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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从年礼处收回,而后是落在轩窗外头的光景,窗外白雪苍茫,瞧着便是一副银装素裹的模样。

两人靠坐得这处毗邻轩窗,这会那外头风雪便透过半开的轩窗打进屋中,甚至还有些打在两人的身上,可他们却没有丝毫要去合窗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赵盱才收回了眼朝陆起淮看去,眼看着他握盏不语的样子便又笑着说了一句:“多亏玄越来这一趟才让我知晓今日却也到了除夕佳夜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和目光都含着笑意,连带着声音也很是温和…可落入旁人的耳中难免与那外头的风雪一般,在这寒冬腊月起了几分萧索之意。

陆起淮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握着茶盏的手也是一顿,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他才看着对侧的赵盱开了口:“您如今不过是在养伤,外头又有门禁。”他原是想宽慰人几句,不过他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言谈的,何况赵盱这个伤…倘若真得传出去,只怕日后这太子府是真得门可罗雀了。

他想到这,目光却是又朝赵盱的腿看去。

赵盱眼看着他看过来的眼神也没有丝毫不自在,他仍旧端坐在轮椅上,待把手中的茶盏置于一侧后,他便把手撑在膝盖上…那里仍旧没有丝毫知觉,这两个多月,能试得法子,他都试了,可还是没有什么用处。

起初的时候,他也曾萎靡不振过,可日子过去那么久,他却也看开了。

这世间事事皆是如此,你只要慢慢去习惯,总能习惯的…比如早年的时候,他并不想当太子,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而如今,他自然也能慢慢适应去当一个清闲散人,何况,这原本就是他所希望的。

赵盱想到这,眼中的笑意却是又深了几分,他收回了撑在膝盖上头的手,而后是重新朝陆起淮看去,口中也是温声一句:“想来无需多久,那外头的门禁也就没有什么用了。”他纵然身在府中,可对于外头的事却也不是不知晓。

比如赵睁的禁闭,比如庄妃的死,比如…柳家的做法,这些他都知晓。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目光倒是也从赵盱的膝盖处收了回来,他亦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眼看着赵盱一如旧日的目光,却是过了有一阵功夫,他才开了口:“殿下好似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赵盱听他发问却也只是轻轻笑了笑,他的目光从陆起淮的脸上收回,而后是朝轩窗外头的天色看去,眼看着外头鹅毛大雪,苍茫一片,他是缓缓而言:“父皇素来喜欢二弟,其实我知道他的这份喜欢也不过是想维持如今的现状。”

其实他比赵睁更懂父皇的心,也知道父皇最想要得究竟是什么,所以对这样一个结果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他不明白那个位置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魔力,竟让本该最为亲近的一家人变成这幅模样?

父亲不像父亲,兄弟不像兄弟,倒像是天生的仇家一样。

赵盱想到这,脸上也浮现出几分淡淡的嘲讽和怅然,外头的风雪有些许落在他微微仰起的脸上,那雪落在温热的脸上自是无需多久便化成了雪水。他伸手拂开脸上的雪水,原先的怅然和嘲讽倒是也逐渐消去。

若说这几件事中,真得令他感到意外的,大抵也只有柳家的所作所为了。

他想起旧日里的这些亲人,无论是素来刻板的外祖父也好,还是严谨的舅舅也罢,无论他们私下是个什么性子,可不能否认得是他们待他的好。可如今看来,这所谓的好只怕也是掺杂着利益,当初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而今…他不过只是一个废人。

既然注定成为不了日后的天子,他们又岂会再花费心思在他的身上?

这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赵盱的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难平。这不平,一半为他自己,一半却是为了母后,母后这大半辈子都在为柳家的利益而筹谋,如今这幅模样只怕她也接受不了。他心下这个想法刚升起,外间便传来一道禀报声:“殿下,柳家表小姐的马车已经被迎进宫了。”

赵盱在听到这句的时候,拭脸的动作一顿,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他才开了口:“知道了,退下。”

外间有人应声退下,等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世间便又化为清寂一片。赵盱仍旧仰着头望着外头的天空,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看着外头的苍茫一片开了口:“这世道,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恶心。”

陆起淮耳听着这道声音也未曾说话,他仍旧握着手中的茶盏,低垂着一双眉眼慢悠悠得用着茶,等到四下无声,唯有风雪依旧,他才抬了眼顺着赵盱的目光一道往外头看去:“我以为您早应该习惯了。”这世间,这世道,本就是这幅模样。

早在许多年以前,他就看清了。

父子成仇,兄弟相残,这世道不就是如此吗?

