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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张知事和温氏正招待客人。

张知事姓张单名一个尧字,知事是他在顺天府的职位,张尧祖上不过是在地里刨食的农夫,到了张尧这一辈儿竟然就出了他这么一个读书种子,不到二十就考中了进士,不过却是三甲的进士,自然和赵瑾玉的父亲赵长春不同,赵长春是二甲进士,第一年他们都是顺天府的知事,结果第二年赵长春就升了推官,五年之后张绕还是知事,赵长春却被调任到户部当了正五品的户部员外郎。

谁知道原本看着前途不可限量的,一转眼就因为牵扯进严尚书的案子,看着鲜花着锦的日子突然间就变的冷风萧萧。

温氏趁着客人去洗漱,把做好的菜端到案桌上,忍不住说着赵瑾玉的事儿,“许娘子也是心狠的,就算是收养的孩子,那也是养了九年,怎么就这样说走就走了?她让瑾玉一个小丫头怎么过?”温氏性子温和鲜少会这样在背后埋怨别人,这会儿显然是觉得赵瑾玉实在是可怜,又说道,“我今天去看,整个院子空空荡荡的,就那么一个小丫头站那里除雪,脸冻的通红,提着齐肩高的扫把不知道累一样干活儿,见到我还高高兴兴的喊人,一点也不觉得难过的样子,可是她真不难过?不过就是心性善良不忍抱怨而已,真是可怜的很。”温氏说道这里眼圈一红,想起赵瑾玉小时候笑吟吟的喊自己婶子的小摸样来,“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如果不是那两个混小子还太小不能娶妻,我真就想把人接过来当媳妇。”

张尧沉默的吸了一口旱烟,吐出一口烟圈,想到温氏说的场景也颇为心怜,应道,“我待会儿问问清尘。”

张尧的说的清尘就是他们这一次招待的客人,是被张尧的父母领养的孩子,比张尧要小上四五岁,据说如今位高权重,但是每次过来都是一身普通的装扮,所以温氏一直都不知道他是什么官职。

温氏听了终于露出笑容来,眼睛里含情脉脉的,十分的温情,说道,“老爷。”

张尧有些受不住自家娘子的目光,轻咳一声就移开了视线,脸颊却是有些发红。

不过一会儿苏清尘就擦脸净手回来,他很是年轻,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穿着一件寻常的章绒细棉长袍,却目光锐利,神色沉稳,身上有种常年作为上位者的气势,见到张尧顿就眉目温和的喊道,“大哥。”

张尧眉眼舒展,笑意一直从眼角延伸到唇边,说道,“外面冷,快上炕来。”

苏清尘上了炕,看到温氏有礼的喊道,“嫂子。”

温氏笑眯眯的说道,“你前几日还说要在外地一阵子,怎么昨天突然间来信儿已经入京了?要知道接到信儿可是把你哥哥给高兴坏了,饿了吧?给你准备许多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别嫌弃。”

苏清尘冷漠的眼眸里升起几分柔软来,说道,“怎么会嫌弃,我最喜欢嫂子做的菜了,多谢嫂子。”

温氏听到苏清尘话只觉得很是受用,满脸笑意,说道,“一家人客气什么,我去给你们热酒。”

温氏热了酒过来,又把苏清尘脱在炕沿上的大氅收了起来准备挂到衣钩上,刚拿起衣裳就看到下面压着的刀,微微弯曲的刀尾,挂着明黄色的剑穗,十分的漂亮,就算是温氏这个外行看着也觉得这把刀不同寻常,温氏却如同看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面色苍白。

这刀明显就是绣春刀!只有锦衣卫才可以佩戴的刀!

温氏心中波涛汹涌,一抬头就对上苏清尘那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眸,他朝着温氏很是善意的笑了笑,温氏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就变得松懈,心里想着,无论这个人在外什么身份,在家就是她相公的兄弟,也是她的弟弟,她有什么可惧怕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释然,朝着苏清尘点了点头就去厨房。

等着温氏出去,张尧苦笑着说道,“看来娘子知道你身份了,兄弟,你莫怪你嫂子。”

苏清尘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当年要不是大伯收留,我兴许也活不到现在,大哥你这么说是不是把我当外人?”

