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慎景单独见了萧长淮。

三角兽炉里燃了礼佛用了紫檀香,气味不浓,恰到好处。

萧长淮过来时,就见姬慎景立在长案前,负手而立,颀长高大的身段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长出头发的姬慎景比此前多了几分戾气。

萧长淮很少佩服谁,姬慎景就是其中一个。

“大殿下找萧某有何事?”萧长淮抱拳道。

姬慎景转过身来,冷峻的脸巍峨肃重,有种上位者的无敌气度。

虽说,朝廷早就立下储君,但大梁将来的帝王究竟是谁,还未必可知。

萧长淮知道,姬慎景日后或许还有大造化。

姬慎景素来不喜拐弯抹角,“皇上已传秘信于我,有意招顺萧盟主,萧盟主只要同意归顺朝廷,此番与我同行回京,立刻封官加爵。”

萧长淮默了默,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即便他躲在冀州也不是长久之计,“大殿下是想让裳儿这次随你一道入京,所以,也拉上我们夫妇二人,因为你知道裳儿不想离开她娘亲。”

他想探探姬慎景的想法。

姬慎靖道:“我承认,的确有这一部分的原因。但主要是我会很快娶她,倘若萧盟主与朝廷对抗,会让我与裳儿很难做。”

“若是萧盟主不同意,朝廷恐怕不敢放任数十万江湖人士归你统领。”

树大招风,朝廷当然不会允许如此强大的民间势力。

萧长淮叹了口气,“好,我明白了,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姬慎景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长淮明白,萧家与姬慎景日后就是利益相关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知大殿下可想过争那个位置。”

谁人不想坐拥天下?

可姬慎景是个例外,他只说,“我定保裳儿与萧氏一族百年顺遂。”

萧长淮便不再追问了,有这个承诺足以。

从书房出来,萧长淮心情不错,脸上带笑。

姬慎景找他商榷此事,而不是与庄墨韩,可见在姬慎景眼中,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岳丈。庄墨韩生的女儿,却是叫他白得一个乘龙快婿,如此一想,多一个女儿也没甚不好,他当年怎就没想通呢……

***

庆功宴就设在了冀侯府邸。

姬慎景坐在上首,太子本是储君,然而却只得了一个下首的位置,这无疑令得太子颜面尽失。

然而,姬慎靖景这人从不顾及任何人的颜面,也从不巴结谁,太子即便当着他的面生气,姬慎景也是无动于衷。

时隔数月没有见过姬慎景,太子终于再度气成了河豚。

酒馈上,太子察觉到,姬慎景全程滴酒未沾。

太子,“……”不是还俗了么?还装什么装?

太子让自己尽量大度,举杯道:“皇兄此番平定冀州立了大功,孤敬你一杯。”

他先干为敬。

姬慎景自从上次一口醉之后,再也不碰酒,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这个弱点,尤其是倪裳……

毕竟,就连倪裳也能喝上几杯。

姬慎景以茶代酒,回了太子一礼。

太子,“……”太不给面子了!简直岂有此理!太子都快怀疑,姬慎景是不是回京之后,就要跟他抢储君之位。

思及此,太子眯了眯眼,决定今晚放大招。

如果倪芊芊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就有机会逼疯姬慎景!

姬慎景,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自大,可别怪孤不念及兄弟情分。

太子将自己摆在了正义一面。

他对付姬慎景,纯粹是因为对方太过自大,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庆功宴结束之后,姬慎景回到寝房,却是无心睡眠,一直心心念念着五指姑娘。

今日倪裳没有出席酒馈,他已经好些时辰没有瞧见她了,他们之间的事不能再拖,姬慎景很想知道,为何倪裳自那晚之后就一直不理睬他。

萧府已被冀侯所毁,眼下宋颜等人也都住在冀侯府。

姬慎景想要见倪裳,就没有此前那般容易了,他等着婢女去禀报,倪裳没有露面之前,只能老实的在院中等着。

他很不喜欢这种,想要见自己喜欢的姑娘,却还要等待通报的滋味。

不多时,倪裳走了出来,她身上衣裙整齐,发髻亦然,显然是还没睡下。

不知她是否也像自己一样,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呢?