陆起淮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就连面容也是一派沉静之色。

赵盱似是有些意外会从陆起淮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拧头朝人看去,眼看着对侧年轻人沉静的面容,他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感受。

明明他说着这样残酷的话,可面容却能够如此平静。

其实他心中对陆起淮一直是有几分疑惑的,这个明明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年轻人,有时候行事却比他还要老道,还有…这个年轻人好似早就看透了这个世道。赵盱不知道身侧的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是心中有几缕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有心想说些什么,可临来却也只是说道:“这样也好,日后倒是真得可以好好想想要做些什么了。”

等前话一落——

赵盱是看着陆起淮继续说道:“我听说父皇把此次调查贪墨的事全权交给了你,这样也好,即便日后没有我,想必玄越也能够青云直上。”这却是他的真心话,他比朝中所有人都知晓身侧年轻人的能力,这是一条蛰伏的潜龙,只要给予他足够的时间,他必定会走得更高。

他想到这,眼中的笑意却是又深了几分。

赵盱伸手拍了拍陆起淮的肩膀,而后是看着他继续说道:“我等着玄越青云直上的那一天。”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却是朝对侧的男人看去一眼,他的手中仍旧握着茶盏,目光也一错不错地落在赵盱的身上…不过也未过多久,他便收回了眼。他把手中的茶盏置于桌上,而后是看着赵盱说道:“今日臣还有些事,便不打扰殿下了。”

赵盱闻言便也笑着点了点头,今日是除夕夜,他孤身一人自是无碍。

他收回了落在陆起淮肩膀上的手,似是想到什么便又同陆起淮说道一声:“你上回与我提到的那个心上人,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见一见。”

陆起淮闻言,往外跨出去的步子却是一顿,他转身朝身后的男人看去,眼看着他面上的笑容,口中是道:“会有机会的。”等这话一落,他便也未再多言,只是朝赵盱点了点头,而后便往外走去。

外间风雪不断,原先侯在外头的小厮见他出来便忙迎了过来,却是想送人出去。

陆起淮却是推拒了,他只是接过了小厮送来的伞,等站在廊下又看了一会外头的雪才独自一人往外走去。这一路走去,他也未曾见到几个人,倒是临来快走到大门的时候,他看见大门口有个头戴帷帽的年轻女子正在和管家说着话。

女子头戴帷帽其实也看不清面容和年岁,只能隐约从她的衣饰和仪态瞧出应该出自书香世家。

这会管家眼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子,神色无奈,连带着语气也颇有些无奈:“许小姐,太子不肯见您,为了您的清誉着想,您还是回去。”

女子耳听着这话却也未曾离去,她只是看着中年男人温声说道:“我知他不肯见我,只是想托您带句话给他,既然我和他已有婚约,那么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夫君…”等前话一落,她是从身后丫鬟的手中取过食盒,而后是递到了男人跟前,跟着是又一句:“这是我亲手做的汤圆,劳您送进去,倘若他不愿,再请您随意处置了。”

“今日到底是除夕。”

她这话说完也未再多说旁的,只是朝人点了点头,而后便由身后的丫鬟扶着走向马车。

等到马车走后——

陆起淮才撑着伞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管家手中提着的食盒又看了一眼离去的马车,口中是淡淡一句:“那是谁?”