张尧九岁那一年家里突然来一个十分尊贵的小公子,爹娘都待他毕恭毕敬的,刚开始他还觉得别扭,总觉得父母太偏心,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要预先留给他,只是后来有一次看到他偷偷裹着被子哭,才知道他虽然出身尊贵,但是因为家里出了事,父母皆亡,早就成了孤儿,张家和他家有些渊源,也是因缘巧合之下把收在了家里。

小孩子不记仇,打打闹闹的,很快也就成了朋友,再后来张尧能读书也全是靠了苏清尘家里遗留下来的钱财,等着长大,张尧考中了进士,而苏清尘却是放弃了科举选了另一条更艰辛的路。

张尧知道苏清尘的家世不简单,当年父母亡故也是有极大的隐情,恐怕他选择锦衣卫这条被人惧怕但是实则瞧不上的路也是想早日报仇。

现如今他是皇帝的心腹,锦衣卫左指挥使,也算是位高权重得偿所愿了,只是不知道家仇有没有得报…

他知道苏清尘不愿意他过问自己的事是怕牵连他,所以他就不问,他没用,没有他兄弟有本事,但是他想,他在这边安安稳稳的,苏清尘想要落脚的时候,他就让他回来,只要进了家门他就是死也会护他周全。

吃了菜,喝了两杯酒,苏清尘的神色却越发显得凝重,握着酒杯,暗哑的说道,“这一次陛下震怒异常,不止是我,就是秦宏那阎狗被传召进宫。”

张尧微微皱眉,说道,“到底什么事竟然让你们两个一起办差事?我是听同僚说过宫里丢了了不得物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张尧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皇宫里的东西是珍贵,但是皇帝见多识广总不至于为一件东西这般震怒,所以这件事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要真是东西,除了传国玉玺,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可是传国玉玺那是能轻易丢的吗?

那些野路子的传纪里写着什么侠客夜闯皇宫偷换遗照什么的…,在他看来纯属扯蛋,宫外有高人,宫内就都是废物?不说事不十步一岗哨的禁卫军,就说皇帝蓄养的暗卫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苏清尘也不瞒着张尧,说道,“是一块石头。”

“石头?”

张尧更不解了,就为了一块石头就把向来两个死对头的放在一起?苏清尘是锦衣卫左指挥使,而秦宏则是锦衣卫右指挥使,一个是大内出来的太监,一个则是虽然没落但是出身权贵之家的后人,皇帝把两个人放在同样的位置上不过就是为了制衡,怕是一家独大,但是两个人也早就视对方为眼中钉,皇帝似乎也知道两个人矛盾一般很少让他们一起办差。

“对,就是一颗石头。”苏清尘手里有那颗石头的画像,但仅仅就是这样也无疑大海捞针,他很少会觉得事情难办,任何事情都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就算是多花些功夫,有心总能找到,但是这一次他却觉得很是棘手,要找的东西是没有任何特征的一颗雨花石…,他敢打赌,这种石头随便问一问都能找出一筐子一模一样的来。

可是想到皇帝的旨意,他又觉得,就算是前面满是荆棘,他也要跨过去,苏清尘从来没见过这般震怒的皇帝,往常皇帝就算如何怒意难消也只会冷冷的撇着你,很是克制,结果这一次他真真切切的从皇帝的眼睛里看到蔓延的怒火,就像是火山再也压抑不住爆发一般。

其实苏清尘不知道的是…,他那么想要找到的石头就在他的隔壁。

等着赵瑾玉走后,皇帝一蹦一蹦的就到了灶台边,看着碗里散发着香味的菜,只觉得口水连连。

他一边觉得自己一个帝王,竟然会被这种乡村野菜吸引很是不齿,但是另一边又觉得这屋子的女子蔑视在他先,总是要惩罚她一下,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一颗石头连嘴巴都没有到底要怎么吃东西, 。

第 5 章

看着灶台边冒着香气的腊肉炖萝卜,皇帝的眼睛里有种异样的神采,就好像那碗里装的不是普通的菜肴,而是十分难得珍馐美味,他忍不住一蹦一蹦的靠了过去,食物的香味越发浓重,充斥在鼻间,叫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只是等着看到地上的影子的时候,忽然间就冷了脸,圆圆的小影子在提醒他如今是颗石头…,可就算他是一颗石头,那也是最尊贵的石头,是汉真朝的皇帝,怎么可以这样的轻易被一碗不入流的菜肴诱惑?

