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上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质问蔡婉婷,“你跟她说了什么?”

蔡婉婷神情自若地吃着饭,“也没说什么。我就是告诉她,我们可能要订婚。”陈上用吃人的目光盯着她。她搁下汤匙,耸了耸肩膀说:“你再瞪我也没有用,我实话实说。没有人比唐译更有权力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轻蔑地说:“真相?我会让你明白你口中所谓的真相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个谣传。”说完拂袖离去。

蔡婉婷在他身后鼓起掌来,“哦,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

唐译烧虽然退了,然而感冒却一直没有完全好起来,就像冬天的冷空气一样,日复一日的持续着。寒假大部分的人都回家了,留下来的不是考研,便是离家太远,偌大的学校安静的让人有些不习惯,宿舍因为冷清的缘故显得空旷不少。她每天一大早坐地铁去上培训班,下午两点左右回来,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宿舍,偶尔和同学一起逛超市买东西。

每天上午四个半小时的密集式训练,挤完地铁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便是累得倒头大睡。这天下午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电话不依不饶响起来,她一开始以为是陈上,忍不住将睡眠不足的火气发泄到对方身上,“喂,什么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睡觉?”谢得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唐译可以想象得出他此刻脸上鄙视和不赞同的表情,揉了揉眼睛说:“学长,是你啊!你不是一向有异性没人性么,怎么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谢得对她的取笑不予理会,“出来,我请你吃饭。”

唐译穿得严严实实赶到餐厅,谢得已经来了,一个人靠窗坐着自斟自饮,看样子有几分失意。她看着菜单说:“学长,我对于你来说,有两大作用,一是扮演女朋友刺激学姐,二是当知心小妹排忧解难。”她对一旁站着的服务生点了几个菜,把菜单扔在一边。

他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挑眉说:“可惜你这两样都做得不及格。”

“那是你要求太高。”唐译忍不住轻声哼了一下。

“要求太高,真的吗?”他喃喃自语重复着,“我的事你知道一点,反正现在弄的一团糟。”他想了想问:“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说真话?”

“当然!”

“自我,强势,阴晴不定,占有欲强,表面上看起来风度翩翩,骨子里其实最看不起人,除了基本的礼貌之外,剩下的全是不易亲近…”唐译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忙改口说:“当然,还有公认的长得英俊、能力出众。”

谢得一脸的不高兴,“总之,在你眼里,我连陈上那小子都比不上!”

提到陈上,唐译浑身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哭丧着脸说:“学长,恐怕我比你还惨一点,他要订婚了。”

“未婚妻不是你?哎,看来我们俩真是难兄难妹,同病相怜啊!”

唐译看了他一眼,撇嘴说:“听你这话,难道学姐也要跟人订婚了吗?”

他倒了满满一杯五粮液,一气喝完,脸色立马变得惨白,“比这个还严重一点。阿上他好歹不愿意,而她,是愿意的。”

周围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安静。唐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就这样算了?”

“怎么可能!你以为我是你,这么没用?”

她得嚷起来,“我怎么没用啦,我怎么没用啦?”

“你要有用,不会连陈上这小子都看不住——”他做了一个手势,“你先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唐译重重拍了一下沙发,“那我要怎么办嘛,他又不像你,事事可以自己说了算。”

“我就说这小子没用,你还不乐意。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了,他还躲在妈妈怀里撒娇呢!”

唐译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外面匆匆而过的行人,淡淡地说:“我好像真的很没用呢。”

谢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傻瓜,只要阿上不乐意,别人难道还能硬逼他?别怕,有我给你撑腰。你且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43章

蔡婉婷的父亲来上临,陈家请他在“碧水云天”吃饭。当晚陈上不肯去,“妈,你跟爸去就好了,为什么我也要去?”陈母催着他快去换衣服,“婉婷也去,你怎么能不去呢。”

他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相亲宴吗?你们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反正我不去。”

陈母哄他说:“哎,你这孩子!只不过吃一顿饭而已,瞎说什么呢。还不快起来,又闹什么脾气?小心你爸揍你。”

“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吗?就跟出国留学一样,先把我骗出去再说,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了。”

陈母坐下来,摸着他头说:“撇开其他不谈,婉婷长得漂亮,人又聪明,跟你也合得来,你还想怎么样呢?”

