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盈拿了黄瓜看了看,却有了新问题,“这个是切片用来炒鸡蛋的吗?”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食物做成菜,而她吃过的关于黄瓜的菜,好像最简单的就是炒鸡蛋了。

沈氏却道:“不是,这个也是可以生吃的。”知道她们不会做饭她还哪敢为难她们。说着,就已经拿起一根掰断咬了一口做起了示范。

宝盈觉得好神奇,也跟着照做,拿了一根掰了半截给迎夏,自己则拿着剩下的半截咬了一口。

咔擦咔擦,清脆爽口,还有一丝甜味儿。

宝盈眼睛眯起来了,“原来生黄瓜这么好吃啊!”

迎夏也是满眼欣喜。

沈氏看她们吃得那么开心,忍了忍,还是笑了起来。

等到宝盈走时,她的手上又多了几条黄瓜。

几条黄瓜也不算什么,婆婆应该也不会说话吧——沈氏如是想。

守门的婆子看到宝盈她们又折了回来,探了下头就又缩了回去。

一顿午饭,迎春十指葱葱切着黄瓜,迎夏啪嗒啪嗒打着鸡蛋,宝盈卷着袖子依然占据主勺地位。等到一盘黄瓜青菜炒鸡蛋出来,却也是金黄青翠,扑鼻芳香,进步显著。

三人都格外振奋,然后又一次将所有的饭菜一扫而光。

不过吃着吃着,迎夏却突然来了一句,“我发现黄瓜生着吃要比熟着吃好吃啊,它就跟那些瓜果一样,这个天吃最舒服了。”

宝盈一听她这么说,眼睛突然就亮了,“你要吃瓜果吗?我知道哪有!”

于是等到第二天吃过,宝盈就又带着迎春迎夏出了门。

第一次开了头,第二次也就适应了,守门的婆子见她又出去,望了一会儿,就又缩进了屋内。

宝盈这一次却没到季家,而是沿着石砖路一直往外到了上次过来时经过的那片果园。

也不远,小半刻钟就到了。

成片的果林就在眼前,两天不见,似乎更加丰茂,空气里都能闻到沁人心脾的果香味。

宝盈扬着下巴笑道:“你们看,这里有这么多!”

迎春和迎夏也是惊呆了,虽然一贯矜持着,可看着那一串串晶莹的紫葡萄,口水却还是滋了出来。

这时果园里走出了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农,一脸的疑惑,“你们几位这是…”虽然这三人都戴着风帽看不清样子,可穿着打扮都不像是一般的人,真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宝盈走上前去,笑道:“老伯,这园子是您的吗?”

老农茫然回道:“不是我的,是雍王爷的,我只是在这种着的。”

宝盈便问:“那里面的瓜果都是怎么处理的呀?”

老农一头雾水,却还是如实回道:“成熟的时候每天给王府送过去一些,剩下的我家几个儿子会摘了去卖钱,这都是管事吩咐下来的。”果园里一年到头的收成,王爷拿三,他们拿七,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宝盈一听,高兴了,“那您卖给我一点呗。”

“啊?”老农满脸惊讶。

“您儿子反正要拿去卖钱,卖给我也一样呀,我比市价贵一些买怎么样?”宝盈劝说道。

老农想到什么,却先问道:“不知贵人您是?”

宝盈指着身后的庄子,“我是住在那的,前天刚过来。”

老农一看,傻住了,“您就是王府里新送来的那位贵人?”这消息她们可都听说了。

“是呀。”宝盈干脆回道,“您就卖给我一些吧,我买的不多的,不会影响什么。”

“…”老农却还是懵住,这位是庄子里的贵人,也就是王爷的妃子,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王爷的,那王爷的妃子想买东西,他是卖呢还是不卖呢。

困惑了许久,老农连忙摆手道:“贵人您要吃瓜果就进去随便挑,小的不能收您钱。”

“那怎么行!”宝盈呼道。

老农还是一脸惶恐,“您也吃不了多少啊…”

“我能吃很多的!”宝盈回道。

老农:“…”

“没事的,您要是觉得为难,就按外面的价卖给我行了,大不了您再额外多送我些。”宝盈又笑着提议道。

老农已经不知道怎么应对了,见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跟着怔怔点头。

最后,从果园出来时,一辆推车上放满了西瓜、葡萄、李子跟桃子。甚至…还有一尾鱼?

