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卿:“嗯?”
“很早前我和你说过,从你进入这一行开始,从你看见它们那一刻起,你就随时面临着危险。”萧七平静地说,“在你没成长起来之前,我会尽可能地保护你,但是我不会永远随时随地在你身边。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了,”关卿低低道,他顿了顿说,“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因为他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绝不能。
他不知道这是他的主观意识,还是那面镜子蛊惑了他,但是他最终选择将萧七排除在这个任何人之外。
关卿叹了口气:“这件事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需要的不是对不起。”萧七淡淡道,“我只希望你对我坦然相待,不论任何事。你记住,哪怕所有人都会害你,我不会。”
关卿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确实是怕你骂我,没有演。”
萧七的脚步顿了顿:“以后不会了,就这一次。”
…
两人很快回到了关卿的出租屋,萧七对关卿家的结构了如指掌,直接进了洗手间。
关卿跟在他后面挤了进来:“就是它。”
萧七盯着洗漱台上的镜框,脸色难看:“我什么也没看到。”
关卿惊讶地看着他。
萧七从口袋里拿出单片眼镜架在鼻梁上,摇摇头:“我还是看不见。”
关卿看着小半块镜面陷入了足足几分钟的沉默中,他声音发涩地开了个玩笑:“我是不是应该去看个眼科,还是去看个精神内科?”
萧七望着空无一物的镜框,又看向关卿:“如果只有你能看见的话,说明这个东西是冲着你来的。虽然它现在没有伤害到你,但是以后却不能保证。不论如何,这个屋子你现在绝对不能再住下去了,今晚要么到我那凑合一宿,要么直接搬到定坤观去。等我们从你父母家回来后我找别人来看看,实在不行,把这套屋子买下来暂时封起来,以免连累到后来搬进来的人。”
除此之外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关卿点头道:“那我回观…”
萧七装作不经意道:“观里还没收拾好,你现在住进去乱得很。”
关卿定定地看着他。
萧七一点心虚之意都没有,坦然无惧地回视他的目光。
关卿想了想:“好吧。就先住你那,那黑喵它…”
“不用管它,它自己会去找你的。”萧七凝视着空白的镜框摩挲着下巴,“黑喵这死胖子和这东西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关卿干巴巴道:“所以我觉得它应该没什么…”
在萧七的眼神下,关卿闭嘴了。
简单收拾了两件衣物,关卿主要带走的还是纳音那些书,他拎起那本随笔的时候眼神微微闪了一下,复杂地看向仍在洗手间的萧七。
萧七正用符纸封住镜面,感应到关卿的视线,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是不是发现认真的我更帅了?”
关卿反应十分平淡:“都是一张脸,还有更帅这一说法?”
萧七一本正经道:“这取决你是不是比上一秒更爱我。”
关卿嘴角抖了抖,将随笔卷起来塞进了箱子里,萧七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提起了行李箱:“走吧,来得及的话说不定回去能赶上一顿夜宵。这镜子暂时被我封住了,符咒是纳音留下来的,虽然比不上他亲手贴上去的威力,但足够镇压住一般的邪灵,器灵了,况且这镜子只有一半还没成大气候。”
在听到纳音这个名字是关卿眼眸里泛起一丝涟漪,他慢慢地说:“我觉得纳音观主好像并不是真的很厌恶你哎~”
萧七一手掰过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老婆,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在意/淫纳音那老王八蛋和我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关卿不愠不火地哼了一声:“你自个儿挺门儿清的嘛~”
萧七怒道:“那老东西都可以当我爸爸的爸爸了!我他么没有搞爷孙恋的爱好!”
关卿凉凉地说:“哦豁,谁知道你口味有没有那么重。”
两人吵吵闹闹地关门下了楼,在关上门的刹那,镜子的符纸无风自扬,摇摇晃晃地飘离镜面,嗖地一声被一团无形的火烧成灰黑,簌簌落了一地。
上车的萧七突然身形一滞,抬头看向上方。
关卿见他不动:“怎么了?”
萧七蹙眉看了半晌,那一刹的惊悸快如闪电,之后再没察觉出异样来:“没什么。”
萧七的明器店远在四环以外的东城,东城是新划分的新区,小区大半是新建的,连个像样的大型超市都没有。一入夜,安静得和主城区像两个世界。
路灯的光只能照亮小半的道路,好在车不多,萧七开车又稳,关卿窝在座位上听着广播安稳得快要睡过去了。
萧七一边衔着烟,一边漫不经心地空出一只手将空调温度打高一些。
突然“咚”的一声巨响,萧七条件反射猛踩刹车,打瞌睡的关卿要不是被安全带拉住,便一头栽上了前挡风玻璃。
这一冲把他也冲清醒了过来,煞白着脸道:“撞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大家的留言啦,理解大家的心情。那面镜子可以说是贯穿前半部分的重要线索,现在已经开始一点点揭开它的秘密了。相信我,过不了多久就会揭露它背后的秘密,等到这个秘密揭露之时也是本文一个重大的转折点,可以说很刺激了。至于关卿和纳音的关系嘛,不能剧透,只能说他两之间很密切。
小声提醒,下一章也会很刺激哦~关于关卿身世哒~今晚没有双更,明天更六千。
第44章 过去 [VIP]
那种冲撞的力度绝非是撞上了什么小猫小狗, 关卿跟着萧七想下车查看,却被萧七伸手拦住:“没搞清什么东西, 你别下去。”
关卿想到自己的体质,只好紧张不安地留在了车上, 他突然想起来萧七这特么是酒驾啊!完了完了,酒驾现在入刑了!他忧心忡忡地想, 以后他是不是只能和萧七隔牢相望了?!
