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岁就认识你了,还想多早?”知道他指的是上辈子,小寒不想在这个时候拆穿他,故意说,“这话要让我爹听见,能打断你的腿。”

立夏:“打断腿也乐意。”

“那我打了啊。”

立夏猛然坐直,扭头看去,见韩有福站在门口,“叔……叔,你啥时候来的?”

“我来半天了。”十二桌客人,大人小孩加一块将近两百口人,立夏这边能主事的只有几个知青,韩有福不放心,小寒前脚出门,后脚韩有福就来了,比立夏和小寒回来的还早,指着立夏,“跟我出去认认人。”

立夏连忙擦擦眼角的泪,对小寒说,“你嫌冷就坐被子里,你身后的被子是我的。”

“还走不走?”韩有福问。

立夏连忙跟出去,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无声地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韩有福抓住他的胳膊,“走了。”

立夏踉踉跄跄出去,小寒忍俊不禁。随即就听到小艾的声音,不消片刻,小艾出现在门口,“姐夫怕你一个人无聊,非叫我和小虎来陪你。”

“你俩不想陪我?”小寒问。

小艾:“没有。”望着小寒,“姐,这个花不配你,到城里叫姐夫给你补个好看的。他敢不补,以后我和小虎收拾他。”

“瞧把你给能耐的。”小寒道,“咱家亲戚是不是都来了?”

小艾点头,“对了,奶奶让我问你,姥姥有没有给你压腰钱。”

“压腰钱?”小寒仔细想想,“没有。咋了?”

小艾和小虎相视一眼,小虎问,“两个舅娘和两个姨有没有给?”

“没有。”小寒不大懂这边的规矩,“必须给吗?”

小艾:“不是必须给,是咱姨和咱舅家的表姐结婚时,娘给压腰钱了。虽然才给五毛。”伸出五个手指。

“娘还给礼钱呢。”小虎道,“奶奶说娘给两块,姥姥这次才给一块。”

小寒明白了,“奶奶知道她们没给会大闹?”

“肯定的。”小艾点点头,就问,“姐,现在咋办?”

小寒一想到韩高氏气得跳起来大骂的模样就忍不住叹气,揉揉额角道:“姥姥和姥爷也忒不讲究了。”

“穷啊。”小虎道。

小艾:“穷还生一窝孩子?咱奶奶有钱都不敢让娘多生,生了你不准娘再生,姥姥还生气说奶奶连儿媳妇生孩子都管。”

“你别和我说这些,又不是我拦着娘。”小虎道,“大姐,奶奶肯定会翻你的兜,快想个办法吧。”

小艾:“还能想啥办法?爹娘身上没钱,不然也能先给大姐应应急。”

应急?小寒心中忽然一动,“小艾,去找立夏。”

小艾眼中一亮,“对,姐夫有钱。”说着就往外跑。

立夏得知小艾找他啥事,脑门也一抽一抽的痛,见着小寒就说,“怎么哪家都有几个不讲究的啊。”

“哪家也都有个老实人。”小寒道,“你注意到没?”

立夏想说没,话到嘴边想起来了,他家他大哥最老实,跟小虎差不多,他二哥性格外向,像小艾的嫡亲哥哥,他爷爷奶奶的为人处世像韩有福和刘素芬,他妈就是另一个韩高氏。“钱在这里,都给你吧。”立夏翻开箱子拿出一个纸包。

“现在先别给我。”小寒道,“给我两块五就好了。”

立夏:“一家五毛会不会太少?”

“太多了我奶奶也不信。”小寒道,“你见着我娘,跟我娘说一声,别说漏嘴了。”

立夏:“知道了。”

到门口碰到韩高氏,立夏浑身一震,随即松了一口气,不禁佩服小寒想得周到。而因为小寒的周到,开席时村长把小寒的姥姥姥爷安排在主位,韩高氏也没闹腾。

这时候的人都没啥吃的,猪更没啥吃的,平时就吃点刷锅水,打碎的糠和红薯叶子之类的,以至于小寒家的猪养一年才一百多斤。去掉被韩高氏藏起来的肥猪肉,能用来做菜的也才几十斤。不过,穷有穷办法。

