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废沮丧的第二日,席卿姿就听到下人们口中谈论起了武晋侯府的嫡长孙要出世的消息,这更令她变得疯狂起来:她都不能有孩子了,席青容肚子里的也掉了,凭什么大房就可以平平安安生出下一代?

有如神助地,当天的夜里,席卿姿就在院子里找到了一个扎好的白色小人,底下还压着黄色的符纸和细细的银针。

知道穆君华是因何入狱的席卿姿欣喜若狂,凭着一股怨气,想也不想地就将齐氏的生辰年月用水融了朱砂写在符纸上,而后将符纸用银针牢牢地定在了小人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席卿姿才觉得自己胸口的恶气被抒发了出来。

她怕自己的举动被镇国公府下人发现,便趁夜里没人的时候将小人埋在了院子里,月黑风高,她自己都只记得大概埋下的位置,这会儿张口想要求饶,嘴又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徒劳的呜呜声。

翠羽正给席卿姿开了第三道放血的口子,她背后的侍女才镇定地道,“你将她的嘴堵了,她交代不了。”

席卿姿头晕目眩地连连点头。

翠羽抱着手臂不留情面道,“你会说实话?要是你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我就一口气给你再开三道口子,听见没有?”

席卿姿半瘫软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将头点成了不倒翁。翠羽一抽出塞了她满嘴的布块,席卿姿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便用眼神示意道,“我埋在那棵榕树下了,当时是夜里,我看不清楚……”

翠羽拧眉看向院子里唯一的一颗榕树,转身快步走过去,用削铁如泥的软剑在地上一通乱挖,仍没找到小人的痕迹,冷着脸便回头提剑往席卿姿走去。

席卿姿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我说的是实话,我真的把小人埋在那里了,你再仔细看看!”

翠羽早将树周围翻了一臂那么大的圈,哪里还听她的天花乱坠,沉着脸就要再在席卿姿身上开口子。

大约是生死的恐惧唤醒了潜能,席卿姿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居然冒出了当日晚上她偷偷摸摸埋小人的场景,顿时尖叫起来,“埋的地方旁边有块半没入土中的石头,石头一个尖角露出地面!”

翠羽理都没理,抬剑在席卿姿手臂内侧抹了一下,突地冷笑道,“看来不见棺材你是不落泪了。”

她身后的侍女突然道,“确实有块凸出的方石。”她说着,上前几步,随手拿了个修葺树枝花草用的剪刀,绕着那块不太起眼的石头在旁边搅了一圈,果然在土里挖出了一角白色的布料来,“你看。”

翠羽三两步跑过来,剑尖没入土中一挑便将钉着符纸的小人从泥里挖了出来,她瞧了一眼上头已经有些看不清楚的生辰,能瞥见的字都和齐氏的八字对上,立刻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直接将那小人给点燃了,边烧边对自己嘀咕:火驱百邪,烧了这害人的东西应当就没事了吧?

*

“血止住了!”御医惊喜地喊道,“少夫人的血止住了!”

席向晚悬在半空中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双手握住齐氏的手掌,嗓音轻柔地安慰道,“母子平安,大嫂且等一会儿,大哥很快便到了。”

齐氏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嘴唇,用气声轻轻地道了一句谢谢。

第222章

席元衡好容易赶回武晋侯府的时候, 齐氏已经上完药沉沉睡去, 王氏抱着孩子不舍得放手, 席向晚便贴心地将席元衡让到屋内,自己将御医送了出去。

御医是个面色严肃的中年人,他原本百般推辞席向晚的相送, 席向晚说了自己也要走之后才看起来放松了一些。

一路上席向晚问了御医些话, 都是同齐氏有关的, 御医句句认真答了, 临到武晋侯府前的时候才皱着眉道, “宁夫人,今日令嫂的血崩,颇有些蹊跷……”他拖长了声音, 试探地看了一眼席向晚的神情。

席向晚只是笑了笑, “我知道,您也不用担心,我已派人去处理好了。”

御医将后头的话咽了下去, 目光扫过席向晚的衣袖——她手上方才沾到的齐氏鲜血已经洗了干净,但身上还染着不少,看起来隐约带了两分煞气。

“……宁夫人留步吧。”御医心中一跳, 知道自己的提醒是不必再多说了——这可是能当首辅夫人的姑娘家,能天真无邪到哪里去?