皇帝一个人在灶台边生了半天的气,努力想要保持一个帝王的威仪,只是效果显然不大,即使强压着自己的渴望,不过一会儿就又不自觉被上面那一碗菜肴吸引,皇帝根本就没有发现,自从变成石头之后,他自制力差了不说,心性也有些孩子气,退去了冷硬残酷,剩下更纯粹的本质,会更追寻本能渴望。

吃吧,吃吧,不管是一碗普通菜或者是符合他身份的精致菜肴,总归什么都比不上让他高兴不是?

皇帝忍不住霸气侧漏的想着,只要他想的,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当皇帝的口腔差不多被唾液淹没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吃那一碗菜,又想着那女子蔑视了朕,总是要付出代价才是,一碗菜算是便宜了她,最多等着他抓住她的时候,给她留一具全尸就是。

想通了的皇帝显得很高兴,一蹦一蹦的往上,准备跳到灶台上去,位置有点高,他又因为饿的厉害没什么力气,所以跳了几次都没上去,最后还是先跳上一旁的凳子上,然后在才跳上的灶台。

美味的食物就在眼前,只要轻轻一触碰就可以,简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觉得高兴的了,皇帝只觉得变成石头之后,也就只有这一刻最开怀,不过当他准备咬一口清甜的萝卜的时候,石头碰到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才发现现在是一颗石头的他到底要怎么吃东西?

皇帝顿时脸上阴云密布,身上满是寒森的戾气,显得很是郁结。

赵瑾玉被温氏送到了门口,她有些歉意的说道,“本来想留你用饭的…”温氏怜惜的看着赵瑾玉,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衣服也太薄了,怎么不多穿一件?”

“这一点路程,马上就回去了,不冷。”赵瑾玉也很是喜欢温氏,她能从她眼睛里看到真情实意的关怀,走到门口她退开一步把温氏拦在门槛外,说道,“婶子你别送了,原不知道家里还有客人,不然就多送一些过来。”

温氏忙说道,“那一碗就够了,家里又不是没有菜。”然后又唠唠叨叨的叮咛道,“有事一定要跟婶子说一声,你一个丫头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婶子想想就觉得不放心。”

赵瑾玉乖巧的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婶子了。”

温氏站在门口,坚持看着赵瑾玉进了院子,插上门栓才放心的回去,只是想到刚才赵瑾玉穿着单薄孤零零的站在门外的样子来,很是不忍心,越发的下定决心为赵瑾玉的未来做打算。

温氏刚走到廊下就看到相公张尧披着一件灰鼠皮的大氅走了出来,因为喝过酒脸色微红,但是眼神却很清明,看到她回来问道,“送回去了?”

“嗯,老爷,你怎么出来了?”温氏很自然的就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腕。

张尧却避开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温氏一愣,朝着张尧的身后一看,原来苏清尘站在张尧的后面,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局促的低头不语。

苏清尘看着忍不住会心一笑,换了个话题说道,“刚才那位姑娘就是大哥刚才提起过的赵大人的千金?”

“正是她,小小年纪也是命苦。”张尧说道这里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踌躇的问道,“清尘,我也知道这种事不该问,但那丫头和你婶子实在是投缘,我也着实喜欢的很,如果真是当了罪臣之女,这一辈子真就毁了!赵大人还有希望脱身吗?”

苏清尘的面色立时就变的严峻了起来,有种尖锐的锋利,微微垂下眼睑,说道,“大哥,以后这件事你就别再问了。”

张尧和温氏脸色一白,很快就明白了苏清尘的意思,赵长春显然是凶多吉少了,也怪不得隔壁的许氏直接带着儿子回金陵老家去了。

苏清尘见张尧和温氏露出惊惧的神色,想起这是在家里,自己发怒的时候就是跟随多年的下属也会害怕,更何况向来人事简单的大哥和嫂子,忙是收敛了起来,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大哥你也别紧张,赵大人的事情不能问,但如果是他的女儿…,你说她是养女?”

“是,今年刚好十五,是九年前赵大人收养的孩子。”温氏见苏清尘这么一问,心中又生出几分希冀来,仔细的观察着苏清尘的表情忙不失迭的回道。

苏清尘看到温氏眼睛里含着的殷勤的渴盼,不自觉地想起温氏每年都会给自己做的鞋子来,每次都是那么合脚舒服…竟然就说不出话来。

***

赵瑾玉回到院子里就迫不及待的朝着厨房而去,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吃两碗饭才能满足自己这饥肠辘辘的肚子,只是刚踏进屋内她就停住了脚步…,有些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暗沉的月光透过窗户投射在屋内,缺了角的大海碗里,原本满满当当的食物已经没了大半,菜汤里躺着一只莹白的雨花石。

到底她的菜去了哪里?而可这颗石头怎么会在菜碗里?是有人故意的恶作剧还是她遇到灵异的事情了?