猪杂炖萝卜,猪头肉炖萝卜,每桌上一盆,紧接着就是两盆鱼,然后是一盆猪肉炖蘑菇、木耳、干豆角等物,最后是五盆酸菜炖猪肉。

起初韩高氏看到菜端上来,就捂着胸口哼哼唧唧叫着难受。随后发现没人理她,盆里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韩高氏顾不得装,撸起袖子,拿起筷子跟着抢食。等她感觉到撑了,帮忙办事的人端着杂面馍出现了。

韩高氏都吃不饱,其他人自然也饱了。韩高氏看到没人吃她的馍,心里总算好受些。

人们平时没啥吃的,难逮到一次喜宴就会可劲吃。对于这点立夏也有心理准备,可他见客人个个宛如饿狼,吓得连忙让厨子给他盛一盆鱼,端去给小寒,端是怕最后连剩菜也没了。

事实上最后却是连酸菜都没了。虽然被吃光了,客人们并没有嫌韩有福准备的菜少,反而夸韩有福准备的菜好。以往最讨厌韩高氏的人也不吝啬夸她今天的事办的漂亮。

韩高氏面上笑嘻嘻,心里不断咒骂人家吃得多。

韩有福见他老娘皮笑肉不笑,假装没看见,该干啥干啥。晚上小寒回来睡觉,韩高氏就拉着小寒说,小寒这次结婚用了多少多少钱。小寒笑眯眯说,等以后有了钱,就接她去首都。

韩高氏和韩老头算过一笔账,小寒要是不在首都,他俩去首都待一周,至少得用掉一百块钱,因为来回车费就得四十块钱。

韩高氏拉着小寒说钱的事,的确是怕小寒忘了,得到满意的答复,就问,“立夏说啥时候回去?”

“明天就去县里买车票,能买到后天就走。”小寒道,“立夏怕下大雪,咱们这边一下雪,火车就得停好几天。”

同一时间,帝都一家四合院里也在谈论东北有没有下雪。讨论的结果是天气预报不准,预报没雪,说不定东北在下暴雪。满头华发的夏民主,也就是立夏的父亲便对大儿子夏明仁说,“明天去拍电报告诉立夏,下雪了就等到年后再回来。”

“离过年还有十来天,下雪也不能下这么久。”坐在男人旁边,带着眼镜,六十来岁的女子,也就是立夏的母亲张淑华面露不虞,“明仁,告诉立夏,你爸想他了,能回来尽量早点回来。”

夏明仁看看他爸,又看看他妈,试探着说,“要不再等等?”

“有什么好等的。”张淑华道,“立夏在那个穷地方还没待够?”

夏民主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夏明仁看到了,不想也知道他爸又想起十年前,他妈嫌弃他爸,俩人闹离婚,连忙说,“妈,若是东北这时候下雪,立夏过几天回来,有可能得在车上过年三十。”没容张淑华开口,又说,“爸,我先回房了。”

张淑华扭头看夏民主。

夏民主点点头。

张淑芳:“先生,立夏——”

“你没听明白明仁的话,路上遇到大雪,火车停下来,立夏有可能得在车上待两三天。不如等到年后,挑个天晴的日子再回来。”夏民主说。

张淑芳:“可是你这些日子见天的盼着立夏回来,还说咱家今年总算聚齐了,我以为你……”

“十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夏民主说这话站起来,“这里有点冷,我回房了,做好饭再喊我。”说完,走向和正堂相邻的书房。

砰地一声,小艾推开房门。

立夏吓一跳,皱眉道,“你进来咋不敲门?”

“姐夫,我得提醒你,这是我姐的房间,也是我的房间。”小艾道,“你回自己房间敲门不?”

立夏噎着了。

小寒笑了,“她嘴巴厉害,你别和她叨叨。”小寒随刘素芬回家前,刘素芬对立夏说,往后去家里吃饭,立夏随后就跟来了。以往立夏吃过饭就回去,现在他和小寒结婚了,饭后就随小寒回房,打算等小寒睡了再走,“洗好脸了?”问小艾。

“洗了。”小艾脱掉鞋就往炕上爬,就看着立夏,“我都要睡觉了,你还不走?”

立夏:“你现在睡得着吗你?”

