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告诉叔叔,不知道怎么说,我帮你说还不好?”妞妞反问,“二叔,不要怪姐姐,姐姐早就想告诉你了。”
夏明义:“我是你爸,你想说什么不能说?”
“大妈找妈妈借钱的时候,妈妈犹犹豫豫不想借,大妈买了房子,她立刻跟着买一套,我替她臊得慌。”囡囡说完小脸都红了。
夏明珠好奇地问,“你妈哪来这么多钱?”
“这些年吃爸的喝爸的,二嫂本身又会过,再攒两年钱,别说一套,两套也买得起。”立夏开口道。
夏明义的脸一下红了,指着囡囡,“以后再——”
“还有以后?”囡囡忙问。
夏明义噎住,瞪她一眼,转向夏明珠,“爸和二婶也没钱,去姥姥家看看?”
夏明珠看向立夏。
立夏笑了,“不巧,我的钱被我小舅子借走了。”
夏明珠:“你们也吃爸的喝爸的,除了借给小虎的应该还有剩。”
“没有。”立夏停顿一下,“告诉我你妈出什么事了,我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夏明珠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眼中尽是怀疑。
“不说就算。”立夏道,“一千可不是小数目。”
夏明珠想一下,“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闲着没事干给自己找点事打发打发时间。”立夏道。
夏明义看一眼立夏,总觉得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明珠,你说,我去借。”
夏明珠下意识往书房看。
“爸不在家。”夏明义道,“二叔和二婶买菜去了。”
夏明珠犹豫片刻,“那个人的孙子跟人家打架,不小心把人家的腿弄断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哪个人?”夏明义下意识问。
立夏嗤一声,“还能有哪个人,你妈现在的丈夫。不小心弄断腿?你妈这样说的?我看故意的还差不多。”
“你别胡说。”夏明义道。
立夏:“我怎么胡说了?那人的孙子得有囡囡这么大吧。囡囡今年几岁?”
“虚岁十三。”囡囡道。
立夏算一下,“中学生了,这么小就这么毒,小心将来杀人放火,连累你儿子。”
夏明珠:“我们家伟伟又不跟他玩儿。”
“钱伟伟那小子要是考上帝都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机关,甚至党校,政/审的时候一看他姥姥家出个犯罪分子,他还跟犯罪分子接触过,你说钱伟伟那小子的工作还能不能保得住?”不等她开口,又说,“别觉得我吓唬你,小时偷针,大时偷金。”
小寒接道:“再查到他犯事的时候,你到处帮他借钱,在别人眼中就是助纣为虐。”
夏明珠的脸一下白了。夏明义忙问,“你们政府机关审核这么严?”
“不信的话等爸回来你问爸。”立夏道。
夏明珠张了张嘴,“那,那怎么办?”
“实话实说你没钱。”立夏说着,一顿,“你妈现在的丈夫挺有钱吧?闺女儿子随便凑凑也能凑个小一万,根本不需要你一个外人四处借钱。”
夏明珠:“他们没找我借钱。”
“我知道是你妈找的你。”立夏接道,“你跟他们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也不好意思找你。话又说回来,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也会来找你。如今只有你妈一人出面,说明还没到那地步。”
囡囡不懂了,“奶奶为什么找小姑?”
“你奶奶……”立夏想想,“我如果没猜错,为了装贤惠大度。”
囡囡:“拿姑姑的钱装贤惠?可她为什么要装贤惠?”
“这就得问她了。”立夏看着夏明珠。
夏明珠下意识说:“我不知道。”
“没说问你。”立夏道,“你这么蠢也不可能知道。”
夏明珠呼吸一窒,脸憋得通红。
小寒扯扯立夏的衣服,别说这么难听。随后试探道,“她有没有问你,你的钱哪儿去了?”
“问了。”夏明珠不想搭理小寒,看到小寒的小动作,才老老实实说,“我说买房了。”
小寒:“她让你卖房,你千万不能卖。”
“不可能的。”夏明珠想也没想就说。
立夏嗤一声,“人家家属要是让他们赔钱,不赔钱就上法院,你看会不会。”
“不会的。”夏明珠道。
立夏笑笑,“行,你说不会就不会。”
“我——”张嘴想解释,立夏转身回屋了。到嘴边的话猛地咽回去,夏明珠险些呛着,不禁瞪一眼立夏。
夏明义叹气,“妈还在你家?我跟你过去跟妈说说。”
“在医院。”夏明珠道。
夏明义眉头微皱,“她在医院干什么?”
