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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

那丫鬟便领着人过来了。

众人听到脚步声自是忙站起了身,只是眼看着站在丫鬟身后的那个人,众人的话便都被梗在了喉间。

来人一身灰色道袍,形容萧索,不仅是衣裳破旧,头发也乱的很,他手里除了个破旧箱子,就只在腰间系了个葫芦…这幅打扮不说有神医的模样,就连一个大夫该有的样子也没有。

那人好似并未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刚刚走进屋子便皱了眉:“怎么这么多人?”

等这话一落,他是又看了眼四处,紧跟着是一句:“病人呢?在哪里?”

谢老夫人到底是见惯了事,虽然瞧见这位杜大夫的模样的确是愣了一回,可还是客客气气得喊了他一声:“杜大夫…”她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我儿正在里间,劳请大夫移步里间,以南,你带杜大夫进去。”

杜岐山耳听着这话,面上的神色也没有半点收敛,仍旧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不过话倒是未再多说一句,只是跟着以南的步子往里头走去。

等到杜岐山被以南引着走到了里间,王氏终于还是不高兴得出了声:“这什么人啊?提着个破药箱就敢说自己是大夫…”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转向沈唯继续说道:“大嫂,不是我说你,就这么个人,你竟然也能相信他是神医?”

“这人可比以前那些骗吃骗喝得还不如?”

她这话一落——

谢老夫人便不高兴得瞪了一眼过去:“不管是不是,先等着。”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神色未变,可声音还是沉了些许…这个儿媳就是这样,完全分不清场合说话,就算他真是骗吃骗喝,可既然如今人已请进来了,哪有当着人说这样的话?

王氏耳听着这话有心想说什么,可眼看着谢老夫人那副面貌却又不敢多言。

她埋下了头乖乖重新回了座位,只是心下还是怪老太太偏颇,倘若今日是她领着这么一个人进来,指不定要被怎么数落?她想到这对沈唯和谢老夫人的不满便又多了几分。

因着谢老夫人置了一回气,余后屋中众人倒是也未再说话只是重新回了座位,目光却都是放在里间的那块布帘上…约莫过了有两刻功夫,那布帘便被人打了起来,打先的就是杜岐山。

杜岐山眼看着屋中这一众人还是不自觉得皱了眉。

谢老夫人倒是不在意他的态度,只要他真得有本事,且不说这幅冷面冷眼,就算让她给他磕头,她也愿意。因此眼瞧着杜岐山出来,她便忙起身迎了过去,口中是紧跟着一句:“杜大夫,我儿还有救吗?”

杜岐山眼看着面前这位老妇人,大抵是觉得她的态度不错便开了口:“他运气不错,要是再过几年就真得回天乏术了,好在今日遇见了老夫。”

王氏耳听着这话心下便越发认定这和以前那些江湖郎中都是一路货色,没什么本事还爱装大头,不过念着先前谢老夫人的话,她到底还是闭紧了嘴不曾说话。可她不说话,面上的神情却是掩不住的,还有其余一些丫鬟、婆子也是这样一幅神色。

真得是见多了江湖郎中,他们对这样的话实在是免疫力。

杜岐山自然也看出了她们面上的神色,不过他也懒得理会这些,等前话一落他是又跟着一句:”我先前写了几个药方,该怎么吃也都写在上头了,你让他按照上面的吃。”他的语气淡漠,说话也很是直白利落,等前话一落便又跟着一句:“近段日子老夫都会住在汴梁,每隔半个月会过来替他诊治一次。”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话却是一怔,听杜岐山这话的意思是不住在府上?还是只是推托之词?她想到这便看着杜岐山温声说道:“杜大夫不如住在府上?外头的客房都是一致有人打扫的,何况有您在府上,我心里也能放心。”

原本众人以为,这老头必定会应允。

毕竟那些江湖郎中行坑蒙拐骗,能有一个地方好吃好喝供着谁会想往外头走?哪里想到这位杜大夫耳听着这话却是不高兴得摆了摆手,连带着语气也颇为嘲讽:“老夫可住不惯你们这些高门大宅,再说他今日傍晚便会醒,日后也只是喝药泡药汤,我留在此处也无什么用。”