管家耳听着这道声音倒是回过神来,他是先朝陆起淮打了一礼,而后是回答了他的话:“那是和太子早先定下婚约的许家小姐,自从殿下受伤后,那位许小姐每日都会来,只是殿下他…”他说到这却是未再继续,只是长叹了口气。

陆起淮闻言也未说什么,他只是看着管家手中提着的东西,却是过了有一会才说道:“送进去。”

“这…”

管家闻言,面上却有几分犹豫之色。

早先时候太子便说过了,不许收下许家小姐的东西,先前他也是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才收下了。

陆起淮看着他面上的犹豫也只是淡淡说道一句:“她说得对,今日再怎么说也是除夕,送进去。”等这话说完,他眼见管家点了点头却也未再多言,只是继续迈步往外走去。

马车早已侯在外头,明路便站在马车的一侧,见他过来便与他拱手一礼,口中是跟着温声一句:“属下已奉您的话送柳长席的夫人和子女出城了,又跟了他们三十里见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回来。”

陆起淮闻言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在登上马车的时候才开口说道:“我记得你的夫人往日是在陶然斋伺候的?”

明路乍然听到这一句,起初倒是怔了一会,而后才温声笑道:“是,她原先是伺候大夫人的。”

“若是家中无事,便让她来国公府陪她说说话…”陆起淮这话说完见人点头便也未再多言,只是落下了眼前的车帘。没过一会,马车便缓缓往外驶去,等穿过东街的时候,他耳听着外头喧闹的声音倒是掀了车帘往外头看去一眼,待瞧见一家首饰店的时候,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才倒是笑着开了口:“停车。”

而此时的太子府。

赵盱眼看着面前的食盒,眼中神色也略显复杂。

管家不知他在想什么,又唯恐自己擅自的行为惹人生气便低着头开了口:“殿下,许家小姐日日过来,今儿个又是这样的大雪天,老奴,老奴实在是心有不忍啊。”

赵盱耳听着这话却是又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未曾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等到屋中没了人,他到底还是伸手打开了食盒,上头的盖子被打开,里头的光景也就显露了出来,这偌大的食盒就放着一碗汤圆,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法子,此时那汤圆还冒着热气。他以往惯来是不爱这些甜腻之物的,只是今日看着这碗汤圆却还是取了勺子用了起来。

汤圆里头裹着的是芝麻馅,一口下去,那里头的芝麻香味也就在唇齿之间四溢开来。

等如云过来的时候,赵盱也将将刚用完这一碗汤圆。

如云今日是奉柳梦闲的令出宫,她的手中也提着一只食盒,待给赵盱行完礼刚想与人说话便瞧见被人放置在桌上的那只空碗,想起先前管家说得那些话,她心中倒是也明白了过来。她眼中起了几分笑意,面上却依旧是往日的神色,待把手中的食盒置于桌上,她才看着赵盱说道:“今日是除夕,娘娘特意嘱咐奴给您备了些您旧日里爱吃的菜。”

她这话说完眼瞧着赵盱的腿,神色却又低落了许多,连带着声调也有些微沉:“娘娘原是想亲自出宫看您,只是宫中事务繁多…”

她这话还未曾说全,赵盱却已笑着接过了话:“我知道,母后是六宫之主,其实她上回就不该来,你和母后说,我很好,她不必为我太过忧思…”等这话一落,他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跟着一句:“如今母后身边也就你了,平日你多照看着些母后,她本就有头痛之症,若是忧思过多,难免夜不能寐。”

如云耳听着这一字一句还是免不得红了眼眶,她趁着赵盱不注意的时候先抹了一回眼睛,等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才同人说道:“您放心,奴会注意的,您也不要多想,好好养伤,您…总有一日会好的。”

其实她后话也说得不确定。

这么多名医、太医都瞧过了,都说太子的腿没得治了,她…也只能烧香拜菩萨求太子的腿能好起来。

赵盱听得这一句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口中也只是如常一句:“天色深了,你回宫去照顾母后。”

如云见此倒是也为再多言,只是在要走前却是同人说了一句:“先前管家同奴说,许家小姐又来了,她是个纯善的,不如殿下早先迎她进府。”这府里到底还是缺个女主人,何况太子身边若是能多个人照顾,娘娘也能够放心。

赵盱耳听着这话,脸上的笑意却是一顿,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说道:“我现下这幅模样,如何能娶她?再说。”

如云见他这般有心想再劝说几句,可是看着他这幅神色却也不敢多言,她重新朝人打了一礼才往外退去。等到屋中没了人,赵盱垂眼看着自己的腿,而后是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只空碗,良久才长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掰掰指头,陆三都知道了,沈姐脱下马甲的日子还远吗?

