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大爷气恨恨地从西苫奶家出来,气恨恨一头折进蔚槐家所在的院子,他气恨恨地自言自语骂着:“真是一群王八蛋,没有一个开眼的,赶明儿遇上天雷下雨,老天开眼,让老龙王龙抓了你们!”

他这样骂着,心里还余愤未平,看到路中央挡着一块断砖,更觉那样别扭与扎眼。

现在,那断砖仿佛不是一块断砖,倒是一双讥讽的眼,那眼扎得他不舒服与难受,于是他一伸脚使劲向那断砖踢去:

“这个世界要死人啦!先死你们这些不说理的!”

然而,那个断砖未滚开,石头大爷倒气喘吁吁着一个马爬倒在地上,哎哟着叫痛连连。

倒在地上的石头大爷气急败坏地骂:“那个小杂种摆这玩艺儿?这、这——这简直就是害人嘛!”

他捂着脚正骂着,蔚环从外面一蹦一跳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骑着竹马,鬼头鬼脑的小头。

“石头大爷跌倒了,赶快扶!”蔚环惊呼。

小头却一看阵势,扭转身就一溜烟溜了。

但是,还是被石头大爷看出了端倪。

石头大爷挣扎着要起来,嘴里还怨气连连:“瞧那蔚大通的孙子,跟他爷爷一个糗样,整天给人找麻烦,看着我跌跤却要跑开。那天,我找空得让蔚大通修理修理他。”

但是,他用劲要站时,又疼得倒吸着冷气坐回原地。

他只好兀自怨气冲天地骂那小头:真是一个讨债的东西,只要他在哪儿,哪儿就乱成一团,祖上没德性,就养这么个小东西,谁都理弄不了,直闯祸。

这一折腾,把蔚家所有的人都惊动了。

这时,恰逢范冬花出去窜门去了。

江惠如赶忙从屋里跑出来,要扶他起来。

石头大爷却摇着头说:“你一个人不济事,歇歇再说。”说着,坐在地上喘粗气,无奈地捂着脚叫嚷:“这个女女啊…”。

蔚彩蔚霞风闻他在外面叫苦连天也从屋里跑出来,说:“大爷,把你怎么跌倒了?”

石头大爷坐在地上,叹口气,却又自我解嘲地说:“怎么跌倒了?想吃你家的白面嘛!进你家院子,白面没吃成,反而让你家环儿摆得龙门阵给绊倒了。”

几个人听了,都嘿嘿笑了。

石头大爷跌了一跤,坐了片刻,心里的气恼稍些少了些,他抬起头,问蔚彩蔚霞道:“你妈呢?”

蔚彩看看她妈那屋,又看看坐在地上的石头大爷,搔着头皮思谋着说:“我妈串门去了,大爷,要不要我给你寻她去?”

石头大爷却摆了一下手,说:“罢了,罢了,寻她也没用。”

说着用劲又要起来。

江惠如和蔚彩蔚霞把他扶了起来,江惠如说:“大爷,你跌成这样,要不,到我那屋坐坐歇歇再走,我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石头大爷犹豫了一阵,后来又说:“那也行。”于是,几个人搀着老头一步一步走上屋来。

蔚环斜里穿出,扯了蔚霞的手在一旁使眼色,并且小声嘀嘀咕咕。

石头大爷耳明眼亮,觉察到她的诡奇,回转身问她俩:“你俩嘀咕啥?”

蔚环眨巴眨巴眼睛说:“石头大爷,你刚才不是跌了一跤吗?”

他莫明其妙地说:“对呀!怎么了?”

蔚环绕着弯儿说:“你跌痛了,就会向我妈告状,你一告状,我就要挨骂了。”

石头大爷摸不着头脑,问:“我为什么要告状啊?”

蔚环嘻嘻哈哈笑着说:“因为我太知道你了!你喜欢告状罢!”

石头大爷呵呵笑了,说:“傻丫头,我大事还顾不过来,为这点小事,我会告你状?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蔚环听他这样说,有点欣喜地说:“那你不告状了?”

