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有所指。

沈渡面无表情:“没有,不劳徐律师扶我了。”

“要不是沈总替我挡着,可能受伤的就是我了。”徐北也蹙眉,眼中的担忧之情都快溢出来:“沈总你还能走吗?需要我背你吗?”

老爷子欣慰,这小子可算是说了一回人话了。

“别勉强自己,你和北也这小子差不多高,他应该能背的动。”

就连容榕都附和:“是啊。”

徐北也心里发笑,静待着沈渡装不下去的激动时刻。

然后沈渡眉头只皱了那么几秒钟,随即舒展开来,冲着他轻笑:“那麻烦了。”

徐北也:“……”

沈渡这男的不但狗,还不要狗脸。

他心里暗骂了两声,在所有人的催促下,屈辱的半跪了下来。

原想着他和沈渡差不多高,背他应该还是能行的,结果沈渡这男的看着瘦,也不知道脚上是不是捆了铁块,沉得都快把牛顿的棺材板给压进地心,徐北也起势了好几回,另一条腿硬是没抬起来。

背上的人非常体贴,主动给他找了台阶下:“是我高估徐律师了,还是不麻烦你了。”

徐北也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

他现在就想把背上这男的双脚捆起来挂在马鞍上,让马儿拖着他绕着马场跑上个二十几圈。

但是他现在却不得被现实的残酷磨得棱角尽失,扶着沈渡的胳膊带他去那边休息。

容榕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跟着,还时不时询问沈渡有没有事。

徐北也心里头不爽极了,语气蔫酸:“我刚也摔了。”

容榕绝情的十分理所应当:“你摔了没事。”

徐北也绷着下巴,忍住了心中泪千行。

青梅竹马打不过天降,这什么垃圾破定律。

接着,小榕子的下一句立马又让他的心情轻盈了起来。

容榕看着沈渡的尾椎骨,叹气:“沈先生年纪大了,骨头经不起这么摔的,这要是在我们的马场上受伤,传出去了对咱们家名声不好。”

沈渡:“……”

徐北也醍醐灌顶:“还是小榕子想的周到。”

最后徐北也陪沈渡在旁边坐着,马场让了出来,容榕兴奋的跑过去骑马了。

徐北也松了口气,语气十分轻敌:“沈总,路漫漫兮修远啊。”

沈渡语气清淡:“这句话还是送给徐律师自己吧。”

“小榕子讨厌我,哪是说掰就能掰回来的。”徐北也低头,自嘲的笑了两声:“她和她姐的关系搞得这么奇怪,说实话我确实有责任,但有时候又忍不住觉得可笑,难道我自己喜欢谁,还得看她们姐妹俩的面子?这他妈又不是打官司,审判官规定我这颗心归谁,我就必须得恭恭敬敬双手奉上的。”

他话虽说的不清不楚的,但沈渡一颗玲珑心,略微想了会儿也就明白了。

徐北也心里头这话憋了好久,如今好不容易吐出来,居然是在情敌面前,他别扭了约莫半分钟,整个人又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松弛了下来。

算了,总比拦在肚子里好。

他见沈渡只是默默听着,又不说话,无奈道:“您老人家倒是开口说两句话啊,不然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对着一块木头倾诉呢。”

沈渡侧头看他:“你想我说什么。”

“不知道,反正别板着张脸就行,我现在没跟你谈合同,咱们算是平辈,别指望我还把你当上司。”徐北单手撑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语气慵懒:“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喜欢小榕子?”

男人语气徐徐淡淡的,薄唇微掀:“我比你清楚。”

徐北也滞了几秒,失笑:“行吧,那你听不听?”

“我对青梅竹马的故事不感兴趣。”沈渡偏过头,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

徐北也在法庭上无往不胜,全靠他能言善辩的一张嘴和观察力敏锐的一双眼。

能够迅速的从对手的微表情中观察到破绽。

他仰头,语气悠闲:“你问我,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青梅竹马之间,有的这辈子真的都难转变为男女之情,比如他和容青瓷。

从穿开裆裤就认识,那时候还没有一大堆辅导班和兴趣班压抑着天性,上天入地,到处调皮捣蛋。

后来容青瓷被关在家里,他俩见面时间才少之又少,徐北也记得有次家里保姆临时有事出门,他又没带钥匙,只能先去容家待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忽然沙发陷下一角,他转头,侧脸秀丽的女孩儿盯着屏幕,耳根微红,能听出来尽力压抑着语气里的颤抖,用平静的语气问他怎么忽然来了。

