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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起淮的马车一路到大理寺的门口才停下。

门前两个穿着官服的小吏眼瞧着陆起淮走下马车先是一怔,而后便忙迎了上去,对于这位汴梁最年轻的官员,纵然是他们这些小吏也是知晓的。因此这会等给陆起淮拱手行过礼后,其中一名小吏便开了口:“陆大人今日怎么过来了?”

他们听说这位陆大人早些和太子在淮安遇害还受了挺严重的伤,。

如今看他这幅模样,倒是好了?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倒是未曾说话,他是先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悬挂的那块匾额,上书“大理寺”三个字,而后才收回了目光开了口:“我来看看柳长席。”

小吏闻言,脸上的神色倒是未有什么变化。

自从当日柳长席被押解进京后便一直被关在大理寺中,至今尚无审判,平日也不准任何人探望。不过这位陆大人却不是其他人,柳长席的事当日就是一直由他和太子审查者,许大人早些时候也曾叮嘱过他们,因此如今听得陆起淮这句,其中一名小吏便拱手与人说道:“陆大人且稍候一会,属下现在就去禀报许大人。”

陆起淮闻言便点了点头。

小吏见此却是又朝人拱手一礼,而后才转身往里头去禀报,他一来一回也没费上多少功夫,等再出现的时候便朝人拱手说道:“陆大人,您请。”

陆起淮点了点头,他迈步往里走去,院子里站着一个身穿绯袍、头戴乌纱的官员。那位官员正是大理寺卿许昌,许昌如今不过三十却一直以严苛公正而闻名,很受赵准和赵盱信任,因此当初赵盱回来后便径直把人送到了这儿。

许昌眼见陆起淮过来便与人拱手一礼,口中亦唤人一声:“陆大人。”虽然较起官职,他比陆起淮还要高出一截,不过对于这位年轻人,他心中却是有几分佩服的,因此等陆起淮也朝他行完礼后,他也未曾与人有什么寒暄,只是与人说道:“陆大人,走。”

他这话说完便径直领着陆起淮往里头走去。

陆起淮倒是很喜欢许昌这样的做事方式,因此耳听着这话便与人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有劳许大人了。”他这话说完便跟着许昌往里头走去,等穿过小道,大抵是因着隐蔽的缘故,这里的阳光较起外头也薄弱了许多,瞧着便也有些阴冷了。

只是——

他看了看四处,这儿瞧着倒不像是寻常关押犯人的地方。

许昌见他打量便开口解释道:“柳长席身份特殊,本官不敢让他待在大牢,便私下给人换了个地方,由亲信照看着。”

陆起淮闻言便收敛了心中的疑惑,倒也难为这位许大人想得如此周到了,柳长席身后的利益纠葛太深也太广,想要杀他的人数不胜数…若是放在寻常的大牢,只怕不用几日,这世上便没有柳长席这个人了。

他想到这是又朝许昌看去一眼,眼瞧着他眼下的那抹乌青,口中便道:“许大人近些日子为了此事也未曾歇息好。”

许昌耳听着这话也只是笑了笑:“这人既然来了大理寺,本官自然有责任好生看管人,不过…”他说到这倒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跟着一句:“这个柳长席实在是油盐不进,无论本官怎么拷问,都没有法子。”

“他孑然一身又知自己必死无疑,自然是油盐不进…”

陆起淮说这话的时候,容色一直都很平淡,就连声音也没什么起伏,等前话一落才又跟着一句:“不过,但凡是人总归是有弱点的。”

许昌倒是未曾想到陆起淮会这般说,他拧头朝人看去,眼见身侧的年轻人依旧是平淡无波的神色,心下虽有疑惑,不过到底也未说什么,只是走到关押柳长席那处的时候才停了步子朝陆起淮开了口:“柳长席就在里头,陆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进去。”

等这话说完,他是又朝侯在门前的两个侍从说道:“开门。”

