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还记得这是沈慎的人, 他道:“你家大人外出几日, 朕帮他照看你,有什么事就让宫人给朕传话。”

语毕倾身靠近,口中的狂妄和酒气掺到了一起,“有朕在,想做什么都不用顾忌,谁若惹了你不高兴欺负你,告诉朕,朕帮你弄死他。”

他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好歹这几日也算是朕的人,可不能太窝囊。”

便是换李琰来说这话,也能得阿宓几分触动。可阿宓对少帝不熟,他见面几次又都是十分恶劣的态度,加之形容不善,一口白牙也显得冷森森的,像是随时会择人而噬。

阿宓声音都带了颤意,随时能哭出来的模样,“知…知道了。”

为什么大人会把她交给这么可怕的人QAQ。

她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就像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少帝其实不大喜欢这种软弱无用的东西,可约莫是之前阿宓给他的印象还不错,此时见她如此害怕自己,药力涌上头部的少帝故意龇牙,“怎么这样看朕,那只畜生不懂事朕才罚她,你也不懂事吗?”

阿宓就差把脑袋缩进衣裳了,被他逼得一直往椅背靠,“听…阿宓听话的。”

她实在可爱,这样被吓得眼中含泪的模样漂亮极了,有些人见之怜惜,有些人却会生出更加肆虐的想法。

少帝就属后者,他发现自己有点想看这小东西哭得更厉害的模样。

可惜,她是庭望的人。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少帝眼中一暗,慢慢坐回了原位,又喝了一口酒。

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但少帝这状态没人敢提醒,阿宓也觉不出饿意,她几乎就像个小鹌鹑般待在角落里,直到少帝喝尽兴离开后才敢幅度稍大的喘了口气。

两个宫女和她比好不了多少,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她们可是真实见过少帝最恶劣的模样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行事不羁,少帝并不会受到太多诟病,毕竟他是皇帝,有比常人任性的权力。可从他开蒙以后,留侯时常亲自教导他,帮他想的一些主意都是听起来有趣实则残忍,导致少帝如今并不怎么把他人性命放在心上。

火一起,他能直接把当朝大臣的头按在柱子上捶。虽不至于直接要这些大臣的命,但那种戏耍的行为和对待奴仆无异,也让人许多人觉得少帝天生反骨,又有留侯在旁怂恿,根本拉不回来。

阿宓之前见到的少帝,已经算十分温柔了。

这几个月来少帝都还算稳定,没有做过什么惊世骇俗令人胆寒的事,安前也没想到今儿在这里就突然爆发了一次。

阿宓没心思用晚膳了,最爱美食的她被惊吓得蔫哒哒的,整个人像融化的糖黏在了椅上,心中更想沈慎。

她想,初见时大人就很凶,可也没有陛下这么可怕。

宫女稳了心神耐心道:“姑娘好歹用些吧,如果您饿坏了,陛下该责罚奴婢们了。”

阿宓最是吃软不吃硬,宫女再三哀求,她就点了点头。看出她情绪,吃食上来后宫女十分乖觉地拿起了碗筷,“不用麻烦姑娘自己,奴婢伺候您用膳吧。”

人被惊吓过度后确实会失去力气,阿宓此时就是这样。

宫女特意拣了软烂的炖菜,给阿宓喂了几口,正觉得这位姑娘乖巧用饭的模样怪可爱的,人就有气无力地别过脑袋,“吃不下了…”

不能继续喂食了,宫女心中还有些失落,“那,姑娘再喝些汤?”

“也不想喝。”阿宓人蔫蔫的,声音也是闷闷的,像垂头丧气的小动物耷着脑袋,目光也颇为生无可恋。

因为知道沈慎这几日都不会回,还得待在这儿,待在少帝身边,所以她才无精打采。

高于常人的亲和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宫女瞧着她,竟有些想把手抚上那小脑袋,好在及时止住了,“那,姑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奴婢可以帮忙。”

“想…”阿宓脑子乱了会儿,忽然灵机一动,黯淡的眼神也焕发光彩,有点儿犹豫道,“那个…”

其实在话刚出口时宫女是有些后悔的,可一触及阿宓这苦恼的神态,她立刻又道:“只要是奴婢能做到的都行。”