“睡得着。”小艾摆摆手,“出去,出去,我得脱衣服。”

立夏看向小寒。小寒道,“你姐夫刚才说,带太多东西不好上火车,还让我把以前的衣服都留给你,你不要——”

“要要要。”小艾抱住小寒的胳膊,就说,“姐夫说得对,我现在睡不着。”没容立夏开口,就问,“姐,你的衣服在哪儿呢?”

小寒指着小艾枕头边的大布包,“都在那里面。回头叫娘给你改一下,等我有了钱,给你买新衣服。”

“不用买新的。”这时期的小孩多是拾大人的衣服,因为买布做衣服不但要钱,还要票,没有票的话,有钱如韩高氏也买不到布,小艾知道这点,不舍得小寒犯难,更怕立夏的娘知道了数落小寒会花钱,“娘说我还长个,一件衣服只能穿半年,买新的就浪费了,把你不穿的衣服给我就好了。”

立夏听她这样说,眼神闪了闪,“一两件新衣服我们还是能买得起的。”

“那姐夫给我买吧。”小艾道。

立夏不解:“我和你姐有啥区别?”

“区别老大了。”小艾道,“像我爹和我娘,我娘给她舅舅买东西,我奶奶肯定会骂我娘。东西若是我爹买的,我奶奶顶多唠叨几句。你天天说要对我姐好,连这点都不知道?”

立夏张了张嘴,发现无言以对,他确实不知道,又不太信小艾的话,“小寒,是这样吗?”

“是的。”小寒有想过到城里就暗示立夏,有啥事他出头,别让自己出头,不然他妈得天天给自己添堵,没想到小艾先她一步说了,“你是儿子,我是儿媳妇,你是你妈的亲人,我是外人,你妈不舍得骂你,她——”

小艾接道:“她一定会骂我姐的。”

“我懂了。”立夏不傻,只是没往这方面想过,他爷爷奶奶走的时候他才十六,老两口也没想起来教立夏这些,“难怪你家有啥事都是叔和你爷爷奶奶说。”

小寒摇头,小声说,“我家不一样。以前我爹说再多也没用,现在我爷爷奶奶怕我爹,我爹说话才好使。”随即就把韩有福闹分家的事告诉立夏,“你妈怕啥?”

她妈?自然是怕他爸,立夏想一会儿,“我明白了。”

“真明白了?”小艾问。

立夏瞥她一眼,面对着小寒说,“真明白了。”

小艾呲一声——眼疼,拿着课本就去小虎房里。

立夏走的时候,小艾都在小虎房里睡着了,小寒就让立夏把她抱回来。立夏把小艾放炕上,就朝她脸上拧一把,“睡觉的时候这么老实,咋一醒来就这么会气人呢。”

“这么大的小孩都这么调皮。”小寒道。

立夏:“你就不调皮,小时候可老实了。”

“所以在我像小艾这么大的时候,你就开始惦记我了?”小寒问。

立夏连忙说:“没有,没有。”

“我不信。”小寒道,“看着我的眼睛说。”

立夏那时候想的最多的是要娶个开朗活泼,爽朗大气的女子,根本不好温顺老实,还嫌小寒这样的是木头美人。怕小寒看出点什么,就说,“今天晚了,你早点睡觉,明天再说。”说完就往外跑。

小寒望着他的背影嗤一声,转身关上门,上炕睡觉。

翌日早上,小寒打开门惊呆了,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小寒第一反应就是往外跑。正在院子里铲雪的韩有福连忙喊住她,“是不是去找立夏?别找了,立夏在厨房里帮你娘烧火。”

“立夏没去买车票?”小寒忙问。

韩有福:“我估摸着还得继续下,就没让立夏去,你们年后再走。”

小寒:“可是立夏和他爸——”

“过几天天晴了,我去县里发个电报。”立夏出来说,“我爸敢骂我,我就让他回单位住。”

韩高氏听见了,从堂屋里走出来,“你爸还有房子?”

“我爸一直有房子。”以前被组织收走了,现在肯定又还给他了。立夏没说这点,不然又得解释老半天,“就是没我的房子住着舒服。”

韩高氏:“既然你爸有房,他不骂你,你也不能让他长,不然你和小寒的孩子住哪儿?”

