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福,禁卫军,太监宫女,还有慧真大师带着的一帮子和尚,几十人就这样堵在了小小的门口。

赵瑾玉进去之后过了一个时辰都没有出来,瑞福站的腿都麻了,他自己到也能忍就是怕皇帝累着了,躬身走了过去,悄声说道,“陛下,娘娘和赵先生许久未见,必然是有许多贴己的话要说,恐怕呆一个下午都不够…,这里风大,别是站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皇帝依然纹丝不动,沉着脸说道,“赵长春此人城府极深,想当年在天归教有着假面谋士的称谓,做事狠辣,大胆果决…,朕只是担忧皇后太过年轻,又是自己的养父…”

慧真大师在一旁说道,“陛下放心,慧悟心底却保持着一片赤诚,他对待皇后娘娘也是不同的。”慧真大师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脚。

皇帝瞪眼,依然不肯回去。

瑞福通过两个人的对话一下就明白了。。

说白了,其实皇帝就是担心赵长春给他穿小鞋,在背后说皇帝的坏话,怪不得这么紧张的…,就这样守在门口,皇后来了京城快一个月了才让两个人见面。囧。

赵瑾玉这时候根本不知道门外的暗流涌动,她推门进去,入眼的就是一个简单的房间,床,桌椅,还有靠在窗户旁边的书架。

一个清瘦的人影站在桌子旁边写字,听到动静就回了头,等着看到是赵瑾玉…,脸上就绽放开笑容来,眉眼都带着笑,耀眼的几乎晃瞎了她的眼睛…,赵瑾玉的眼泪就这样汹涌的流了出来。

“怎么哭了?看到爹爹不高兴?”赵长春穿着一件半旧的僧衣,伸出修长的手指帮着赵瑾玉拭泪,无奈的说道,“傻丫头,这是太高兴了?”

赵瑾玉一下子就扑到了赵长春的怀里。

就好像一个在外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里,赵瑾玉飘飘荡荡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安稳的港湾。

“爹爹。”赵瑾玉抱着赵长春就哭了起来。

赵长春眼眶微红,举起手轻轻的拍着赵瑾玉的后背,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哄到,“别哭了,爹爹给你买糖吃。”

结果赵瑾玉却是哭的更凶了,小时候赵长春就经常用这句话来哄她,好像他那样文采斐然的一个人,到了她这边就没有用武之地,反反复复只能憋出这一句话来。

赵长春跟赵瑾玉聊了许久,但是两个人都敏感的避开了天归教,只说了许多以前的事情,只是当赵长春得知赵瑾玉要成为大周的皇后之后,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他长长的叹了气,摸了摸赵瑾玉的头,说道,“是爹爹没照顾好你。”

“爹爹…”

“你是个好好孩子。”赵长春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起第一次见到赵瑾玉的时候,跟一堆小乞丐蹲在一起,那些个孩子眼神个个都像是狼一样的,只恨的从他身上挤出半个铜板来,唯独她睁着一双澄净的眼眸,躲在人群的后面,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一脸的落寞茫然,那个模样既可怜又着实让人心疼。

他当时其实并没有要把她养在身边的打算,他那个身份…,根本就是朝不保夕,如何还能顾得上一个孩子?

可是等着他把她从人群里抱出来,她就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放开了,吃饭的时候,坐马车的时候,更甚者睡觉的时候也不肯放开,一张满是泥土的小脏脸上,只露出一双黑曜石一般澄净的眼眸,专注而依赖的看着他,就好像你是她的全部。

他当时对自己说,如果她真的是赵家的孙女,那就养在身边权当棋子,如果不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也算是缘分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小姑娘就慢慢的成了他的掌上明珠,刚开始是带着几分私心不想早点送回赵家,再后来是舍不得了。

“早就应该把你送回去的。”赵长春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吐出这一句话,“那样你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兴许现在也早就嫁为人妇,过着柴米油盐,但是平静安稳的日子。”

“爹爹是不想我当皇后吗?”