萧七仔细查验了下车前和车底, 很快回到驾驶座位上, 神色不见多少变化:“什么也没有。”
关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茫然:“啊?可明明…”
萧七淡淡道:“没撞到人, 但撞了别的东西就说不定了。甭管它,它不敢现身说明它惧怕我们, 说不定是个在这条路上死的醉鬼, 误打误撞碰上我们了。”
关卿听了他的话并没有释然, 反而更为紧张起来:“萧大七, 你今晚喝了不少, 还是我来开车吧。”
萧七不信任地看着他:“你有驾照吗?”
关卿充满自信地挺起小胸脯:“有哒!就是拿了驾照后四五年没开车了, ”他在萧七的眼神下声音越来越小,“这不是没钱买车吗, 嘤~”
嘤也没用, 萧七将跃跃欲试的关卿按回椅子上:“求你了,老婆, 我还想留着条狗命和你多打几炮。乖啊,这点酒对我来说等于没喝, 回头我陪你慢慢练车。”
关卿失落地望着摸都没摸不到的方向盘,冷冷地说:“你这么宝贝你的爱车,以后和它去打炮吧!”
“…”萧七再次踩下油门,“你看你又无理取闹了是不…”
车刚走了没几米,“咚”的一声巨响,这回关卿清醒地看见一道人影撞上挡风玻璃,在车盖上滚了几滚,滚到了车轱辘下。
时间静止了一秒,萧七和关卿对视一眼,关卿指着挡风玻璃上的斑斑血迹问:“看见了吗?刚刚那有个人…”
萧七架上他的单片眼镜瞅了一眼,一言不发地下车查看,这一次不用他说,关卿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上没动。
过了几秒,萧七带着一身寒气回到车上,双眉紧蹙:“车下还是什么都没有。”
关卿想了下道:“赶紧走吧。”
深更半夜是百鬼夜行的时候,还在人迹罕见的这片新区,即便什么都没看到,关卿仍然浑身毛毛的。
第三次车被撞停的时候,萧七脸色铁青,直接拽了张金色的符咒杀气腾腾地下车去了。
关卿趴在驾驶台上伸长脖子朝外观望,玻璃上的血迹犹存,但是前方的路面干干净净。
他狐疑地缓缓坐回副驾驶上,冷不丁地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后座上坐着一对手牵手的白裙少女。
她们披着一样的长发,面容被血污沾染得污浊不清,朝着关卿同时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容。
关卿和她们对视了两秒,平静地拉开车门,拍拍萧七弓起的健实脊背:“萧七,车上有鬼。”
他的语气太平淡了,萧七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不是让你在车上待着…等等!哪里有鬼?!”
关卿指向车后座,可是当他再看去时,车后座空无一物。
他感觉到什么抬起头,那对手牵手的白裙少女站在几米之外,黑红的血液顺着她们的长发滴答滴答落在脏污的连衣裙上。她们同时开口,嘴巴一张一合,机械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诡异得让人不寒而栗。
“你撞了我。”
“你撞了我。”
“赔钱。”
“赔钱。”
“没钱赔命。”
“没钱赔命。”
关卿和萧七同时沉默了,过了片刻,他不可思议地开口:“现在鬼都学会碰瓷了吗???”
白衣姐妹:“…”
关卿怒气冲冲:“车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还连撞三次!懂不懂法律,讲不讲交规?!”
白衣姐妹:“…”
关卿痛心疾首:“好好的两个大姑娘好的不学,学人家碰瓷。你看你们好胳膊好腿的,做什么不好,年纪轻轻非要走上这条邪路!”