老农看着那用草绳扎起来的鱼,至今还像是在梦里,他就不明白了,瓜果吃了也就吃了,这位贵人要这鱼做什么啊?

鱼是他大孙子河里玩耍时摸上来的,摸了好几条,吃得就剩这一条最大的了,他就养在水槽里,结果这位贵主看到了,跟看到什么稀罕宝贝似的,直奔过去。

难道是要养着玩吗?可一条鲢鱼有什么看头?

老农看着三位贵人推着板车歪歪扭扭一路欢笑的走了,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贵人心可真好,说是庄稼人不容易,怎么也不肯白要,非得把银钱塞给他。

宝盈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板车推回了庄子中,却都是意犹未尽。明明路上悬之又悬几次差点摔倒,可怎么就这么有趣呢。

等到笑完,三人又拿着瓜果分别送往各处。薛燕妮那送了一个西瓜跟几个蜜桃;前院刘妈妈那则是两个西瓜,好让下人们分着吃。下人们都是受宠若惊,薛燕妮则是满脸敬佩!

送完了这两处,宝盈却又出了门。迎春迎夏手上都拿着瓜果,宝盈手上却拎着那条大黄鲢。

走到季家,沈氏正在纳鞋底,看到她们带着那么多东西进来大吃一惊。

宝盈却只是晃了晃手中的鱼道:“沈姐姐,我们就是想问问,这鱼应该怎么弄啊?”

等到再回去时,鱼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手上却又多了一块豆腐、一碟酸菜。

沈氏说:“红烧炖汤都可以,不过炖汤简单些,你们可以做酸菜豆腐鱼汤吃。”

当天晚上,三个人就着一锅的鱼,风卷残云。当米饭吃光后,迎春迎夏还杀气腾腾的去了一趟后厨,硬是又拿了一大碗饭回来。

这可实在是太好吃了!

接下来的两天,宝盈三人依然虚心向学,每到做饭的时候,她们就一齐来到沈氏家中。

沈氏紧张着,紧张着,也就习惯了。

而刘妈妈一次有事过来时,就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自家儿子的厨房里突然多出了三个人,每个人又都一样,站在灶前,无比认真的盯着自己儿媳妇的一举一动。

等到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刘妈妈一阵无言——她们这些高门大院里的主子丫鬟还真是让人费解。

不过她也没拦着,只是吩咐沈氏再不要给她们送什么了。

她们想做什么是她们的事,她们不能阻止,却也不能纵容。

如此一过几天,宝盈越来越惬意,后厨送的饭菜又开始变差,然而她却一点不介意。

她已经学会炒菜,烧汤,做饭,马上还要攻克包饺子啦!

她们也不用担心东西吃完了怎么办,庄子里的人是不会怎么行方便的,可是外面的人可以啊!经过果园老伯这一关,她们可是一瞬通透了很多事情啊!

果园老伯可以卖她们水果,别人自然也可以卖给她们其他啊,而果园老农那里能买到鱼,别人那里谁知道还能买到什么呢!

于是蔬菜满地,简直就是随便买买;鸡蛋、菌类、鱼啊碰上运气好了,她们也能弄点回来…至于拿回来不会做?没关系,季家沈姐姐人最好啦!

这里的东西虽然根本比不过王府里的一星半点,可她们知足常乐,只是满心欢喜!

更何况,每天还有那么多水果可以随便吃,简直不能更开心!