“万一有什么事她也能帮一把。”夏明珠道。
夏明义想说,咱们去医院。随即一想,他都不认识人家,“你回家吧。”
“回家?”夏明珠不解,“妈让我去医院。”
夏明义想一下,道:“他们家发生这种事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不借钱,又跑过去,指不定会认为你是去看他们家笑话。”
“不可能的。”夏明珠道。
夏明义:“把孩子教的那么无法无天,父母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可,可是我不过去的话,妈那边,我怎么说?”夏明珠不禁问。
夏明义:“等妈去找你。”
“让你公公婆婆出面。”小寒从屋里出来,“再不济让她找大哥。”
“找大哥?!”
兄妹二人异口同声。
小寒:“大嫂刚进完货,手里没什么钱,大哥顶多给她一两百。”
“那,那我回头就这么说。”夏明珠说着,往屋里看一眼,见立夏没吭声,就当他也是这样想的。
夏明珠的房子跟小虎和田蓉的比起来便宜,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能买得起的,事情也没到必须卖房的地步,张淑华得知夏明仁不在家,也没为难夏明珠。
一周后,两家开始谈赔偿,张淑华去找夏明仁了。
张淑华没敢去家里,直接去店里。然而,没看到她儿子,看到了樊春梅和夏民生。没容她开口,樊春梅就故意问,“买衣服?”
“我找小田。”张淑华道,“小田,借给我一点钱,我发工资就还你。”
如果是田蓉自己在店里,给她个胆子也不敢拒绝她婆婆,有叔叔婶婶在,就直接说,“我也没钱。刚进完货,都还没卖出去。”指着衣服饰品,“你过些日子再来。”
张淑华:“我不要多,三五百都行。”
“真没有。”田蓉打开放零钱的包,“有三五十,都给你吧。”
张淑华顿时噎住,脸色异常难看,脱口道,“你打发要饭的?!”
“遇到要饭的我们都是给一毛。”樊春梅不阴不阳道。
张淑华的脸顿时红了白白了红,一时异常精彩,瞪着田蓉好一会儿,咬咬牙,指着她,“行,我去找我儿子。”
今天是周末,夏明仁不在店里就在家。他休息,立夏也休息,张淑华依然没敢去,第二天去学校找夏明仁。
见到夏明仁就抹泪,夏明仁见她这么可怜,就把身上的钱全掏给她,十二块一毛五分。张淑华傻眼了,也忘记哭,不敢置信地问,“这么点?”
“我来上课用不着钱。”夏明仁道,“回头我再找田蓉要点。”
张淑华:“她给你?”话说出来想到不对,“钱都在她手里?”
“不是在她手里,我们的钱都买房了。”夏明仁道,“我这个月还没发工资,只能找她拿。”
张淑华张张嘴,“你,我真是白养你了。”说完转身就走。
夏明仁整个人愣住,上课铃声响了,他都没能回过神。傍晚,夏明仁回到家就问立夏有没有钱。张淑华没找过他,也没找过夏明义,立夏想也没想,“你妈找你去了?”
“你怎么知道?”夏明仁下意识问。
立夏:“别管。”蔡红英偷偷买房那事,小寒对大家说,装作不知道,免得蔡红英难堪。所以立夏也没跟其他人说夏明珠过来借钱,“过两天就会让你卖房。”
“不可能!”夏明仁道。
立夏轻笑一声,“打个赌,你妈要是让你卖房,跟大嫂说去进夏装的时候帮我们家小虎进三百块钱的。”
“小虎不上学了?”夏明仁问。
立夏:“暑假卖。行不行?是个男人就干脆点,别磨磨唧唧的。”
“行!”夏明仁道,“我跟你大嫂一起去。那你现在能——”
立夏微微一笑:“没钱。”
“你——”夏明仁指着他,“小寒拍广告赚的钱哪去了?”
立夏两眼一睁,笑眯眯道:“买房了。二哥单位分一套,你单位分一套,还都又买一套,每人都有两套房,可我和小寒只有这一套,所以也买一套商品房。”
“什么时候?”夏明义进门就听到这句,“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立夏:“你——”
“等等,明义也买了一套?”夏明仁猛然转向夏明义,“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小寒看向立夏,你这张嘴,就不能有个把门的?!
立夏连忙拍拍自己的嘴巴,“忘了,忘了,别生气啊。”
“你们都知道?”夏明仁不敢置信,“就瞒我一个?”
夏民主从书房里出来,“我也不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樊春梅道,“明义啊明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今天是周一,生意一般般,四点半天色暗下来,田蓉就关店了,这会儿在屋里做饭,听到夏明仁的话走出来,“我也不知道。明义,先前红英说没钱是因为钱都被你们买房了?”
