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然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我今天又看了报纸，总觉得不像是青文能写出来的东西。说不定是宁家请了作家代写。只要找到那个作家，许以重金，让她扭转故事情节就行了。”
杨晴晴抬头说：“要是找不到那个作家呢？”
赵晋然道：“那就找日报的主编，让主编停掉专栏连载，换别人的连载上去。”
杨晴晴小声问道：“你认识主编？”
赵晋然道：“我母亲的姨表妹，是主编的老婆。之前有点误会，没怎么来往，只要我母亲肯上门拜访，应该能冰释前嫌。”
杨晴晴一下惊喜：“你有这关系，怎么不早说？”
好了，只要停掉连载，再请刘子进在头版上报导一番，说宁青文因为被退婚，特意请作家替她写文污蔑相关人士，现事情查清了……
第15章 第 15 章
“马少爷，我并不想见你大姐，也不想见你母亲，若没有别的事，我就上楼了。”
宁青文终于打断马一鸣的自说自话。
见宁青文要上楼，马一鸣一下站起拦住道：“青文妹妹，我都道歉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宁青文抚额道：“原谅并不代表就要见你大姐啊！”
马一鸣感觉不可思议，“你不想见我大姐，难道还要我大姐来见你不成？”
宁青文：“……”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还是三姨太瞧出两人话头不对，忙问道：“马少爷，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跟我们大小姐继续交往吗？”
马一鸣忙点头，一边拿眼睛看宁青文，喂，好了，我这样给面子，还不顺着台阶下？
宁青文诧异万分，原来他的意思是：他恩准我继续和他交往了！
宁青文摇摇头道：“马少爷，你上回在商场突然丢下我们就走，后来又任由记者乱写退婚后续，明明对我没意思，现在为什么改变主意呢？”
马一鸣赶紧道：“全是误会，现在误会不是解开了么？青文妹妹，这样吧，我明早过来接你去商场，全天陪你逛街可好？到晚上，再一起去我大姐的宴会。”
宁青文“哈”一声笑了，“马少爷，别浪费时间了，咱们不合适。”
马一鸣一愣，突然升腾起一股羞恼，冷下脸道：“你可别后悔！”
“后悔个屁啊！”宁青文边爆粗边上楼梯。
众人：“……”
马一鸣：“……”出口成脏，这还像个才女吗？指不定那连载的故事不是她本人写的。
如果不是才女，光有美貌，我为什么要稀罕她？上海这地儿，缺别的，还缺美女吗？
马一鸣拂袖而去。
宁青文上了楼，一进房，就见章妈妈和二姨太一左一右展开一条裙子，笑吟吟道：“大小姐快来试穿！”
宁青文上去一摸，接过在身上一比，脱口道：“哇，这条裙子好洋气！”
章妈妈笑着道：“是太太让我和二姨太去商场看那些挂在橱窗的漂亮裙子，照着款式给大小姐做的。太太说了，入乡随俗，既然上海这边兴那些洋装，那以后就给大小姐做洋装穿。”
宁青文惊喜，“怪不得这段时间你们一直躲楼下针线房，原来是给我做裙子。这条裙子比商场卖的那些洋装还漂亮，是全手工高定款啊！”
二姨太道：“大小姐腰细，外面买的洋装不算服帖，咱们自己做的，那是照着大小姐尺寸来的，肯定更好看。”
很快的，宁青文换上新裙子，站到镜子前左照右照。
呀，这条裙子太显身段了，之前穿别的洋装，虽然瞧着也洋气，但没显出细腰，也没显出胸，这一条不一样，该显的全显了，并且因为腰线高，还显得腿长。
宁青文很满意，哈哈，以后有钱了，得盘一间裁缝店，请几个像章妈妈这样的老妈子当裁缝，专门接全手工高定款的单子。
