜欢?”

郁桃精神一振,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追求史。

从她小时候跟在沈度后头追着沈度跑,到后来长大以后,又和沈度互通了心意,郁桃说起自己小时追着沈度跑的那段日子,说尽了自己的心酸,连着从小被沈度压着写大字,作文章的事情都说了。

谢姑娘听了,瞧着却是愈发沮丧的模样。

她又问:“你们竟是早早就两情相悦了?”

“可不是嘛。”郁桃昂着头,得意地道:“我相公可喜欢我了,早就跟我爹说了要娶我,先前还挨了我爹一顿打呢。”

谢姑娘抿了抿唇,一时没了话。

郁桃回过神来,将她方才问的话在心中反复念了几遍,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端端的,谢姑娘为何要问起这个?

若她梦里头的事情是真的话,谢姑娘如今已经和太子定下了亲事才是,只等着以后进宫做太子妃了,为何现在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还问起她夫君?

想起梦中的事情,郁桃警觉起来,警惕地打量着谢姑娘,生怕她忽然说出什么可怕的话。她的度哥哥那么好,会被人喜欢也是情有可原,可谢姑娘何时与度哥哥接触过?

谢姑娘对沈度没什么兴趣,她眉头蹙起,纠结了半晌,才迟疑地问道:“若是你当初嫁的是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啊?”

谢姑娘声音更低:“若是你爹逼你嫁人,你无法反抗,该怎么办?”

“……”

郁桃一下子愣住。

好半天,她才恍然大悟:“你是说,要是我不喜欢我相公,可我爹为了我相公家的家财,逼我嫁给他,是不是?”

“……”谢姑娘迟疑地道:“也许是可以这样说。”

郁桃想了想:“那也没办法了。”

“……”

谢姑娘瞧着,好像更失落了。

一路走来,两边车队离得近,她偶尔也能看见这对小夫妻,虽是身份不高,只是普通商贾,可却恩爱有加,哪怕是不说话,不做亲密的动作,偶尔与对方的视线对上,眼中也会自然而然盛满爱意。

谢姑娘说不出来,可心中大抵是有些羡慕的。

“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们也违抗不了,要是只是让你嫁人,不是要拆散你和谁,那还好一些。”

“好一些?”

“是呀,若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了别的人,那该有多心疼啊。”郁桃光做梦,就难受的不行了。“可要是没喜欢的人,那就好说了。”

“好说?哪里好说?”

“当然是要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啦。”郁桃理所当然的道。

谢姑娘愣住,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个答案。

郁桃掰着指头,一本正经地道:“是我相公教我的,他说人最不能亏待的就是自己,若是成婚以后,夫君对你不好,也可以和离,除了爹娘之外,天底下可没有对你更关心的人了,要是爹娘都救不了你,除了你自己,也没有别的人能帮你。”

“那要是不能和离呢?”

“不能和离?那就更要对自己好一点了。”郁桃煞有其事地道:“你想,要是和你不喜欢的人在一块儿,本来就那么委屈了,要是还过的不好,那不是更惨了吗?”

“那又什么用呢?总归是逃不开的。”

“有用,用处可大了。”郁桃给她举例子:“你瞧,我相公可比我厉害太多了,他要是对我不好,我爹一把老骨头了,还没进门就被赶出去了,他想对我不好,把我关在后院,不让人理我,也不给吃肉,连新衣裳也不给我做,一年到头也不来见我一眼,还有了别的夫人,那我可不就太惨了吗?”

郁桃说的是自己的梦,把谢姑娘说的一愣一愣的。

“可要是我厉害一些,我总归是我相公的正妻,在家里头,爹娘也都是站在我这边的,要是我相公对我不好,他们也会给我出头。要是他们也出不了头,那我也不能被他后来收的那些夫人欺负到头上吧?轮地位,她们还不如我呢,我要是能给拿到一些好处,就算他故意冷落我,我也吃得饱,穿得暖,要是我日子过得舒坦了,哪里管他喜欢的是谁。”

郁桃自己没什么经验,就只做过梦,可听街坊邻居说了不少。住在沈家边上的也都是一些富户,宅子越大,里头的事情就越多,郁桃可听了不少宠妾灭妻的事。

郁桃顿了顿,又给沈度说好话:“当然了,我相公不是那样的人。”

谢姑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郁桃这才又想起,谢姑娘身份与她不同。她知道的,只是普通人家的后院,可谢姑娘往后却是要做太子妃的!

郁桃的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

她刚才该不会是撺掇着未来太子妃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第24章 第 24 章

郁桃可不知道谢姑娘听了自己那番话以后,心里会如何想。

她心中战战兢兢的,等回了住处后,拉着沈度还有些慌。

沈度纳闷不已,还以为她是遇着了什么事情,连忙将手中事务放下,着急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郁桃抬眼看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你不是和谢姑娘出去了?”沈度问:“又或是谢姑娘对你说了什么?”