☆、第 96 章(捉虫)

荣国公府。

如今天色已有些昏沉, 而此时的厨房却很是热闹,沈唯和韦桑柔站在一道,两人正在布置着今日的年夜饭。虽说今年家中出了这么多事,谢老夫人的身子也未曾好全, 可既然是过年,一家人总是得在一道热热闹闹吃餐饭。

厨房里面萦绕着烟火气, 而两人的面上也带着笑意。

尤其是韦桑柔,她往日是个沉静性子, 纵然是笑,也只是清清浅浅的一抹, 可现下她脸上萦绕着的却是溢不开的笑颜, 瞧着竟有几分难得的稚气。她是真得高兴,自从杜岐山给陆步侯诊治过后, 虽说还未曾完全康复, 可这几个月陆步侯却是连一次发病都没有。

何况昨日,她已经把望儿和仙儿接回来了,想着昨儿两个小家伙围绕在她身边, 细细碎碎说道着趣事的时候, 韦桑柔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深了些许。

沈唯就站在韦桑柔的身侧, 自然也瞧见了她脸上的笑意。

她把手中的菜单一合递给水碧, 而后是同人说道:“日后就把仙儿和望儿留在家中…”沈唯这话说完眼瞧着韦桑柔看过来的视线便又笑着说道一句:“如今家中也没多少人, 何况母亲如今年岁也大了,总归是希望小辈能环绕膝下。”

自从二房走了个干净,这家中的人也的确一下子少了许多, 早先陆起望和陆觅仙还未曾回来的时候,家中若说起小辈也只有陆觅知一个。

老人家年岁大了,若是有这些小辈陪着,到底也能高兴几分。

这个道理,沈唯知道,韦桑柔自然也知道…可韦桑柔的心中却还是有几分踌躇,这样的话,沈唯不是头一次与她说起了,可家中这个国公爷这个位置一日不定下来,她这心下便有些不安,何况如今三爷的身子也越发好了,她的确是怕家中再生出二房那样的事…只是眼看着沈唯脸上的真诚,她也不知怎得,竟在她的注视下慢慢点了点头。

她和大嫂相处了也这么久了。

她相信大嫂不是二嫂,也相信他们不会变成那副模样。

韦桑柔想到这,脸上便又重新拾起了笑颜,而后是看着人柔声说道:“等回去后,我会与三爷说的。”身为母亲,她自然也希望子女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

沈唯见她应允便也未再多言,只是笑着又与她安排起今日的晚宴,等到夜色黑沉,外头便有人来禀话了:“大夫人,三夫人,三爷和大公子都已经到了,老夫人问晚宴准备得如何了?”

“已经好了…”

沈唯这话说完便又嘱咐了厨房中的管事几句,而后才和韦桑柔一道往外走去。

外头的雪还是未停,不过较起白日的时候倒是少了许多,这会两人便由丫鬟撑着伞往大乘斋走去。因着下雪的缘故,两人走得也不算快,等到大乘斋的时候,却是又过去两刻钟的光景了…其实若较起往日,今年的冬日还是有些冷清。

陆起宣出丧才只有几日,家中也未曾张灯结彩,只是把那灯笼里的烛火全部换成了新的又在门窗处贴了迎春的对联,也算是添了几分喜气。

原先侍候在门前的丫鬟、婆子瞧见她们过来便忙朝她们打了一礼。

而后有人打了帘子迎她们进去,屋子里热烘烘的烧了不少炭火,两人还未曾走到里头便已听到里间传来的欢声笑语,大概是几个小孩再逗谢老夫人,一屋子都萦绕着小孩和老人的笑声。沈唯和韦桑柔互相对望了一眼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笑意,她们也未曾说话,只是打了帘子往里头走去。

谢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自是头一个便瞧见了她们。相较起前些日子,今日她脸上的气色却是好了许多,这会见她们进来便弯着眉眼温声笑道:“你们来了。”

