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聪见宁青文不说话，以为她不相信，便压着声音道：“不瞒你说，我们老板朱希周在早几年，是能跟四大家族并肩的人物，他跟董姐也是旧识，自然有法子把董姐拖在乡下几天。”
宁青文嫣然一笑道：“那我就等着和顾主编签协议了。”
顾聪因为提起老板朱希周，想起另一事，笑道：“还有一事要问一下宁小姐，宁小姐不要嫌我唐突。”
宁青文点头道：“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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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聪问道：“宁小姐跟孔家的甘夫人有亲戚关系吗？”
宁青文摇头道：“没有呀，顾主编因何这样问？”
顾聪便松口气，笑道：“我看着宁小姐总感觉眼熟，再细看看，便发现宁小姐跟孔老爷的太太甘夫人相貌有些像。”
“甘夫人是以美貌出名的，孔老爷早年为了她，几乎跟家族决裂。”
“孔老爷在娶甘夫人之前，娶的是姜家的大小姐。姜小姐过门后还没生育就病亡了，之后孔老爷本要继娶姜家二小姐姜敏，那时候已开始过礼，没想到在节骨眼上碰见甘夫人，后来便弃姜敏，娶了甘夫人。”
“为了这事，姜家跟孔家，自然决裂了。”
“而姜家二小姐姜敏，后来嫁给了我们老板朱希周。”
“也即是说，我们老板夫妇和孔家夫妇，有些旧怨。”
宁青文听这些陈年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笑着说：“真够复杂的。”
顾聪谈兴正浓，当即说：“还有一桩复杂的事。我们老板的女儿，不知为何，喜欢上了孔家少爷孔少原，孔老爷知道了这件事，便逼着孔少原上朱家提亲。孔少原也是留洋的，一脑子全是婚姻自由的想法，哪肯听孔老爷的？自是闹得鸡飞狗跳。为这，甘夫人却又迁怒我们老板夫妇。”
顾聪说着，惊觉自己话多了，便端起汤喝一口，笑着说：“总之，宁小姐跟甘夫人没有关系就好。”
宁青文跟顾聪见完面回到家，便被宁博远喊住了。
“维新日报真想挖你？”宁博远道：“在没跟心声日报解除协议之前，不能轻易答应别家，契约精神要遵守。”
宁青文忙道：“我知道。”
宁博远点点头，“好了，上楼去见你阿娘吧，她吃完饭一直在楼梯口走来走去，估计是担心你。”
宁青文小小意外，宁博远终于关注崔秀秀了？
她跑上楼见崔秀秀，简单说了自己和顾聪见面的事。
崔秀秀道：“你大晚上跟一个男人吃西餐，我还是怕你出意外的。”
宁青文笑着说：“那我下回带上章妈妈或者秋竹，免得您担心。”
她说着，又问道：“阿娘，咱们家在上海有姓甘的亲友吗？”
崔秀秀道：“按我的记忆，是没有。”
宁青文道：“上回在海棠社，董姐说我像甘夫人，今天见顾主编，他也说我像甘夫人。”
崔秀秀道：“说起来，你的相貌有几分像你姑姑宁心怡，但你姑姑早年就跟家中失去联系了。至于这位甘夫人，既然姓甘，又是孔老爷的太太，应该跟咱们没关系。”
宁青文又跟崔秀秀说几句话，这才回房。
这个时候，李咏志却是焦头烂额，直忙到半夜才回家。
第二日一早，他才到报社，电话就开始震天响，全是询问宁青文的连载什么时间上。
正忙碌着，毕俊风递给他一份报纸说：“李主，今天维新日报登出宁先生停连载的报导。”
李咏志抖开报纸看，见里面言辞犀利，说心声日报因为男主名叫周明晰，影射了小周总，小周总怒了，故意停掉宁青文的连载云云。
李咏志把报纸拍到桌上说：“维新日报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毕俊风小声道：“我怀疑维新日报想趁机挖走宁先生。”
李咏志脸色不变，冷声说：“维新日报想挖我们报纸的人，没那么容易。”
这个时候，顾聪正陪着朱希周喝早茶，一边把自己跟宁青文见面的细节汇报了。
朱希周笑道：“得，我待会就带着太太，买了车票到乡下堵周总和董姐。约他们在乡下钓鱼打个野味，再搓几桌麻将，见几个老友，三天也就过去了。到时回来，刚好过七天。”
顾聪笑道：“朱总英明！”
两人正说话，顾聪的助手小跑过来道：“顾主，我刚听闻一个消息，说是咱们日报登了宁青文断连载的原因，读者们一看全怒了，只怕会上心声日报门前闹事。”
“宁青文影响力这样大？”朱希周吃惊。
顾聪道：“主要是近几年连载的故事软绵绵，没有新意没有杀伤力，宁青文这个故事，非常精彩曲析，而且男女主并男配和女配，全有生活原型，极易让读者代入感情，自然受欢迎。可惜小周总从国外回来没多久，不了解这边的形势，才会一意孤行，断了宁青文的连载。”