“对哦。”立夏上辈子的老婆没生孩子,立夏有想过他和小寒的孩子,但其他问题都没想过,“我知道了。”

小艾:“姐夫的意思,雪停了,你们也等过了年再走?”

“这场大雪过后也到小年了。小年还走,别人还以为我赶你姐夫和你姐走呢。”韩有福道,“大不了年后早点回去。””

小艾咧嘴笑了,“太好了。”然而,她只顾高兴,忘了韩有福最后一句。

年初二,小寒和立夏走了,小艾哭了,抓住小寒的胳膊哭得撕心裂肺。因为小艾以为小寒得在家过了初十,没想到这么快。

小寒上辈子天天在外面跑,对于离别没啥感觉,小艾嚎啕大哭,小虎默默流泪,生生把小寒弄哭了。立夏看到小寒哭了,就要揍小艾。

小艾松开小寒就和立夏对打。韩有福趁机抓住小艾,让立夏和小寒赶紧走。小寒见小艾瞪着眼睛看着立夏,嘴里不断骂立夏是个坏蛋等等,又莫名想笑。带着这种情绪,小寒和立夏到了火车站。

去年恢复高考,能考上的知青都会返城上学,虽然才年初二,火车上也有不少人。立夏看到车里人多,就扛起大包,拿着车票对小寒说,“你慢慢走,我先去找位子。”

火车上冷,刘素芬就让小寒拿着被子,立夏抗的便是被子。小寒拎着吃的和他俩的衣裳,从村里走到县里,小寒累得浑身无力,也不好意思让满头大汗的立夏帮忙,就说,“你快去吧。”

立夏上去才发现,别的车厢人多,通往帝都,也就是他和小寒坐的车厢里没多少人。立夏很快找到他们的位子,然而,座位上有人。立夏又看一眼车票,没错?就便拍拍正在吃鸡的人,“同志,麻烦让一下,这是我的座位。”

青年男子下意识想拎包起来,一看手上的油,“坐哪儿都一样。”指着对面的空位,“这里没人,你坐这儿好了。”

“可是你坐的这个是我的位子。”立夏道。

“谁说是你的?写你名字了吗?”

立夏不禁皱眉:“没写我的名字,但我有车票。”

男人勾头看一眼,顿时心虚,往外移一点,“让给你。”

“这个位子也是我的。”

男人岿然不动:“这是三人座,兄弟,你只有两张票。”

立夏一想,他说得对,就想转身放东西,突然想到应该不会这么巧,“那你,把你的车票拿给我看看。”男人僵住,立夏笑了,“你的座位不是这儿?不是就让开,回你座位去。”

男人张张嘴,“这,这虽然不是我的,但是我妹妹的。”

“你妹?”立夏下意识往四周看,只看到一个年轻女子,便是他老婆小寒,“你妹在哪儿呢?”

男人抬手一指,“那儿呢。我这是先给我妹占座位,懂不?”

立夏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顿时气乐了,“那个穿黑裤子红上衣的是你妹。”

“对,咋的了?”男人斜着眼看立夏,“不信啊?”

立夏冷笑一声,道,“那是我老婆!”

第21章回到家中

男人的脸一下红了。四周响起嗤笑声。男人抱着包,卷着啃的狼藉的鸡就跑,从小寒身边经过还瞪她一眼。

小寒莫名其妙,“那人是谁呀?”

“不知道。”立夏道,“说话流里流气,还管我叫兄弟,谁是他兄弟!”往男人消失的方向看一眼,十分嫌弃,仿佛在看一个脏东西。

“好了,别气啦。”小寒见他把被子塞到上面,就把衣服包递给他,“跟那种人置气不值得。”

立夏“嗯”一声表示知道,“回头冷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把被子拿下来。”

小寒:“知道了。我坐里面,还是你坐里面?”

“我坐吧。”立夏道,“里面铁皮凉。”

吃的东西全放在绿帆布书包里,这个包是立夏十一年前从首都背来的,在村里用不着包,以至于现在还跟新的一样。立夏把斜挎在小寒身上的包拿下来,翻出用豆油烙的千层饼就递给小寒,“我去打点热水?”