宝盈送到庄上,简直跟老鼠钻进了米袋子里,怎么个幸福了得。

迎春和迎夏见她每天都花钱出去,又拿出自己攒的钱想要交给她。

宝盈却根本不要,“我有钱!够我们几个吃几辈子呢!再说啦,我可是你们主子,当然要养着你们啦!”

她在王府四个月,拿了八十两月例,就靠这,都够她们过很久,更别说还有那满箱子的宝贝了迎春迎夏听她这么说,却是哭笑不得,平常不分尊卑,这时候倒分起主仆来了。不过她们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把钱收了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一过十三天,城南外庄子上,宝盈带着迎春迎夏过得风生水起一片明媚,城中雍王府里,却依然是肃穆沉重。

第50章 皇叔的选择

祁明秀早上起来,脸色有些难看。清早做了个梦,梦里那人穿着绸衣软乎乎的趴在身侧,他下意识的翻身想要抱去,结果却扑了个空。

睁开眼,帐中只他一人,哪还有别的身影。

如此,却已不是第一次。

他蹙着眉,有些厌烦,这个早已被他丢弃的人,不该再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等到收拾好,早膳已被摆上。各式各样的佳肴,边上还有一个果盘。目光扫过其中的葡萄,眉又皱起。

明月山庄外,树林里,她递过手中帕子里的葡萄,“你们看,这个葡萄可甜了!”

那个时候她还小,惊慌失措的脸上,眼泪不停滚落。

后来她长大了,却也含着泪,“雍王爷,您这样不对…”

两个画面突然重合,祁明秀的心弦咚得一下被拨动。想要站起走开,却又不能,只能拿起粥喝下,什么滋味,却根本不觉。

一顿早膳用完,尚留许多,也就一碗粥见了底。

莫青默默看着,不敢说什么。

自从李侧妃被送走后,王爷的胃口就明显减了许多,神情也一直阴沉着——别人或许不觉,他们这些近边人却感觉的再明显不过。

祁明秀离开合丰院又去了知非堂。坐了一会儿,叶平进来回禀说关小侯爷来了,祁明秀原本不耐烦见他,这回默了半晌,却又让他进来。

这几日没什么事,坐着只是安静。

可是没一会儿,他却又后悔了自己的决定。关小侯爷跟他姨表亲,比他虚长两岁,却是个十足的纨绔,小时候玩了一段时间,长大后就一直黏着他,有事没事就爱找他。只是原本都是找他玩的,这回却是找他诉苦。

——家中的那个母老虎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他就偷偷摸了人家飘香院姑娘的小手,她就鸡毛掸子拿出来将他打成了门外,真是岂有此理。

而他没地方去,只能跑到这里——反正母老虎能把全京城都翻遍,却不敢踏足雍王府半步。

她也怕他哩!

关小侯爷絮絮叨叨,满是委屈,可是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着实不该,母老虎正怀着孕呢,他哪能气着她。

祁明秀听他说个不停,恨不得将他乱棍打出去,而等到关小侯爷幡然悔悟终于自己走人时,他靠在椅背上,差点没死过去。

只是静了下来,似乎又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这女人还是要找软和一点的,哪像我现在…哎,真是气死了!”

关小侯爷的一句话又浮现在耳边,他倒是有个软和的女人,可是又能有什么好?

眼前蓦地又浮现她哭得不成样子的脸,她就在跟前,然后他一捞就把她捞在了怀里。

她真的很软,软到让你的心也能感到温暖…

祁明秀突然又站了起来,下颌一动,又拿起拐杖一脸阴沉的走了出去。

这一走,直到晚上才回来,神色却是稍稍恢复了些。

晚膳又已摆上,然而依然只是吃了两口就作罢。躺在椅子里,灯火通明,四周又只是一片寂静。

“王爷,陈嬷嬷来了。”叶平进来回禀。

祁明秀眼眸一动,却还是说道:“让她进来吧。”