周曦万万想不到，身为老板，只是断掉一个小作者的连载，竟会惹上一身蚁。
他这天才到报社，毕俊风就指着地下四个大箱子说：“小周总，这是读者寄给你的。”
“拆开看看。”周曦吩咐毕俊风。
毕俊风拆了几封，递给周曦。
周曦遂一看过去，脸色微变。
这些信，有些是谴责他，问为何停掉宁青文连载的。
有些是威协的，说再看不到宁青文连载，从此不订心声日报，改订维新日报。
他又看几封，内容大同小异，不同的是，有些读者措词文雅些，有些竟骂娘了。
他丢下信，才要进去见李咏志，就见毕俊风指着墙角，悠悠道：“今天的信，不单这四箱，那边还有十几麻袋。送信员说他那儿还有，今早太忙，没拣完，下午会继续送。”
周曦：“……”
这时候，毕俊风发现其中一个箱子还杂着一个长条形盒子，忙取出拆开，只一看，就惊叫起来道：“小周总，您看这……”
盒子中装的，是一把刀。
周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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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刀面发出锃亮的光, 散发着明晃晃的威协。
周曦瞧向装刀的盒子，见外面用毛笔字写着周曦亲启，再无其它字, 便沉下脸道：“信件中怎么会夹着刀？你找邮递员问问, 看看他是替谁送的刀？”
此时人们寄信, 是通过邮筒投寄的, 寄件人若要寄物，须得去邮局投寄, 领件人接到邮局的单子后, 凭单子和证明到邮局领取物件。
像这样在信件中杂一把刀的，事属异常。
毕俊风马上去找邮递员询问。
没多久，他回了报社, 跟周曦汇报道：“小周总，邮递员说他也不知道信中有一把刀，估计是有人趁他不注意塞进去的, 实在不关他的事。”
周曦一听, 知道此事是查无对证了。
李咏志知道了这件事，却是道：“小周总，断掉宁青文连载这件事，确实引起大批读者怒火了，得想个办法平息他们的怒火。”
稍迟，周曦召开编辑会议，在会上道：“撤掉宁青文连载后, 你们一直没找到别的故事连载么？这几天故事专栏怎么一直放散文？”
副主编道：“撤掉宁青文连载后，我们已迅速在报上刊登征稿启事, 倒是收到几个稿件，却写得极烂, 没法看。也联系莫沁并几个早前合作过的作家，莫沁已签了上海画报，言明腾不出手来帮我们写。至于其它的作家，有些已签了别家，有些写出来的故事，并不切合现时的风潮。”
“报社没备用的故事么？”周曦语气不耐。
李咏志道：“有是有，拿出来一审，质量不及宁青文十分之一，登上去更要挨骂。”
李咏志说着话，心下却是长长一叹，专栏放散文，读者还存着希望，认为迟早会恢复宁青文的连载，这会去放别的故事，只怕读者不单会寄信，还真的会上报社门口闹。
副主编斟酌一下，开口道：“小周总，报纸是立根读者和民众的，失了他们的支持，也就失了办报的初心。因为撤掉宁青文的连载而失了民心，致使报纸销量大跌，损失不可估量。再一个，我们销量下跌了，维新日报和上海画报销量必将上涨，到得年底报坛盛会，小周总会长的位置也将不保。”
副主编话音落地，其它编辑纷纷附和，劝道：“小周总，还是及早恢复宁青文的连载吧！”
周曦玩转手中的笔，隔一会才抬头道：“要恢复她的连载也简单，第一，让她登报，澄清故事中的周明晰跟我无关，纯是她自己为了热点而编造的男主角名字。第二，让她当面向我道歉，承认自己耍了心机，并且保证以后不再犯。”
待会议开完，众编辑默默散了，李咏志也默默坐到电话机前，在周曦的视线下，硬着头皮拨打了宁公馆的电话。
宁青文听完李咏志说的话，不怒反笑，问道：“小周总在报社吗？”
李咏志答道：“在我身边。”
宁青文笑一笑道：“烦请你让他接听，有句话，我要亲自跟他说。”
李咏志复述了宁青文的话，再把话筒递给周曦。
周曦接过电话，沉声问道：“宁小姐打算在电话里先道歉吗？”
宁青文轻笑出声道：“小周总，你想多了！”
周曦继续耍态度，“怎么，是要约时间当面道歉？”
宁青文运足力气，大声吼起来道：“小周总这么能耐，咋不上天呢？”
说完“啪”一声挂了电话。
周曦被突然一吼，手里的话筒差点握不住。
他放下电话，朝李咏志道：“她说的话，你听到了？”
李咏志低着头说：“这句话在她小说中出现过，是骂人的话。”
周曦脱口道：“她非但不肯道歉，还骂人？她咋不上天呢？”
李咏志：“……”我还能说什么呢？
心声日报诸人焦头烂额时，顾聪却一边数日子，一边和手下众编辑道：“宁青文的连载被断掉五天了，再等两天，她就能解除协议了。”
编辑们笑道：“希望小周总能坚持住，可不要突然迷途知返。”