御医匆匆离去,席向晚也没在席府多留,她上了宁府马车,下令道, “去镇国公府。”

碧兰惊讶,“夫人,咱们不回席府吗?”

“还有笔帐要算。”席向晚轻轻笑了笑,嘴角酝着冷意,“翠羽在那儿替我拿着人呢。”

镇国公府的一个小院子里头,席卿姿刚刚颠三倒四、哭哭啼啼地将自己做的事和原因都告诉了翠羽。

等那小人以一种极慢的速度烧成了灰黑之后,翠羽仍旧不太放心地将其又拨了半天,确认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才回头朝那名镇国公府的侍女行了一礼,“多谢。只是席卿姿还不能解开,我恐怕得将她直接带去都察院了。”

世子妃的侍女还礼,轻声道,“姑娘直接去见老夫人便可。”

翠羽瞥了眼还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的席卿姿,也不知道自己将这小人烧毁到底有没有起效,不由得有些烦躁,走过去提起席卿姿便将她直接拖着往外走。

翠羽不傻,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明明在镇国公府里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席卿姿突然在这个时候找到了穆君华先前留下的厌胜道具?正好在这不久前她又碰巧从镇国公府的下人口中听说自己被灌了绝子汤的事情?

若不是樊家如今自顾不暇,翠羽险些又要以为这是樊旭海在给席向晚找不痛快了。

可如今岭南的战事一触即发,樊子期又伤势惨重,樊旭海应当再没有那么多的歪心思。

可席卿姿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巧,由不得翠羽不多心。

席卿姿形状凄惨地被翠羽一手提溜着去往老国公夫人的路上时被不少人看见,下人们虽不敢明目张胆盯着看,但也纷纷好奇地暗中偷看几眼,让席卿姿羞愤欲死,只想遮住自己的脸好叫别人认不出她就是曾经自命不凡的席府二姑娘来。

翠羽才不管席卿姿心中想的是什么念头,她这会儿是来办差的,不是当丫头的,带着席卿姿去见了老国公夫人,便直截了当地提出要将席卿姿送去都察院的请求。

老国公夫人听翠羽将了大致的来龙去脉,沉稳无波的眼神在席卿姿身上停留一瞬,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她苦苦哀求的声音般摆手,“既是她有意害人,便带走吧。”

席卿姿惊惶失措,她没想到老国公夫人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她,脑子顿时糊成一团,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世子妃给我灌下了绝子汤,这是违反大庆律法的!你要是把我送进牢里,我一定将这件事情捅出来!”

老国公夫人眼皮子都没有多抬一下,“证据呢?什么时候喝的,谁让你喝的,又是混在什么里头的,你总都该知道吧?”

席卿姿一愣,发觉自己只是听了一耳朵闲话,确实对老国公夫人说的这些都是一问三不知,顿时思维一片空白。

翠羽没再多耽搁,朝老国公夫人恭敬地行了礼,便转身往外走去,才走两步,外头的嬷嬷来通报道,“老夫人,宁首辅的夫人到门口了,说是来接人的。”

“席向晚?”席卿姿脱口而出,她又被这个名字拉回了神智,“不,不——我想杀她的大嫂和腹中胎儿,席向晚一定不会让我好过的!我不走,我不离开镇国公府!”

翠羽哪里听她的抗议,单手一提便轻轻松松拖着席卿姿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她突地回头道,“老夫人,我家夫人还有句话转告。”

老国公夫人微微点头,“还有什么?”

“近日不太平,年轻人便留在家中念书写字是最好的。”翠羽一字不差地重复了席向晚的话,又行了一礼,才转身再不停顿地直接将席卿姿拎了出去。

老国公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面上镇定的神色松懈下来,变得有些疲惫。

坐在一旁的国公夫人立刻上前轻轻替她抚了抚背,“母亲,那最后一句话是……”

“是投桃报李。”老国公夫人合着眼睛慢慢道,“你去看看,谁家的小子这几日还在外头乱晃,别步了俞家的后尘。”

“好,我去办。”国公夫人想了想,又道,“您同席老夫人关系好,宁夫人果然还是向着您一些的。”

“若是真向着我,这最后一句忠告就该写在字条里,而不是将席家的小丫头带走时才说出口的了。”老国公夫人摇着头叹息地说,“这是投桃报李的示好,手段却是极为强硬的。宁端有了这个夫人为他暗中看护,恐怕是从今以后想伤他的暗箭都刺不到他身上了。”