章妈妈和二姨太一看宁青文，却是齐齐喝彩，又道：“太好看了，快去给太太瞧一眼！”
崔秀秀看到宁青文时，评价一句道：“一样是奇装异服，倒是比那些穿旗袍的妖精好看！”
宁青文：“……”
崔秀秀又问道：“适才听得喊声，说是马一鸣要见你，可有什么事？”
宁青文便把事情说了。
崔秀秀点头道：“回绝得好。等你阿爹回来，这件事也要好好告诉他一声，免得出什么事又怨你。”
宁青文点头。
母女正说话，宁青语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姐，你在里面吗？”
宁青文打开门，探头问道：“什么事？”
宁青语嚷道：“明天就是周三，你要带我去参加海棠社下午茶聚会的，可别忘了。”
她说完，一眼看到宁青文身上的裙子，又叫起来，“原来你都准备好了，连新裙子都买了。”
宁青文拍拍她的手道：“行了，我记得的。”
宁青语又凑近，悄声问道：“姐，明天故事第三回是什么情节，能先透露一下不？”
“不剧透！”宁青文“砰”一声关上门。
站在门边的秋竹笑吟吟，嘿，我看着小姐写的情节，我还帮着锁起来的，但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一早，宁青语早早起床，率先下楼，喊朱妈道：“快去看看报纸送来没有？”
朱妈马上开门去信箱看，隔一会拿了报纸进来道：“二小姐，送来了。”
宁青语急不可待抖开报纸，翻到第四版故事专栏。
故事第三回的情节，依然紧张激烈。
因为两个报纸头版内容，女主父亲打了电话求助赵晋父亲帮忙澄清，又打电话求助马一舅舅帮忙澄清，皆没有得到回应，女主四面楚歌，伤心之下，把事实真相写在纸上，恰碰闺蜜张思来见，便一道去了报社，把事实当成故事投稿了，谁知道主编一看内容，却认为很适合连载，遂签了合约……
宁青语看完，心痒难忍，“啊啊，接下来怎么样了呢？女主澄清事实了没有？扬名了没有？”
赵公馆中，赵晋然看完报纸，脸黑如锅底，心情坏极了。
待早餐后，赵晋然的母亲夏丹琴便提着礼物，去李公馆拜访李咏志的老婆常紫。
夏丹琴和常紫少女时感情还不错，后来因着一些原因渐渐疏远，这些年也不来往，现夏丹琴放下架子主动上门，常紫自然也热情相待，一笑抿恩仇。
两人说些往事，又聊起各自的子女。
夏丹琴且不着痕迹拍了常紫几句马屁。
又聊了一会，常紫终于道：“阿姐，你今天愿意上门来，我特别开心。你若有什么事，就请直说了罢！咱们姐妹，无须拐弯。”
夏丹琴抬手，执起茶壶亲手给常紫斟茶，这才道：“心声日报最近连载一个故事，那故事里写的赵晋，是我儿子晋然。”
常紫吃一惊道：“我说看故事时，怎么有股熟悉感，原来那个男配是你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夏丹琴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又道：“可恨的是，这个故事半真半假，读者全当了真，对晋然影响太坏了。我来，是想请妹妹帮个忙，跟李主编求个情，把这个故事撤下专栏，换别的故事上去。其中损失，我们家会加倍赔上，绝不让李主编难做。”
这个时候，报社的电话接连不断响起来。
“李主编，好几家报亭的报纸一大早就卖空了，全是女学生并贵家太太和小姐们买的，就为了追贵报第四版那个故事。”
“李主编，大家说看厌了莫沁写的连载，一看宁青文这个故事，如久旱碰甘霖。”
“李主编，小女想知道故事后续，能剧透一下么？”
……
李咏志一大早听了许多个电话，不胜其扰，忙交代助手毕俊风道：“再有电话来，若不是紧要的人，统统说我不在。”
他话音一落，电话又响了。
毕俊风忙上前接听，听完一下就把电话递给李咏志，小声道：“是小周总的母亲！”