正说话，电话响了，是朱希周的女儿朱嫣然打来的。
朱嫣然在电话里问顾聪道：“顾主编，你们什么时候把宁青文挖过来？我等着她的连载，等得快疯了。”
李咏志笑道：“别急别急，再过两天就好。”
朱嫣然一听，大喜问道：“你们真的挖了？”
顾聪笑道：“这还是内部消息，不宜外扬，等正式挖过来，会发公告的。”
朱嫣然挂了电话，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忙拨打了好友杜小蕾的电话。
“小蕾小蕾，再过两天就能看见宁青文的连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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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消息哪儿来的？”
朱嫣然压低声音道：“我们维新日报在挖宁青文，顾主编说，没意外的话，宁青文会在我们报纸连载故事后续。”
“哇，太开心了！你不知道，因为断了她的连载，我这几天吃饭都不香了。”杜小蕾雀跃道：“这是一个好消息，我要去吃点东西庆祝一下。”
杜小蕾一开心，便将消息分享给了另一个好友，她的好友又将消息分享给好友。
到第二天早上，消息便传到孔少原耳里。
孔少原一听，忙拨打了周曦的电话道：“阿曦，外间在传消息，说维新日报的主编见了宁青文，许诺了高价，要挖她到维新日报写故事后续，真有此事？”
周曦一听马上呵呵了，宁青文原来找好了下家，怪不得敢那么硬气对我说话，还让我上天……
想跟别家签协议，问过我们同意了么？
他问孔少原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孔少原道：“我听含飞说的，含飞听他妹妹含玉说的。含玉说大家都在传了。话说，这个宁青文真的很有心机啊！你断她连载，她正好高价跳别家，手段太高了。”
周曦转个头，打了电话给李咏志。
李咏志一听却是急了，叫起来道：“小周总，协议有一条，无故连着断掉连载七天，作者可以跟报社解除协议。到明天，就是第七天了。”
“维新日报，就等着这一天了！”
“都想得太美了！”周曦冷冷道：“明天，先恢复宁青文的连载。”
李咏志大喜，“小周总，我马上让人排版付印。”
周曦再交代道：“你叫人盯着维新日报的动静。”
“一直在盯着呢！”李咏志答道。
周曦挂了电话，心里莫名很不是滋味。是他断掉宁青文连载的，到头来，又是他恢复连载的……
说到底，宁青文太有心机了！
宁青文第二天一早下楼，就听见宁青语的欢呼声道：“姐，心声日报恢复你的连载了！”
“什么？”宁青文忙抢过报纸看起来。
正看着，电话响了，是顾聪打来的。
宁青文忙道：“我没想到心声日报会突然恢复连载，这件事……”
顾聪道：“宁小姐不用内疚，我打电话来，是想跟你说，你若还想和心声日报解除协议，我们报社会照着合同法，帮你赔钱给心声日报。”
宁青文想一想道：“顾主编，当时签协议时，写明若违约，要赔对方一切损失。一切损失这四个字特别笼统，不好确定范围，万一心声日报狮子大开口，那就……”
顾聪道：“这个我们会处理的。”
宁青文笑着说：“我再考虑考虑。”
挂了电话，宁青文倚在墙边寻思起来，维新日报若花大钱挖她，日后定要通过她把这笔大钱赚回来。
即是说，别看人家现在热情要为你花钱，其实花的，是你自己以后赚的钱。
世上并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么一早，心声日报诸人忙得脚不沾地，待听得消息反馈，知道报纸销量又上涨了，这才各各松口气。
李咏志忙至午间，趁着吃饭一点小空档，喊过毕俊风道：“你下午过去宁公馆跟宁小姐拿稿件，根据读者要求，明天要连载两章，如此一来，存稿不够了。你见到宁小姐，好好说话，请她多给一点稿。”
毕俊风应了。
下午时分，周曦正和李咏志谈事情，便见毕俊风哭丧着脸进来了。
李咏志见毕俊风两手空空，顿生不妙的感觉，问道：“怎么，没拿到稿件？”
毕俊风“唉”一声道：“宁先生说，因为断掉连载的事，她失了心情，这些天没有写稿，手边一点存稿也没有。”
李咏志失惊道：“明天两章连载刚刚付印，她那边断了稿，过两天岂不是又要断连载？”
他说着，忙忙打电话给宁青文，待对方一接听，马上陪笑说：“宁小姐，前几天断连载的事，是我们报社的错误，过后会郑重向你道歉。还请宁小姐赶紧恢复心情，好好写稿。明天，我亲自过来跟你取稿，可好？”
宁青文懒懒道：“李主编，我实在没心情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