赵长春摸了摸赵瑾玉的面颊,说道,“傻孩子,做父母的总是希望还是过的顺遂,皇后这个位置…,听着十分尊崇,但是却要比旁人付出更多,因为皇帝陛下不仅是你的丈夫,还是一国之主,你既是他的妻子又同样是臣下。”民间的夫妻还能吵架,但是作为臣下的皇后却是不能对着皇帝发脾气,只有顺从的份儿。

“爹爹,陛下待我很好。”

赵长春看着赵瑾玉的目光藏着暗暗的担忧,哪个男子在新婚之际不是对妻子万般的好?可是等着时间长了就不一样了。

这一刻,赵长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

“都是爹爹害了你。”

“爹爹,你别这么说!要不是你当初把我从乞丐堆里抱了出来…,我可能早就死了千百次了。”赵瑾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责怪赵长春,就好像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就是你的心中屹立不倒的磐石,那是你的信仰,你的港湾,你永远也不会去埋怨他。

赵长春含泪点头,狠狠的抱住了赵瑾玉,说道,“真是傻孩子…,我早就应该知道,能从牢狱里出来,能在这里闲散度日,并不是皇帝想…,是因为你吗?”

赵瑾玉有些难过的低着头说道,“爹爹,我只能做到这一点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忘记天归教的恶性,赵长春是有罪的,“其实我遇到了哥哥和母亲…”赵瑾玉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找赵长春说哥哥和养母的事情,在来的路上皇帝就告诉了赵瑾玉…,哥哥和其他天归教的余孽都乘船逃到了外岛,当然,这也是皇帝故意留给他们的活路。

“丫头,你别说了,我都知道。”赵长春脸色铁青,拳头握住又放开,放开又重新握住。“你哥哥他…,是我没教好,至于你娘,她跟着我的那一天就知道以后会有这一天。”

“爹爹…”赵瑾玉眼角挂着泪珠。

“说起来,是我们君家亏欠你良多,谁知道最后竟然反受了你的恩情。”赵长春慈爱的看着赵瑾玉,“这就很好了,你哥哥和母亲都活着,爹爹也活着,只要人活着总是有相聚的这一天,其实爹爹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从他隐姓埋名的成了赵长春开始,他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活了这么长时间…,其实已经够本了。

“爹爹…”

之后赵长春就收了这个话题,脸色平常,岔开话题聊起赵瑾玉在杭州的认亲的事情,或者说起曾经的往事,赵瑾玉也很顺从,两个人聊的开心,一直都其乐融融的,到了晚上天终于黑透了,赵瑾玉才不得不告别父亲走了出来。

皇帝看到赵瑾玉哭的红肿的眼睛,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心里疼的跟什么似的…,也不顾有人在场,直接把人抱到的怀里,搓着她的手说道,“冷不冷?”

赵瑾玉羞涩的想要推开皇帝,结果皇帝却抱的紧紧的不肯放开,她看到慧真大师低垂着眼睑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至于瑞福等其他人则都低着头…,一副我没看见的表情,囧。

赵瑾玉走后,赵长春坐在椅子上许久都没有动,好一会儿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无奈的笑了起来,这是笑容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他呢喃道,“坚持了一辈子,最后却败在此处…,我们君家几代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罢了,也命该如此,大周已有明君,天归教的气数已尽,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就当是…”赵长春看着赵瑾玉走出去的方向,似乎还能看到她微微圆润的小下巴,跟小时候一样可爱,他满心的柔软,说道,“就当是送给你的嫁妆,爹爹已经亏欠你太多了,总不能在拖着你的后腿。”

“出来吧。”赵长春从容的喊道。

一个穿着暗卫黑色衣服的男子出现在赵长春的前面,赵长春并不惊讶,反而淡定的说道,“你去告诉陛下,就说我愿意归顺大周献出秘葬图。”

一句话十分的短,可是压在他的心口却是千斤重的石头 一般,而今天终于把这石头给搬掉了。

那暗卫一直都跟着赵长春,他知道此人向来顽固不化,即使是严刑拷打也没有动摇过…,心如万年冰一般的冷硬,是个十分难缠的人,谁知道今天不过见了下养女就这样改变了主意?他哪里知道,就算是一颗石头,他心里头也有最柔软的一寸天地,而赵瑾玉则是赵长春一生中唯独不多的柔软。

越是疼爱这个养女就越是觉得亏欠,因为剥夺了她的身份,而这种亏欠最后却成了解脱他自己的一道佛语。

第 75 章

不过片刻就下起了鹅毛大雪,瞬间就将法华寺笼在一片耀眼的雪白之中,瑞福有些发愁的说道,“陛下,奴才瞧着这雪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

皇帝微微蹙眉,被而他拥在怀里的赵瑾玉却高兴了起来,说道,“陛下,那我们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吧。”赵瑾玉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皇帝,生怕他说一句不行,紧张的抿着嘴,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说道,“陛下,这一走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你就让我呆一个晚上吧。”

