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慎景无心搭理他,随口敷衍,“并无。”

冷淡、无温、目中无人!

太子告诉自己,他是储君,他要大度,他要形不露于色。他是一个玩弄心术的高手,不应该被姬慎景的小小谋略就影响了大局。

皇帝正与庆王对弈,他其实最不喜欢干的事就是下棋,费脑不说,庆王这种人根本不知服输,即便他是帝王,庆王也不相让。

皇帝擦了把汗,对庆王简直厌恶到了极致。

熬了半天,皇帝举棋不定,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姬慎景,“老大,你棋艺精湛,这局棋朕让给你来下。”

姬慎景蹙眉。

他根本不想管皇帝。

可不知为何,他也不想让庆王赢。

于是,又淡又冷的应了声,“是,父皇。”

当皇帝将一局残棋交到姬慎景手上时,他整个人都升华了,瞬间浑身轻松。

姬慎景半敛眸,不一会就找到了棋局的破绽,几颗棋子下去,将战局反败为胜。

皇帝的心头更舒畅了,像老大这样的儿子,十个都不嫌多啊。

目光不经意扫到了太子与老四等人身上,皇帝的脸色突然又暗了。

他不能要求太高,有一个老大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庆王被杀的无路可退,他挑眉一笑,“那晚你带去茶楼的姑娘,就是倪裳吧?”

他问的很直接。

太子立刻嗅到了某种阴谋气息。

那晚?

也就是晚上!

姬慎景带倪裳大晚上出门?

还去了茶楼?!

不是去私会,还能是什么?!

堂堂圣僧,着实叫人不齿。

太子以为自己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姬慎景的把柄,趁着皇帝在场,太子努力的找存在感,“皇兄,你与倪姑娘之间……”

他拖长了尾音。

当他留意皇帝的神情时,却见皇帝没有半分愠怒,反而露出疑似“一脸雀跃”的表情。

太子卡住了。

皇帝还在等着下文。

然而,姬慎景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百般维护倪裳的清誉,不敢告诉她,他们之间已经发生的一切,但庆王此言一出,保不成有人心思龌龊。

姬慎景手中白玉棋子落地,在旁人没有看清招数时,与庆王又打了起来。

太子立刻防备,他身子娇贵,半点不能被殃及池鱼。

皇帝有点心疼御花园的名贵花卉,不过若是姬慎景能给庆王一点颜色看看,他倒是乐见其成。

**

御花园那边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几年前,皇后就觉得倪裳长的像她那个短命妹妹。

没想到,庄墨韩也留意到了倪裳,今日还因为她,与姬慎景大打出手!

皇后心中堵闷。

多少年过去了,庄墨韩心里还装着妹妹,那她呢?她又算个什么?

当初听了他的话入宫,也顺利当上了皇后,可她真正想要的,庄墨韩从未关心过!

“啪”的一声,皇后无处发泄愤怒,一把拂开了桌案上的名贵瓷盏。

心腹宫人忙上前,“娘娘喜怒,庆王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已不是头一次与大殿下交手了。”

可皇后知道,庄墨韩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任何人,他那人冷心决绝,除非他特意关注,否则不可能在宫里提及倪裳。

一想到倪裳那张脸,皇后心里就发毛,“幸好宋家已经退了婚!”

皇后揉着太阳穴,又道:“去把曹阳找来,就说本宫有事交代给她。”

倪裳不能留!

皇后眼中露出一抹狠色。

**

姬慎景与庆王打过一架之后,火气仍旧未消。

他受了伤,但庆王也没好到哪里去。

回到都督府,姬慎景还是坐立难安,他曾经可以打坐几日,可如今一刻也坐不定,就连佛祖也治不了他的狂躁了。

小和尚已经恢复活蹦狂跳,每日依旧在欠揍的边缘不断试探,对红缨几人道:“让师叔去见一次倪姑娘,他的脾气就该好了。”

众人皆觉得言之有理,红缨主动凑到了姬慎景跟前,“主子,今日“食不忘”出了新菜品,倪姑娘待主子格外不同,旁人皆需预定,独独主子不需要。”

他在倪裳心里是独一份的么?

姬慎景并不这样认为。

最起码上次他已经吃了闭门羹。

圣僧眉目萧索,俊美无俦的脸总有化不开的愁思,“嗯。”

他竟然应下了。

众人欢喜。

**

倪裳在柜台看账本,她的酒楼每日进账不算多,但开席数量少,每日也落得清闲。

蔷薇的一声叫唤声惊到了她。

“姑娘!您快看!他来了!”