李咏志瞬间接过电话，笑容满面道：“董姐怎么亲自打电话来了？可有什么指示？”
董明明笑着说：“就是问问你，第四版连载那个故事，后续是什么走向？”
李咏志忙掩住话筒，小声道：“照作者前面的大纲看，接下来就是女主澄清名誉，扬了才名，在江边偶遇男主。”
董明明大感兴趣，“男主是哪个？不是那个马一就好。”
李咏志笑着道：“不是我不告诉董姐，是作者大纲还没透露男主姓名。还有，董姐可别把我刚才说的透露出去。”
董明明笑着说：“行了，我知道分寸，自家办的报纸，还能自家先戳一个洞不成？”
放下电话，李咏志吁口气，当初看到宁青文写的故事，是觉得新鲜热辣，但真没想到，才连载三章，反响这样大。
看来报纸得加印了！
他寻思着，另又想起一事，吩咐毕俊风道：“你赶紧到宁公馆跟宁小姐拿下周的稿件，可别一不小心，断了连载。”
宁青文一大早起来，却是先把稿件放进大号的牛皮信封中，密封好了，等着报社的人来取。
等秋竹上楼说有报社的人来了，她忙拿了稿件下去。
毕俊风一见宁青文，赶紧站起来，恭敬喊道：“宁先生好！”
宁青文倒是知道，这时代的人喜欢尊称有知识的人为先生，不管对方是男还是女。
她矜持点个头，把稿件交给毕俊风道：“下周的稿件在这儿了，小心拿好！”
毕俊风笑着说：“宁先生写的故事才连载三回，今天报社就收到书迷的信了。”
他把另一个牛皮信封交给宁青文，“这是书迷请报社转交给宁先生的信。”
宁青文忙接过，心内欣喜，在这时代虽没有即时的书评，但有读者来信啊！
毕俊风又道：“临过来时，主编还让我转达一句话给宁先生。”
宁青文温和道：“请说！”
毕俊风便压低了声音，“主编说，宁先生写的故事，总归还是‘鸳鸯蝴蝶派’，开初的噱头够了，男主角该早些出来，要不然会失了热点。”
鸳鸯蝴蝶派，是以才子佳人为主的言情小说，后世便认为张恨水的《金粉世家》是鸳鸯蝴蝶派代表作。
宁青文虽不认为自己写的是鸳鸯蝴蝶派，但这时也不想辩白，只笑着说：“我知道了。”
正事说完，毕俊风又红个小脸道：“那个，宁先生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叠得四四方方的粉红色手帕，期待地看着宁青文。
宁青文：“……”是要签在这块手帕上？
第16章 第 16 章
常紫听完夏丹琴的话，稍有点为难，低声道：“咏志报社上的事，我一向不好干涉，不过阿姐既然上门来，我晚上跟他说说看。”
夏丹琴有点难为情，但还是厚脸皮求道：“你这会先打电话说说罢，待到晚上再说，那明早的连载还是拦不住。”
常紫一听，只好打了电话给李咏志。
李咏志听完，在那边道：“没法撤。不说这个故事受读者喜欢，轻易撤不得，就说今早吧，董姐都亲自打电话过来问故事后续了。我要是撤了，董姐那边，定会让小周总过问原因，我到时职位不保。”
常紫捂着话筒，如实转述李咏志的话。
夏丹琴一听，不死心道：“那问问，这故事是不是宁青文请人代笔写的？”
常紫问了，李咏志答道：“我亲自跟宁小姐签约和谈大纲的，不可能是别人代笔。再说了，别人有这个文笔和才情，定然自己写了扬名，怎么肯当代笔？”
常紫搁下电话，摊手道：“阿姐，不是我不帮忙，而是……”
夏丹琴无奈，只好告辞回家。
她一进家门，电话就响了，却是赵晋然从部门打过来的。
夏丹琴说了经过，叹息道：“如今只能备点礼物，到时让你爹带你上宁家，跟宁青文赔礼道歉，请她在接下来的连载中手下留情，再请她登报说这是故事，不是真事。”
赵晋然道：“要是宁青文不给这个面子呢？”
夏丹琴一听，突然就发火了，“你如今竟知道面子了？宁家好好的婚事，你说退就退了，一心一意要和那个什么杨晴晴在一起。我还以为杨晴晴有多出色呢，结果一打听，就是乡下来的丫头，寄住在姑母家，拿着姑母的钱在读书而已。人家宁青文可是名门世族出来的大小姐，父兄现又在政府部门任职，本人才情出众，都能写故事在日报上连载了。你说你，是不是瞎了眼？为何定要退了这头婚事？”