等着赵瑾玉靠近,看清那石头的模样的时候,她心口一震,很快就把之前的想法都摒弃掉了,因为她看到这石头分明就是她随手丢到水缸里的那一枚,如此她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一个场景,一个会蹦跳的石头,这石头能蹦跳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它是石头精,或者是像她一样的穿越者,附身在石头上?然后肚子饿的厉害,晚上闻到菜的香味跑进来,然后吃掉了菜?

可是一颗石头它要怎么吃东西?

赵瑾玉站定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

“你是谁?”

“不能说话吗?”

“原来是低等的石头精吗?”据说等级低的石头精没什么力量,连话都不会说,当然这些想法都是来自于赵瑾玉前世的各种玄幻小说中,她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但是有没有别的参照物,所以也就如此死马当活马医了。

久久得不到回应,又加上肚子里咕咕叫,赵瑾玉不自觉地有些皱眉,她看了眼已经祸害的不能吃的菜,带着几分怒意,“就剩下这么一碗菜,要怎么吃?”

皇帝之前吃的饱饱的,飘着油的汤水虽然有不过干净,但是比起前几日陷在又冷又黑的雪堆里要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就这样吃足喝饱的皇帝在暖暖的汤水里,带着许多抱怨,不自觉的睡了过去。因为前几天都没有睡好,确切的说变成石头之后一直都没有好好歇过,所以这一觉就睡的有点沉。

总归,在赵瑾玉不停的聒噪中皇帝终于醒了,他看到那个把他丢出去的少女正掐着腰,唇角不高兴的抿着,清澈的眼眸里有种不怀好意的恶劣。

“放肆!”

赵瑾玉正不知道拿这颗石头怎么办,又想到自己还没吃就被就被糟蹋掉的菜,坏心眼的想着干脆把它丢到后街上去,明天车来车往的,让它常常被车轱辘压住的滋味?

结果坏事还没做呢,就听到罪魁祸首这么霸气侧漏的喊了一声放肆,她顿时有点愣住了,“…”

月光清澈,土坯的灶台因为刚刚烧过火还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一颗石头和是个少女就彼此对视注视了片刻。

赵瑾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你会说话?”

皇帝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很轻蔑的这种眼神看着赵瑾玉…,当然一颗石头根本就没什么表情,但是赵瑾玉竟然还真就感觉到了皇帝这种傲慢,也或许是因为石头身上散发的气势太过强烈?总归赵瑾玉看懂了,而且她还感觉到躺在她菜碗里的石头不仅会说话,而且还十分的傲慢。

稳住心神的赵瑾玉清了清喉咙,慢条斯理的说道,“小东西,我不知道你什么,或许是石头精,也或许是什么恶灵?总归你吃了我的菜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鄙视我,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你这样的贼?”

“贼?”

赵瑾玉目光坦然,说道,“不请自来,不是贼是什么?”

皇帝危险的眯起眼睛,眼中杀意毕现,阴森的的说道,“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放肆?”

其实按照以往,皇帝要是说出这样的话来,旁人都会冷汗直面,吓的直接跪地上,不仅仅是因为皇帝的身份和他整治忤逆他的人手段,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残暴戾气,会让人打心眼里感到恐惧。

但是这一次却是有些不同,变成石头的皇帝声音带着几分稚嫩,软软的,糯糯的,像一个孩童的声音,由着他这样的声音说出威胁的话来,效果自然会大大的折扣。

第一次听的时候赵瑾玉因为太过震惊还没反应过来,结果这次听着竟然觉得这石头好像在撒娇…,声音好萌好嘛!

赵瑾玉严肃的绷着脸,说道,“就算你撒娇,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撒娇?皇帝鼻子都要气歪了!