陈上皱眉说:“谁说我跟她合得来?我不乐意,我不乐意,我不乐意!”

陈母按住他胡乱挥舞的双手,“好好好,我知道你不乐意,这总行了吧?那你可不可以吃完饭再发表你的意见?你爸还在楼下等着呢。你今天要乖乖的,千万别惹他生气,知不知道?”

他闷闷不乐地说:“妈,顾伯伯家的事你难道不知道,还不够引以为鉴吗?人家儿媳红贵出身,长得跟大明星似的,厉害吧?结果娶进门来,从来没叫过一声爸爸,也不肯生孩子,气得顾伯伯直说‘我们顾家庙小,供不起这尊活菩萨’,现在正闹离婚呢,把顾伯伯气进了医院,上次我还偷偷去医院看过他老人家呢。妈,难道你也希望我们家变成这样?”

“顾伯伯是顾伯伯,咱们是咱们,怎么能相提并论?婉婷在咱们家住了这么多天,不是挺好的嘛!”

他一骨碌跳起来,“好个屁!我一见到她养的那些蛇恨不得拿刀宰了它们炖汤喝。上次我叫人把那条黄金蟒扔出去,她差点跟我拼命。你要我跟她订婚?行,我宁愿去当和尚!”

陈母对蔡婉婷这个特殊的嗜好亦不敢苟同,只说:“你要去当和尚,也得吃完今晚这顿饭再说。”

蔡婉婷许久没见父亲,表现的并不怎么亲热,恭恭敬敬叫了声爸爸,垂手坐在一边不敢乱动。陈上看着眼前这个上了年纪、不苟言笑的蔡伯伯,想到一个词“泰山压顶”。他暗地里没有少埋怨陈父古板严肃,然而比起蔡伯伯,自己父亲可谓是亲切和蔼的可以,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托生在蔡家,转而同情起蔡婉婷来。

席间的气氛沉闷让人几乎难以下咽,都是两家大人在客套敷衍,互相称赞对方孩子懂事、聪明、有出息。听的陈上如坐针毡,差点就要拔腿而逃。蔡父对陈上感觉似乎不错,问他平时喜欢做什么。

陈上一时没有回答,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说:“伯父,我很喜欢婉婷,不过我想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他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他。蔡父的包公脸瞬间冷下来,眯着眼轻飘飘地问:“为什么?婉婷哪点不好,以至于你当着大家的面公然给她难堪?”

陈上因为害怕脸色惨白,他推开椅子站起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垂着头小声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能害了她。”

陈母气得脸都白了,“阿上,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坐下!”

他抬起头看着父母,小声但是清晰地说:“爸,妈,儿子让你们失望了,我是仔细想过才决定这么做的,并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胡说八道。”

蔡父面无表情地说:“建中,看来你该好好管教一下儿子了。”陈蔡两家不欢而散,蔡父带着蔡婉婷回英国去了。

陈父火冒三丈回到家,背着手对跪在自己跟前的儿子说:“把皮带解下来。”陈母见丈夫脸上的神情不对劲,忙拦在中间打圆场,“阿上,还不快给你爸道歉,说你下次再也不敢了。”

陈上把羽绒服脱了,一言不发抽出腰间的皮带扔在地上。

他这样做无异于火上浇油。陈父一见,心火噔噔噔往上冒,不想打也变成了非打不可。“好好好,我今天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说着抄起皮带劈头盖脸往儿子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问他以后还敢不敢。

陈上脾气倔得很,既不闪躲也不哭叫,就这么咬着牙直挺挺跪在那里任由父亲打骂。这更激起了陈父的怒气,下手一下比一下重。

陈母见丈夫越打越狠,大有不打死不罢休的姿态,而儿子则倒在地上,手上、脖子上全是猩红的血痕,闭着眼也不知是死是活,依然不肯求饶,顾不得仪态,上前抱住丈夫的腿哭道:“建中,就算阿上不愿意,你也没必要把他往死里打啊!儿子要管,也不是这么个管法!”

她撩起陈上的衬衫,见他身上的肌肤青紫一片,全是血渍,没有一块是好的,脸上和脖子上挨了几下,全都肿了起来,眼泪跟珠子一样掉下来,“陈建中,你干脆打死我得了!”