夏丹琴越说越来火，“本来退婚就不厚道了，你还在报纸上登那样的退婚声明，害得人家姑娘声誉尽毁。被毁了声誉还嫁不嫁人了？她如今写个故事澄清，也不算过分。倒是你，现下又这么害怕被指摘，被毁名声，早干什么去了？”
赵晋然被这样一顿痛骂，脑子一糊，再一急，脱口就道：“我一个男人倒不怕被指摘，就是晴晴被骂惨了。”
夏丹琴一下冷笑起来，“哦，原来是为了杨晴晴才这样紧张呀？还让我主动上门去求常紫？我今天的脸都没了，结果你告诉我，是为了杨晴晴……”
赵晋然拦住夏丹琴的话道：“阿娘，你别迁怒晴晴，她也是受害者。”
夏丹琴不怒反笑，“她又没被退婚，也没上报纸头版，怎么就受害了？她损失什么了吗？没有呀，这不是博得你的怜惜，很快要嫁进门了么？”
赵晋然恼道：“阿娘，晴晴是进步女大学生，你为何就瞧不上呢？”
夏丹琴“啐”一口说：“进步女大学生就是仙女了，就纯洁了，就说什么都对了么？宁青文有句话说得对，杨晴晴就是想钓金龟婿，你要是穷小子，保准她避得远远的。”
“晴晴不是这样的人！”赵晋然再也听不下去了，挂了电话。
夏丹琴听见电话传来忙音，只得搁下话筒，自己抚心口。
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这回是赵义打来的。
赵义问完情况，沉吟一下道：“让我带着晋然上宁家，确实有点太落面子，且也怕一个说不转，关系更僵了。”
夏丹琴问道：“哪怎么办呢？”
赵义道：“咱们以前还在北平时，你不是跟崔秀秀关系挺好？那会也是因为你们关系好，这才给两个小孩子定亲的。我觉得，这件事，由你去找崔秀秀说情，让她劝宁青文，会比较妥当。”
夏丹琴想了想道：“那我去买点礼物，明天早上到宁公馆一趟。”
夏丹琴放下电话，倒是寻思起来。
宁青文小时候相貌秀美，大了定也差不到那儿去。至于儿子说的什么她是旧式女子，没有见识，简直一派胡言。没有见识能在报纸上连载故事反击？
若能够，定要弄散儿子和杨晴晴，重新把宁青文定为儿媳妇。
得，且先去跟崔秀秀走动，跟崔秀秀处好了，之后的事情或者有机会。
宁青文那儿，早上交了稿，给毕俊风签了名，又等着罗元明来上了课，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待她吃完饭上楼，宁青语就跑上去催着道：“姐，你倒是快换衣服啊，海棠社下午茶聚会是三点就开始的，咱们得早点过去。”
宁青文一看时间道：“急什么？这才十二点半，咱们两点再出发。”
宁青语嘟嘴道：“我为了这个下午茶聚会，今天特意跟老师请假的，你可别耽搁我。”
宁青文失笑说：“你就去凑个热闹，耽搁什么了？”
宁青语哼哼着，又想起什么来，问道：“姐，你昨晚穿那条裙子，在哪儿买的？我觉得款式好看，有同系列的，也想买一条。”
宁青文骄傲道：“对不住了，那是章妈妈和二姨太专门给我做的。”
宁青语“呱”一声叫起来，“太令人意外了，她们自己穿成那样，竟能做出这样的裙子。还有，太太不拦着你穿这些了？”
苏嬷嬷端了茶进来，恰好听得她们姐妹的对话，便道：“太太不会拦着的。太太最近也看报纸，知道上海这儿就是时兴各种时髦玩意儿，守着老一套的走出去会被嘲笑，还会影响婚事。”
“太太说世风如此，便要顺应时势。现如今外面时兴什么服装，我们就要帮大小姐打扮成什么样。”
“太太还说，那些人换一套衣服就说自己新式了，咱们分辩不得，且也先换一套衣服罢！而且这些奇装异服，多看看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