国公夫人闻言若有所思,想起了上一次镇国公府病中席向晚和王氏一道来探望时的境况,“母亲忘了,上一次能抓到那穆氏的尾巴,还是多靠当时宁夫人的一句提醒呢——我当时还半信半疑,如今一看果真她不是无的放矢,那提醒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老国公夫人听完儿媳妇的话,才稍稍睁开了眼睛。她沉默半晌,道,“如今宁端如日中天,咱们镇国公府和他却没有太多交情,你们更是与武晋侯府没有什么走动往来,日后也只能靠我和席老夫人的一点关系了。”

国公夫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武晋侯府刚有喜讯,我这便递拜帖去送贺礼。”

“……让政儿的媳妇去吧。”老国公夫人淡淡道,“政儿不日承爵,很快这都是她要做的事情了。”

“是,母亲。”

席向晚令马车停在镇国公府的门附近,她没有上前寻人通报里头,只是下马车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她还记得自己去年九月十五来这里的时候发生的所有事。

那时席向晚才重回来不久,记得这场诗会,也知道樊子期会在这里出现,却不知道他携了樊承洲一道,还当场被她甩了个冷脸。

接着便是唐新月和包氏暗中给她下药,不想最后中招的是席青容,好一场大戏后,宁端带着嵩阳的赏赐到席府给她撑了腰。

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宁端确实老早就对她上了心,否则这点小事又怎么用得到他亲自来宣,嵩阳府上的管家随时挑一个便已经足够了。

只是两人的开头有些别别扭扭,席向晚先入为主毫无察觉,又对宁端说了自己一辈子都不想与任何人成亲,大约才叫宁端有了如今根深蒂固的误会,她怎么小心隐晦地贴近示好,宁端照单全收的同时又死脑筋地不肯开窍。

可要席向晚主动提起,活了几十年的她却开不了口,别说开口,光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就要从脚底烧起来了。

——刚刚回到十四岁的时候,席向晚可是真的想着一辈子不要和人成亲,自己过自己的一辈子的。

她自觉已经是个当了祖母的人,上辈子没动心动情,自然第二辈子也不会被任何人打动,谁知道碰见了一个上辈子没见过的宁端。

“夫人!”翠羽从镇国公府里出来,扬声喊道,“人拿下了!”

席向晚回过神来,她的视线从瑟瑟发抖的席卿姿身上一扫而过,方才的轻松荡然无存,胸口烧起一簇愤怒的火苗来。

顾忌到这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席向晚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道,“去都察院。”

翠羽是骑马来的,应了一声便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席卿姿往马背上一扔,而后不自觉地学着宁端平时那样骑马护在了席向晚的马车旁边。

席卿姿的嘴又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她两头倒栽葱地趴在马背上,用力抬头才能从舞动的帷裳中瞥见坐在马车里席向晚的侧脸,恍惚也回忆起了两人上次一道来镇国公府参加诗会的情形。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席向晚不管穿着什么,都比她好看。不论是谁,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席向晚身上,在她旁边的席卿姿和席青容便俨然成了陪衬。

因此席卿姿就习惯了从席向晚手中抢走一切,掌家的包氏总会惯着她、替她遮掩,便是被席老夫人发现,有席明德和唐新月的干扰,处罚也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才养成了席卿姿如今跋扈蛮横的性子,更是让她沦落到了如今的境地之中。