陈父见儿子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这才惊觉下手重了,扔下手里的皮带,颓然坐在沙发上,“他越不肯叫,我就越来气。哭什么,还不快送去医院。”

陈上挨打后,身上的血痕左一条右一条,跟竹子做的篾条似的,看着吓人,其实不过吃了一些皮肉之苦,并没有伤到筋骨。医生上了药,吩咐好生休养即可。陈父陈母得知他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见他对订婚一事这样奋起反抗,大为意外。陈母目前最关心的是儿子的伤势,骂他越大越不省心,对于蔡婉婷一字不提。陈父咕哝着骂了一句“不肖子孙”,也就算了,不得不感叹,儿子大了不好管啊!

陈上在家养伤期间,正值年关,来看他的人络绎不绝。第一个来看他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赵明颜,她在四川某音乐学院上学,放假一回家就听到陈上挨打的事儿,特地来瞧热闹。一进门就见某人呈大字趴在床上,歪着头奄奄一息的样子,不由得取笑道:“哎哟,怎么一见面就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儿啊?”

陈上瞟了她一眼,一头细碎的短发漂染成光彩夺目的金红色,红的人眼睛里好像着了一团火,上身穿了一件短款的皮外套,下身是短裙和长靴,露出一截光溜溜的大腿,哼了一声说:“大冬天的,您也不怕着凉。”

赵明颜撩了撩额前垂下来的头发,“哼,你还是自求多福吧,都成这副德行了,还有空管别人的闲事。我还不知道你?三日不打,上房揭瓦,该!”

陈上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儿,气得直说:“唉唉唉,我说有你这么来探病的吗?你这不是成心揭人伤疤嘛!”

“活该!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就纳闷了,当年我怎么就死心塌地喜欢上你了呢。”

陈上从鼻子里轻飘飘哼了一句:“我又没让你喜欢我。”

赵明颜听了,哗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捋起袖子说:“你这话也太伤人自尊了!我今天要用实际行动解释一下什么叫做‘雪上加霜’!”她朝纱布裹着的地方重重掐了一下,掐的陈上杀猪般叫起来,吸着气控诉道:“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人心,你这是趁我病,要我命…啊…你还掐…”

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卧室门突然被人推开,韩姨慌慌张张跑进来问:“出什么事了?”她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唐译,显然是刚才听到楼上的惨叫声,一溜烟跑上来的。韩姨见他们二人只是闹着玩,松了口气,看着门外说:“阿上,谢先生来看你。”谢得因为显赫的身份和地位,不要说韩姨,就连陈父陈母见到他都很客气。

陈上对谢得纡尊降贵来看他没什么反应,见到门口的唐译则欣喜地一骨碌爬起来,哪知牵动伤口疼的嗷嗷直叫。唐译忙抢上去扶住他,“快躺下,快躺下,不要乱动。”见他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包扎的跟一粒粽子似的,叹了一口气说:“以后安分点吧,短短两个月,都伤了两回了,还不知道改。”

赵明颜忙插嘴说:“得了吧,狗改不了□。唐译,你来得正好,你知道他刚才说什么吗?‘我又没让你喜欢我’——你听听,这也是人话?你怎么还跟他搅和在一起,趁早分了吧!”

陈上把脸一沉,“哪凉快哪呆着去,捣什么乱!”

“行行行,你是病人你最大,今儿个我不跟你计较。”她嘟嘟嚷嚷着往外走,顺手把房门带上了。谢得说了几句话,也走了。

“赵明颜还是跟以前一样直率可爱。”唐译发出一声感叹。

“可爱个鬼,疯疯癫癫的,学音乐学的越来越不像个正常人。”

“怎么可以在背后这样说人坏话呢。赵明颜长得漂亮,人又时髦又有个性,追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将来说不定是大明星哦。你不会因为人家不喜欢你了,心里不痛快吧?”

“我才没那么无聊。”陈上一口否认,紧接着嬉皮笑脸说:“要她喜欢干什么,有你喜欢就够了。”

唐译啐了他一口,“我呸,自作多情!伤得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哪有这么快好?我爸这次真的是下了狠心往死里打我。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生儿子,哪有老子这么不要命地打儿子的!”