石头大爷却盯着她,半认真半开玩笑说:“那你可要记住,以后可别再在走道上摆什么龙门阵,地门阵了。”

蔚环说“是了。”答应一声,甩着小马刷子走了。

石头大爷却哎哟一声腿又要软下来,江惠如赶忙搀紧他,和蔚彩蔚霞把他搀进屋来。

“这个女女啊,害得我都跑断腿了,累死我了!今天又害得跌了我一跤,真是操心没完。”石头大爷一脸沮丧,埋怨着说。

192

旧时,石头大爷是村里家晓户晓的人物,是大家羡慕的文化人,他读过私塾,做过帐房先生,写得一笔好字,懂得文墨,特别喜欢给这片地儿的人讲老人们先前的故事。

还有,他喜欢管事,不管谁家有事了,只要是这片地儿的人,他遇上了总会管,而且总想管到底。

自从石头大爷管上女女的婚事,跑来跑去说来说去却连连受挫,他从西苫奶家出来又崴了脚,心里好不气恼,所以,他坐在蔚槐家的沙发上连连叹息,看样子,即使他那么辛苦来辛苦去,也讨不了那家的好,一个牛毛柱妈,一个西苫奶,正令他头痛死了!

说起石头大爷来,石头大爷在这巴掌大的村子里啊也算一个能人儿,他不仅比大家有文化,而且也懂得一点生意经。

懂得生意经的人也算一个生意人,生意人会做买卖,不过石头大爷不是什么大生意人,他啊,是懂那个贩买牛羊的生意,他家兄弟——就是大家知道的那个二爷,二爷的手艺还是石头大爷调教出来的,所以,石头大爷不仅是二爷的兄长,也是他的师父。

石头大爷懂生意经,做了一辈子贩牛贩羊的买卖,村里人知道石头大爷的眼力可好了。那些牛啊,羊啊,猪啊,只要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手掌轻轻地比划着尺寸,比划着身长,幅宽,他就能知道这牲畜能杀多少斤肉,出多少血和杂碎,所以村里人家祭祀神啊祖啊,反正是需要买羊和牛的地方大家都请他帮忙,只要石头大爷说过的,杀出的净肉八九不离十。

石头大爷做了多年贩买牲口的勾当,很少失算和失手。

但石头大爷贩买牲口多少年,却贩卖不了一条人——女女的事愁煞了他!

也难怪,一个贩买与贩卖不一样呢!

现在,石头大爷崴了脚,至少现在不能出门——他得歇息歇息再说。

他坐在沙发上呷着江惠如给他沏好的茶,沮丧地说:“今天,我怎么老不顺,不是遭人抢白就是跌跤,真是没法说。”

“大爷,你别急,慢点说。”

“还不是为女女的事,碰了西苫嫂的那个硬壁?”石头大爷说。

“一个西苫嫂,一个牛扒皮,真是一对好人!”他这样说着,脸上堆起讥讽的微笑,“就知道钱啊钱啊,恨不得把什么钱都搂到自己怀中。这不,为女女的事,我的腿都跑细了,但说来说去,还是两头都不讨好。我看,那个女女的婚事是没有希望了,两家的大人都在为彩礼算计着,都怕自己吃亏。”

江惠如听他这样说,就问他:“那个牛毛柱的意思呢?”

石头大爷摇摇头,说:“那小子真是一个楞头青,一脑子浆糊,畏首畏尾还怕他妈。不就是一个牛扒皮嘛,不听她的就不听。谁知,那小子却是唯听他妈的,现在,看样子,还对那事儿挺后悔,总觉女女丑,配不上他,还有躲着女女的意思。”

“可西苫奶说,女女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江惠如听牛毛柱这么没主意,就把道听途说的都说了出来。

“是又怎样?那小子浑了心了!还说他当初是什么也不知晓。”

“狗事。”石头大爷不满地说,“存心就是要女女的好看!”