侍从应“是”开了门。

陆起淮便又朝许昌拱手一礼,而后才迈步往里走去…这扇屋子大抵是特制的,除了这一扇门之外便只有在头顶才有一小扇窗,等他走进去后,身后的那扇门便又被人重新给关上了,而这屋子里的所有光亮也只有头顶那一束光。

柳长席合衣躺在床上,听到身后的动静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待瞧见陆起淮的时候,他面上的神色倒是有些微怔…不过也只是这一瞬,他便又恢复了如常,口中也只是淡淡讥讽着说道一句:“原来是陆大人,还真是稀客。”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也未曾说话,他只是坐在长椅上。

桌子上的茶大概是早先取进来的,尚还热乎着,他也未曾避讳,等倒了一盏茶便握在手中慢慢喝着。

柳长席见他这幅模样,一时也有些不明白他今日过来是要做什么。

他刚想开口便听到陆起淮淡淡开了口:“柳大人自从发妻死后就未再娶,还真是有情有义…”陆起淮这话说完便抬了眼朝人看去,眼看着柳长席皱眉不语的样子,便又是一句:“不过我怎么听说柳大人在外头还有一双儿女和一个心上人?”

柳长席起初带着疑惑的面容在听到这一句话后骤然变得惨白,他的手撑在木板床上的灰褐色被褥上头,因为用力,那攥着被褥的指根都有些发白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坐在长椅上头喝着茶的年轻人,因为许久未曾歇息好而显得有些颓废的脸上萦绕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可他到底在官场多年,心性非常人能比,因此这样的不敢置信也不过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小会。

柳长席重新松开了紧攥被褥的手,他伸手掸了掸衣摆,而后是用起初面对陆起淮的那抹神色重新面对他。

他眼中的神色略微有些讥嘲,连带着说来出的话语也没什么好气,他便这样看着陆起淮,口中是冷笑一句:“陆大人可真会开玩笑。”

就算陆起淮真得知晓了又如何?

他早已经遣人把他们安顿好了,陆起淮绝对不可能发现他们。既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柳长席想到这,先前收拢的指根便又松开了几分,连带着面上的神色也平稳了许多。

陆起淮耳听着这一字一句,神色也未曾有什么变化,他只是依旧握着一盏茶慢悠悠地喝着…柳长席是重犯,虽然这处该有的都有,可这茶终归算不得好,大抵是因着天气的缘故,这茶都显得有些潮了,喝起来也带着几分涩意。

因此他也只是饮了两口后便不再饮用。

屋中仅头顶这一束光,陆起淮手握茶盏,而后是透过这一束光朝人看去,眼看着柳长席面上的神色,他也只是淡淡与人说道:“你年少的时候曾爱慕过你的表妹,可惜当时你的处境并不算好,你们虽然彼此有情却未能如意。后来你的表妹嫁给了当地的一位乡绅,而你也成功入仕娶了你那门早逝的妻子,十多年前,你的妻子仙逝,而你那个表妹也成功和离,只是奇怪的是你的表妹并未归家也无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陆起淮说这些的时候,神色一直是平静的,他越往后说,对面柳长席的脸色也就越发苍白。

等到前话一落——

陆起淮便把手中的茶盏置于桌案上,而后是看着柳长席继续说道:“也是,谁又会想到我们的柳大人竟然会金屋藏娇呢?这十年来,你把她安在外头还与她生下了一双儿女,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为何你不把他们接进府中?”

“你是为了你那虚薄的名声,还是…”

陆起淮说到这的时候稍稍停了一瞬,待又过了一会才又看着人继续说道:“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柳长席早在陆起淮说完那些话的时候便惨白了脸色,他原先掸衣服的手紧握成拳,脊背也开始变得有些僵硬。他自发妻死后便再未娶妻,旁人都当他是孑然一身,可这个男人却能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调查得如此清楚,的确本事不小。

可是,那又如何?

就算他现在知道又能做什么?

柳长席知晓自己这一趟必死无疑,他也从未想过要活着离开,他只要他们能够好好过完余后这一生便再无遗憾了。他想到这便松开了先前紧握的拳头,脊背也稍稍放松了几分,唯有脸上的神色尚还带着几分惨白,只是语气却早已恢复平静:“就算你说得全部都是实情,那又如何?”