另一个宫女在旁边附和,“奴婢们如今本就是伺候姑娘的,有事尽管使唤便是。”

阿宓不大会使唤人,可她的确想要她们帮忙。

在阿宓认识的人当中,这行宫中她稍微认识熟悉的就是这么几位:沈慎,李琰,留侯和少帝。

沈慎外出,也不可能去拜托李琰,在排除了现今抵抗的少帝外,阿宓自然而然想到了留侯。

留侯在旁人眼中比少帝还可怕,在阿宓这儿却一直是个温和的长辈,小姑娘觉得,同样都是大人熟悉的人,那位侯爷怎么也比陛下看着要可靠许多。

至少他不会随便发脾气打人。

她把话悄悄说给宫女听,两人眼皮先是一跳,立刻就要拒绝,出口时却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奴婢…不一定能见到侯爷,只、只能勉强去试试吧。”

“谢谢。”阿宓万分感激,想了想,把荷包里一直带着的几张银票给了她们,声音轻轻的,“谢谢两位姐姐。”

软绵绵的话一出口,宫女就屈服了,而且银票的面额也着实动人心弦,“今日太晚了不方便,奴婢明日一早就去寻侯爷身边的人,争取把姑娘的话带到。”

“嗯。”

宫女安慰她,“今夜就先好好安寝吧,陛下不会再来了。”

话是如此,可阿宓早习惯了周围有沈慎的陪伴,以前不在同屋也在同院。如今心中清楚人已经到了百里外,即使宫女再强调周围有侍卫把守,她也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

阿宓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大人了。

不知是否在天子寝宫附近的原因,虫鸣也较为稀疏,阿宓却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闭不上眼。

眼皮一有要合拢的趋势,脑中就迅速闪过许多画面,有当初在道路上被山匪追逐、在别庄被强灌毒酒,更有今日亲眼看到少帝血淋淋的手拿起酒杯大口喝酒的情境。

越想,阿宓就越怕。

少帝是派了人保护她的,同时也是盯梢,她久久无法入眠的消息几乎在一刻后就传到了他那儿。

“睡不着?”少帝正在用弹弓打着面前一排排的烛火,闻言停下一想,“那就使人奏乐,给她那儿传乐师。”

一刻钟后,阿宓住的玉林轩内陆续就进了五六个乐师,琵琶古琴萧笛等应有尽有。因是助眠之用,乐声也是轻轻袅袅,似自遥远的月宫传来。

两个宫女听得都昏昏欲睡,阿宓却越发精神,并不觉得是在帮自己入睡,反而以为对方是故意不让自己睡。

她起身坐在了床角,就抱膝蜷在那儿,在幔上倒下一团小小的阴影,谁也没察觉。

直到第二日阿宓起身洗漱时,望见她微泛青色的眼下和依然蔫蔫的模样,宫女惊道:“姑娘昨夜都没睡吗?”

阿宓没什么力气道:“太吵了…”

宫女:“…那姑娘昨夜该说的。”

对上这委屈巴巴的眼神,宫女都要忍不住笑出声,姑娘不会以为陛下是故意使人来打搅她的吧?

陛下难得这样体恤一次人,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定要吐血才是。

她仔细帮阿宓穿好衣裳,“姑娘该饿了吧,昨夜就没怎么吃,今儿早膳想用粥还是面食?”

“面…”阿宓的确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又小小添了句,“要加辣。”

意外看了她一眼,宫女领命去了。

宫女准备的衣裳繁复精美,袖子和裙摆出奇得大,阿宓慢慢站起时差点被绊了一跤。她鼓起脸把它提了起来,又差点儿想哭了,连衣裳都欺负自己。

娇气了许多而不自知的阿宓趴在窗边,目光似乎想要透过群山望到想见的那个人。她有点儿想不明白大人为什么会把自己给别人照看,这个陛下这么可怕,连觉都不让自己睡,阿宓觉得,可能等不到大人回来她就要不行了。

晨风拂过,一阵碧波荡漾,向一边微微倾倒的竹林就如泛起涟漪的湖面,美不胜收。

美景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伴着嘈杂的人声,黑点离阿宓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啁啁——”听到这熟悉的叫声,阿宓才知道是那只引得少帝突然发脾气的鹰。