他那时刚和早恋的女朋友分了不久,对感情这块也并非小白,略微愣了会儿就懂了。

徐北当时就觉得她是青春期荷尔蒙爆发,就跟他一样,看见漂亮女孩儿,总会忍不住停下来看看。

心里头非但不在意,还觉得好笑,都见过对方咬奶嘴的模样,怎么就能喜欢上呢。

后来有次午休,他意外抓到了偷偷躲在教学楼下面吃零食的容榕。

徐北也玩心大起,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零食,让小姑娘追着他跑了好几百米。

问她为什么要躲着吃零食,容榕只是揪着手指,小声说中午没吃饱,午休又不准吃东西,就只能偷溜出来吃了。

说完,小姑娘鼓着嘴求他,让他别去跟老师告状。

那时正是盛夏,两个人站在树荫底下,她因为追着他跑了一会儿,嫩白的脸上起了一层薄汗,脸颊红彤彤的,又是有求于他,一双杏眸里都在冒光,比洒在她脸上的日光还亮。

他鼻尖闻到一阵香味,都不知道是樟树香,还是她身上的香味。

读初中的小榕子已经渐渐长开,有好多男生的情书都是他偷偷拦下的。

他仗着自己是高中部师兄,威胁那群男生离自己妹妹远点。

结果倒是在这个午休时间,对她起了异样的心思。

原来青梅竹马之间也是可以生出男女之情的,而这种动心无迹可寻,几乎是瞬间。

其实那会儿要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不是没人陪他去的。

他不想跟别人去。

哪怕坐在宾馆门口被蚊子叮了一整夜,徐北也仍觉得心里头甜滋滋的。

后来,阿信在台上说“打电话给你们喜欢的人,我唱《温柔》给他听”,徐北也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的容榕。

不用打啊,就在身边。

这种暗戳戳的心思最终还是很难藏住。

容青瓷向他告白后,让他下意识指向了躲在暗处的小榕子。

但好像,这俩姐妹都很反对这个事实。

可这就是事实,既然大家都不接受,他索性也就不承认好了。

这种拙劣的回避终于在那次视频会议上彻底的败露了行迹。

他没法再装了。

不远处的容榕骑在马上,她和打小养大那匹白马感情极好,配合默契。

只是几个轻轻的口令,白马就抬起蹄,越过了低栏,她身形微动,落地后仍是背脊挺直,仰起头目视着前方。

帽带扣着她精巧的下巴,将她那张脸衬得只有巴掌大小。

那双杏眸里仍是淌着星河。

两个男人看着马场,默契的谁也没打扰谁。

直到容青瓷戏谑的声音响起:“女同志在马场上驰骋,你们两个大男人倒也好意思坐在这里偷懒。”

徐北也打着哈哈:“我跟沈总在谈心呢。”

“情敌谈心,你们男人的胸襟真是好大哦。”容青瓷哟呵一声,坐在他们中间:“介不介意多个异性旁听?”

徐北也起身,叫上沈渡:“沈总,跟我来一场正式的,怎么样?”

沈渡轻笑:“那当然最好。”

容青瓷挑眉,任由二人离开,只是在沈渡略过她时,忽然轻声问了句:“我妹妹说她答应你的追求了,只是没那么明显,你知道吗?”

领先几步的徐北也催促道:“沈总,还比不比啊?”

“等会。”沈渡敷衍的应了一声,低头看着她,“没那么明显?”

“我不知道有多不明显。”容青瓷耸肩,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真的不知道?”

沈渡双眸微眯,语气微沉:“现在知道了。”

容青瓷双手抱胸看着他:“所以她回答了你什么?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分析分析。”

沈渡顿了顿,声音清冷:“喜不喜欢梅西。”

容青瓷:“啊?”

沈渡微微点头:“这就是她的回答。”

“什么意思?”

两个人都是一脸懵。

徐北也等的不耐烦了,三两步走过来直接拽人:“说什么要这么久,聊人生吗?”

容青瓷目光幽幽的看着他,淡淡问了句:“你喜欢梅西吗?”

“我喜欢C罗啊。”徐北也皱眉:“他快要退役的新闻一出来,我还在朋友圈发了篇小论文,你没看见?屏蔽我了?”