杜岐山这话说完便收起了自己的药箱,跟着是又淡淡一句:“我住在七远巷十八号,你们日后若有什么事就去那里寻我。”

等这话说完,他也不再理会众人径直往外走去。

屋中众人皆被他这一番话语和动作弄得一怔,她们的确未曾想到杜岐山竟然会真得走,难道这位杜大夫真不是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众人还在怔忡之中,倒是沈唯先回过了神,他眼看着杜岐山离去的身影想着心中的那抹疑惑便与谢老夫人说道:“母亲,我去送下杜神医。”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话倒是也回过神来,她眼看着杜岐山越走越远的身影忙点了点头。

沈唯见此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跟着杜岐山的步子往外走去,那杜岐山先时走得快,后头好似知晓有人会跟出来便放慢了步子,等到沈唯跟上了他的步子还不等她说话,杜岐山却率先停下步子打量她:“你就是荣国公夫人?”

他这话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沈唯也未曾避讳只是与人点了点头,而后是客客气气得与人说道:“杜大夫应该也知晓我出来的原因…”

她是真得觉得奇怪,这个杜大夫看来的确有些本事,或许真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那位杜神医,可她从未见过他,他又怎会奉她的话?沈唯想到这便又跟着一句:“我和杜大夫素味平生,不知杜大夫今日究竟是奉谁的话来得?”

杜岐山闻言却不曾说话,他是细细打量了一回沈唯,而后才笑着说道:“你这个小女娃倒是个好福分的,那个小子费尽心思把我寻来还特地纡尊降贵亲自来拜见我,未曾想最后却把这个名声给了你。”

沈唯耳听着这话,心中的疑惑却是更深了,小子?

只是还不等她问,杜神医却不再与她多言,只是摆了摆手便往外走去。沈唯眼看着杜岐山越走越远的身影,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未再追上去,只是眼瞧着人穿过小道便重新往屋中走去。

屋子里。

沈唯刚刚跨进门槛,便听到王氏劝着谢老夫人:“母亲,杜神医的事本就不可听信,何况那个老头看起来疯疯癫癫的,难不成真要拿这样的药方去救三弟?三弟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这要是出个什么差错,三弟可如何是好?”

事关自己儿子的身体,谢老夫人不免也有些犹豫。

沈唯自然知晓谢老夫人心中在想什么,便温声与她说道:“母亲不如把这个单子先给宫中的太医看过?倘若无事的话再给三弟服用也不迟。”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话倒是也未再说什么,她虽然觉得那位杜大夫与其他江湖郎中不同,可心中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对方便是杜神医,因此保险点总是好的。她想到这便同身侧的以南说道:“你明日拿着我的牌子让人去宫中请李院判来家中一趟。”

至于其他,她也未再多说,只是在临走的时候朝那里间又看去一眼,而后是撑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去。

谢老夫人走了,韦氏又要去照顾陆步侯,沈唯和王氏也就没了再待下去的必要…沈唯刚由秋欢扶着出门便听到王氏说道一句:“大嫂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还真是费尽心思,如今连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也敢领进家中了,你也不怕治坏了三弟?”

沈唯先前不想多言,一来是不确定杜岐山的身份,二来是不想同人在谢老夫人和韦氏的面前吵,可这却不代表着她要一直忍受王氏,因此耳听着这话她便止了步子…沈唯的手撑在秋欢的胳膊上,脊背挺得很直,面上什么神色也没有。

她不说话的时候,模样很是骇人,就连王氏也忍不住被她这幅模样骇了一跳。

王氏的手撑在暗香的胳膊上,步子止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口中也是结结巴巴的一句:“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沈唯的声音没什么情绪,眼看着王氏这幅模样,一双好看的杏目中却是泛起几分冷嘲:“二弟妹要谨记自己的身份,只要我在家一日,在这个位置一日,那就是你的长嫂…日后说话行事,你心中该先计较一番。”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朝王氏走去。

王氏的身后就是台阶,自然也不好再往后退。

沈唯索性便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她用得力道十足,王氏竟是疼得拧了眉…而沈唯看着她这幅模样也不曾有半点动容,她只是微微俯下身子,靠近她的耳畔说道:“若是真惹了我生气,你说我会做什么?”