赵瑾玉因为之前刚刚哭过,眼睛还是红肿的,像个可怜的小兔子一样…,皇帝心里一软,不自觉的抱紧了她。

皇帝想起刚才暗卫的禀告来,那个就是用天牢里最严酷的酷刑都没有招供过的赵长春竟然就因为赵瑾玉的来访而改变主意。

赵长春在皇帝眼里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不然也不会为了臭名昭著的天归教抛弃妻子,甚至为了利用赵瑾玉,不让她认祖归宗,但是今日皇帝的心却有些改观,其实当他得知赵长春是赵瑾玉的养父之后就得知自己恐怕永远都不会得到天归秘葬图,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所剩无几,恐怕这一代就只有大皇子和赵长春两个人。

大皇子是个什么秉性没有谁比他清楚,他就是被千刀万剐也不会吐露一句,而原本最后可能的赵长春也因为有了赵瑾玉这个养女而有了靠山。

总之因为赵长春是赵瑾玉养父,皇帝就处于弱势,因为赵长春可以什么都不顾,连命都不要却还要坚持守着那个秘密,而他却不能让赵长春去死。

因为赵瑾玉会伤心。

所以他就把着赵长春软禁在此,也已经做好让这个秘密跟着赵长春殉葬的准备,谁知道,今天突然间就这样柳暗花明。

皇帝无奈的说道,“你总是有理,不过也就这一晚上,三天后就是册封大典,明天务必要回去。”

赵瑾玉喜不自禁,抱着皇帝的手臂蹭了蹭,在皇帝看来就跟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的…,他又好气又好笑,轻轻的拍了拍赵瑾玉的臀部,说道,“还跟个孩子似的。”

“嘿嘿。”赵瑾玉高兴的笑了起来…,皇帝瞧着她的明媚的笑容竟然是比这翻飞的雪花还要纯净耀眼,心里头忍不住痴痴地想着,为了她就是摘下天上的月亮都是愿意的。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满足了起来。

曾经以为人生不过如此,犹如冬日的天空暗沉而压抑,可是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因为一个人而春光明媚了起来…,那些曾经让他觉得郁结而没有答案的事情,也都让他看到了温情的一面。

皇帝紧紧的抱住了赵瑾玉。

赵瑾玉不肯在吃法华寺“有名”的斋饭了,这一点也没有难倒瑞福,他来之前就已经带了许多食材和厨子,虽然不能做鱼肉,但是素菜也是管够的。

晚上赵瑾玉和皇帝好好的用了一顿饭,赵瑾玉还不忘人端了一份给养父送过去,当然还有…一直清心寡欲的慧真大师。

“父亲它最喜欢吃刨冰了。”

赵瑾玉还记得当初她和哥哥鼓捣了一个冬天终于鼓捣出了刨冰,谁知道向来对甜食敬谢不敏的养父却十分喜欢吃,那之后每年冬天赵瑾玉就会做刨冰给他吃。

皇帝见赵瑾玉对赵长春这般在意,颇有些吃味的说道,“朕和你在一起许久,怎么就没给朕做过?”

赵瑾玉见皇帝这样忍不住嘻嘻的笑着,她擦了擦因为做刨冰而有些冰凉的手,毫不顾忌的钻进皇帝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身哄道,“我以后每年冬天都做给陛下吃,好嘛?”

赵瑾玉的目光亮晶晶的,像是细碎的星光流淌在里面,皇帝看着心都要酥掉了,忍不住抱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

赵瑾玉只觉得就像是陷入一阵狂风激浪当中,起起伏伏,沉沉暗暗,一会儿犹如踏着风飞驰,一会儿又犹如在花海漫游…绚烂耀眼,等着最后她感觉轻轻的落在了地上,皇帝也结束了从激荡到缠绵温柔的吻,他脸色微红,眼睛里却是然绕着炙热的火焰,“真想就这样把你吃掉。”

赵瑾玉羞涩的推开皇帝,跳到老远的地方,这才觉得自己安全了些,说道,“陛下金口玉言,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皇帝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就是让朕给惯坏了。”话虽如此,但是目光里却带着不曾掩饰的宠溺和柔情。

赵瑾玉只觉得甜蜜无比,快乐的笑了起来,又不舍得上前拽着皇帝的手说道,“现在刨冰应该好了,我们尝尝。”为了奖励皇帝…,赵瑾玉昧着良心决定先让皇帝品尝。

晚上赵长春又看到装在昂贵玻璃莲花碗里的刨冰,冷硬的面容终于有了波澜,他一直盯着那刨冰…,直到化了也没有动,最后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面颊,滴滴水珠从里面滚落下来,落在地上。

一切终于都结束了啊。

为什么现在想想…,却是呆在京城的日子是最为怀念的?