火车是下午三点的,小寒和立夏早上九点从家里出发,走到县里就晌午了。当时立夏要带小寒去吃点东西,小寒没看到公交车的影子,怕误了点,就说到车站再吃。

县里的火车站四处进风,小寒拿掉手套手就冻僵了,想起她上辈子坐的绿皮火车里有暖气,便对立夏说到车上再吃。立夏也嫌车站里冷,就听小寒的话,俩人上车前啥也没吃。

车上只比车站里稍微好一点点,根本没暖气,小寒非常失望,还忍不住心疼自己,听到立夏的话心里才好受点,“多倒点水。对了,看看哪里有厕所。”

“车厢和车厢中间有厕所。”立夏道,“你要去吗?”

小寒:“你回来我再去,我看着咱们的东西。”

“好。”立夏打了热水,回到座位弄湿毛巾擦擦手,把鸡蛋拿出来。

小寒上了厕所回来,就看到瓷缸盖上面放着四个剥了壳的鸡蛋和半张饼。刘素芬本想用猪油,猪油香,考虑到猪油遇冷就凝固,就特意找人借豆油烙饼。

小寒拿起一个鸡蛋,喝着水把蛋黄咽下去,正想吃第二个,注意到立夏又掰半块饼,没有吃鸡蛋的打算,“你咋不吃?”

“我现在不想吃。”立夏道。

刘素芬一共煮十六个鸡蛋,他俩一顿各两个,正好够他们吃四顿。小寒听立夏这样说,眼中堆满笑容,“那留着你回头想吃的时候再吃。”

“你吃吧。”立夏道,“我想吃会再剥。

小寒抿抿嘴,道,“可能是饿过劲了,我吃这两个鸡蛋和饼就差不多了。”

“那留你晚上吃。”立夏等小寒吃好,就把剩下的俩鸡蛋放瓷缸里。到了晚上小寒吃一个,另一个鸡蛋小寒死活不吃,立夏才把那个鸡蛋吃了。

晚上八/九点,立夏把吃的放最里面,把被子铺在座位上,就让小寒躺被子上,枕着他的腿睡觉。

小寒很清楚立夏情商不高,或者说人情世故这方面很单纯,也就没指望立夏能照顾好她。可是看到立夏拍拍他自己的腿,小寒想起立夏方才说不想吃鸡蛋,意外的同时又有些感动,“那你咋睡?”

“我没事。”立夏道。

小寒:“咱们对面没人,我在对面睡,你在这边睡。”

来的路上立夏这样打算过,车里很空的话,他们就一人占一排座。经之前那个占座的男人说小寒是他妹妹一事,立夏注意到前后三个车厢里的女人,没一个有小寒长得好看的。立夏怕他俩睡着后,有二流子占小寒便宜,“等你睡醒了我再睡。”随即降低声音,“咱俩都睡着了,我身上的钱被人拿走,咱们也不知道。”

立夏身上带着他们全部家产,小寒想到这点,便说,“你撑不住了就喊我啊。”

“好。”立夏答应的十分干脆。

小寒放心下来,然而,再次睁开眼就看到外面蒙蒙亮,立夏困得一磕头一磕头,双手却紧紧抓住她的衣裳。小寒顿时觉得眼角酸涩,不禁揉揉眼角,深吸两几口气,才推醒立夏,“你睡会吧。”

“你,你醒了?”立夏睁开眼就问,“咋不再睡会儿?”

小寒想说天快亮了,话在嘴里转一圈,“我想上厕所,不睡了。你躺在这里睡,我待会儿坐对面。”

立夏太困,迷迷瞪瞪点点头,“哦,那我先睡会儿,你困了就把我叫醒啊。”

“我知道。”小寒笑笑,起身帮他把被子盖好,往厕所方向走两步,回头看到立夏闭上眼,就悄悄在他对面坐下。

坐在立夏和小寒斜对过的一对中年夫妻正在用热水泡面饼,光明正大听完小寒和立夏说话,中年女子颇为羡慕,道,“你丈夫对你真好。”

“他啊。”小寒看看还没一分钟就开始打呼噜的人,笑着说,“就是一个大傻子。”

中年女子接道,“傻子好啊。你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你叫他推磨,他都不知道找驴。哪像我家这口子,我让他去打点开水,他说干啥都叫他去,懒死我算了。”

小寒笑笑,没敢接茬,她也不擅长跟陌生人侃大山,索性翻出瓷缸,把饼掰碎,打点水,学着人家用开水炮饼。

晌午太阳照进车厢里立夏还在睡,小寒也没喊他,估摸着快到首都了,小寒才把立夏叫醒。

立夏揉揉眼角,发现太阳扎眼,皱眉道,“这么快就天亮了?”