唐译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只见他前胸后背密密实实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眼圈顿时红了,“这回可真成木乃伊了。”

陈上嘻嘻一笑,“给我包扎的护士也这么说。像上次那样把头也包上,跳出去准可以吓死人。”

唐译吸了吸鼻子,没好气说:“你爸为什么打你?”

陈上兴致勃勃玩弄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嗨,不听话呗。我爸一直说现在的孩子是小皇帝,于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支持‘男孩放养论’。你不知道,当年我在国外闹着要回来,我妈都同意了,我爸骂她慈母多败儿,让人捎给我一根手腕粗的木棒,吓得我过年都不敢回来。哎,你说他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火气怎么还这么旺呢!”

唐译不好说陈父什么,只得劝他不要跟父亲硬着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你爸打你,你不会跑啊,你长脚干什么用的?我妈打唐赐,鸡毛掸子还没下来,他人已经跳到门外去了,一边跑一边搬救兵,实在不行,往隔壁的沈家一躲,吃了饭再回来,我妈再大的气都没了。”说着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啊,还自己脱衣服解皮带,我看你是成心找抽!”

陈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嗨,不挨这么一顿打,怎么能表明我抗婚的决心呢!”说着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你要是还不要我,那我只好学贾宝玉当和尚去啦。”

唐译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你以为当和尚这么容易么?没听说当和尚要本科文凭吗?英语还要过六级呢。就你这水平,中文字都不认识几个,还当和尚呢,得了吧你。”

第44章

陈上抓着她的手不放,似乎觉得不过瘾,右手食指在她手心胡乱画着圈,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她,半晌说:“有你,我还当什么和尚,就是当神仙也不乐意。嘻嘻,我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瞎扯什么呢,满嘴跑火车。”唐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想要抽回手,“干什么,被子掉了,小心着凉。”

陈上索性把头靠在她腿上,一脸满足地说:“掉就掉吧。”唐译平摊手掌放在他的板寸头上轻轻移动,感觉像是一把黑色的鞋刷在洗刷皮肤,“你头发真硬。以前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有人用‘刺猬’两字来形容人的头发,原来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啊。”她发质柔软,既不直也不黑,细而无力地堆在肩膀上,一烫更加像稻草,自己很不喜欢,十分羡慕陈上这样的头发。

“我这头发,留什么发型都不好看,只能剪板寸。”陈上侧过头看了看她,“好不容易留长了,以后不要剪了,好不好?”

“长头发打理起来麻烦,短头发方便啊,洗起来也更省洗发水。”唐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长发情有独钟。

“冬天有头发护住耳朵,不是很暖和吗?”

“要暖和还不简单,可以戴帽子嘛。”唐译一时间觉得男生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推他起来,“你太重啦,我腿都麻了。”陈上紧闭双眼装作睡着了。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什么话都不说,唐译的内心便充满了宁静平和的快乐,一直若有所失的空荡感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填满了,变得轻盈而充实起来。她到此刻才明白以前她为什么总是毫无缘故的不满足,总是觉得莫名的烦躁,原来她心的拼图少了一块,恰恰是最重要的那块——合二为一的爱。

陈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好心地说:“不如你也躺下?这种感觉真好。”

她摇头,“不行,我得回去了,学长还在楼下等我呢,下次再来看你。”她昨天晚上从谢得那儿听说陈上挨打了,伤的不轻,急得不得了,一个人不好意思来看他,一大早硬逼着谢得一块来。

陈上一脸的不情愿,“这么快,屁股还没坐热呢。”

“乖啊,听话,我下午还有课呢。”唐译像哄小孩一样笑着拍了拍他的脸。

陈上眼珠子一转,“不要,除非——”

“除非什么?”

“亲一口。”

唐译一脸无奈地看着故态复萌的某人,然而还是在他脸上象征性地亲了一下。陈上不满意她的敷衍,喊住准备要走的她,把自己的手机塞到她手里,“拿着。每次打你宿舍,都没人接。大晚上的,一个人不要到处乱走,知不知道。”他有一天晚上十一点打电话找她,她还没回来。

“这是你的手机,万一有人找你怎么办?”她犹豫了一下,问:“还给你的那个手机,还在吗?”