可席卿姿却是无法去恨自己家人的,她只能变本加厉地将这些都怪罪在大房以及席向晚的身上。

察觉到窗外时隐时现的嫉恨目光,席向晚一手撩起帷裳,冷冷地透过轩窗盯了席卿姿一眼。

席卿姿微微一抖,也不知道是被绑太久了还是怎么的,手指脚尖都变得冰凉麻痹起来,下意识地不敢同席向晚对视,又低下了头去。

第223章

席向晚没去都察院, 她听从翠羽的建议, 直接将人送去了大牢, 还是专门关重犯的那两个中的一个。

席卿姿虽然不知道这些牢狱之间有什么区别,但她满心以为自己先会被送去审问等等,谁知道席向晚居然直接带着她要关进牢里去, 立时又忍不住挣扎了几下。

翠羽头也不回地往后伸手在席卿姿的背上按了一下, 正中一处酸痛不已的穴道, 将她的挣扎抗议都给按了下去。

席向晚对这牢里头的狱卒来说几乎都能算得上是熟人了。一来, 席向晚来了太多次, 二来,她这般的面容,常人见一次都忘不了。

翠羽只随意地亮了一下招牌, 便将席卿姿从马上拎下来进了大牢里头。

席向晚慢慢地跟在后面, 距离被拖在地上的席卿姿只有两步的距离,席卿姿满是恐惧的双眼一直往席向晚身上飘,好似在祈求她能大发慈悲似的, 哪里还看得出方才的怨恨模样。

“你大约不知道,这处大牢,正好是你母亲、你的唐姨娘、还有你弟弟都来过的地方。”席向晚不紧不慢地道, “如今又多了你一个。”

席卿姿瞪大眼睛,暂时忘记了恐惧,左右张望着周围的牢房,畏惧地从黑暗的牢房中看到了许多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只不过他们三个如今都死了,不知道你又会如何呢?”

席向晚轻柔的声音在席卿姿耳中听起来简直比阎王摇铃还要可怕, 她用力地摇起头来,双脚在地上蹬来蹬去,像是一条丑陋的毛毛虫,叫前头的翠羽皱了皱眉。

好在又走了没几步,翠羽便找到了一间牢房,将席卿姿嘴中布块抽走之后,扬手便将她甩了进去,离得最近的狱卒立刻识趣地过来将门锁上。

席卿姿顾不得下巴的酸痛,她蠕动着身体试图坐起来,边大声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无辜的!我没有害人,你凭什么将我关起来!”

“噤声。”席向晚负手在门前平静地看着她,“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更不会浪费口舌一一告诉你你将会被如何定罪。”

席卿姿早就失了不知道多少血,激烈的几下动作已经让她浑身无力,靠着墙喘息道,“你大嫂死了?”

“母子平安,和你不一样,同人不同命。”席向晚平静道。

席卿姿露出了一瞬间被激怒的表情,但很快又收了回去,“你想要什么?”

“你有什么能给我的?”席向晚笑了笑,那冷淡的眼神在席卿姿看来是无比的轻蔑,“你到镇国公府这许久,我只来看过你一次,还是顺路的,你觉得我在意你做什么?”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席卿姿尖声喊道,“你快走,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的脸了!”

“若你安安分分不在暗中害我大嫂,原也是见不到我的。”席向晚平静道,“但现在我不想你这么痛快,我想给你讲讲这笼子里曾经住过的人。”

席卿姿顿时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你母亲包氏曾经就是关在这儿的。”席向晚淡淡道,“她被关了好几个月,饿得皮包骨头,走一步停一步,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酸臭味……而她还以为三叔父在外头想尽办法救她出去呢。可你猜怎么着?你父亲忙着和唐姨娘在床上厮混,根本没想要费大工夫将犯了几桩命案的包氏从牢里救出来。”

席向晚的声音虽然平淡,但她话语中隐藏的信息却让席卿姿从血液骨缝中开始战栗,她结结巴巴地颤抖着嘴唇反驳,“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唐新月被捉进来的时候,身下还在流血不止,就关在包氏的旁边。”席向晚指了指隔壁牢房,“都说唐新月是和自己儿子颠鸾倒凤怀了孽种遭祖父鬼魂报应才小产的,你说这好不好笑?”

席卿姿只有发抖的份了,席向晚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叫她浑身血液冰凉——她心中美满的三房一系,怎么真面目竟会这样丑恶令人作呕?

“还有你的弟弟,”席向晚摇摇头,“也对唐新月言听计从,忘了自己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小年纪就叫妖精给祸害了,最后还为了救唐新月而寻人劫狱,混战之中被人一箭射死……他才几岁?十一?十二?真可惜。”

席向晚嘴上说着可惜,眼中的神情却极冷,一字一句都凛冽锋锐得像要从席卿姿的身上硬生生直接剐下一块肉来。

席卿姿若不是被绑住,这会儿一定已经用手用力将自己的耳朵堵上了。可她无能为力,只能满脸泪水地用力摇头,试图让席向晚的话停下来。

“若不是你们跳得那样高,或许原本也不必死得这样惨。”席向晚继续道,“其中大半,居然还不是我动的手,你说好不好笑?如今你也步了你母亲杀人的后尘,三房便只剩下三叔父和席泽成了——哦,不用担心你哥哥,他在牢中还要蹲四五十年,总归逃了死罪,比其他人更幸运一些。至于你父亲他……”

席向晚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像是玩弄的微笑。

“听我说了这些,难道如今你不想他死吗?”