她本是想马上离开窗口的,但没什么力气挪得慢,雄鹰惨兮兮的模样也就映入了眼帘。

它昨日应该也被罚了,不复初见时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在地面一蹦一跳地动着,无精打采的鹰眸一瞥见阿宓,立刻就放大了声音叫着朝阿宓奔来。

因为太过激动,连高昂的叫声都变成了鸟雀的“啾啾”,加上笨拙奔跑的姿势,竟让阿宓就一时愣在那儿,被鹰扑到了胸前。

这只鹰委屈极了,埋在阿宓软绵绵的身上几乎要哽咽,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吓人。

“啾啾,啾啾——”它放尖了声音,像刚被欺负惨了的样子,硕大的脑袋不管不顾地往里钻,阿宓都要支撑不住地倒地。

鹰又叫了声,全然透露出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感觉,阿宓犹豫了下,心中生出一股同病相怜,她昨天也看到了少帝对那只鹰发怒,可怕的模样让阿宓下意识已经把鹰归为和自己一样被欺负的一方。

有同样的敌人,总是让一人一鹰更加惺惺相惜,阿宓第一次主动摸上了它的羽毛,然后发现雄鹰脖子上被套了一根绳索。

大概是觉得它昨天的表现太没出息,少帝气它在阿宓面前失了野性,干脆就给它套上绳索,禁锢了它的自由。

即使有了束缚,这只鹰威风并不减,刚刚就把那些试图拉绳索溜自己的人挨个儿啄了遍,啄得他们身上都带着血淋淋的伤口,再趁他们大乱时自己叼着绳子跑到了阿宓这儿。

因为刚经历过大战,现在的它毛上带着血迹,也乱糟糟的,在阿宓眼中无疑就是个小可怜。所以当这只鹰把鸟喙中叼着的绳索交到自己手中时,阿宓没怎么停顿就接了过来。

“痛吗?”阿宓轻轻摸了摸,声音柔柔的。

“啁——”长长应了声,即使不懂鹰语的人也听出了它可怜兮兮的调调。

若是那些被它啄得满手血的人在这儿,定会恨恨唾它一口,心机鸟!

“我帮你顺顺毛。”阿宓把它的脑袋抱在了怀里叮嘱,“你不要乱动哦。”

小姑娘怀里又软又香,这只鹰哪里舍得动,当即就乖巧又享受地趴在了那儿,眸子还很人性化地半眯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舒服极了。

它根本就没受什么伤,但每次阿宓担忧地顺过那些带血的羽毛时,它还是会吃痛般地叫几声。也就阿宓好骗,换了其他人,早就发现这只鹰的不对劲了。

宫女们拿东西回来时撞见这情景被吓得后退几步,张口就要叫,这鹰懒洋洋地瞥过去一眼,两人就僵住不动了,额头唰得流下一滴汗。

陛下养的这只鹰凶悍得很,最初抓来时为了驯住它,差点折了几个侍卫,如今见它乖宝宝模样地被阿宓抱着,她们还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姑、姑娘…”胆战心惊开口,“这鹰…”

阿宓抱着它的脑袋默了会儿,“它受伤了,我帮它清理下马上就放走,可以吗?”

她们敢说不可以吗?宫女连连点头,小心翼翼把东西放下了,守在一旁不敢走也不敢靠近。

阿宓帮鹰理好了脖子那块儿,该转移阵地了,想了想对两人道:“我要看看它的爪子,可以帮我先抱住它吗?”

“它…”宫女们颤着声音,“它会啄人的。”

“不会的。”阿宓也不为难她们,主动拿来东西把鹰喙给绑上了,鹰也异常柔顺地让她绑,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这样就不怕啦。”

“好、好吧。”慢慢吞吞地挪过去,一人依阿宓的意思把鹰脑袋托住,感觉到手下那一圈儿毛微微炸起时,惊得眼眶都瞪大了许多。

这鹰看她被吓得神魂俱散的模样,像那日嘲笑阿宓一样,“喝喝”笑了起来。

第43章 暗潮

阿宓和这只鹰建立了同病相怜的友谊, 为此特地给它取了个自己喜爱的小名——啁啁。

听起来不大威风,完全比不上镇天二字, 但介于是漂亮温柔的小美人所取,阿宓叫一声,啁啁便也应了。

旁人遛狗遛猫, 阿宓开始了遛鹰。这鹰还是主动跑来给阿宓溜的, 稍一松开绳子它就不乐意,自己叼着绳子都要颠颠跑过去给小姑娘牵着。

少帝听闻后都气乐了, 他这么威武霸气都驯服不了那只鹰, 反倒被一个小姑娘的美色给迷住了,最终笑骂道:“不管了!它爱去哪儿去哪儿, 朕那么多爱宠, 还缺了它不成。”