琴瑟和鸣,抛弃所有跟着他的娘子,聪慧而孝顺的儿子,还有这个掌上明珠一般的养女…,每到冬天一下子就围聚在炉火边吃着冰凉而甜腻的刨冰…,如果时间一直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

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赵瑾玉终于哄好了连养父都要吃味的皇帝,准备去跟养父多说一会儿话,皇帝出宫繁琐,作为皇后更是麻烦,也不知道下一次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养父,她跑到了厨房想着把剩下的几个刨冰都拿着…,一会儿跟着养父一起吃一起聊。

虽然养父肯定已经吃上了,之前就让人送了过去,但是养父特别喜欢吃这个…,就是一次吃一大桶都没问题。

可是到了厨房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她几乎做了一个罐子的刨冰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

金玉一脸的手足无措,“怎么会这样?”

赵瑾玉问道,“刚才可是谁来过?”

金玉直晃晃的摇头,“没有啊。”

“难道化掉了?”因为怕化掉,赵瑾玉就把刨冰放在冰堆里,所以也不会化掉…,赵瑾玉忽然抬头说道,“等等,慧真大师不是来过吗?”

金玉瞪大了眼睛,说道,“娘娘,我也知道慧真大师来过,可是他可是一位高僧,又怎么会做…”所以金玉根本就没有把慧真大师算进去。

赵瑾玉也觉得不可能,慧真大师气质高华,远远看去就犹如罗汉转世一般,身上自带一股光环,又怎么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不行,我还是去看看,兴许慧真大师看到别人进来了。”赵瑾玉倒不是心疼刨冰,主要是皇帝就给了她一个时辰时间和养父见面…,哪里还有空重新做。

一主一仆在厨房外的一处木桥下就找到了慧真大师,木桥下小桥流水,一个屹立不倒的松树长在木桥旁边,倒影在水里朦朦胧胧的…,月光倒挂在半空中,纷纷落下的雪花飘散在四周,一位高洁的高僧站在桥中央朝着赵瑾玉行了佛礼。

赵瑾玉都不敢大声说话了,感觉眼前的慧真大师就跟仙人一般的不敢让人亵渎。

金玉拽了在赵瑾玉的袖子说道,“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

赵瑾玉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鲁莽了,只是想要转之际忽然就看到回答真大师略微鼓起的腮帮子,她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说道,“大师,打扰了。”

慧真大师行礼,却是不可说话。

赵瑾玉越发狐疑,忽然就喊道,“大师,你的腰带掉了!”

“唔…”慧真大师有些慌张的低头查看自己的腰带…,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僧袍根本就没有腰带。

不过这一张嘴就让赵瑾玉看到了慧真大师咬在嘴里的刨冰…

赵瑾玉,。

金玉惊愕的捂着嘴。

慧真大师脸红的就跟赵瑾玉身上妃色的长裙一般红艳艳的。

“皇后娘娘,小僧犯了贪吃的吃戒。”慧真大师简直无地自容,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小就喜事甜食,看到赵瑾玉做的颜色漂亮的刨冰,简直就控制不在自己,就好像体内藏着邪魔一般。

赵瑾玉忽然就觉得眼前的和尚看起来似乎从仙境落入凡间一般,变得更加真实了起来,其实算起来慧真大师其实也不过二十多岁而已啊。

“大师,贪、嗔、痴为三毒,但是这本就是人性而已,只要心中有佛主,这些外在之物不过是迷人眼睛的障眼法而已,大师不必自责。”

等着赵瑾玉走后,慧真大师愣愣的站了半天,最后似乎有所了然的一笑,朝着赵瑾玉方向拜了拜,低声叹道,“不愧是来自于异界的灵魂,想法果然洒脱,是啊…,我又何必拘泥于形式,重要的我心中常有佛主。”