第 6 章

皇帝目眦欲裂,胸膛快要气爆了。

赵瑾玉却是纹丝不动,说话的神态像学校里教育孩子的老师,说道,“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惩罚是必然的。”她的目光停留在石头因为沾上油污而显得越发光滑的身上,又从那油渍上不自觉地就想到了鸡飞蛋打的美味晚餐,越发觉得心口疼…,转身就去了内室。

等着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的首饰盒,半旧的模样,却是在赵瑾玉家里唯一还算值钱的东西,因为材质是价值连城的紫檀木。

皇帝很快就意识到了危机,蹙眉,厉声呵斥道,“大胆!你要对朕做什么?”皇帝的语气尽显威严,很可惜变身之后声线太过软糯,一点力度都没有, 。

赵瑾玉直接把石头口中的那个朕给忽略掉,因为不管石头说什么都不会让她改变心意,干脆利落的把石头丢在一块抹布上,用粗糙的抹布擦去石头的身上沾染的油污,期间听到石头因为愤怒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一个被困住的小兽一般…,心里泛着柔软,竟然还觉得有些可爱?总归见到这样的反应赵瑾玉心里解气了不少,随后直接进了首饰盒里,用力的关上。

随着啪的一声,皇帝的世界瞬间就变的暗沉。

皇帝头晕目眩,想起被粗糙的布揉搓身体,然后粗鲁的丢到黑洞洞的盒子里…,他愣了下,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主要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能这么对他,就算是他现在的本体是颗石头也不能否认他的芯是汉真朝皇帝的事实不是!

一声暴怒的吼声从胸膛爆发而出,“朕要让你生不如死!”

赵瑾玉不为所动,甚至轻轻的拍了拍盒子,说道,“别这么固执,要知道适当的示弱也是一种手段,你要肯乖乖认错我就放你出来。”

皇帝恨的差点把牙齿都给咬碎了,“很好,朕会让你知道蔑视朕的代价!”心里却是想着等着找到这个女子…,要怎么折磨的她人不人鬼不鬼的,甚至要株连九族,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

“你要好好思过。”赵瑾玉丢下这话就准备重新做菜吃饭,忙了一通却是一口饭都没吃上,这会儿可真是饥肠辘辘了,幸好她留了点腊肉出来,不然真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素了半个月,也就这么一点好吃的。

回答赵瑾玉的是皇帝越发奋力撞击首饰盒子的声音。

赵瑾玉莞尔一笑也不去管它,准备重新做一份菜,结果正切菜呢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是谁?”赵瑾玉有些谨慎的向外看了看,套了一件袄子走了出去。

皇帝自然也听到了砰砰的敲门声,熟人不会这么晚了还上门,毕竟这屋子里只有赵瑾玉一个女子独居,总是要避嫌,那么是不是…,皇帝的眼睛因为兴奋而莹润亮眼,心脏在鼓动,是不是他派遣的锦衣卫寻到这里?

他想到这里,越发的把耳朵贴在地面上想要仔细聆听外面的声音。

“是谁?”

“瑾丫头,是我。”

“婶子?我这就开门。”

来的不仅有温氏,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男子,赵瑾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温氏见了安抚的笑了笑,说道,“瑾丫头别怕,他是你叔叔的兄弟。”

赵瑾玉这才抬头瞄了眼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长的眉清目秀,猿臂蜂腰,穿着一件湛蓝色章绒棉衣,外面披着灰鼠皮的大氅,脚上穿着利落的羊皮小靴,显得十分的精干,这会儿也正看着她,目光锐利,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温氏见苏清尘一直盯着赵瑾玉不放,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不动声色的挡住了他的视线,解释一般的对着赵瑾玉说道,“我跟他提了提你父亲的事情…,就说过来看一看。”

赵瑾玉这才明白温氏的意思,她约莫知道张知事还有个异性兄弟,好像官职还不低,但是一直都神神秘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也没见过,这一次托上父亲的事情总是能见一见真面目了,只不过这个人给她的感觉…,怎么说呢,就是有种十分危险的感觉,而且他盯着她的眼神探究锐利,就好像穿透到她的灵魂里去一样,让她很不舒服。

“多谢婶子你还惦记我父亲的事情。”赵瑾玉想到父亲,目光黯然,“只是有些话婶子不问,我也不好直说,其实先前母亲去探监的时候,父亲拒不相见,还让狱卒传了话,说是不要再把银钱浪费在他的身上了。”

温氏震惊,忍不住掩口才能克制住惊讶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沉闷的气息在四周流动,赵瑾玉低垂着头,露出光洁的额头,月光照应在她的消瘦的面容上,带出几分脆弱的光晕。