陆起淮明白柳长席的意思,就算他已经知晓可若是找不出那几个人自然也就威胁不到柳长席,他想到这便摇了摇头,只是这一回他的脸上却是带着几分好笑。

大抵是陆起淮脸上的这抹神情刺激到了柳长席,柳长席收敛了原先面上的讥讽,而后是皱着眉说了话:“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

陆起淮重新朝柳长席看去,眼看着他面上的神色却是嗤笑一声:“我笑柳大人在位二十多年,竟然还能够如此天真,实在是令陆某刮目相看。”

他这话说完也不等柳长席开口,便又说道:“倘若我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今日又岂会坐在这与你说这些?这些年,你的确把他们保护的很好,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除了一个人。”

柳长席在听到“一个人”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一凝。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便又听得陆起淮继续说道:“荣国公府的陆二爷,户部侍郎陆步鞅,你和他同出一门,关系一直都很好。虽然这些年你们一个远在淮安,一个身处汴梁,可私下却还是有书信来往。这一回你自知没命,所以在陆步鞅找上你的时候你未曾拒绝,左右于你而言,一个必死的戴罪之身能够拉太子和朝中大臣赴死本就是一桩不亏的买卖。”

“不过…”

陆起淮停了先前的话语,眼看着柳长席越发惨白的面容才又慢悠悠地说道:“柳大人确定你的夫人和儿女如今真得被安顿好了吗?”

柳长席也不知怎得,明明先前早就安定了的心神却在陆起淮这一番话后又有些迟疑了,尤其是看着陆起淮如此淡定自若的模样,他一时竟也有些不敢确定。只是这抹迟疑刚起也没过多久便又被他压下去了,陆步鞅和他同出一门又是几十年的好友,何况他如此帮他…他既然应允了他,便一定会护好他的妻儿。

这一切不过都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激将法罢了。

柳长席想到这便又定了定心神,等再朝陆起淮看过去的时候便冷嗤一声:“陆大人无需激我,我…”

他这话还未说全——

陆起淮却从袖中取出一支发钗,他正坐在天窗底下,那束光明晃晃得打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柳长席看得真真切切。

柳长席眼看着陆起淮手中的那支发钗,先前还未曾吐出的话语便是一顿。他脸上原先带有的冷嗤讥讽尽数褪去,身子止不住向前倾了几分,一双眼睛也睁得很大,像是要把他手中的发钗仔仔细细看个清楚:“你…”

“难道柳大人如今还以为本官是在与你说笑吗?”

陆起淮的声音很淡,在这四寂无声的一处越显凛冽:“朝中多年,柳大人应该知道这世间从来没有可以真正相信的人,陆步鞅与你是旧友,可陆起宣却不是…”他这话说完便把手中的发钗扔到柳长席的跟前,口中是紧跟着一句:“本官寻到你夫人和儿女的时候,他们被关在一间宅院里,出行皆有人看着。”

“难道这就是柳大人替他们安排的后路?”

陆起淮眼看着柳长席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那支发钗,声音也带了些嘲讽:“那么柳大人以为,等到你没了利用价值,他们又会有什么下场?”

柳长席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支发钗,早在陆起淮扔过来的时候,他便伸手接了过来。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发钗,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像是要仔仔细细把发钗辨认一回…发钗的材质其实并不算多好,不过它的主人应该把它保护得很好,因此即便经了一段漫长的年岁也依旧很是通亮。

柳长席便这样半低着头握着发钗,指腹一寸寸抚过发钗的纹路。

没错,这的确是覃娘的发钗。

这支发钗是他早年还未发迹的时候亲手给覃娘雕刻的,这些年她一直保存得很好。、,即便现在他有钱了,可以给她买得起这世间最好的珍宝,可她最喜欢的还是这支发钗。

倘若先前他还以为陆起淮说得不过都是激将的话。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相信,陆起淮的确知晓了覃娘的所在,甚至有可能现在覃娘就在他的手中。他想到这,身子也止不住有些发冷,就连握着发簪的手也止不住有些打起颤来,他把那支发钗紧紧握于手中,而后是抬了眼朝人看去:“陆大人想知道什么?”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面上的神色未有丝毫的变化,闻言也只是淡淡说道:“柳大人应该知道才是。”