后来慧真大师成为一代名佛,常年游历在外,谁都寻不到他,唯独大周的皇后娘娘…,能想办法把人找出来,至于方法嘛,咳咳,据说是一碗绝世的美味。

***

第二天,赵瑾玉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她有些不舍得撩开马车的帘子,看着越来越小的法华寺,隐在一片雪白中,越来越渺小,心里酸酸的…,如果说祖母是用一颗固执心疼爱着她,那么养父就如同那春三月的雨水,细细润润的,和风细雨的娇养着她。

她知道养父这一辈子恐怕就是这样了,一辈子被软禁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不得和哥哥养母相见…,就如同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

就在这时候,赵瑾玉的手被皇帝握住,放到唇边亲了亲,然后深深的抱着她,很快就抚慰到了她的心,赵瑾玉也回紧紧的回抱了过去。

三天后,赵瑾玉一大早就开始装扮,这不是皇帝第一次册封皇后,早就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原皇后就曾经被皇帝这样的搀扶着从厚重的深宫走到了太和殿,接受百官的朝拜,因为皇后不仅是皇帝的妻子更是一国之母,超越女子的地位,尊崇无比。

可是百官们都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不同寻常,一切的仪仗都是用最高的级别,更不要说奢华的花费更是超出往常好几倍。

等着戴好了用128块红蓝宝石,5448枚珍珠镶嵌而成的点翠凤冠,穿着大红色的朝服,被人从屋内扶着走出来…,皇帝看着目光痴痴地,犹如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赵瑾玉觉得凤冠重的要把头都要压下来,礼服厚重的都走不动路,可是当她看到皇帝那样专注而炙热的目光…就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很值得。

谁不希望在婚礼这一天变成最美的女人,然后狠狠地锁住新郎官的视线?

赵瑾玉朝着皇帝伸出手来。

皇帝毫不犹豫的握住,他握着她的手,两个人一同走了出去,就好像这一辈子…,两个人永远这般不分开一般。

坐着龙辇去了前殿,早就有百官跪地而等,赵瑾玉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有些害怕,浩大的太和殿外跪了一大群文武百官。

皇帝含笑的看着她说道,“别怕,朕会紧紧的抓着你。”然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

赵瑾玉朝着皇帝露出春光一般灿烂的笑容,说道,“陛下,谢谢你。”

等到宫宴结束,已经是子时时分了,布置的喜庆而奢华的屋内弥漫着醉人的安神香,皇帝握着酒杯,目光含笑的看着赵瑾玉…,朦胧的烛光下,他的如山峦一般俊美的容颜越发的叫人移不开视线,更不要说他此刻容光焕发,整个人犹如沐浴在阳光中一般,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赵瑾玉目光凝在皇帝的身上,被动的和他一起喝了交杯酒。

皇帝勾着赵瑾玉的手臂,等着喝完酒直接把酒杯丢在了地上…,地上铺着红色毯子,酒杯掉在地上,弹跳了下,然后咕噜噜滚落到了床底下。

红色纱帐被放下…,皇帝低头看着赵瑾玉,说道,“在看什么?”

赵瑾玉喝了一点酒,有一点晕眩,她伸手摸着皇帝的脸,说道,“在想你曾经说过的话。”

“朕说过什么?”最甜蜜的蜂蜜也不不过如此,两个人都觉得四周散发的甜蜜气息就如同最芬芳的花蜜浇灌在心里。

赵瑾玉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说道,“陛下曾经说过自己是大周朝第一的美男子。”

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等着看到赵瑾玉有些促狭的面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温柔的简直要人命,让赵瑾玉的心跳顿时就快了起来。

“朕说的是实话,你可见过比朕还没俊美的男子?”皇帝大言不惭的说道。

赵瑾玉埋在皇帝的胸口乐不可支的笑,说道,“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说完就伸手摸着皇帝的脸颊,从他浓淡得宜的眉毛到他如同星辰一般美丽的眼睛,然后在到他挺起的鼻梁上,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说道,“好像还不错。”

皇帝只觉得赵瑾玉的手柔软的不可思议,就好像带着魔力,所到之处就让他的心跳加速,渴望加倍,他身子紧绷,握住了赵瑾玉捣乱的手说道,“只是还不错?”皇帝想起了那些曾经的情敌…,语气不自觉的带着酸味,“比如你哥哥呢?”皇帝可是当过赵瑾玉贴身石头,自然之道赵瑾玉对哥哥庄卿的感情。