安前松了口气,就怕陛下迁怒他们这些服侍的人,不介意就行。心里头琢磨着, 那洛姑娘当真是好本事, 不动声色地就把陛下的鹰给勾走了,怪不得能被沈都督给看上,想来也有两把刷子。

由于啁啁主动跟随一事, 阿宓在诸多宫人眼中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纷纷猜测她有些特殊才能,不然不会相继被几个大人物看重, 心底也对她添了分敬畏。

等留侯终于得空见了那两个宫女, 得知这短短两日间发生的事时, 啁啁都已经和阿宓混得十分熟了。

他刚听了几个属下汇报,几个时辰下来略有疲惫。他解了领扣,任清清在背后捶肩,听闻这消息不由诧异挑眉,“陛下把阿宓姑娘接去了?”

“听说是沈大人拜托陛下的,许是担心阿宓姑娘在行宫无人护着会受欺负。”

留侯笑了笑,手支上下巴。他了解庭望,占有欲那么强的人,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东西交给旁人看管,无非是少帝自作主张罢了。

令他颇感意外的是,阿宓被少帝惊吓后第一个想到求救的竟是自己。

许久没当过这种善意的角色,留侯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但仔细想想,小姑娘能求助的人似乎也只有自己。

眼前闪过阿宓那软糯小白兔的模样,留侯唇角弧度大了些,“罢了,就去看看吧,给我更衣。”

“是。”心腹应了声,又想到一事,吞吞吐吐道,“侯爷,还有…”

“有话便说。”

心腹一个激灵,“侯爷,前日我们运货的车队受袭,其中财物和您要的孤本都被截走了,其中…其中还包括给陛下的神仙粉。”

财物不重要,事后追回就行,可少帝的神仙粉不能轻易断,这一断的后果…谁都说不准。

留侯脸色微沉,“陛下那儿还有多少?”

“按以往来看,还能支撑五日。”心腹答,“但属下问过安总管,到行宫后陛下加大了用量,依照目前来看,最多还能再用两日。”

不待留侯再次询问,他已识趣地补充,“最快能从南地那儿运来,但怎么也要半月左右。”

半月…轻扣桌面,留侯飞速思考该如何解决此事。旁人怕的是断了药粉少帝会暴躁易怒,他担心的却是少帝身体,神仙粉已成瘾,突然断药的滋味可不好受,像有万蚁侵噬,热血上涌,时常保持心绪激昂澎湃,根本无法入眠。

他并不想亲手带大的孩子受到这等折磨。

“其实…”心腹看他脸色,试探道,“侯爷不如趁此机会,让陛下戒了这神仙粉?”

跟随留侯已久,心腹也算颇懂留侯心思。他人以为侯爷想借这药控制陛下,殊不知侯爷从未有过这等想法,只是当初借这药给陛下解痛,成瘾后又不忍陛下受苦,加上陛下自己也不想戒,才一直纵容。

心腹觉得,有时侯爷待陛下就像溺爱孩子一样,从不顾忌自己和陛下的名声,只想二人高兴就好。

可世上总没有那么顺心的事,侯爷和陛下一起任性了近十年,如今总该收敛正经些才是,不然他真担心哪天一觉醒来有人举着清君侧的旗子拿侯爷的首级来造反。

留侯看似思忖了下,“待我去看看陛下再说。”

他还是先去看了阿宓,正巧就在那儿碰见了少帝。

少帝纯粹闲着无聊,他本有许多乐趣可以解闷,可不知怎的最近怎么玩儿都觉得没意思,想想干脆提步到了阿宓这儿。

望着阿宓对自己怕得要命绷着小脸坐在那儿的模样,少帝想,人可比那些玩意儿有趣多了,朕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些呢?

“听说你给镇天改名了。”少帝姿态随意地一躺,“叫——啁啁?”