“那个过时了。”

“不要紧,能用就行。等我以后毕业了,再买一个新的。”唐译按照他的指示从抽屉里翻出旧的翻盖手机,插上充电器,悦耳的开机声响了起来。握着手里寂寞了四年之久的手机,它的启用仿佛打开了她长久以来郁郁不快的心结。她还记得刚得到它的时候快乐的无以复加,决定弃置不用的时候的绝望和怨恨,还给他的时候决绝的不留一丝退路,然而再次失而复得,心情是如此的复杂,欣喜之外更多了一份难言的感慨。

陈上知道自己说买新的给她这样的话,她肯定不接受,何况他的钱都不是自己的。这次挨打让他明白了一个至理名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从没有这样迫切地认识到他要独立,像真正的男子汉一样撑起头顶的一片天,才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那个人。

他突然哼哼唧唧叫起来,说自己后背痒得厉害。唐译只得转回来,让他别乱挠,手伸到被子里,“这儿吗?下面是不是——”

陈上趁机抱住她的腰,闻着她身上像树叶般清新自然的味道,呓语似的说:“真不想让你走。”

她替他拉紧被子,掖了掖被角,温柔地说:“你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带我去上临河放烟花呢。”

唐译下楼见客厅里只有谢得一个人宛若主人一般坐在那里喝茶看报纸,不由得问:“赵明颜呢?”谢得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他在众人眼中脾气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赵明颜面对他哪还坐得住,早就溜之大吉了。

“你要不要上去看看他?”

“又没死,有什么好看的。”他扔下手里的报纸,站起来去拿大衣,懒洋洋地说:“看完了?走吧。”

韩姨见他要走,忙说:“谢先生,请留下来吃个便饭吧,先生太太马上就回来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了,我还有事,请代我向陈先生陈太太问好,改日再登门拜访,打扰了。”

在车上他突然说:“我还蛮嫉妒他的。”

“谁?”唐译听的一头雾水。

“陈上。”

“哦?比如说?”唐译怎么想都想不通他之所以嫉妒陈上的原因,不管在哪个方面,他都比陈上强太多。

“他只不过挨了这么一顿皮肉之苦,却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父母,朋友,韩姨,还有你——,可是他自己却未必知道。”他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要是真的是我的女朋友,那就好了。”

唐译想起一句话:高处不胜寒。如今的他是不是正处于这个位置呢?她转而想起自己和陈上,比起学长和学姐,总归是幸运得多。

陈上躺在床上的这些天,除了给来看他的亲朋好友当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参观之外,没有任何的休闲娱乐。看书不喜欢,看电视烦广告,打游戏不让,爱吃的菜全成了忌口,日子过得可谓是了无生趣。陈母推了大部分的工作,在家专门照顾受了伤的儿子,事事亲力亲为,唐译因此不方便来看他。两人只有通过电话互诉衷肠,以慰相思之情。

失而复得的他们,正如小别胜新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唐译还好点,每天忙着上课、复习、做作业,空闲的时间有限。成天趴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某人就不同了,多的是时间胡思乱想、得陇望蜀,恨不得电话那头的唐译会“乾坤大挪移”,瞬间移到自己面前。

他一能下床便要求出去透透气。陈母自然是不让,“刚好一点你就开始作怪。外面冷,感冒了怎么办?在家乖乖给我待着。”

他再三央求,“在咖啡厅坐坐就回来。成天关在屋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你就让我上街吸吸人气吧,我都快与世隔绝了——”

陈母见儿子说的这般可怜,又是气又是笑地看着他,没好气说:“路都走不稳呢,还不是肯老实。让司机送你去,吃点东西就回来,听见没?”她叫来老付,吩咐他五点之前务必把少爷送回家。

陈家的司机把他送到离上大不远的一家咖啡厅。陈上拣了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见搀扶他进来的付叔犹豫着不肯走,挑眉笑说:“付叔,你还怕我丢了不成?”付叔忙说:“你这伤还没好,万一要是磕着碰着了…”他可担不起这个干系。

“没事儿,我就坐这儿不动,吃吃东西,晒晒太阳,看看路上的行人。要回去,再打电话通知你。”

付叔见他这样说,明摆着是嫌自己跟在一边碍事,只得去车里等。

过了摸约半个钟头,唐译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店对面的街道上。她伸着头左顾右盼,似乎在找地方。陈上见了,顾不得还没痊愈的伤口,一步一步挪到店门口,冲她用力挥手,大声喊她的名字。

唐译隔着一条街见到他灿然一笑,招了招手,见左右没什么车子,等不及绿灯变亮便跑了过来,结果没出车祸,却差点被自行车撞了。她冲对方吐了吐舌头表示歉意,一溜烟跑到陈上跟前。

“小时候老师没教你怎么过马路吗?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看,你看,差点就出事了!”陈上一张嘴便教训她。

“我急啊,谁叫你一路发短信催人家嘛。”她微微喘气,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朵后。有了手机就是麻烦,她刚洗完澡便收到他的夺命连环CALL,有种变成了他的附属品的感觉,随传随到。

“都等了你这么久,难道还差一时半会儿吗?”