“是呀。”小寒忍着笑说,“醒醒困,吃点东西吧。”

立夏“嗯”一声就去厕所,回来后彻底清醒过来才意识到不对,“这太阳咋又大又红?”

“那是夕阳。”坐在斜对过的中年男子瞥一眼立夏,嗤一声,“真是个大傻子。”

小寒眉头一皱。立夏很不高兴,“你咋骂人呢?”

“别搭理他。”小寒突然感觉车速慢下来,扯一下立夏的衣袖,“咱们把被子收起来,火车就到站了。”

立夏“嗯”一声,却忍不住嘀咕,“现在咋啥人都能坐火车了。”

“你说啥?大点声。”中年男子问。

立夏:“我说——”

“我说你快点吧。”小寒抓住立夏的胳膊,打断他的话,随即转向斜对过的男人,“这位大哥,你差不多得了,别以为他好脾气就没脾气,信不信他一人能打你们两口子?”

中年男子有些不自在。中年女子连忙出声打圆场,“你大哥跟你丈夫开玩笑呢。”

小寒卷着被子白她一眼,“是不是开玩笑我能听出来。立夏,缸子里有我用开水烫的鸡蛋,吃吧,都快凉了。”

“好。”立夏顿时不气了,心里还美美的,见缸子里还有饼,“你吃了没?”

小寒:“我吃饱了。你把这些全吃了,等咱们到家,哪怕家里吃过饭了,也不用再给咱们做了。”

立夏不确定啥时候能回去,给他爸拍电报的时候只说年后。夏明仁发来的电报也是说年后再回。村里又没电话,立夏和小寒上火车前没法通知家里人,也就没人知道立夏今天到家。

没人接,立夏和小寒就坐公交车回去。他俩下车后走了大概一里多路,到胡同口,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胡同里没路灯,立夏就扛着被子,让小寒拎着衣服,他拉着小寒的手,“这边路不平,你跟紧我。”

四周漆黑一片,北风呼呼刮个不停,小寒想快点回去,只说一个“好”,任由立夏牵着他。俩人走了大概五六分钟,立夏停下来松开小寒,“敲门。”

小寒拿掉厚厚的手套,使劲拍拍门,里面毫无反应,不禁转向立夏,“是这里吗?”

“肯定是这里。”立夏道,“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不会记错的。”说着,忍不住往四周看看,结果啥也看不见。

立夏就让小寒帮他拿掉手套,摸摸木门,“是这里。我摸到我小时候在门上刻的字了。”

小寒见他这样顿时想笑,“不会记错,你还要确认一下?”

这一排的四合院长得差不多,他又离家十来年,认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立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仗着天黑小寒看不清楚,他也看不清小寒的表情,就假装小寒没调侃他,“肯定是你力气小,他们没听见。”

“换你来。”小寒道。

立夏抬手就捶,然而,还是没人开门。立夏趴在门上仔细听,听到一阵阵笑声。

立夏眉头微皱,张嘴想喊人,一阵冷风袭来,立夏打了个哆嗦,到嘴边的话被风吹了回去,忍不住咳嗽几声。

“咋了?”小寒忙问。

立夏摇摇头,暗骂一声老天爷也跟他作对,就说:“没事。呛着了。你往后退一下。”

“你干啥?”小寒不解。

立夏:“不干啥。”话音一落,抬脚就朝门上踹。

咚一声,小寒惊呼,“立夏!”

屋里的欢声笑语骤然停下,夏明仁站起来,“是咱家的门响吧?”

立夏家有影壁,大门口的人看不到里面,坐在屋里的人自然也看不到外面情况。立夏的妈张淑华道,“应该不是。谁敲门能敲这么响?”

“也对。”夏明仁坐回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