容青瓷白眼一翻:“问你还不如问百度。”

几分钟后。

容青瓷扯着嘴角吐槽:“韩剧害人啊。”

沈渡将手机还给她,不急不缓的看向马场上正笑得开心的容榕。

目光深沉,喉间微动,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总之正跟自家马开开心心玩游戏的容榕忽然浑身一颤。

第54章 桃子酒

她看向休息区, 发现只有容青瓷冲她招了招手, 因为隔得有些远, 容榕看不太清她脸上的表情。

沈渡和徐北也正牵着马朝她这边走来。

容榕正站在障碍物起点,徐北也看到她挡着路, 挥了挥手赶人:“让个位。”

“你们要干什么?”容榕兴致盎然, 低头看着两个男人:“比赛吗?”

徐北也呲牙:“知道还问。”

容榕一拉马绳, 立马给两位男士让了位,顺便还加了个油:“加油。”

徐北也饶有兴味的问她:“你在给谁加油?我还是沈总?”

她下意识看向沈渡。

男人压根就没有打算回她眼神, 侧着头给马顺毛, 只留给她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容榕有些失落, 喃喃道:“给你们两个一起加油。”

徐北也很不满意这个回答:“你这算什么, 加油当然只能给一个人加啊。说吧,你更希望谁能赢?”

他原本也只是顺口一问,但容榕这不明不白的含糊语气却意外地让他更加在意起了胜负, 哪怕待会儿输给了沈渡,起码小榕子是支持他的,这输的也不丢人。

面对徐北也循循善诱的语气,容榕仍瞥向那个后脑勺。

沈渡没任何表态。

她咬着内唇, 指着徐北也:“小北哥哥, 你加油。”

就算输了也无所谓的徐北也咧嘴笑了, 得意的望向沈渡。

“不好意思了, 沈总。”徐北也耸肩, 有些无奈:“这第一局我就暂且拿下了。”

沈渡闻言终于转过头, 目光徐淡:“恭喜。”

没得到加油鼓劲的本人好像全然不在乎, 倒是打气官怒了。

她用鼻子哼气,高傲的带着马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等坐回休息区时,容榕撑着下巴生闷气,想不通这男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瓶饮料忽然挡住了视线。

她抬头,容青瓷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桃子酒,将冰凉的罐身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喝吗?”

容榕接过桃子酒,有些奇怪:“马场怎么会有这个?”

“上次去日本的时候顺带一起买回来的。”容青瓷利落的打开罐口,将拉环戴在无名指上。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也是容榕的。

俩姐妹那时什么都不懂,学着电视剧里的结婚典礼片段,用拉环充当戒指,一个扮演新郎,一个扮演新娘。

容青瓷是姐姐,纵使很想当新娘,但还是无奈的把新娘角色让给了妹妹,为她头上盖上一层薄薄的白色头纱。

这是她们悄悄从自己的公主裙上剪下来的。

纵使现在姐妹俩手上会戴一些装饰性的戒指,但这个习惯始终没有改掉。

容青瓷略微抿了一口,含糊道:“你推荐我喝的,虽然有些甜了,但平时闲来无事喝喝还是挺不错的,就拿了些到马场来。”

容榕微微仰头,甜甜的桃子酒流过口腔,虽只有3%的酒精度数,喉咙处仍有些微烫。

很快的,满嘴都是桃子味。

圆润的粉色桃子正躺在罐身上,容榕用拇指捏了捏,抬手又喂了自己一大口。

“喝个饮料酒还喝出拼酒的架势了。”容青瓷咬着罐口,语气声落在罐子里,还隐隐有些回音:“谁惹你了?”

容榕腹诽自己怎么就这么藏不住情绪,面上又不得不敷衍:“没有,就是很久没喝了。”

容青瓷拍拍她的肩膀:“那两个人怕是比不成了。”

“什么?”

她刚问出口,就知道了答案。

不过是两个男人的马只顾谈恋爱,不理主人的黑脸。

连马尾巴都恨不得交缠在一起,一双澄澈的马眼里只有对方。

周围的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容榕只是笑了几声,又苦恼的垂下了头。

春天来了,连马都恋爱了。

沈渡还跟她置气。

明明查个百度就能知道的答案,她怀疑沈渡就是个老年人。

把过错尽数推到别人身上的容榕矫情的委屈起来了。

“徐北也这个傻逼。”容青瓷向后一靠,忍不住笑了:“光数落自己的马有什么用,谈恋爱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不远处的徐北也恨铁不成钢,正教育着自己的马。

马有灵性,低着头不看他。

容青瓷语气难得这样轻盈,让容榕忍不住侧头细细打量她。

如果不是她脸上的妆偏成熟,此时笑看着远处的容青瓷也和她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