唐译瞟了他一眼,“行,下回我让你等一辈子。”

第45章

这个咖啡厅因为紧邻购物商场的缘故,生意很火爆,嘈杂的空间里飘散着浓郁的咖啡香。唐译看着吧台里正在忙碌的服务生说:“我不太习惯喝咖啡,下次换别的地方吧。”陈上嗯了一声,替她要了一杯卡布奇诺。

陈上喝了一大口热咖啡取暖,唐译则撮着嘴吸杯沿上的泡沫玩。阳光透过玻璃窗刚好照到他们桌上,感觉像是被明亮的光线自然分割成了一个密闭的小天地。两人本来面对面坐着,陈上嫌吵,要大声说话对方才能听得见,示意唐译坐到自己这边来。

唐译浑然不觉,走过去问:“怎么了?”

陈上拉着她手臂说:“坐下。”也不拿餐巾纸,直接用手把她唇边沾上的泡沫擦去。擦完后,手便不肯离开,大喇喇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唐译伸手点了点他额头,笑骂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憋着坏呢。”

“这也叫坏?我还没坏给你看呢。”说着一只手穿过毛衣下摆伸到她背后。因为隔着贴身的保暖内衣,唐译只微微动了动,“冷,快拿出来。”后来见他越来越过分,不仅把她的内衣从裤子里扯出来,手也越来越往上,停在胸扣的地方来回徘徊,她一时又羞又怒,生怕别人看见,后背紧紧贴在沙发上不敢乱动,转过头用力瞪他,挤眉弄眼示意他住手,对方却不理睬。

唐译感觉胸前一松,闭紧双眼深深吸了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就你这德性,怪不得你爸要打你。”

陈上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怎么了?我想着你还有错了?”

唐译见他手放在后背肩胛骨中间没有拿出来的迹象,急得直骂:“你个流氓!”陈上笑嘻嘻伸出另外一只手,“好啦,让你打一下。”

她重重哼了一声,“打?看我不咬你!”她张牙舞爪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抓住他的手腕作势要咬。然而对方毫无反抗的意思,不但不害怕,反而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她见了兴味索然,揉了揉鼻子说:“我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自从挨打后一直没洗澡?”他浑身缠满了纱布,医生肯定不让见水,她要是一口咬下去,嘴里说不定一层的泥垢。

陈上总算肯用双手喝咖啡了,意犹未尽地说:“你身上香喷喷的,皮肤又滑又嫩,来,给我咬一口。”

唐译伸出双手用力揉他的脸,把他的头转过来面对玻璃窗,让他看自己丑八怪的样子,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问:“丑不丑,丑不丑?”

两人正玩得起劲,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只听见一个小孩的声音叫道:“妈妈,妈妈,快看,小叔叔是妖怪!”

唐译转头见一对母子手牵着手站在过道上冲自己这边笑,脸刷的一下红了,赶紧放开陈上,坐正身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陈上有些意外,叫了一声“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单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打趣道:“阿上,我前天去看你,你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对着人可怜兮兮的大吐苦水。没想到今天不但出门了,而且还活蹦乱跳的。啧啧啧,你是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还是怎么的?”

陈上跟这个堂姐一向亲近,吐了吐舌头笑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嘛,病自然好得快啦。”

“什么喜事?我看你是故意骗我的PSP,是不是啊?”她来看陈上,见他被打的浑身是伤,成天躺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实在可怜,知道他对自己的PSP觊觎已久,于是忍痛割爱转送给他,哪知道事隔两天他就跟女孩子在咖啡厅里打情骂俏。

陈上干笑一声,见她手边提着好几个购物袋,赶紧转移话题,“你带晓晓逛街啊?他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