她这话一落——

屋中原先的说笑声也就止了下来,坐在一道的陆步侯和陆起淮皆循声看来,而其余几个孩子也笑着过来给她们请了安。

沈唯看着眼前这三个小孩,眼中的笑意却是也柔和了许多,她笑着伸手抚过他们的头算是应了他们的礼,而后是朝谢老夫人看去,口中是跟着温声一句:“母亲,可以用膳了。”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话便点了点头,而后她是笑着抬了手,身侧的以南自是忙伸手来扶了人一把。

等她起身往偏厅走去,其余一众人才跟着人的步子一道往外走去。

如今家中左右也就这些人,何况又是过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规矩…一众人围坐在一道由着身后的丫鬟布着菜,等布得差不多了,谢老夫人便让身后的以替她南斟酒。

她这话一落,屋中几人自是忙拦了一回。

谢老夫人见他们这般却只是笑了笑:“今儿个是过年,过年自然该有过年的气氛,何况少饮几杯也没什么大碍。”

她这般坚持,旁人自是不好再劝,好在沈唯今日挑得原本就是暖身的黄酒,虽然味道不比别的酒,对身子倒有几分好处。

谢老夫人等到接过了酒盏,而后目光是从屋中的几人一个个看去,等尽数瞧了一回,她才笑说道:“往年家中规矩多,就算是过年,咱们一家人也从未在饭桌上说道什么话。以后这规矩也就不用再立了,你们想吃什么便吃,想喝什么便喝,想说什么便说…一家人热热闹闹得才是最重要的。”

大概是真得这一年来经历得事情太多了…

如今她心中只希望一家人能够好好得坐在一道,热热闹闹的,那就足够了。

屋子里的几人听她这般说道,心下情绪一时也有些复杂,老夫人接连失去儿子和孙子,如今二房又去了祖宅,只怕心里头难受着。可想是这样想,未免人伤心,他们的面上却都挂着笑意,口中也笑应着“是”…几个孩子原本就是闹趣的年纪,原先拘着,这会听谢老夫人说道,自是各个憋不住性子说起话来。

有着他们闹趣,没一会功夫,这屋子里便呈现出一副热闹模样。

等到用完膳——

谢老夫人瞧着几个孩子便笑说道:“好了,你们出去看烟花。只是有一点,那东西到底危险,让你们身边的丫鬟、小厮盯着些,可别闹出什么事…”原先他们在用膳的时候,外头便已有人家放起了烟花,扔起了爆竹,几个孩子耳听着那些声音哪里还坐得住,只是先前还在用膳,他们也不敢擅自离桌。

这会听谢老夫人发了话,自是再也待不住,等到给屋中几位长辈行完礼后,几个孩子便由人引着往外头走去。

谢老夫人眼看着他们离去,这才又笑着朝屋中几人看去:“你们也去外头看看。”她这话说完,还不等他们开口却是又说道一句:“好了,你们这些日子也辛苦了,何况我也有些累了。”她的身子本就还未好全,今日又陪着几个孩子闹了大半日也的确有些累了。

众人见她的确面呈疲态倒是也未再多说什么,只是等到以南扶着谢老夫人进去,他们才往外走去。

外头的雪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停了,这会天上的烟花璀璨得倒是把这黑夜都照亮了几分,而对于孩子而言,最喜爱的却还是爆竹,这会几个人便由丫鬟牵着瞧着小厮扔着爆竹,而原先在院子里的几个丫鬟眼瞧着这幅模样也都是掩着耳朵又是害怕又是激动得见人扔着爆竹。

这不大不小的一个院落充斥着近些日子少有的笑语声。

沈唯自从出来后就站在长廊下看着外头的烟花,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头一次瞧见烟花,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年味。其实在现代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年味了,逢年过节,也只是一群人聚在一道吃吃饭说说话,就连烟花也已经很少能瞧见了。

今年没了她在身边,也不知道爸妈是怎么过年的?她想到这,眼中的神色也有些复杂起来。

陆步侯和韦桑柔出来后就径直去了几个孩子那处却是在照看他们,免得几个孩子玩闹起来,丫鬟们照看不住。而这偌大的长廊,起初水碧倒是陪在沈唯的身侧,可此时,原先水碧待着的地方却变成了陆起淮。