等这话说完,她也懒得再理会人,只是甩开王氏的胳膊,而后便转身往陶然斋走去。

王氏被人这一甩虽然未曾摔倒,可还是趔趄了一回,好在暗香就在她身边忙搀扶了一把才让她不至于摔去…可即便如此,王氏还是觉得丢了脸,虽然外头没什么丫鬟、婆子,可只要想着竟然在沈唯面前败下阵来,她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会她的手紧紧掐着暗香的手腕,口中是咬牙切齿的一句:“沈氏!”

作者有话要说:属于小淮的柔情,马上开始第二层马甲剥落。

今天的沈姐攻气十足!

沈姐不发威,当她是HelloKitty?就算是,那也是最攻的一只!

☆、第 77 章

沈唯耳听着身后这道声音也未曾理会什么。

她今日心中事情烦乱, 陆起淮的事还没个思绪,现下又出了个杜岐山, 这王氏也是正好撞到她枪口上了…

先前王氏在场,秋欢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四下无人,她拧头朝沈唯看去,眼看着她这幅冷冰冰的模样竟然丝毫都不觉得害怕, 反倒一双眼睛亮晶晶得盯着人看。

这样毫不掩饰得注视自然瞒不过沈唯的眼睛, 她侧头朝秋欢看去,眼见她面上的神色却是一怔,好一会才开了口:“怎么这样看着我?”

“夫人先前好生厉害…”

秋欢说着话的时候,脸上全是崇拜的样子, 一双眼睛也亮得厉害。她跟了沈唯也有一段日子了, 以往总觉得夫人为人寡言少语, 平素也鲜少与人计较。这样好是好, 可总归让人觉得憋屈,尤其是在王氏面前…原本先前她以为夫人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爱答不理的样子, 却未曾想到她今日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

等前话一落,眼看着沈唯面上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神情, 秋欢忙又跟了一句:“以后夫人就该这样,您是家中的大妇,若是硬起来,二夫人哪有底气和您胡言乱语?”

沈唯耳听着这番话,心中先前乱糟糟的思绪也好了不少, 只是想起陆起淮的事,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却又落了下去…就算她是大族宗妇又如何?如今知晓陆起淮这么一桩要紧的秘密,谁还知道活不活得过明天?

她想到这也就敛了脸上的笑,不再多言。

秋欢不知沈唯是怎么了,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有心想说些什么,又见她这幅容色又不敢多言了。

主仆两人就这样回到了陶然斋。

沈唯刚走到陶然斋,水碧就迎上了前,她素来心细,此时自然也察觉到了沈唯的不对劲,眼瞧着沈唯一言不发地往里头走去,她便转眼看向了秋欢。此时布帘已落下,她索性便压低了声问了一句:“好端端的,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秋欢原本想说一句“先前还好好的”,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夫人昨儿夜里就有些不对劲了…她想到这便也只能说道一句:“昨儿夜里,夫人便有些不对劲了,不过夫人的性子,姐姐也是知晓的。”

“她不说,我也不敢多问。”

理倒是这个理,水碧倒是也未再说什么,她想到先前的那封信便也不再多言,只是与秋欢说道:“你昨儿又是守夜,今儿个又陪着夫人来来回回,先去歇息。”

倘若是以前,秋欢自是不肯的,可如今她和水碧也相处久了,相较其他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风,水碧虽然少言,可人却是个好的,这内宅大院,和这样的人相处总归自在。

秋欢想到这便也未曾拒绝,只是与人点了点头,而后是道:“那我先去歇息一会,倘若有事的话,你便遣人来寻我。”