“能不能再和西苫奶通融一下,或许她会让步。”蔚彩也插话说。

“让步?西苫奶让步?——那是不可能的事儿!”石头大爷呷了一口茶水说。

“那就让牛扒皮这边娶她。”

“横在两人之间的主要是他妈和她妈,做通她俩的思想,就好说了。”

女女的精明与做事大家都知晓,女女现在落难大家禁不住也为她做难,但到底做惯了邻居,大家都替石头大爷出主意,替女女的未来着想,不由七嘴八舌地凑上话。

“难,难啊!”石头大爷啜一口茶,一腔气恼变成了发愁,无不感叹地说,“两个爱钱如命的人遇一块儿了,就象两个刺猬滚到一块儿打架,打得难解难缠,别人在一旁却插不上手。”

蔚彩在旁听了,愤恨不平的样子,说:“天下哪有怎么不要脸的事儿?要是换了我,非告他强·奸罪不可。先让他坐上几年监牢再说。”

石头大爷一门心思要掇合女女和牛毛柱的婚姻,听蔚彩说出这样的话,就说:“那样,会把事儿搞得更糟,那才叫鸡飞蛋打了。”

蔚彩却不服气地说:“鸡飞蛋打就鸡飞蛋打,谁让牛毛柱那小子碰人家姑娘了,还把人家的肚子搞大,活该!”

江惠如说不清什么原因地看了蔚彩一眼,那眼光盯在蔚彩哪儿有点稍长了——也许蔚彩的那口气有点不雅了,一个未婚姑娘口无遮挡地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她心里稍稍有点反感——不对味儿。

蔚彩却认为她的眼神在提醒她哪里出错了,平日两人就不怎么多言多语,认为她的眼神是看不起自己,于是他瞪了她一眼说:“你看我什么?看!看!我说得不对吗?我——还用你那么看,真无聊!”

江惠如看她误会自己了,赶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她才要解释,蔚彩却气恨恨冷冰冰地说:“我肚里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象一些人,嘴里一套,肚子里又一套。”

说着,也不听她解释,自个儿去了。

蔚霞看大姐走了,还生气,她稀里糊涂一团不知发生什么事,就追出去,边拉她边说:“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两人出去了,江惠如一脸的委屈,不高兴地说:“好好的事儿,我这是遭谁惹谁了,倒要挨她的抢白,我没有说她啊?”

石头大爷看江惠如遭了抢白,好象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打劝她说:“算了,女娃娃一个,从小就是那性儿。但她那样,自己不记事儿,你等着瞧吧,没有一天,她又会寻着和你说话。”

现在,屋里只剩下江惠如和石头大爷。

石头大爷打量了一下她们的新房,叹口气,又把话题说到江惠如身上,说:“老邻居了,都是知根知底。侄媳妇,这个院子里,数你通情达理,数你好性儿。你的哪些小姑,跟你婆婆多少有点相像,都是气渣渣说话,气渣渣做事,不是自个儿跟自个儿呕气,就是跟别人呕气。唉!”

江惠如看石头大爷恭维自己,就替别人开脱说:“她们脾性儿都是那样,但心肠不坏。”

石头大爷却深知蔚槐家的一切,口气里满是人情味儿的刨析,说:“唉,姐妹们中数那个环儿最可爱,槐儿最和人,子祥也是挺厚道的,一家人,总有脾气不好的,冬花的脾气不太好,还有个毛病,爱挑剔别人,还不听人的打劝,天生的骨头,没法子改。”