郁桃摇头:“也没有。”

“那你又在想什么?”沈度不解地问她:“我见你面上看起来慌慌张张的,难道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郁桃挠了挠头,才说:“我只是和谢姑娘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

“我把你教我的,去和谢姑娘说了。”郁桃如实道:“可我到后来才想起来,谢姑娘不是普通人,我是不是太冒犯她了?”

沈度稍稍一想,便明白她说了什么。

他摸了摸郁桃的脑袋:“别放在心上。”

想他把郁桃的想法掰回来,都费了不少的工夫,郁桃那时候可还小,更别说谢姑娘如今已经大了,思维也已经定型,要是郁桃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她的想法,可不就显得他原来那番努力是个笑话?

沈度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见他不在意,郁桃担心了一阵子,后来也将此事忘到了一边。

第二日,谢姑娘没有再来找她,郁桃才彻底放下了心,谢姑娘没有主动来找她,郁桃也没有放在心上,对她来说,谢姑娘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与她不会有太多的接触,这次分开以后,她也就就再也见不到了。因此,她连谢姑娘的全名也没有问,只知道她是首辅之女,未来的太子妃。

谢姑娘离开那日,让人给郁桃送了一封书信过来,话里话外都是对郁桃的感激,甚至还留下了一件信物,让郁桃若是有难,就拿着信物上京城谢府去找她。

郁桃茫然不已,拉着沈度连连问道:“我什么时候帮了谢姑娘的忙了?”

沈度更是不知。

“既然谢姑娘给你留了这个,那你收着就是了。”沈度说:“留下一样保命符,总比没有来得好。”

郁桃仔细收好了,又小声嘀咕着:“京城那么远,度哥哥你也不上京城去,恐怕我是再也见不到谢姑娘她人了。这东西,还是用不上来的好。”

郁桃又问:“度哥哥,你为什么不将生意做到京城去?”

沈度动作一顿,反问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是在我的梦里,你也出门做生意,却可走的却不是我们走的这条路,而是去了京城。”郁桃说:“可京城也的确是个好地方,那儿人多,有钱的也多,要是去那里做生意的话,度哥哥这么厉害,一定能大赚的。”

沈度笑道:“你竟然也懂做生意了?”

郁桃毫不心虚,挺直了腰板,骄傲地道:“我跟着你学,你要是教我,我肯定也会了。”

沈度当然是有另一番打算。

京城里虽然有不少生意,可对他来说,京城却是个麻烦地。

郁桃是因为梦里的剧情才好奇京城,他也是为了剧情,才想要避开京城。沈度隐隐约约记得,那本书的主要内容就发生在京城里,同样的,主角也是在京城遇到了更多的美人,收了更多的夫人。前者对沈度来说是麻烦,后者也是麻烦。

不说那原著剧情是什么样,光那些美人,就足够郁桃将家里铺子里的所有醋缸子都打翻了。

他的小娘子连做了梦都要怪到他头上,先前光一个许明月,就让他哄了很久,更别说要是再见到其他人。光是想想郁桃会有什么反应,沈度就觉得头大。

因此,沈度说什么也不敢到京城去。

他只应道:“那你就跟着我学,等以后你也会做生意了,往后旁人说起江南的商人,不但要说许姑娘,还要说上你。”

他这番话反倒是将郁桃说的不好意思,一时没了话,倒也不再提京城的事情了。

他们两人在青州待得时间不长,沈度处理完了这儿的事情,商队补足了一应消耗,很快便又重新启程出发了。

第25章 第 25 章

沈度说要教她做生意,那也是半点也不掺假。

出了青州,照旧是一段漫长的路,沈度便特地开始与她说起自己在做生意时碰到的事情。他与郁桃说过很多回处在门外见过的事物,只是从前说的,是沿途经过那些城市时看到的风景,这回说的,则是在生意上的趣事。

例如某些商人偷奸耍滑,以假乱真将货物卖出去,结果被顾客发现,反过来被教训了一通。又或是谁谁从前结了善缘,到多年以后,得了回报。还有诸多厉害商人的故事,沈度跟着沈老爷在外行走,也听说过不少事情。

他也说得郁桃愈发心驰神往,恨不得亲眼看见一回。

见郁桃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沈度才又和她说起生意上的倒霉事。

例如进了大批货物卖不出,例如到了一些野蛮之地,被山匪劫走了货物,或者遭同行排挤,诸多事情说起来,也不比先前少。

郁桃又心有戚戚然。

她早知道沈度厉害,可如今听在耳中,才更觉沈度的辛苦。还有许姑娘,许姑娘还是一个姑娘家,她做生意,肯定也比沈度更难。

郁桃一时也不知道该更心疼谁一些。

她听沈度说了一路,到最后也慎重了起来,也难免唏嘘:“以前我还听我爹说,说读书不容易,度哥哥脑袋那么聪明,若是去考功名,一定也能考的中,不成想,这做生意比读书还要难太多了。”