等这话一落——

秋欢是又看了一眼那面平静的布帘,而后便什么也不曾说,转身往外走去。

等到秋欢走后,水碧便从原先的架子上握过信打了布帘朝里头走去,她眼看着半躺在软榻上合着眼睛的沈唯便不自觉得放轻了脚步。

她也不知道沈唯有没有睡着,待把手上的信放到架子上,便想替人合了那开着的轩窗。如今天气越发凉了,尤其像今日没个太阳,那风打在人身上倒是有些凉飕飕的,只是她的手还未曾碰到轩窗便听得沈唯开了口:“开着…”

沈唯的声音很是清醒,可见先前并未睡着。

水碧见此便也未再多言,她眼瞧着仍旧闭目沉默的沈唯,瞧了一眼桌上的信,还是开了口:“夫人,先前楼主遣人送来了信。”

沈唯耳听着这一句倒是睁开了眼,早间的时候,她的确见到水碧手上握着封信,只是那个时候恰好丫鬟过来传话,她一心记挂着三房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信,可如今听水碧这一句,这信是那个男人送来的?

好端端的,他送信过来做什么?

沈唯想到这,不知怎得就想起杜岐山临走之前和她说的那一句,难不成他说的那个人竟是…他不成?她的脸上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只是眼看着桌上摆着的那封信还是接了过来一看,信还用红漆封着,她索性便直接撕开了封红,而后是取出里头的信一看。

那信上不过寥寥几字,说得便是杜岐山的事。

虽然沈唯先前心中便已有所猜测,可如今乍然瞧见这一封信还是止不住一怔,她手中握着信,神色微怔得坐在软榻上,心中却是有些不明白那个男人此举是何意。

蓬莱斋。

此时已近傍晚,韦桑柔仍旧坐在拔步床前,她的手里握着一方温热的帕子,此时便细致得擦着陆步侯的手…距离陆步侯昏倒也有大半日的功夫了,她想起先前那位杜大夫所言道是陆步侯傍晚就会醒来,可此时夜色快笼罩大地,陆步侯却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近些月,陆步侯的身子越发不行了。

以前他发病施一回针便能醒来,可如今他却得昏睡一日两日才能醒来,她是真得害怕有朝一日陆步侯会一睡不醒。

韦桑柔想到这,替人擦拭的动作便是一顿,眼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她的心中也不知是好笑还是怎得,都过去这么久了,虽然每每在人前说着无所谓,可她心里总归还是存着一份希望。

希望那位杜大夫是真的杜神医,希望陆步侯真得能够好起来…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奇迹?

韦桑柔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她还是贪心了,以前只希望陆步侯能陪她久些,可如今她却希望他能够陪她一辈子…屋中烛火尚未点起,轩窗外头的天色已越渐昏沉,她沉默而又温柔得看着陆步侯,等察觉到手上的帕子冷了便收了起来置于一侧,而后是垂着眼握着陆步侯的手刚想把他放进被褥之中。

只是她的手刚刚碰到陆步侯便被人反手握住了…

她先前正垂着眼,自然瞧见了此时覆在她手背上那只骨节分明而又修长有力的手。

那手上有着属于那人独有的热度,此时正透过这一层皮肤直入她的心肺。韦桑柔怔怔抬了眼朝人看去,便见床上的男人正笑目对她,眼瞧着她面上的神色,陆步侯一面伸手抚平她眉宇之间的折痕,一面是温声与她说道:“怎么这么惊讶?”

韦桑柔自然是惊讶的,原本依照陆步侯的身体最早也得到明日才能醒…

难道那个杜大夫真是杜神医?她心下激动,脸上也泛着欣喜的神色,待握住陆步侯覆在她眉间的手,却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得又喊了人一声:“三爷?”

陆步侯看着她这幅模样,眼中的笑意越深,他任由人握着他的手,口中是温声一句:“我在。”

他这话刚落——

韦桑柔便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了人的胸前,她仍旧握着陆步侯的手,口中却是把今日的事说了一遭,紧跟着是又一句:“看来那位杜大夫真有可能是杜神医,家里其他几位大夫都说你得明日才能醒来,唯有他说你傍晚才会醒…先前我还不信。”

她这话说完便半抬了眼朝人看去,一双眼睛亮晶晶得,带着近些年少有的神采,语气也不掩激动:“你说,倘若他真是杜神医,是不是,是不是你的病就有得治了?”