陆起淮本就比沈唯要高出不少,如今他站在沈唯的身侧,眼瞧着她眼中的这抹神色便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他知道沈唯的心中有着不少的秘密,这个秘密或许与她的来历有关…

可她从来不曾提起,他便也不愿多问,只是先前沈唯眼中的那一抹神色却让他的心神有些慌乱,陆起淮也不知怎得,总觉得身侧的这个人好似随时都会离开他一般,他想到这,握着她的手便又多用了几分力道。

沈唯骤然被人牵住了手也是一怔,不过这一抹怔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罢了。

这个时候,又是这样的地方,除了陆起淮还会有谁?若是往日,沈唯必然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牵着手的,可今日…或许是心中的这一抹哀愁让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她一时竟也不舍得放开他的手。

她未曾转身也未曾与人说话,只是任由他牵着手,半仰着头看着半空中的烟花。

韦桑柔正陪着几个孩子玩闹,或许是心头落了几块大石,如今的她也多了几分稚气,这会她一面伸手替几个孩子拭着额头的汗,一面是拧头朝长廊看去,原本是想喊沈唯一道过来,只是看着长廊那处站着的两人,她手中的动作却是一顿。

此时已是夜色沉沉之际,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打晃,而站在那处的两人竟让她生出一种“恍如瞧见了璧人”的念头。

她这个念头刚起便又被她压了下去,心中也有些责怪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玄越和大嫂是什么身份,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

韦桑柔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眼瞧着他们一个俊逸一个柔美,在这夜色烛火的映衬下竟是难得的般配。其实她这处看过去也只能瞧见两人离得有些近,何况两人这个身份,她自然也不会多想什么,可她心中总觉得两人好似有些别样的亲近。

陆步侯察觉到韦桑柔的异样便半垂了眼朝人看去,他牵过她的手,口中是柔声一句:“在想什么?”

韦桑柔耳听着这一句倒是回过神来,她拧头朝人看去,眼瞧着面前这一张温润的面容,有心想说些什么,可临来张口也只是笑了笑,说了句“无事。”她任由陆步侯抓着他的手,想着先前瞧见的那一幕也只当自己是想多了。

等看完烟花,夜色也差不多深了。

因着谢老夫人早些时候已经挨不住睡下了,众人未免吵醒她便也只是在门前给人打了个礼,而后便各自往外处走了。陆步侯他们住的西院走得是另一条小路,因此刚到外头便和沈唯他们告辞了。

而沈唯眼瞧着他们离去,却是朝被陆起淮抱在怀中的陆觅知看去,脸上也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

原先在里头的时候,陆觅知还闹着要和她一道守岁,可小丫头到底还小,先前又玩得太过厉害,这会夜深了自然是撑不住了…沈唯想着先前她一副眼皮子都在打架的模样,脸上的神色却是又添了几分笑意。

陆起淮看着她一副笑意深深的模样,眼中的笑意倒是又多了几分。

他也未曾说话,只是抱着陆觅知和沈唯一道朝她的院子走去,身后几个丫鬟因为水碧的缘故也只是远远跟着。两人这一路,谁也不曾说话,除夕夜的年味仍旧未消,天上也时不时有烟火出现,两人便这样缓步朝陆觅知的院子走去。

等把陆觅知送到了她的院子——

沈唯便亲自给人擦拭了一回手和脸,等到陆觅知安安稳稳睡下,她才往外头走去。先前在里头她停留了有两刻的功夫,原本以为陆起淮早就走了,倒是未曾想到他还站在外头…此时四下无人,烛火也很是昏暗。

而那人站在那处,身后是蔓延无边的黑夜和苍茫大雪,竟璀璨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沈唯也不知怎得,瞧着瞧着,脸上便溢开了一抹笑意,而后她是迈步朝人走去,等走到陆起淮跟前,她便朝人伸出了手,口中是跟着温声一句:“走。”

作者有话要说:小淮:今天媳妇牵我手手了,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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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捉虫)

陆起淮看着朝他伸出来的那只手, 一时却有些未曾反应过来, 两人私下相处虽然较起往日的确亲近了不少, 可从来都是由他主动的。

而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