萧七:这货不当观主,这种思想境界说不定真能在公务员里闯出一片坦荡仕途…
右边的白衣少女面无表情地“咔嚓”拧断了自己的胳膊,丢下地上,青紫的嘴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断了。”
这回轮到关卿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断了。”
“断了。”
“赔钱。”
“赔钱。”
“要命。”
“要命。”
少女刻板的声音重叠响起,宛如催命符般步步朝着关卿逼近。
萧七手里的金符已然举起,前方的两道身影陡然消失不见。
关卿只察觉背后嗖地冒起一阵刺骨的寒意,本能地向旁一闪,抬手抓住扑向自己的白影,毫不拖泥带水地重重一拧。
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从被拧断的脖子上骨碌滚到了地上,断了的脖子上关卿留下的五个指引咝咝冒着黑气。
“妈耶!”关卿惊慌欲绝地飞起一脚将少女的头颅踢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萧七:“…”
少女:“…”
大概意识到这个气味可口的青年并不如想象中的好惹,另外一个白影干脆没有现身,连同剩下的那具残躯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卿两眼睁得老大,不甚娇弱地连拍着胸脯:“吓死宝宝了。”
萧七:我也快被你吓死了知道吗?
…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后,剩下的路上再没发生什么异样,关卿问萧七那对白衣女鬼是怎么回事?
萧七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般来说道路上的亡灵会很快被路过的阴差带走,也许她们刚死不久,偶遇我们就想碰个瓷;也许她们根本没有死在那条路上,慕名而来专门瞻仰一下定坤观新观主的风姿。”他啧啧道,“然后就被你当个球踢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大姑娘留。”
关卿:“…”
到了店里,罗影他们还没回来,看群里的消息好像一群人在饭局散了后又搭伴结伙地去唱K了。
真是一群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啊,关卿感慨着闭上了眼,很快沉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萧七将关卿拉上车,赶往他父母所在的小镇。
关卿本还想买点东西带回去,岂料萧七说一早买好了,都放在后备箱里。
关卿觉着这个人大概真是把他爸妈当岳父岳母看了,不由地紧张起来:“喂,我爸妈虽然不那么抵触我们的事了。但是你“死”了好几年,突然复活在他们面前,还开口就喊爸妈,我怕他们心脏受不了。”他戳了戳萧七硬邦邦的肌肉,严肃地说“待会有点眼色知道不?”
萧七今天的话少得出奇,没有和他贫嘴,而是笑着捏了捏他的后颈肉。
关卿和只猫似的,一被他捏住后颈全身骨头都软了下来,要不是碍着面子关卿恨不得在他粗糙的掌心里使劲蹭蹭。
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很快,关卿父母住在小镇的乡下。老两口年纪大了,不爱往人堆里凑,在老家的田旁单独建了个小院,养了鸡鸭还有几头猪。
这个时节庄稼都收得差不多了,田里山上四处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什么生机,偶尔有几只受了惊的鸟从田里扑飞出去,四下逃离。
为了方便,萧七换了一辆褐色的越野,关卿曾在网上看到过这辆车,车型骚包,报价惊人。
然而再骚包的车型也架不住乡村泥泞坑洼的道路,昨天夜里又下了一点小雨,这一路行驶而来崭新光亮的新车和从泥堆里淘出来似的。关卿唠唠叨叨地抱怨萧七糟蹋好车,萧七听了也不和拌嘴,过了一会忽然玩笑似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关卿不说话了。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他的神经的确绷得越来越近,他不得不通过不断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咯吱一声,车轮碾过一截枯树枝,吓了关卿如惊弓之鸟般浑身一哆嗦。
萧七娴熟地掏了一根烟放嘴里,他的心其实也是慌得,不衔着点什么怕应付不来待会的关卿。
关卿望着土路前方孤零零的小院小楼,好像看着一个陌生的房子,过了一会才像反应过来似的:“这就到了啊。”
“走吧。”萧七主动替关卿解开安全带,顺手又捏了捏他。
关卿被他掌心的温度稍稍安慰了下,缓慢地拉开车门下了车。
家门就在眼前,可是关卿走得很慢。
这么短的一截路,再慢也会有尽头。
他终于走到了那扇铁门外,铁门没有锁,半开不开地随风嘎吱摇晃。
关卿猛地回头:“我,我们还是改天来吧。我爸他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
他的肩膀被萧七握住,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推回到门前:“关卿,都到这了,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关卿咽了口口水,被迫走进小院。
院子有口井,井口爬满了厚厚的青苔,猪圈里污迹斑斑,但是闻不到什么臭味,一条长板凳倒在猪圈旁的草丛里,嗖地一下有什么从草中跑过,带得板凳啪嗒翻了个身。
萧七的语气冷静到残忍:“关卿,看来咱爸妈不在家。要不你给他们打个电话?”
关卿的脸色比纸还白,双唇血色尽褪,仿佛一个久病不愈的重症患者。他在兜里掏了几遍才掏出手机,缓慢地找到那个拨打了无数次的号码,他打了一遍,提示是空号,又打了一遍,还是空号。
关卿机械地重复了十几遍。
最后萧七低喝一声“够了”,伸手夺走了他的手机。
关卿抿紧双唇,猛地转身跑到越野车后,一拉后备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