温氏其实很想问一问,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母亲才带着你哥哥回的金陵老家吗?那为什么不带着你一起?你就没有求过你母亲?你难道就不怨恨?可是又觉得这话她说出来不不合适,就好像平白揭开别人的伤口一样。

“那…婶子先回去了。”温氏觉得夜里来敲一个独居女子的门不好,但是想着兴许苏清尘可以帮到赵瑾玉,所以不管不顾的来了,她相信谁见到赵瑾玉这样可人的丫头都会愿意帮助她,结果还是事与愿违…,现如今说清楚了就觉得这样唐突上门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赵瑾玉沉默的点了点头。

温氏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率先就往回走。

直到温氏走了好几步苏清尘朝着赵瑾玉拱了拱手算是行礼,然后往回走,只是就在这时候,忽然屋内传来咚咚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显得尤为突然。

苏清尘猝然停下脚步,眉目冷峻,问道,“是什么声音?”

赵瑾玉不用回去看也知道是那颗石头在作怪,这样的事当然不能告知旁人,她不相信所有人都会像她这样因为经历过穿过这种事,所以比较豁达开朗,可以接受石头会跳,会吃菜这种诡异的现象,再来…,她有些不忍心石头会被有心人收走,比如它真的一颗石头精,会不会被道士降服?这些假设都让觉得必须隐瞒这件事。

要是屋内的皇帝知道了这一刻赵瑾玉的想法…,估计气的快炸了吧?外面站着的苏清尘是他最得力的锦衣卫左指挥使,手上还有他变成石头之后的画像,交到他手上,他自然就会恢复了自由,不说晚上会不会恢复正常的躯体,总归就算还是石头也会受到细心的照顾,想吃口饭也不至于跳进菜汤里才能吃饱。

“听错了吧。”

苏清尘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瞥了眼赵瑾玉镇定的从容的面容,那啪啪咚咚的声音那样明显,她怎么就会这般笃定的说他听错了?

赵瑾玉不安的挪动了下身子,避开苏清尘过于锐利探究的目光。

四周气息变的低低的,凝重而沉默,苏清尘觉得赵瑾玉家中必然有些事情,只不过…,苏清尘瞄了眼在月色下越发显得单薄的赵瑾玉,忍不住想着,其实说到底他来这里不过是看在温氏的面子上,还是走吧,何必为难一个姑娘?

苏清尘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赵瑾玉几乎是马上就松了一口气,屈膝福了福作为还礼,说道,“多谢大人。”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屋内又传来啪啪咚咚的的声音,这一次要比之前还要大,苏清尘几乎马上就肯定,这里面绝对有古怪!那声音到底是什么?

这一刻苏清尘很快就忘记了自己要假装没有听到古怪声音的决定,因为他常年办案的直觉几乎是带着某种本能,很多怪诞的事情背后都是不为人知的隐情!苏清尘马上就抬脚,一副要进去的样子。

赵瑾玉紧张心脏咚咚跳,不自觉地用手挡住了门槛,慌乱的说道,“大人,这里是小女子的家…”

“让开!”苏清尘眉眼冷峻的说道。

温氏走了几步也不见苏清尘过来,一回头就看到苏清尘和赵瑾玉对峙的样子,她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赶忙小碎步走了过来,拉住苏清尘生气的说道,“二弟,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屋里如今可是只住着瑾丫头一个人呢。”说出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口气有些重,苏清尘是锦衣卫左指挥使,虽然被朝中那些进士和权贵出身的大臣们,贵戚们瞧不起,但却也是让人十分惧怕的存在,他们有自己的亲随兵,不用调动兵部的兵士,随意进入大臣府邸抓拿反贼,谋逆之人,还可以先斩后奏,几乎可以说权势滔天。

就像是现在,只要苏清尘觉得赵瑾玉家里有问题,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查看。

“走吧,你不是说晚上还有公事要办?”温氏放低了声音,温声劝道,“二弟,可能你听错了。”温氏当然也听到了那声咚咚的声音,但是因为她站的远,又加上不像苏清尘那般是个练家子,所以只隐约听的模模糊糊,很轻很轻的就跟树叶婆娑的声音差不多,再说,在她看来夜里有些声音很是寻常,像她从小生活在乡下,什么狗叫,老鼠打洞的声音,还有邻里吵架的声音,猫叫…