今日娘亲得救,倪裳心情尚好,对姬慎景的态度也还好。

“大殿下怎的还不歇息?”倪裳问。

姬慎景蹙眉,他认为自己与倪裳眼下的关系,这种称呼太过生疏,他很不喜欢。

“换个称呼。”姬慎景直接道。

倪裳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无.欲?”

姬慎景,“……”

无.欲是他的法号,他现在还俗了,法号自然不能用了,“慎景。”

倪裳还没喊出口,脸色瞬间一红,她好像实在喊不出来,遂转移话题,“你找我有事?”

姬慎景觉得他的姑娘太坏了,明知他此番前来的目的,却还是装模作样,故意忍人心急,半点不体贴他。

“谈谈你我的事。”

男人言简意赅,分明没饮酒,但眼神之中似有醉意。

态度甚是强势。

倪裳心跳顿时加速,讲道理,只要姬慎景不玷.污她的手,她完全可以考虑与他好生谈谈。

毕竟,她也心悦他。

“你说吧,我听着。”倪裳故作镇定。

两人交手次数多了,彼此都了解了对方的战术。

是进,还是退,完全看对方实力。

姬慎景往前迈了一步,离着倪裳更近了一下。

男子对自己喜欢的姑娘,当然是恨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贴身带着。

对自己喜欢的人产生.欲.念.是人之常情。

何况,他们之间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倪裳却不知此事,但姬慎景就连一切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此刻,月朗星稀,四下无人,正当良辰美景,是幽会的大好时机。是以,姬慎景更是心头奇痒,暗暗搓搓的总想干点什么。

倪裳很防备他,“不用靠近了,就这样说即可。”

姬慎景,“……”

倪裳此前撩拨自己时,热情似火,这几日却是又冷了。

倪裳的忽冷忽热,使得姬慎景患得患失,他同样很不喜欢这种感受。

男人抿了抿唇,“裳儿,你是心悦我的,对么?”

倪裳敢作敢当,撩都撩了,她当然不会否认,“嗯,我的确心悦你。”

瞧瞧,承认的多么坦荡、潇洒。

姬慎景又问,“既是心悦我,这几日为何总避让我?”他委屈了。

自己最为脆弱,以及最是珍贵之物,都曾交到她手中了,然,事后倪裳却甚是冷漠,这让男人很受伤。

倪裳,“……”

他还好意思质问她?!

倪裳小脸愈发滚烫,若非定力足够强大,她定然转身逃之夭夭,此刻与男人对视,“你我尚未成婚,那种事此后不要做了。”

姬慎景,“……”

他很想告诉倪裳,像他这样年纪的成年男子,根本没有多大的忍性。

“好。”男人勉为其难答应。

“你还有事么?”倪裳身子滚烫,不敢继续待下去。

姬慎景仍旧觉得倪裳有些冷漠,他欲言又止,很想邀请倪裳继续撩拨他,但他开不了口,不敢告诉倪裳,他现在就好这一口。

正要转身离开,钦差大臣带着几人正好寻来。

“大殿下,出事了,冀侯的头颅被人砍了!”钦差大臣对身后一挥手,当即有人拎着一只包裹过来,随着包裹打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掉地。

姬慎景瞳孔一怔,但眼中异色旋即被他遮掩。

钦差又说,“大殿下,此事可要彻查?”

原本的计划,是要将冀侯押运回京。

却有人杀了冀侯,还多此一举砍了他的头颅,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多,庄墨韩和萧长淮根本不屑,除了太子,姬慎景想不到别人。

他眸色晦暗,幽若深海,嗓音忽然之间变的十分冷,“不用了。”

钦差大臣见姬慎景神情不对,以为他正因为此事愠怒,并未多想,遂带着人离开,此事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还有大殿下顶着,他倒是不担心会祸及自己。

钦差一离开,倪裳正要询问姬慎景对冀侯之死的看法,这人已经转过身来,他背着光,但眸中隐约可见血色红光,在清冷月色下,显得格外诡谲骇人。

倪裳本能的后退,但男人长臂一伸,抓住了她的手腕,低着头,强势道:“我还想试一次,马上!”

倪裳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明显与方才的姬慎景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人。

“你清醒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倪裳急了,因为姬慎景捏的太重,她吃痛。又见他的眼眸愈发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了。

姬慎景没说话,弯身将倪裳扛在肩头,大步往院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孤虽然长的不美,但孤有一颗坚强的心!