席卿姿仿佛是被噎到那样剧烈地倒抽了一口气,面露惊恐之色。

“三叔父病得很重,听说是半夜见到祖父的鬼魂,邪气入体,躺在床上同废人没有区别,不日也将要归西了。”席向晚问道,“你看,人做坏事,报应迟早都是会来的,是不是?”

席卿姿紧咬着打颤的两排牙齿,哆哆嗦嗦挤出最后一丝不知从何涌出的勇气道,“你这样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家破人亡的滋味,你终有一日也会——”

翠羽脸一沉将软剑抽了出来,席卿姿果然吓得一缩立刻噤声。

席向晚却没有生气,她沉思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有时候坏人能得到报应,有时候好人反而不长命,也真是奇怪。不过另外一条错的路和后果,我已经承受过了。”她拢了身上用来遮掩血迹的外衣,朝席卿姿微微一笑,仍旧是倾国倾城的风华,“……这一次,轮到三房了。”

见到席向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席卿姿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却直接将头重重磕在了地上,一阵死亡般的头晕眼花。

好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哪里还有席向晚不紧不慢离开的背影?

席卿姿左右看看四周,不由得茫然起来:她难道真的要同母亲和唐姨娘一般,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了?

她恐惧地往后缩了缩,因为失血而昏昏沉沉的脑袋转了半圈,而后突然在朦胧间看见了包氏的身影,不由得惊喜地喊道,“母亲!”

刚走到门口要来给席卿姿解开绳子戴上锁链的几个狱卒一愣,往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的牢房里看了一眼,皆是摇头:又疯了一个。

从大牢里出去之后,翠羽见席向晚仍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便提议道,“夫人,在狱中让囚犯吃点苦头还是很容易的。”

席向晚回过神来,她缓缓摇了摇头,道,“方才我说的这些就够了。”

席卿姿是被包氏宠得最厉害的一个,也自然就是最没脑子的一个,不靠着家人便很难活下去,当知道自己的家人亲情都是个笑话,而信任的亲人又几乎死完了的时候,这个小姑娘的精神就等同于被摧毁了。

“按照律法去查她的罪判罚就是了。”席向晚淡淡道,“不必特意给她吃苦头,在牢中待着就够她苦的。”

翠羽没有法子,应了是后又想了想,到马车旁时道,“我去问问大人今日什么时候回府?”

听见宁端的事情,席向晚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她扶着碧兰的手上了马车,沉思半晌才轻声道,“只问一问,不要催他。”

翠羽干脆地应了声,翻身上马便走了——她在去都察院的时候就悄悄问过,宁端今日不在宫中,正在兵部。

“夫人?”碧兰也看出席向晚心情不好,小心地扶她坐稳,又道,“也不知道衡少爷的长子取了什么名字。”

席向晚闻言顿了顿,却噗嗤笑了出来。

席元衡还真兴致勃勃地想过大把大把的名字,可每一个都是如出一辙的难听,险些被齐氏揍了一顿,早就没有了给儿子取名的权力。

尽管席卿姿让席向晚十分郁郁,但想到齐氏和齐氏的孩子都保了下来,她还是轻轻出了一口气,道,“好久不吃豆花了,去小甜水巷绕一趟吧。”

第224章

虽然席向晚说了只问不催, 但翠羽拐弯抹角, 到了兵部亮出自己的腰牌便请人进去找到首辅大人问要忙到几时——这总不算催吧?

“忙到几时”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府中来问的, 同宁端共处一室、原本正在认真凝神听他说话的官员们顿时面色都有些古怪起来:敢情看起来冷飕飕的宁首辅,家中夫人也是很挂念着的嘛,连几时回府都要派人问, 这一定是在等着吃饭了。

宁端自己却听了通传就知道不对劲。席向晚向来对他放心又纵容, 即便他前几日都是忙到凌晨才回, 她也不曾多问过一句, 临睡前还会令人在房中贴心地为他留好灯火、准备填肚子用的茶点。

特地派人来问何时才能忙完回府, 这却还真的是第一次。

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宁端想着,往面前的地图上看了一眼,拧起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