石头大爷说出这翻话来,好象很有理儿,江惠如敷衍着应了他一声,没说话。

193

下午,天色阴郁,到傍晚时分,还飘飘洒洒下起淅沥的小雨,那雨点又细又疏,透过青藏色的天幕,纷纷地从天空跌落下来。

江惠如正坐在家中的沙发上打毛衣,边打边等蔚槐出车回来——蔚槐已经三四天没回来了,他不回来,她的心里又能着急又空寂。

这几天,她只要一闭眼,她就会梦到蔚槐出事了,所以,她索性今日连午觉也没睡,拿出毛线给蔚槐打一件毛衣,以此来熬渡那难挨的等待。

不一会儿,她就有点慵慵欲睡的感觉。

她打了一个呵欠——这几天,也就是自从蔚槐出车后,她的眼皮直跳,所以她一直独自睡不好。

现在,她是真得想睡觉了。

就在她的呵欠还没有打完时,一个轻巧的人影在玻璃窗上闪了一下,接着布门帘晃动一下,那个人影掀开门帘进来了。

江惠如一看,认得,那是西苫奶的小女儿女女。

女女曾和江惠如在小学上过一年学,后来,她爹去逝后,女女就辍学回家了。虽然她不想辍学,而且背书包回家时还流泪。

但两人在幼年时曾经在一起玩过,一样玩过的年龄,便有了一种自来熟的亲热,虽然离两小无猜的感觉差了点。

江惠如虽然经历过一阵欲死欲生的感情经历,但她的感情历程与心里、情绪变化,在和蔚槐新婚后发生了一个不小的变化,那就是她正在逐渐走出一个自我封闭的情感状态,不再见人就躲,见人说话就嫌烦,而且,她还有了一点掺与的意思,大家说笑话时,大家笑,她也会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虽然那笑象天上一闪而过的流星,只是短暂地划过那蓝色的天幕,但她在这样一片幽默而滑稽的地带中——这片四邻八舍的气氛中,她的变化也是明显的。

现在,她对周围的人,包括一些冷漠与敌视她的人,她都能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情,遇尴尬、遇奚落、甚至遇一些凌辱般之事,她都坦然从之。

她觉着只要蔚槐在,她就能冷静而默然顺从地对待这一切如约而来的磨难与洗礼。

女女进来,两个长大后的伙伴相见,自然与别人又不同。

现在,女女没结婚,却挺着大肚子,而且毫无拘束地挺着大肚子站在江惠如的面前。

这,在江惠如看来,有点不可思议。

而女女看江惠如斜里瞟着她的肚子,大惊与猛觉之下也有点难堪。

江惠如知道,女女和那个牛毛柱好过那么一段时间,如胶似漆过那么一段时间,现在虽然淡了点,但两人正在谈婚迎嫁娶。

待女女和牛毛柱两人能真正到一块儿就好说了。

但她那天从西苫奶和高梁奶的谈话中,又知这两个露水鸳鸯要结婚却迟迟结不了婚。

女女的眼睛红肿着。

女女在江惠如让出的沙发上坐下来,神色怪怪地看着她,说:“惠如,我来看看你,你嫁过来,你还没来看你呢!”

她虽然轻轻这么说,江惠如却感到一阵突如期来的压抑,不知怎么,她看到女女的样子忽地想起自己。

而今,她与她的境遇又是那么有点小小的略同。

194

女女和江惠如也算是小时玩出来的伙伴,女女泼辣又精明,嘴还会说,所以,凭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会算计的她很少吃亏。

当然,她那张脸也是明媚的,充满了无限活力。

女女善于和异性打交道,善于在人际关系中周旋,和女性们很少能在一块儿扎堆儿,尤其和她一样精明的女性,没相处几天准成冤家。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尤其精明过头的人,越能扎一个推儿,就象癞蛤蟆和癞蛤蟆滚到一个堆里,威风耍够了,没戏可看了,呆在一个窝里就腻歪,还涉及到利益的冲突,结果只有两个字:拜拜了。

女女是人海中的人精,天生的,天生的还有一副笑呵呵的脸,但是自从她的婚姻不顺,牛毛柱让她丢了脸,她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她变得不怎么出门,不怎么说话,甚至心情郁闷。

但两个年龄相同的女人,在感觉与相互欣赏之间总有共同的话题。

江惠如放下飞针走线正打着的毛衣,一边起来给她倒水一边问:“女女,好久没见你了,忙吗?”

女女挺着大肚子,唉声叹气地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忙啥?要忙,也是忙找婆家的事。”

江惠如把水端了过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担心地问:“女女,你什么时候结婚?我看你有点笨了。”

女女并没有喝水的意思,茫无头绪看着她,又摇摇头,说:“不知道。”

“你妈哪儿,你不能通融通融?”

女女咬着嘴唇,摇摇头,一脸的忧郁。

“我妈?我怕说不通。她现在的那个脾气,唉!比我的都大。”

“那让牛毛柱亲自上门请罪,再说说,或许有转机,总之,你们将来是一家人。”江惠如替她出主意。

“已经上门求过三次了,但我娘冷着脸,冷言冷语说毛柱:二百五,楞头青。还嫌这嫌那,后来,说着说着把他妈也捎上骂上了。”

“为什么?”她这样问着女女,返身打开了电视,把电视频台调节好,说,“你妈不是心情不好吧?试试再看。”

女女低垂着眼睑,说:“还不是为彩礼的事。毛柱他妈想不花一文钱就娶过媳妇去,我妈又想着法儿要彩礼。”

“不要彩礼不行吗?”江惠如柔和地看着她,问她,“你是喜欢毛柱这个人,还是喜欢他家的彩礼?”