阿宓怕他不高兴,张口小小声解释,“是小名,没有改名。”

点了点头,少帝没继续,半晌忽然问,“你可有小名?”

啊?阿宓先呆了会儿,颤着睫毛垂眸不说话了。可这模样哪里骗得了少帝,一看就知道是不情愿告诉自己呢,“若是没有,不如朕来赐你一个,就叫——”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果然阿宓就抿了唇急急道:“有的,叫、叫…”

“叫什么啊?”

“怜怜。”软趴趴没什么精神的声音,阿宓内心对少帝更抵触了。可没有沈慎在的她就像被拔了牙的小猫儿,连装模作样地龇一下牙吓唬对方都不敢。

少帝却很享受她这有怒不敢言只能暗地里气呼呼的小委屈样儿,心中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冒出这种想法:朕也想养这么个小东西。

“请君怜惜?”少帝意味深长地笑,“这小名当真不错。”

“怜怜——”他这么唤了声,阿宓也跟着抬眸看了一眼,望见他兴致勃勃的眼神,“朕带你去爬山如何?”

“这不大好吧。”留侯的声音突然插|入二人间,他微微笑走来,“陛下,阿宓姑娘脚伤未愈,可不适合陪您玩耍。”

少帝不以为意,摆手道:“朕叫顶轿子载她上去就是了,再大不了,朕背她也行。”

他向来都是如此荤素不忌,也不在乎自己天子形象。旁人听了没多想,留侯微微敛了笑意,能让少帝说出“背她”这种话,说明他已经把人放在心上,比较在意了。

留侯在外面看了有一会儿,察觉出了少帝待阿宓开始有些特殊。

偏偏让他特殊的小姑娘是庭望的人,留侯心忖,若完全不管就此放任下去,等庭望归来陛下会不会放人都不一定。

少帝自小缺少玩伴,他没什么兄弟姐妹,以他的身份又不会把宫人放在眼中。阿宓身份不高,却受沈慎重视,这才造成了少帝这种待她随意却又不会真正轻视的态度。

这可麻烦了…留侯摩挲着扳指,陛下怎么着也到了这个年纪,阿宓与他相差无几,又生得柔弱美丽,难免不会在这过程中引起几分少年心思。

虽说,陛下到底有没有这根筋还难说。

留侯转了话题,“听说陛下不要镇天了?”

“这只没出息的鹰啊。”少帝扫了眼在阿宓怀里蹭的家伙,“见着漂亮姑娘就巴巴黏了上去,朕带着它嫌丢人。”

“臣前几日得了几只猛兽幼崽,从深山捉来,正好献给陛下赏玩。”

“哦?”少帝果然来了兴致,“是哪种猛兽?多大了?已能搏斗了吗?”

说着还是不忘阿宓,“走,正好你不便爬山,朕带你看好玩儿的去。”

活脱脱一副要给小伙伴献宝的模样,可惜被当成小伙伴的人对此并无感觉,反而畏其如虎。

看少帝和阿宓的相处模式,留侯不禁抚额,陛下和庭望…他可不希望这两人闹起来。

微眯了眼看着阿宓,这一般是留侯不悦的神态,可看了会儿,他忽然笑起来,“陛下想要人陪,臣让清清陪你如何?”

他示意身后的清清,“阿宓姑娘如今腿脚不便,清清是个活泼的,向来也喜欢这些。”

留侯这么说了,清清便是再没接触过这些也得扯出笑脸站出来。

清清这样的身份,少帝在留侯身边见多了,扫一眼就淡淡别过,“朕要她陪作什么,没意思。”

他这么说,清清一点儿也不觉得受辱,反而松了口气,恨不得少帝一直无视她。但留侯显然不准备收回说出的话,嘴角下耷了些,轻声道:“有没有意思,要让清清去过才知,陛下何必直接拒绝,总要给个机会。”

语气中含了极浅的压力,直面的少帝清楚接收到了留侯的态度,此事不容拒绝。

少帝一怔,反应过来后面上极快地闪过黑沉之色。

他与留侯对视了许久,方语气僵硬道:“留侯所言极是。”

说罢视线转向阿宓,“那你就在这好好休息,朕没回来前不准乱跑。”

这也是杜绝今日留侯把人带走的可能,平日友爱的君臣此时暗潮涌流,能察觉的也只有两人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