陈嬷嬷行了个礼,恭声道:“近日听闻主子胃口不佳,老奴心里有些担忧,想着或许是暑热的缘故,就拿了这开胃的糖丸来。老奴记得小时候您也常遇到这情况。”

“嬷嬷有心了。”祁明秀却只是淡淡道。

陈嬷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主子您也别怪老奴僭越,您要是觉得冷清,不妨去西苑走走,她们可都盼着您呐。”

祁明秀一下就抬起了双眸。

陈嬷嬷却又垂眸道:“老奴可也一直盼着能早日抱一抱小世子呢。”

祁明秀握着拐杖的双手便紧了。

陈嬷嬷又已退后,“老奴先回去了,主子您也早点休息。”

有晚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烛火有了一瞬的摇曳,祁明秀望着陈嬷嬷转身的背影,目光变得幽深。

等到戌时一过,他扔下手中的文书,起身走了出去。莫青赶忙跟上,却不知道他又要去哪里。

当真是去西苑吗?这十来天,王爷可再没有踏足那个地方。

天上无月,只有几点星辰,祁明秀走在前面,神色淡然,目光冷凝,他又变成了人前那个高深莫测不可接近的雍王,将所有的喜怒掩尽。

西苑的门开着,守门的婆子问安,祁明秀不作回应的走了进去。莫青心上一跳,王爷当真来了这里,只是——他会去谁的院子?

祁明秀一路往前,脚步平稳。临近留香苑时,他脚步微作停顿,很快却又继续走了进去。

留香苑里,陈雅君刚要睡,听到王爷来了,怔了一下,很快又披起衣服起身出迎。

只是刚走两步,祁明秀却已走了进来,感觉着那高大的身影,陈雅君膝盖一弯,就已行礼,“妾身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她的心是激动的,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只是表情却是始终稳着,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失仪。

整整十三天,当她终于死心以为王爷还会隔好久才会再踏入西苑时,却没想到他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祁明秀看着她,隔了许久,才应了声:“起来吧。”

“谢王爷。”陈雅君起身,垂眸,感觉着他的目光,脸上有些微的红。

她穿着薄裙,披着一件雪色罗衫,灯火掩映下,丰胸细腰,修长双腿,皆是清晰可见。

她的身体早已熟透,仿佛就等着人来采撷。

只是祁明秀始终未动。

这里,有什么不对。

丫鬟们已经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陈雅君见祁明秀一直没有动静,手心稍稍攥紧。隔了半晌,她鼓足勇气开口:“王爷,妾身给您宽衣。”

祁明秀没有回应,她抿出一个微笑,又已走上前来。

走到跟前,伸出手,垂眸,手解着他颈脖出的盘扣。她的身量高挑,视线都能看到他的下巴。第一次如此靠近,他身上淡淡的气味又如此让人着迷,她的手指颤动,脸上越发的红,身上越发的热。

可是突然间,她的手被挥开,颈脖间的扣子都还没来得及解开。

陈雅君心一颤,人又已跪下,“王爷请恕罪!”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祁明秀握着自己的盘扣,脑子里却只浮现出那一次,有个人颤巍巍的走上前,想要给他解,却硬是够不到的样子。

后来有一次,她终于够到了,还很开心的说:“雍王爷,您看,我能够到了呢!”

自那以后,他就一直让她解着扣子,甚至有时候他还能分开腿就为了让她省力点。

祁明秀下颌咬紧,腮帮子上的肌肉便有了些微的搐动。

而眼前的画面却又变成了,她含着泪望着他,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的样子。

“你不过是我的一个玩意儿!”

——那天,他这么跟她说。

“妾身第一次伺候王爷难免生疏,还请王爷恕罪!”地上,陈雅君见他迟迟不说话,又一次开了口。她的指甲都攥在了掌心里,心上一片荒凉,她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一些让她太不安的东西。

祁明秀看着她,却终于回道:“和你无关。”

只是说完,人却已经转身出去。

四周碧云锦帐,素净典雅,文房四宝齐备,才气四溢,可是一切却都那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