沈度只是笑。

或许是因为开篇男主是个商贾的缘故,这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朝代里,商人的地位虽然不高,却也不低,至少商人之子也可以去考取功名。他刚穿过来时,沈老爷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最后倒是被沈度自己拒绝了。

他可不想参与进去原著的剧情里。更别说做生意是他的老本行,反倒是比读那些之乎者也更有经验。

他不说,却挡不住郁桃心中对他陡然拔高的崇拜,在接下来的路上,郁桃更是连半句抱怨也不说,得了空,就让他讲做生意有关的事情。

等到了下一站江州时,郁桃也自告奋勇,要主动给他帮忙。

“你会什么?”沈度笑着问她:“能帮上什么忙?”

“可是你先跟我说,是会教我的。”郁桃笑眯眯地道:“难不成你是想反悔了?”

“我哪里敢。”

照旧是住进了在江州的宅子,休息了一晚以后,第二日,沈度果然说到做到,带着郁桃一起出门去了。

江州是个繁华的城市,沈家在这里也有不少生意。因着是为了带着郁桃开开眼界,沈度便放缓了进度,带她去每一间铺子里都看了一遍,仔细说了每个铺子运营之中的不同,针对不同的货物,还有不同的售卖方法,听得郁桃连连点头,刚开始还认真听着,听到后面,只觉得脑袋都要昏了。

和这一对比,平日里沈度让她写个一千字的文章,那可实在是太简单了。

见她疲了,沈度才带着她去了附近的食馆,点了几样江州特色的食物。

江州离他们的家乡近,口味也还是没差多少,郁桃尝了两口,才放下了心。先前她听沈度说别的地方口味如何如何不同,可还担心了好一阵子,如今才松了一口气。

郁桃正吃着,忽然吸了吸鼻子,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他们就坐在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郁桃转过头,便能从高处看到这条街上的热闹。街道两旁是江州城百姓摆着的摊位,什么都有,郁桃朝外看去,一眼便看到了一个装满黑砂的铁锅,香味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郁桃的眼睛一亮,立时转头朝沈度看去。

沈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识趣地捏着钱袋起身站了起来:“我去买,你与雀儿留在这儿,别乱跑。”

郁桃点点头,又伸出两根手指头,她还什么也没有说,沈度就已经明白了:“我知道,两份,现在一份,回去之后再要一份。”

郁桃果然满意。

眼见着沈度往楼下去了,她又咬着筷子趴到了窗前,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沈度从食馆里走了出来。郁桃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那个卖糖炒板栗的摊子前已经站了一个人,是个打扮英气的姑娘,甚至身上还背着一把长剑。沈度过去的时候,那姑娘正在和摊主焦灼着。

“你这小姑娘,吃了我的板栗,怎么还能不付钱呢?”

姑娘的脸色涨得通红,手里头还抓着一个剥了一半的板栗,金黄的栗肉香喷喷的,差点便被捏成了栗泥。

“我……我带了银子出门,只是……只是……”

沈度看了一眼,便明白发生了什么。想来又是个遭了扒手的倒霉鬼。

他数出三份板栗的铜板递了过去:“要两份,剩下的帮这姑娘的也付了。”

摊主面色转晴,这才笑眯眯地拿油纸袋装了两份板栗。

“哎,你……”背着剑的姑娘纳闷地道:“我认识你吗?”

沈度接过油纸袋,摇了摇头,提醒她:“下回遇到路上的小孩,也得注意一些。”

“咦?你怎么知道我遇到了个小孩……”姑娘一愣,继而勃然大怒:“原来是他偷了我的银子?!”

她气完,一抬头,却见方才替自己付银子的人已经走远了,她已经,张口就要将人喊住,可又不知道这位好心人的姓名。

她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人进了食馆,然后便没了踪影。

郁桃趴在窗上,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等沈度回来了,她接过栗子,才问道:“发生什么了?我看那姑娘的打扮,竟像是话本中说的江湖人,瞧着好像很厉害的模样。”

“就算是江湖人,应该也是初入江湖,连钱袋子被摸走了也没察觉。”沈度没放在心上:“她被偷了银子,又吃了人家的栗子,身边也没有熟人,我就顺手替她将栗子钱付了。”

郁桃唔了一声,也没有放在心上。

沈度向来都是个好心人,在外头遇到了有难的人,也会伸手帮一把,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在结善缘。

这善缘还真被他结过几次,偶然帮到的人还是沈老爷的生意伙伴,竟然还促成了几桩生意。

等郁桃吃完了板栗,便彻底将此事忘到了一边。

第26章 第 26 章

吃过饭,又吃完了一袋板栗,郁桃又跟着沈度去铺子里看,直到日暮西沉,铺子也关门了,他俩才踩着夕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