她是真得激动。

原本早已接受了陆步侯快要离开她的事实。

可如今却有着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纵然此时真假尚且难辨,可还是不能让她心中这份激动减少半分。

陆步侯眼看着韦桑柔这幅模样,心下也有着说不出的柔情,虽然早就知晓杜神医的事,可他的身体实在太过颓败,纵然有那个男人的保证,他也不敢百分百确认真得可以万无一失…既然还无法保证,那又何必给她希望呢?

他想到这眼中温柔不减,手却覆在韦桑柔的头顶轻柔得抚摸着,眼看着人光彩夺目的眼睛,口中是柔声一句:“杜大夫怎么说?”

韦桑柔耳听着这话便与人温声说道:“杜大夫留下了几个药方,说让你按照上头的服用,还说每隔半个月会进府来给您诊一次脉…”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溢不住的笑容,等前话一落是又跟着一句:“这回多亏有大嫂。”

陆步侯耳听着这话,撑在人发上的手一顿,眼中也有怔忡似是不解此事与沈唯有什么关系。

韦桑柔见他这幅模样便笑着与他说了此事,话中也有着掩不住的惊讶,更多的却还是欢喜:“虽然不知道大嫂是怎么识得杜大夫的,可他若真得能治好你,日后大嫂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千言万谢也不够的。”

陆步侯一直侧耳倾听着韦桑柔说话,面上却有沉吟之色,等到韦桑柔察觉到奇怪问了他一声“怎么了”,他才笑着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没事。”

夜色逐渐覆盖了整个天空,而这一室之内,夫妻两人却还在絮絮说着话,只是相较于韦桑柔无法言喻的欢喜,陆步侯的脸上却还是添着几分泛不开的沉吟。

宫中的李院判在收到谢老夫人遣人送进宫去的几个药方,还有一个疑似杜神医现世的消息却是什么也未说,急巴巴得就赶到了荣国公府…他的名声很大,平日只为帝后还有那位德太妃娘娘诊脉。

谢老夫人也是因为有着先帝赐下来的令牌,又因为陆步巍和赵准的关系,这才能得李院判帮忙诊治几回。

李院判到荣国公府的时候,天色还有些早。

因着陆步侯昨儿夜里醒来的消息,谢老夫人也难得展开了笑颜,只是对那位杜大夫的本事却还有所保留…这会一众人坐在屋子里,韦桑柔因为还在照顾陆步侯便未曾过来,因此此时在这大乘斋中的除了沈唯、王氏,也就几个府中未出阁的姑娘。

这厢几人正说着话,外头便有人来禀报道是“李院判”来了。

这话一落,屋中原先说话的声音便戛然而止,谢老夫人掐着佛珠的手也是一顿,她的确未曾想到李院判竟然来得会这么快…不过此时也不是耽搁的时候,因此她也未曾多想只是同人说道:“快请李院判进来。”

李院判如今年有四十,何况屋子里的不是成婚了的便都是些幼童,自然也没有必要去避讳他。

因此众人也就未曾动身,只是等着李院判进来…

李院判来得快,没一会功夫便走了进来,相较往日沉稳的模样,今日的他却有着难言的激动,只是等到走进了屋子眼瞧着这一众人,总归还记着些…他拍了拍袖子,而后是端端正正得朝谢老夫人打了个礼,口中是跟着一句:“请老夫人安。”

“李院判快不必多礼…”谢老夫人这话说完,一面是让人入座,一面是让人上了茶,而后才开口问道:“李院判这么着急过来,可是那几个药方有问题?”