柳长席什么话也不曾说,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陆起淮,早就听说这位陆大人是个有手段的,若不然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做上这个位置还深受赵盱信任。

可如今看来,这个年轻人又岂止是有手段?光他这一份气定神闲的态度就已经比过这世间的许多人了。

他想到这便又垂下眼,而后是把手中的发钗小心翼翼得藏入怀中。柳长席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直未曾说话,却是又过了一会,他才起身坐到陆起淮的跟前,桌子上早在他进来的那日就备下了笔墨纸砚,只不过他从来也不曾动过,如今那纸张上头都已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了。

等到磨好砚,柳长席伸手抚过纸张上头的灰尘,而后是写下两张纸…一张是这些年与他交涉的那些官员,而另一张却是此次太子遇害的真正缘故。等写完后,他便放下手中的毛笔置于一侧的砚台上,而后他是抬眼朝陆起淮看去。

日头照射下,他的面容有些苍白,眼中的神色也有些复杂,他不知这样看了陆起淮有多久才出声说道:“怪不得陆步鞅和陆起宣会如此忌惮你,你的确很厉害。”

如此年岁已有这般心性和手段,只怕无需几年,这个年轻人便能登上这汴梁权力的顶端。

陆起淮闻言也未曾说话,他只是取过那两张纸翻看了一遍,其实这上头的东西他早些日子就已经调查出来了,如今也不过是向柳长席要个证据罢了。不过,他想着陆步鞅和陆起宣两父子竟然为了杀他而做出这种蠢事就忍不住皱眉,陆家有这样的人存在终将是个祸害。

冬日天寒,纸张上头的墨水也早就干了。

他把那两张纸一折放于袖中,而后也未曾理会柳长席的那番话只是起身往外走去。

陆起淮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的柳长席出声说道:“陆大人,我不求您别的,只求您让他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这么多年,我把他们放在外头就是怕有朝一日会害了他们,他们不知道我做得这些事,对您也没有丝毫不利之处,请您让他们离开。”

男人的声音带着乞求,甚至还朝他跪了下来,没一会功夫,身后便传来一个又一个的磕头声。

陆起淮倒是未曾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给他下跪,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触柳长席也知晓他是个什么性子。这个男人最是骄傲不过,纵然身为阶下囚也从来不曾弯下过膝盖,可如今却为了自己的女人和子女向人下跪…倒也实在是稀奇。

他也不知怎得,竟突然想起了沈唯。

若是有朝一日,沈唯出事了,那他会如何?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会让她出事,他不是柳长席只会把人放于外头护着,他会把她放在自己的身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陆起淮想到这也就不再理会身后的磕头声,他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提步往外走去。

许昌仍旧侯在外头,眼瞧着他出来也未曾说什么,只是目中的神色却还是多了几分郑重,先前门开的时候,他看见柳长席跪在地上,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交待了什么,可他心中明白陆起淮已经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这大半个月,无论他怎么问柳长席都不曾见他开口,可如今这个年轻人一来竟能让他失色到这种地步。

这位陆大人…

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他想到这便朝人迎了过去,口中是温声一句:“看来陆大人已经让他开口了?”

陆起淮闻言倒是也未曾有什么避讳:“柳长席的确开口了,只是这件事牵涉太多,恕下官暂且不能把其中的东西交予许大人。”

许昌耳听着这话,神色倒是也没有变化。

柳长席的事本来就是由陆起淮和太子一应查办,何况于他而言,只要能查出来那就足够了…至于是谁查出来的,这并没什么打紧的。因此他也只是朝陆起淮点了点头,口中是如常一句:“陆大人不必在意本官,只是柳长席身后势力不小,陆大人…还是要小心为上啊。”

近些日子,大理寺大牢里就被换了几波人,倘若不是柳长席早就被他迁到此处,还不知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陆起淮自然知晓许昌此言是为何意。

因此他是朝人点了点头,又与人致了一声谢意,而后才与人拱手一礼往外走去。

而许昌看着陆起淮离去的身影,却是又看了一眼那扇被重新合上的屋门,到底陆起淮和柳长席说了什么,竟能让柳长席变得如此模样?