萧昱:楼上这货竟然是我表哥?!这恐怕会是我一生的污点。

倪裳:我现在是越来越坏了,怼天怼地怼太子,基因真是个强大的东西。

庄墨韩:(⊙o⊙)…像爹不好么?爹长的美,还会撩人,要不是当年撩的方式不对,你现在已经有一打弟弟妹妹了。

萧长淮:我要时刻留意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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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倪裳只觉一阵天翻地转。

她的脸朝下, 只能看见姬慎景的雪色锦缎长袍。

腰被他扛在肩头,仿佛下一刻就要断开了。男人的步子很大,倪裳在他后背使劲捶打, “放我下来!姬慎景你放我下来!”

婢女闻讯赶来,见状也是吓了一跳, 大殿下素来沉稳肃重,此刻怎的这般孟浪行径?!

“殿下!姑娘!”婢女目瞪口呆, 慌乱失措,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倪裳察觉到姬慎景是来真的,当即大喊, “速速将庆王爷请来!”

她暂时想不出还有谁是姬慎景的对手,当即就想到了庄墨韩。

那婢闻言,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往院外跑去。

房门被姬慎景一脚踹开,他竟还存些理智, 进屋后又将房门拴上,随后径直迈入内室, 将倪裳抛在了榻上, 摔的倪裳后.臀.生疼。

倪裳揉着小腰,怒视站在床榻外沿的男人, “姬慎景,你快清醒过来!”

男人的眼眸已经变为血红,清俊的面容孤冷,倪裳见势不妙, 立刻翻身往床榻里侧爬。

姬慎景俯身,一手捏住她的脚踝,稍一用力,又将她拉了下下来,随后他覆了上去,凑到倪裳耳侧,低低道:“呵,想往哪里逃?”

这声音极具有蛊惑,磁性低沉,宛若夜间奏起的羌笛,直入人的灵魂。

倪裳的脸埋入软枕,后腰被一只大猪蹄捏着,她吃痛,此刻已经意识到了姬慎景当真不正常了,他像是入了魔,彻底换了一个芯子,变得邪恶诡谲。

“姬慎景!你不能这样,住手!”后腰被提起,感觉到裙摆下一凉,倪裳大声惊呼。

身后的男人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附耳,似乎很愉悦,一字一句告诉倪裳,“小乖,你别怕,你我做过这样的事,你却什么都不记得,没关系,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曾对你做过什么。”

他的话让倪裳云里雾里,她被摁着,半点动弹不得,不用去看,也知自己被摆成了何等.羞.人的姿.势。

倪裳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此刻姬慎景根本不是他自己。

“你住手!你不能这么对我。姬慎景,你我已经约好,要等到成婚之后!”倪裳带着哭腔喊着。

身后的男人似乎稍稍顿了顿,但很快掌下力道又加重了些,哑声道:“我已经在心里娶了你好多次。”

倪裳,“……??”

就在裙摆被掀起,亵.裤眼看着就要沦陷时,“砰”的一声巨响,门扇被人一脚踹开,庄墨韩几乎是狂奔而来,一到内室,就看见他可怜的小娇娇正被姬慎景摁在榻上,眼看着就要受到惨痛虐待。

庄墨韩怒了!

他的心肝肉,岂容旁人这般对待?!

他一直接受不了,倪裳总有一日要嫁给姬慎景的事实,而此刻亲眼看见此景,庄墨韩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庄墨韩气的内力紊乱,上前就抓着姬慎景的肩头,而与此同时,姬慎景的“好事”被人打扰,自是十分不悦。

就在两人对视那一双,庄墨韩被那双血眸惊住了,他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立刻对倪裳道:“裳儿,爹牵制住他,你快离开!”