苏清尘神色冷漠如斯,浑身被罩在阴影中,危险的像一道赵瑾玉跨不过去的鸿沟。

第 7 章

皇帝在暗黑的首饰盒子里,就算是把耳朵贴在地面上也没有办法听清外面的声音,他有些挫败的跳了两下,撞击的首饰盒子又咚咚的响了起来,赵瑾玉在出门之前似乎有所感,把装着他的首饰盒子拎到了内室,藏在棉被里,真是该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隐约感觉,这外面的人和他有十分的联系,心里总有个声音再说出去看看,只可惜他现如今就跟困兽一样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砍了她的四肢,挖出她的眼睛,丢进蛇堆里,让那些蛇慢慢的咬她,一口一口的把牙齿刺进肌肤里,慢慢整个肌肤都会浮肿起来,在用盐水倾洒…,一天天的折磨,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了,还有她的家人,男子就断了子孙根进宫当太监,女子就送到楼房当宫妓,皇帝的心中无奈最后变为浓烈的杀意,满眼的残暴戾气。

这一边赵瑾玉在苏清尘的锐利的目光下艰难的站着,身子却有些不听话的颤抖了起来,她现在才明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身上有种危险的气息,其实这种感觉就是杀气,收敛的时候还好,一旦释放出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颤抖,退缩,这个人绝对绝对杀过不少人!

温氏心里火急火燎的,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就是想帮一帮赵瑾玉的,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如果苏清尘非要硬闯,这屋里如今就住着赵瑾玉一个人…,万一要出传出去,让赵瑾玉以后怎么办?

“走开!”苏清尘不是没有看到温氏的难为,但是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有他自己要做的职责,其实就像是温氏说的那般,屋里有点声响不是挺寻常的?她说的也对…,只是赵瑾玉脸上的神情太过欲盖弥彰了!这让查案多年的苏清尘有种直觉,总觉得这里面不简单!

夜色暗沉,呼出来的气都带着白雾,寒冷刺骨,赵瑾玉脸色冻的通红,却目光坚毅的不肯退开。

苏清尘的手就不由自主的握在在大氅下的绣春刀上,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赵瑾玉有些狼狈的影响,却是越发显得冰冷如昔,没有一点温度。

无法挽回的局面似乎一触即发。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声音由远至近,随着声音张尧的身型出现在门口,结果等着他看到三个人样子,微微蹙眉,不自觉地站在赵瑾玉和苏清尘的中间,他正面对着苏清尘,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覆上他握着刀的手,低低的说道,“兄弟,这里是哥哥住的地方…,瑾丫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而已。”

苏清尘抬头,看了眼眉眼冷峻的张尧,老好人张尧鲜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

“刚才我看到英哥儿了。”

英哥儿是苏清尘驯服的鹰,无论苏清尘走到哪里,它都可以靠着气味寻到它…,这时候过来显然是锦衣卫那边有急事了。

苏清尘目光里的杀意渐渐的消退,沉默的看了眼张尧,对着张尧拱了拱手算是行礼,甩了甩大氅的衣摆,快步的走了。

等着苏清尘看不见了踪影,赵瑾玉才脸色发白的扶着门板坐在门槛上,温氏赶忙上前去搀扶,歉意的说道,“瑾丫头,你没事吧?”

张尧也凑了过去见她不过受了惊吓,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说道,“二弟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管张尧怎么否认,跟着什么样的人就会不由自主的变成什么样子,皇帝虽然是个难得的君主,但是十分的残暴狠辣,过于睚眦必报,去年就因为有个书生写了劝慰皇帝需要仁厚的诗句,就让皇帝大发雷霆,引发了文字狱,牵连死伤的人数至少有一千人,苏清尘本身就是在需要六亲不认的锦衣卫做事,又加上要迎合皇帝的脾性,久而久之,性子也变得嚣张,残酷,疑心病重。

两个人好生安慰了赵瑾玉半天,见她确实是无碍这才叮嘱她一定要关门好这才心情沉重的走了回去。

苏清尘根本就不知道,因为他的举动,连累到了皇帝多被关了一天。

赵瑾玉回到屋里就觉得憋气的很,狠狠的敲了敲首饰盒子,震的皇帝在里面十分的难受,发出愤怒的呜呜声,赵瑾玉却觉这样的待遇得比起自己遭遇的事情却是大巫见小巫,她为了这个偷菜的小东西也算是十分尽心尽力了,它要是知道她为它做的事情是不是就要感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