马车仍旧停在大理寺门口,明路见他出来便与他拱手一礼,口中是如常问道:“大人,我们现在去哪?”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一时却未曾做声,待又过了一会,他才开了口:“先回陆家…”他这话说完便登上了马车,只是在车帘落下的时候,他却又淡淡说道一句:“柳长席的夫人和孩子,你寻个时间亲自护送他们出城。”

明路闻言却是一怔,他拧头朝马车看去,眼看着马车里的那个年轻男人依旧是素日的模样便也未曾说话,只是朝人点了点头,恭声应了一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二房马上完蛋了~

PS:看了下存稿,11.1-11.5这五天可以继续每天日万,因为时间不长就放在一章了(仿佛自己打自己脸)

☆、第 92 章

等到陆起淮回到荣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快近傍晚。

影壁那处的几个小厮见他回来便朝他行礼, 口中是恭声唤人:“大公子。”

陆起淮耳听着这些声音也未曾说话, 他只是径直朝大乘斋走去,他走得快, 没一会功夫便到了大乘斋。院子里候着的几个丫鬟眼瞧着他过来也是一怔,刚想开口说话便见人先迈步往里头走去。

众人眼见陆起淮这幅模样, 一时也有些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的大乘斋较起往日却要格外热闹些,如今陆步侯的身子经杜岐山诊治好也好了许多,又快近年关, 这会一大家子便坐在一道说着话却是打算今年过年好生热闹一番。去年因为陆步巍的事, 他们却是连过年也没怎么过, 只是一大家子坐在一道吃了一餐饭。

王氏这会正和谢老夫人说着:“母亲说得对,咱们也的确是该好好过个好年了, 起言在外头也有大半年的光景了, 打前阵日子他才寄来信说是想您了…”她说到这是又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怪是个实诚的,您让他在外头做事便也不敢私自回来,上回说是病了,可怕耽误几个掌柜的事也还是强撑着身子。”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话,握着佛珠的手倒是一顿。

自打起言离开汴梁也的确有不短的一段日子了, 到底是自己的孙儿,她自然也是有些想他了,因此如今听得王氏这一句, 她便也开了口:“既如此,那就…”

她这话还未说全,那布帘便被人打了起来, 众人耳听着这个声音自是皆循声看去,便见陆起淮一身玄衣阔步走了进来。相较起往日,今日陆起淮的面容却是要冷淡许多,看着便让人有些发憷。

沈唯原先正好生坐着,如今见到陆起淮这幅模样也不自觉得皱起了眉。

她还从未见到过陆起淮这样的面容,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氏本就对陆起淮有所不满,又见陆起淮的出现打断了谢老夫人的话,索性便也不管不顾对人冷嘲热讽起来:“陆大人还真是好大的官威,这家中的长辈都坐在这处,不行礼也就罢了,竟也不知让人通传一声?”

她这话说完便又朝沈唯看去一眼,口中是又跟着一句:“我看日后大嫂还真是得多花费些时间好好管管玄越了,可别让旁人觉得我们陆家的子孙没个规矩。”

沈唯耳听着这话,倒是暂且收敛了心中的那抹疑虑。

她的手中仍旧握着那盏茶,目光却是从陆起淮的身上收了回来朝王氏看去。

王氏眼瞧着沈唯眼中的那抹冷寒之色,原先还想说出的话一时却有些吐不出来了,她想着当日在院中,这个女人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虽然过去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可那日沈唯给她那种害怕的感觉却还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因此她也只是拧过头朝谢老夫人看去,口中是继续说道:“母亲,咱们陆家可最是有规矩不过的,您…”