女女蹩了她一眼,忧伤无奈的神色,轻轻地说:“我和毛柱没说,两人已经那样了,他不承认也不行。可现在,我妈不放我,她没有彩礼说什么也不行啊!”

“真是一个老封建!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买卖婚姻,国家不允许,你没有和你妈说呀?”

女女喝着手里的一杯水,说:“我说来着,可我妈认为国家是国家,家事是家事,她生了我,首先应该听她的,其次,才能听国家的。”

听这话,让江惠如啼笑皆非:“你妈的歪理还很多。”

“可不!我妈虽没有念过书,但她的道理一套一套的,都是她自个儿的理,横说有理,竖说也有理,常把理儿讲在口头,让我没法反驳——她毕竟是我妈。”

江惠如听女女这样说,深深同情她的遭遇,说:“怎么糟的事儿让你碰上了,都怪哪些大人们。”

她为女女感到不平。

女女担忧地摸摸肚子,无奈而又伤心地说:“她们这样推来推去,我真想把这个孩子做掉,省得自找麻烦。可是,我到医院一打听,才知,我这个娃娃已经很大了,做掉它,大人和孩子都有危险,所以,只能一日挨了算一日。实在不行,也只得生了孩子送人。然后,再和毛柱各走各的。”

江惠如为她着急,就说毛柱道:“这个毛柱怎么搞的,快当父亲了,该欢喜才对,为什么要置孩子不顾?事到临头,还有心事听她妈的话…”

女女提起毛柱来,心里也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我看他这个人,是也是窝囊人,和他妈说不出个道理,他也没主意,敢做事却不敢当,几个月前就把我一个人搁在家里,我不敢出门,怀着孩子,难抬头见人,他也不敢来看我,好象以前的所作所为他都很后悔。”

“他一个人就没有偷偷来看你吗?”江惠如沉沉地问她。

女女摇摇头,声音低低的:“没。”说完用手轻轻地掩了掩将要奔溢而出的盈盈泪水。

195

两人一问一答着,随随便便地聊着,不由聊到女女最忌讳的事儿上。

一般来说吧,这些话题女女是敏感的,别人问出她这些问题来,出于内心自尊的保护,她或许不会说什么,但江惠如问出来,她就真相全告,毕竟是同龄人,又是同过学,所以心中的畅言要比别人多点。

女女虽然精明,虽然不吃亏,虽然会与男人们打交道,但是终究是女人,女人心中柔弱的一部分只有向经历过来的女人倾吐了,虽然这种倾吐对女女来说有点为难和尴尬,甚至让她在心底触摸到一个“羞耻”的词儿。

江惠如凭着纤细的触觉体会到,这是她在随便和女女聊时,她才说点什么,换在平日,她的那副精明和自知什么无论怎样巧言逗弄也无法撬开她的嘴巴!

女女的嘴巴很紧,口风很严,不象高梁奶那样什么都说,那怕有伤尊严的事和话题。

高梁奶虽然嘴上大大咧咧,那张嘴象敞开的大风帆,虽然有时见风便是雨不免张冠李戴,但是那张嘴没有杀伤力,遇到一些有伤自尊和难堪的事,老辈的人能说她,小辈的人还能说出她,她听了一点也不恼。

高粱奶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说话嘛,说了就放了。”

但是要紧时刻,也就是极为脸上挂不上住的话,她也会不轻不重地还击几句。

女女显然就不同了,她极有心计。

一般她是不会整天唠叨自己的一些难堪事,但别人惹了她,她会在一些事上加倍地给予复仇的力度,有时可能不露出马脚,但是言语中不免带有讥讽和反击的意味,让别人知道她的厉害。

西苫奶养育了她,也潜移默化着她,把自己的特点毫无保留地遗传给了她,树的影儿,人的形儿,言传身教的威力也是最大的。

别人能撬开女女那张嘴是不容易的,今天也算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