李院判耳听着这话却是忙摆手开了口:“不不不,老夫人误会了,那药方并没有问题…”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是从怀中郑重其事得取出那几个药方摆在桌上,而后是同人说道:“只是我想拜见一下这位前辈。”

前辈这样的称号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尤其是像李院判这样的大家…

因此众人耳听着这一个称呼皆是一怔,就连坐在上位的谢老夫人也是一副怔忡模样,她手里仍旧掐着佛珠,目光却落在李院判的身上,眼看着人这幅郑重的模样,她原先那颗平静的心止不住便悬了起来,就连掐着佛珠的手也忍不住多用了几分力道。

“你是说那位…”谢老夫人的声音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不敢置信,显得有些轻颤。

李院判知晓谢老夫人想说什么,只是此时他也不敢确认便只能与人说道:“我现在也不敢确认,只是这样的药方,无论那位是不是杜神医,都是值得尊敬的前辈…”他这话说完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跟着一句:“老夫人,请恕我直言,陆三爷的身体原本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可如今若是用这个药方…”

“若是再配上杜神医独有的针灸之法,陆三爷日后的福分还厚着。”

这话一落——

纵然是谢老夫人也再难抑制心中的激动,这样的激动是无法用言语表露出来的,就像你已经走到了绝境,可突然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光明大道…她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欢喜,就连一双眼睛也忍不住有些湿润起来。

屋中的丫鬟、婆子自是忙恭贺了起来。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些声音,纵然心中再是激动,到底还是收敛了几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是同李院判郑重其事得道了一声谢:“多谢李院判今日特地来这一回,只是那位杜大夫却不肯住在府中,如今他住在七远巷十八号,还有…”

她说到这却是一顿,待又过了一会才又继续说道:“那位杜大夫看起来并不爱与人相处。”

她这话其实说得还是含蓄了,那位杜大夫岂止是不爱与人相处,那张脸上就差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字了…谢老夫人想到这还是忍不住朝沈唯看去,口中是跟着柔声一句:“此次还多亏了我这个大儿媳,若不是她,我们也见不到这位杜大夫。”

李院判倒是未曾想到此事竟然与沈唯有关,他拧头朝沈唯那处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夫人能认识这样的前辈实在是福缘深厚。”

沈唯骤然听到这一句,握着帕子的手便是一顿,眼看着众人看来的目光,她倒还算得上是泰然自若,口中也是如常一句:“我也只是恰好认识一位朋友,得他引荐罢了,原先也不敢确信,若是能对三弟的病有帮助就再好不过了。”

她这话说得十分寻常,可落在李院判的耳中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能够认识这样的前辈还能如此不骄不躁,实在难得。

既然得了那位前辈的住址,他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起身朝谢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是道:“老夫人尽管按照上头的法子替陆三爷开药。”

谢老夫人知晓他还要去拜见杜大夫便也未再拦人,只是起身又谢了人特地走这一回,等到送走了李院判,她便让一众人先退下,而后是让以南拿着药方去交给药房让他们按照上头的抓药,余后还特地叮嘱了人一句:“这事你亲自去办,日后三爷的药也让专人看管着。”

这回——

她可不能再让老三出事了。

以南知道事情的紧要自然也不敢耽搁,忙应声去差办了。

等到以南退下,魏嬷嬷眼看着坐在罗汉床上,神色还是有些恍惚的谢老夫人便柔声说道:“若是三爷的病真能好起来,以后国公府也就有人撑着了。”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话,神色倒是恢复了些,她拧头朝窗外看去,好一会才呐呐说道:“是啊…”老三的身体要是能好起来,她也就不用担心许多事了。

她想到这便又说了一句:“今次之事,岁岁的功劳是抹不掉的。”

而此时外间的小道上。

王氏眼看着走在前头的沈唯,脸色还是阴沉着,她的确未曾想到那位看起来一副骗子样的老头还真有些本事。

以前沈氏在府中的地位就已经不得了了,若是陆步侯的身体真能好,那这沈氏可是直接成了他们荣国公府的大恩人,日后谁都得念着她的好。老太太原本就偏颇沈氏,日后这心还不知道要偏到什么地方去?王氏想到这,心下这口气就难平,原先攥着暗香的手腕也多用了几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