倪裳哪里能走。

她当然也意识到姬慎景出了问题。

而此时,姬慎景与庄墨韩当场打了起来。

姬慎景仿佛是突然之间吃了什么内力暴涨的神药,曾经庄墨韩还能与他过招,但眼下节节败退,被姬慎景连打了几拳。

倪裳看的眼花,从榻上下来后,就站在脚踏上看着。

庄墨韩被姬慎景一拳头砸在了地上,他两眼昏花,嘴里吐了口血。

他一点不想当着女儿的面丢脸,恰好手边放置着一只蓝花细颈的瓷瓶,就在姬慎景再度对他下手时,庄墨韩搬起梅瓶转身朝着姬慎景砸去。

一下不够,庄墨韩趁着反败为胜之际,对准姬慎景的后脖颈,用了九成力气砸了下去。

姬慎景在庄墨韩眼前昏厥了过去。

庄墨韩擦了把唇角的血渍,就连他都不是姬慎景的对手,实在难以想象,若是姬慎景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女儿小命必然不保。

倪裳惊魂未定,她跑过来看查看了一眼姬慎景,见他额头溢出鲜血,不免瞪了庄墨韩一眼,“第二次砸他时,你大可轻些!”

庄墨韩双手举着梅瓶,甚是委屈,方才他被姬慎景打,裳儿怎么不让姬慎景也轻些?!

不过……

他方才的确是故意加重了力道。

庄墨韩将姬慎景拖上了床榻,这人的身段体格,比自己还要更胜一筹,庄墨韩瞄了一眼倪裳的小身板,真真是伤感的不行。

若是有的选择,他当真想破坏倪裳与姬慎景之间的缘分。

待安顿好姬慎景,庄墨韩神色极为严肃,“裳儿,告诉爹,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虽厌恶姬慎景,可他了解这个人,若是倪裳不同意,姬慎景绝对不会强.迫。

屋内安静至极,倪裳给姬慎景的额头止了血。

她虽差点被姬慎景所伤,但她心里很清楚,那不是他的本意,她不怨他。

倪裳稍作回忆,姬慎景今晚起初一直很正常,直至钦差大臣出现,还带着一颗头颅……

难道是被……吓到了?

倪裳神情阴郁,“我暂且不知,等到调查清楚了再告诉你,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庄墨韩看了看姬慎景,又看了看娇软纤细的女儿,最终决定赖着不走,“裳儿,他若醒来再对你不利呢?爹给你看着他,你今晚去你娘那里歇着。”

好像很在理。

倪裳也不敢冒险。

倘若今晚不是庄墨韩及时赶到,后果真真令人害怕……

一想到他在她身后,用那样孟浪强势的语气对她说话,倪裳心尖一颤,立刻同意,“嗯,那……今晚多谢你。”

庄墨韩不要脸的本事,不仅仅是在面对宋颜的时候,他脸上被打的青紫,此刻一笑,显得有些滑稽,“裳儿,你跟爹谢什么?这小子日后也得喊我一声岳父,我此刻照看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倪裳,“……”那你方才还下手那样重?

***

太子实在憋不住,遂亲自跑来打探姬慎景的消息。

正朝着院内探头探脑,就见一绝美的姑娘朝着他走来。

太子立即站直了身子,“咳咳,表妹,我是来找皇兄的,你看见他了么?”

倪裳怀疑到了太子头上,她心里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并没有十足的证据,“他很好,不劳太子费心。”

倪裳知道此事与太子八成脱不了干系,可太子又是如何知道姬慎景的软肋?倪裳觉得,她可能需要对太子下手了。

倪裳勾了勾唇,笑出一抹妖冶妩媚的弧度。

太子被倪裳脸上的笑意,晃的一阵眼花。

“表妹,你对孤好像有意见。毕竟,孤是你的嫡亲表哥,你日后见着我不必这般生疏。表妹对皇兄倒是极好的,这样晚了,还留着皇兄在屋内。”

他意有所指。

可倪裳不上当,即便是她将姬靖景藏在她卧房,那又如何?谁能将她怎么样?

所谓的清誉名声,到底能给人带来什么?!

她为何要死守着不放。

倪裳往前迈了一步,“太子殿下误会了,我并非对殿下有意见,只是我这人素来肤浅,只会以貌取人,对俊美的男子,难免偏向些。”

太子胸口一痛,被伤到了,“……”

倪裳又说,“明日我会设宴款待太子殿下,仅此你我二人,太子殿下可一定要到场。”

她这哪里是邀请,分明是命令太子要露面。

太子的嘴动了动,被倪裳盯视着,他不受控制的应下,“好,孤明日一定赴约。”

表妹约他?

给了一棒子,又塞给颗?

美貌的姑娘,心机甚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