赵瑾玉觉皇帝可是越来越能吃醋了,她抬头轻轻的吻上了皇帝的额头,然后他的鼻子…,一路上没有停歇,最后停留在皇帝的优美的唇瓣上,说道,“陛下,你真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喜欢你。”

轻柔的话就像是春日的暖阳,一下子就飘进了皇帝的心里,如同万花齐放,绚烂夺目,皇帝喉咙干涩,迫不及待的回吻了过去,嘴里却说道,“今天你不别想逃了,反正你说什么…,朕都不会同意的。”

赵瑾玉看着皇帝这一副霸道的样子,看着强硬,实则莫名底气不足就觉得心里软的不行…,说道,“我今天就是你的。”

皇帝只觉得心里那头暴龙终于扯破了牵制他的铁链破笼而出,发出愉悦的鸣声。

***

皇帝大婚这一日,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伤心,京城云梦酒肆里就有个失意人,这个男子穿着天青色团花锦袍,坐在角落,带着纱帽遮住了半张脸,却露出轮廓优美的下巴来,难以想象扯掉纱帽之后的面容是该什么样的相貌。

这样不寻常的人总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力,许多人来来往往,却是不住的朝着他看去,而那人却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空酒瓶,他觉得头晕脑胀,人也晕晕沉沉的,似乎听见有个小女孩在旁边娇俏喊话的声音,“哥哥,抱抱!”

“哥哥,我要吃糖葫芦!”

“哥哥,你最好了!”

“哥哥,我长大后嫁给你好不好?”

他的想起这个瘦弱的小女孩慢慢的长大,等着成了烂漫的少女,迎着早春的阳光,站在盛开的梅花树下,身材窈窕,面容娇美,比那盛开的梅花还要芬芳,当时她促狭的拽着他的衣袖娇俏的喊道,“哥哥,你说我嫁给你好不好?”

他当时只觉得又羞又恼怒,说道,“你可是我的妹妹啊,别胡说了。”

“可是我是爹爹抱来的啊!”她有些恼怒的撅嘴,似乎很是不高兴,“反正你不许娶赵侍郎的女儿,我不喜欢她。”

那样娇蛮不讲理,却带着对他无法掩饰的依赖和信任,让他心里竟然生气甜丝丝的滋味。

场景一转换,她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脸上却再也没有对他的依恋,只有如同冬日寒冰一般的冷意。

“放我走,我哥哥早就死了。”

他想到这里只觉得心碎的无比,她今天成亲了,成为这个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应该为她高兴才对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就好像心被挖了一个口子,再也愈合不了。

等着男子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肆,就看到穿着飞鱼服,气势凛然的两名男子正盯着他瞧,其中有个男子走了过来说道,“仙君大人,许久不见啊。”

庄卿似乎早料到,落落大方的说道,“原来是苏大人,确实是许久未见。”

苏清尘见庄卿虽然醉意朦胧,但却不失风度的神态,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想着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却是误入歧途,说道,“仙君,当时陛下和约定是有生之年不得踏入内陆是吧?”当时天归教造反,狼烟四起,皇帝分身无暇,为了保赵瑾玉万无一失,一面强兵征战,一面和庄卿达成了协议,只要他肯保赵瑾玉周全,会答应他一个愿望。

而最后庄卿全身而退,带着残余的势力躲入海岛也是因为皇帝的这个金口玉言。

“是在下毁了约定。”庄卿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包袱,里面放着一个灵牌,他想起母亲死之前的话来,“儿子,我想见见你父亲,死也想死在他的身边…,”,他红了眼圈,说道,“我想见我父亲。”

庄卿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坚持了这许久到底是为了什么?刚开始是为了救父亲,再后来则是因为被逼到仙君的位置又不得不为之。可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失去了他最真爱的妹妹,失去了疼爱他的母亲,而父亲依然陷在牢狱之中,不得自由。

等着关着庄卿的马车消失在路口,苏清尘回头看了眼秦宏说道,“陪我喝一杯?”

秦宏双手抱胸的看着苏清尘,带着几分讥讽说道,“怎么?这是要借酒消愁?”秦宏自然打听出来苏清尘为什么会被派到寒冷的北方去,他知道…,这个苏清尘看着精明无比,却是在感情路上栽了一个大跟头,竟然对赵瑾玉动了心,简直就是找死!

不过好在苏清尘也是能屈能伸,及时的向皇帝的解释了清白,而皇帝显然也是相信了他…,或者是说,皇帝陛下根本就知道按照苏清尘的忠心,不敢再有什么旖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