此话一出,众人愣住,随即齐刷刷看向田蓉。
田蓉不禁问:“不是?”
“大妈,你忘了吗?你要买房的时候,我妈妈还问买房干什么。”囡囡叹气道,“很显然是后来买的啊。”
田蓉仔细回想,“好像是。”
“本来就是。”囡囡说着,蔡红英推着车子进来,“她和我爸爸一块去买的。”
夏明义张嘴想反驳,一看蔡红英傻住,“回头再跟你解释。”
“不用解释。”立夏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各位。”看向夏明仁,“你妈年龄大了,哪天生病了,肯定会找你要钱,我想到这一点,就让小寒撺掇大嫂买房,把大钱花光,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夏明仁不敢置信瞪大眼,“你,你——”
“想谢谢我?不客气,谁让咱是一个爸的呢。”立夏笑看着蔡红英,“此刻有什么感想?二嫂。”
第162章全家进城
蔡红英懵了,买房这事连夏明义都不知道,立夏是怎么知道的?不对,夏明义也知道了?蔡红英猛然转向夏明义,不敢置信地问,“你——”
“先别我。”夏明义知道她想说什么,“先说大哥。”
夏明仁:“说我干嘛?你们想买房大大方方说出来,我还能说不准买,把钱借给我们么。”
樊春梅点头,“明仁说得对。”
“二婶,不论是怎么买的,什么时候买的,结果是咱们都没钱。”小寒转向夏明仁,“出事的如果是张家,大哥想借多少借多少,毕竟他们是你妈、你舅舅,但现在出事那个人咱们都不知道他是黑是白,还是他主动惹事,我觉得咱们没必要管他。”
夏明仁:“我也知道,可是我妈都张口了,我也不能一分不借。”
“你妈让你去死,你不想去死,把胳膊砍断给你妈?”立夏道。
夏明仁张张嘴吗,“这,这是两码事。”
“在我看来一样。”立夏道。
小寒:“大哥确实没钱不是么。你不会说谎,说实话也这么难?”
“田蓉那里有。”夏明仁道。
田蓉:“我没有。”
“这几天卖的钱呢?”夏明仁问。
田蓉:“给二婶了。”
“给二婶干嘛?”夏明仁下意识说。
樊春梅没好气道:“欠我的钱不用还?”
夏明仁脸色猛变,异常尴尬,“我,忘了。”
“我没忘。”樊春梅道,“把我的钱还清,想给她多少给她多少。”
田蓉提醒道:“还有明珠的钱。”
夏明仁头大了。
立夏乐了,“穷就独善其身,达再兼济天下。”扭头对田蓉说,“大嫂做饭吧,我都饿了。”
饭毕,立夏和小寒戴着帽子、围巾出去遛弯,而甫一出家门,小寒就问,“大哥会不会偷偷的给?”
“不敢。”立夏说出来又觉得太绝对,“可能会把这个月工资给她。”
月中,夏明仁拿到工资,想到他妈那天来找他的时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犹豫半堂课,给别的老师换一节课,坐公交车去找张淑华。
张淑华见夏明仁掏钱,整个人别提多高兴了,然而,当她看清楚,脱口就想说,你打发要饭的。随即想到他现在真没钱,过些天把衣服卖出去就有钱了,挤出一丝笑,就想把钱接过来。
就在这时,张淑华的现任丈夫从屋里出来,看到夏明仁来送钱也挺高兴,一看钱的厚度,笑容凝固,冷冷道,“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凑够了?”夏明仁向来不会看人脸色,还以为对方不高兴他这个前夫的儿子来找妈。
对方微微颔首,“是的。”
“那,好吧。”夏明仁抬手把钱装兜里,紧接着就说,“我下面还有一节课,先走了。”
对方点点头,冷着脸说,“慢点。”
“知道。”夏明仁犹豫一下,对两人说声再见,就往公交站牌去。
这事除了他和张淑华两口子谁也不知道。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十一月二十三,周日,钱伟伟偷偷跑过来,看到立夏在院里,蹑手蹑脚往小虎屋里去,还是被立夏看见了。
立夏都没吭声,抬抬手像唤小狗似的,钱伟伟就背着书包屁颠屁颠过去听候差遣。
“你妈借给你姥姥多少钱?”立夏抬抬下巴问。
钱伟伟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小舅不说这事我都快忘了。两百块钱,买房剩的钱和我爸妈这个月工资。”
“你妈不是说得一千,怎么两百块就够了?”立夏问。
钱伟伟的嘴巴动了动,迟疑片刻,“我妈说,她也不知道。”
立夏抬起腿。钱伟伟连忙说,“姥姥说大舅有钱。”
“夏妞妞!”立夏冲隔壁喊。
今天周末,夏明仁和田蓉看店,樊春梅和夏民生就没去,正好天儿不错,俩人就把洗衣机拉出来洗衣服。他声音太大,樊春梅吓一跳,回过神就说,“你大嫂这些天卖的钱都给我了。”
“没给她?”立夏问。
樊春梅摆手:“没给。”
“那我姥姥为什么那样说?”钱伟伟问。
妞妞走出来,“小叔叔,我爸爸发工资的那天晚上,我偷偷翻过爸爸的兜,工资还在。”
“奇了怪了。”立夏道,“不像老大的作风啊。他周末都在店里,也没空过去。”思索三秒,“妞妞,回头找老师打听一下,你爸上课的时候有没有出去过。”
妞妞不解,“上课的时候怎么出去?”