倪裳抬眼望去,就见日光灿漫处,姬慎景身着一袭雪色姬锦缎长袍,腰上配了墨玉坠,肩宽腰窄,一派清风朗月之姿。

他的目光也望向她。

倪裳当即移开视线,好一个道貌岸然的风流和尚,此刻他瞧上去倒是清心寡欲,可给她送的那些话本子却是露骨恶俗。

倪裳没给好脸色。

姬慎景掌心溢汗。

倪姑娘见到他并不高兴,这是圣僧的第一感觉。

但他仍旧硬着头皮进来了。

并且径直走向柜台,“姑娘,我来吃饭。”

倪裳睫毛一颤,不想与姬慎景争执,“今日不巧,十桌都被人定了。”

姬慎景虽然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心头有股难言的古怪作祟。

“你在生我气?”这是眼下最确定的一件事,而姬慎景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被厌恶的有些莫名其妙。

倪裳见他俊朗虔诚,仿佛当真是无.欲.无.求,可倪裳知道,这个浪荡和尚是“故意”在撩拨她。

前日送来了风月话本子就算了,今个儿还当面问她是不是生气?!

她当然生气了!

“小女子无德无能,亦无福气,恐怕不能与大殿下您同流合污!”倪裳直接拒绝。

姬慎景给她送来一堆风月话本子,还能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暗示让她成为他“裙下臣”么?!

同流合污?

姬慎景实在想不出自己和“污”有什么关系。

倪裳转头去了后堂,姬慎景杵在原地,掌天下一半兵马大权的都督大人,此刻剑眉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蔷薇讪了讪。

自家姑娘对大殿下是不是太刻薄了?!

长的这么好看的人,就算是他犯了不可饶恕之错,也应该宽容对待啊。

姬慎景空着肚子回了都督府,整个府上一片萧索,半点动静也没有,人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不多时,红缨来了,禀报道:“主子,倪姑娘方才命人去药铺抓了药,不过,属下并未打听出来是什么药方子,据药铺掌柜说,那方子事关女子私.密,不能外传。”

女子私.密?!

药……

姬慎景猛然站起身来,再次大步走出府门,没有乘坐马车,而是直接骑马朝着“食不忘”酒楼的方向狂奔而去。

红缨,“……”完全不明白主子急什么?

此刻的圣僧一心认为,自己的种子早就生根发芽,说不定正在茁壮成长,他不能任由倪裳将它杀了。

是时候了!

是时候向她坦白一切了。

**

“姑娘且忍忍,汤药一会就能熬好了。”蔷薇说着,用手隔着衣料轻轻给倪裳挠了挠。

她不敢用力,姑娘的一身皮肉太过娇嫩,稍一不留意,就会留下红痕。

倪裳点头。

这时,康嬷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殿下!大殿下您不能进去!”

姬慎景又来了?

倪裳顿时吓的没那么痒了,再一定睛,就见姬慎景大步朝着她走来。

圣僧身高腿长,步子甚大,他行走之余,都仿佛是带着风的,雪色长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掀起一抹如行云流水的弧度。

蔷薇看呆了。

倪裳也惊住了。

见姬慎景脸色很不好看,甚至眼神之中还带着一股愠怒,此处是后院子,小径两侧种了芍药,眼下正当盛放,姬慎景走来时,胳膊撞的娇花左右乱晃。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对你们姑娘说!”

姬慎景的真面目其实很可怕,他此刻正在气头上,一想到他的种子就要被倪裳亲手杀了,就仿佛是经历了某种男女之间的背叛。

康嬷嬷和蔷薇都吓到了,就连倪裳也是,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姬慎景如此大怒。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都出去!”姬慎景再一次低喝。

外面还有食客,倪裳不想闹的满城皆知,再者,以姬慎景的脾气,今日这事若是不解决好,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倪裳道:“嬷嬷,蔷薇,你们先出去。”

康嬷嬷不放心,但只好拉着蔷薇走。

待后院子只剩下倪裳与姬慎景,倪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异常淡漠的问,“大殿下有事不妨直言。”

淡淡的药味充斥鼻端。

姬慎景一路赶来,高挺的鼻梁溢了薄汗。

他比倪裳高出了太多,两人靠的近,只能俯视着她,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小一只,姬慎景的眉头蹙的更深,他不明白自己怎会被这样一个小姑娘折腾的茶饭不思。

此时的姬慎景终于冷静了一下。

他应该选择谅解倪裳。

毕竟,一个小姑娘未婚先育,而且还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这的确令人煎熬又后怕。

他叹了口气,试着让自己温和下来,对上倪裳清澈的眼,柔声道:“姑娘,我会负责的,你……大可不必服药。”

负责?