她这话还未说全——

谢老夫人便先皱眉开了口:“好了,都是一家人,你也少说几句…”她这话说完见王氏止了声才又朝陆起淮看去,口中是又跟着一句:“你们先回去,玄越留下。”若不是有事,他绝不可能是这幅模样,看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旁人耳听着这话倒是也未说什么。

王氏却是被气得红了脸,老太太还真是个偏心的,一样都是她的孙子,她却独独最偏爱这个外室子。这个外室子这么没规矩,可她却半点也不说,反而让他们先走,可再怎么生气,她也不敢多言,如今言儿能不能回来还都在老太太的一念之间。

若是这会得罪了老太太,那她的言儿…

她想到这也只能咬牙起身,只是目光还是如刀子一样朝陆起淮看去。

陆起淮自然是瞧见了这个眼神,他也未曾理会,只是见他们起身便说道:“祖母,我的确有事要与您说,不过此事涉及家中人,倒也无需都退下…”等这话一落,他是看了一眼立在谢老夫人身后的魏嬷嬷,而后才又说道:“魏嬷嬷,你领着屋中的丫鬟先退下。”

魏嬷嬷耳听着这话却是一怔,她是朝谢老夫人看去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才应了一声“是”,而后是领着一众丫鬟往外退去。

没一会功夫——

这屋子里的人便只剩下陆家的几位主子。

沈唯等人仍旧留在屋中,一时也有些不明白陆起淮到底要做什么,尤其是王氏,她心中本就对陆起淮有一肚子的气又见他如此发号施令便冷着脸开了口:“到底是什么事?”她这话刚落,便见陆起淮拧头看来。

他眼中的神色没有丝毫温度。

王氏乍然瞧见这抹神色却是脸色一白,连带着步子也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

陆起宣见王氏这般自是忙伸手搀扶了一把,他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好,自从陆起淮回来后,晋王便再未召见过他,如今他只能日日待在家中。倘若当日陆起淮死了,如今的他又岂会是这幅模样?

他想到这便抬了眼朝陆起淮看去,语气也有些不好:“堂兄在外头是大官,想发官威,自然也无人拦你。可如今是在家里,这屋子里的人大多都是你的长辈,堂兄未免也有些太放肆了些!”

“放肆?”

陆起淮没什么情绪得念过这两个字,而后他是一步步朝陆起宣走去。

陆起宣见人过来,一时也有些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他心中对陆起淮其实是有几分畏惧,只是想着如今大庭广众,难不成他还敢做什么不成?他想到这便想继续说道,只是还不等他说话,陆起淮却已经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朝地上扔去。

陆起淮的力道十足,陆起宣在他的手中竟没有半点还击之地。

大庭广众,陆起淮都敢如此!陆起宣纵然是个惯来会隐藏情绪的,此时也被人给激怒了,他的手撑在地上,一双眼睛半点不掩情绪朝人瞪去,口中是一句:“陆起淮,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陆起淮居高临下得看着陆起宣,耳听着这话也只是冷声一句:“你还有脸问我做什么?”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把袖中的一张纸朝人的脸上砸去,紧跟着是又一句:“你做得好事!”

屋子里的人,谁都没有想到会生出这样的事,就连沈唯和谢老夫人一时也被这幅场景给怔住了,她们谁也没有想到陆起淮会生这样大的气。这个男人纵然不是个好脾气的,可他向来事事了然于心,行事也惯来是自在闲适的,何曾有过这样生气的时候?

究竟出了什么事,竟让他会如此?

陆步侯也跟着皱了一回眉,他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朝扔在陆起宣脸上的那张纸看去。

这个时候能让这位生这么大气的,看来是和柳长席那桩事脱不了干系,而看这位的模样,难道此事和起宣也有着脱不了的干系?他想到这,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好。

而王氏在那一瞬得怔楞之后却尖叫出声,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陆起淮都敢有如此行径!她一面朝陆起宣扑了过去,一面是拧头朝谢老夫人愤然说道:“母亲,您看看他,这还是在您的跟前呢,他都敢这样欺负起宣!私下还不知是怎样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