“跟别人换课。”立夏道。
妞妞:“哦,好的。”随后想到不对,“我只有我们班的课表,没有爸爸的。”
“我有。”立夏道。
“你有?!”
妞妞和钱伟伟异口同声。
囡囡扒着门框说,“我给的。其实也是小叔找我要的。”
“这事我知道,囡囡刚上小学那会儿。”樊春梅听她一说就想起来了,“立夏去过囡囡学校好几次,还说什么老师看在你是帝都大学高材生的份上会特别照顾囡囡,是这样说的吗?”
小寒乐了,“二婶记性真好。咦?电话响了。应该是找我的。”
妞妞看看小寒,又看看立夏,“明天到学校就问?”
“问,顺便再问问你爸出去多久。”立夏想一下,“先问门卫。”
翌日晚上,吃过饭妞妞就去找立夏,进门伸出大拇指。
立夏乐了,“多久?”
“两节课。”妞妞道,“叔叔,接下来该怎么办?”
立夏:“提醒你妈有钱就给你二奶奶。”
“不用提醒的。我妈每晚回来都算还欠二奶奶多少钱。”妞妞道。
立夏:“那也得提醒一下她。”
“好的,小叔叔。”此后妞妞想起来就提醒田蓉一次,以致于田蓉年初二回娘家,田母问田蓉这一年赚多少,田蓉脱口而出还欠樊春梅几千块。
田母一听这话,霍然起身,随即往外走,边走还边解释快晌午了,她去做饭,端是怕田蓉找她借钱。
同一时间,东北的小韩村韩有福家里,韩高氏听小虎说小寒给他们老两口买两间楼,不由自主地笑了,接着听说小寒现在很穷,韩高氏想也没想,就说,“我没钱。”
“奶奶,这话没人信。不过,我也不要你的钱。”小虎道,“咱们把地给别人种,你们今年都跟我去首都,我爹娘看店,你和我爷爷买个菜做个饭,每月赚的钱给我姐一半,给她到年底成不?”
韩老头:“一个月能赚多少?”
“平时五六百,放暑假的时候我和二姐晚上出去摆摊,算是我们赚的,一个月能赚一千来块。”小虎道,“要不到年底给我姐五千?”
韩高氏看向韩老头。韩老头沉吟片刻,“给她五千。”顿了顿,“立夏能同意吗?”
“小寒拍广告赚的钱,他凭啥不同意。”韩高氏道。
小虎:“他和我姐是两口子,赚的钱是夫妻共同财产,人家明年还打算生孩子,手上没一分钱,拿什么养孩子?奶奶。”
“你姐怀孕了?”韩高氏忙问。
小虎:“姐夫说下半年。”这是实话,“还说春天坐月子不受罪。”
“立夏说得对。”韩高氏连连点头。
小艾接道,“那是给还是不给?”
“给她。”房子是韩老头的名,这一点让韩高氏十分满意,立夏的病也好了,简直喜上加喜,“我们跟你们去城里,咱家的牲口咋办?”
小虎:“卖了。鸡鸭杀了,用盐腌一下,咱们走的时候带走。”
“卖给谁?”韩高氏问。
小虎想一下,“卖给二奶奶,肥水不流外人田。”
“哎,小虎,我问你,老二家的孙子,今年也赚到钱了吧?”韩高氏问。
小虎:“人家赚的是辛苦钱。我和二姐夏天卖冰棒,一天卖两箱,人家卖五箱,差点累晕过去。”停顿一下,“你就别羡慕人家了。”
“那回头咋去进货?”韩有福突然问。
小虎:“你跟大嫂和大明哥一块去。”说着,看向韩高氏,“大姑今天没来,肯定是大明哥陪嫂子回娘家了。明天或者后天,表哥抽出空来,一定会跟大姑一块来给你拜年。”
“真的?”韩高氏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