倪裳有些跟不上圣僧的思路,总不能他当真心怀天下,对什么事都想插一手。

倪裳肌肤娇嫩,一旦被蚊虫叮咬,必会红肿,今日在后厨待的时间长了些,身上被咬了好几处,奇痒难堪,只好去抓些药回来服用。

以往每年,她都会服用同样的药方子,和药铺掌柜也早就商榷妥了,此事是她私.密,不得外传。

没有一个贵女想让人知道,她的身子有多么敏感。

她不明白姬慎景要对此负什么责?

倪裳沉着小脸,“……不必了,此事与大殿下毫无关系。”

她都想扑上去,狠狠捶姬慎景一顿了。

姬慎景被当面拒绝,心里不是滋味。

这件事怎会与他毫无关系?

他就是始作俑者!

“我……我若说,这件事与我有关呢。”姬慎景酝酿了腹稿,打算将如何夺了倪裳清白的事情委婉的说一遍,若说当日是情非得已,她会信么?

姬慎景不敢保证。

倪裳小眉头蹙了蹙,姬慎景不肯离开,倪裳奈何不了他,她更是知道姬慎景必然不吃硬,只好忍着脾气,道:“都是畜生干的,与大殿下无关。”

畜生……

没错,他就是那个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姬慎景:我干什么了?求解惑?

小和尚:因为你送了人家姑娘小H书,23333~

裳裳:快来人啊,花和尚他又来了!

庆王;总感觉,不久之后,本王得追女火葬场,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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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他就是那个品行败坏的畜生!

姬慎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数日煎熬,他一直想找倪裳坦白实情,如今事情到了这个份上, 孩儿是无辜的。

他不能见死不救。

何况,她腹中孩儿还是他的亲骨肉。

姬慎景刚要开口, 倪裳实在没忍住,伸手挠了挠后背, 反正被姬慎景瞧见了, 索性豁出去了,“大殿下, 我这里蚊虫居多,加之我容易招虫,此事当真与您无关,您走吧!我要服药了!”

虫咬……服药……

姬慎景,“……”

他愣在原地, 将倪裳的话消化了好几遍。

最终圣僧白皙的面颊荡漾起了一丝丝可疑的红。

算着日子,倪裳若是怀上了, 眼下必然已经察觉, 但她毫无所觉,那极有可能没有怀上。

姬慎景顿时如释重负。

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的罪恶感没有那般强烈了。

见倪裳要逐客,姬慎景便不再赖着不走,好像她的一切当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可不知为何,本该放下一桩心事的圣僧, 此刻却是异常失落,总觉得心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消失了,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怅然若失。

心灰意冷。

姬慎景走后,康嬷嬷与蔷薇立刻走了过来。

康嬷嬷打量了自家姑娘,她知道姑娘生的美,这两年更是出落的倾城国色,这等容色虽是罕见,可就怕会招惹来不必要的事端。

康嬷嬷很忧心。

不过,姬慎景每次过来,虽然时常行径古怪,但还算君子,且从未娶妻。

只可惜了……

是个出家人!

不然……

康嬷嬷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问道:“姑娘,大殿下方才说了些什么?老奴倒是瞧着大殿下对姑娘不太一般呢,姑娘对大殿下……是怎么想的?”

康嬷嬷想不出放眼整个京城,还有谁能护着姑娘周全。

姬慎景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倪裳小脸一僵,“嬷嬷!大殿下如何与我毫无关系,他今日来也没旁的事,只是……心系天下苍生!”

康嬷嬷,“……”

天下苍生那样多,为何姬慎景偏偏就关心到了自家姑娘身上来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康嬷嬷算是瞧出来了,那位圣僧大殿下为了自家姑娘,只怕迟早要还俗。

**

红缨就在酒楼外候着,见姬慎景出来,他迎上前,“主子,这就回去了?”

明明来时匆忙,怎么还没待一会就要走了?

姬慎景的浓眉微微蹙着,浑身心的不舒畅,但这种不适又不是他能用言语解释清楚的。

圣僧识海中刚刚盛放的十里优昙,又蔫了。

“回府。”他淡淡道了句,语气很冷。

红缨,“……”主子这是受了多大的打击了?

回程路上,姬慎景骑着马,引来无数双视线的盯视。百姓一看见一袭白袍,且又俊美尊贵的和尚,当即便知他就是前不久才回京的大殿下。

“你们快看!那不是大殿下么?真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大殿下是圣僧,以后是要当菩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