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肃然地大声道:“对不起习惯了,但是我会改!”

我给王成介绍了一下我们几个,然后把他拉到小绿面前说:“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祝你们相处愉快。”

王成抓过小绿的手摇了摇道:“以后我们就是战友!”

小绿嘴里敷衍着,目光又呆呆地注视着无双,无双冲她展露出迷人的笑容:“好好干。”

小绿使劲点头,目光继续发呆。

我在无双身后虚踢一脚道:“滚吧,以后这地方你少来,尤其是小绿找人钱的时候!”

小慧跟王成说:“我现在去联络进货商,下午再带你去买生活用品。”

王成顿时挺直身子,有些难以启齿道:“那些都不当急,你们……能不能先带我去吃饭。”

我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小排挡说:“去那随便吃,就说记我帐上,这顿我请客。”

无双去送小慧,小绿去熟悉各排货架上货物的摆放情况,我和阿破往对面看着,见王成要了一碗面,三两口就吸溜进肚,然后冲老板晃着空碗喊:“续碗!”

阿破笑道:“光听说有的地方咖啡能续杯,还没听过小排挡的拉面能续碗。”

小排挡是我们这条街上一家小饭馆,地方不大,只有四五张桌子,忙里忙外也只有胖老板一个人,他既是老板也是大厨还是伙计,只有他老婆偶尔来帮一下忙。

胖老板为人木讷,也不太喜欢和人闲聊,总是板着个脸,我们四个基本上天天都在他那定锅,倒不是说我们为了图方便,而是因为胖子做饭真的很有一套,我和阿破就不说了,小慧和无双这样特要求生活品质的小资也挑不出毛病,虽然胖子整个人都油腻腻的,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鲜活劲,把我们几个的胃牢牢拴住了。

现在王成看来就吃爽了,举着手一个劲叫“续碗”,胖子也不理他这茬儿,往我这看着,见我点头这才又给王成捞了一碗面条。

王成把面条用筷子卷成小堆往嘴里一塞,把汤倒进脖子,又举着空碗叫道:“续碗!”

……等王成续到第四碗上,阿破跟我说:“你看这小子像个兵吗?”

“没的说,”我说:“绝对是特种兵,而且是特别特种那种!三天不吃饭一吃顶三天。”

“……除了逃兵现在还有这样的兵种吗?”

我摇头道:“不知道,也可能他是个狙击手,常常需要为了完成任务在一个地方一趴就是三天。”

“吃饭好解决,那大小便怎么办?”

我挠头道:“相对任务来说,这样的小事情在裤子里就能办吧?”

阿破打了个寒战:“我宁愿做狙击手的目标也绝不做狙击手!”

王成“续”完第六碗面,这才放下碗筷走回来,冲我们点点头说:“谢谢,我吃饱了,有活就叫我干。”说完就坐到了超市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腿晒太阳,脸上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阿破好奇地凑上去蹲下身子,有点讨好地说:“老兄,你以前什么部队的真不能说?”

王成扫了他一眼,冷漠地望着别处道:“你最好别知道,这对你不好!”

阿破撇撇嘴站起身离开他,小声道:“德行!”

……

虽然没有放炮摆花篮,我们超市新开业毕竟也是王府街不大不小的事,不少居民纷纷前来道贺,顺手买点什么的我都给打了狠折,带孩子的都发了棒棒糖,属实是热闹了一下午。

人渐渐散去的时候,从马路对面晃过来一个大光头,穿着个两股筋的纯棉背心,肌肉结实,左膀子上蓝哇哇地纹着纹身,不过有背心挡着看不清纹的什么。

这人三十上下,膘肥体壮,眼珠子又大又圆,带着一层煞气,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扬了扬下巴问:“这超市你开的?”

我从没见过这人,敬他有几分匪气,笑呵呵地说:“是啊。”

这汉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回身一指说:“那‘四友’麻将馆是我开的,以后有时间去玩。”

我往对面一看果然看见了他说的地方,里面隐约传来噼里啪啦的麻将声,我想起来了,自从我在这当居委会主任以来那间门面就一直关着,今天是第一次见它营业,没想到是间麻将馆。

汉子讥讽地一笑道:“哦,对外咱得叫老年活动中心是吧何主任?”

我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

“刚放出来!”汉子毫不在乎地说:“打架把人耳朵打掉一只进去坐了半年。”

汉子见我不说话了,粗声道:“没别的意思,都是街坊你又是管片儿的,我过来打个招唿,以后没事一起耍,你要是‘江湖’上有为难事也支应一声,哥们我既然出来了,这杆旗就还在,咱以前也是混的么!”说着来回扭他的肩膀,意在让我看他的纹身。

我还真就看了一眼,只见那上花里胡哨纹着个动物,耳朵和嘴都短短的,眼珠子乌溜溜地倒是十分活泛,四只细长爪子长在胖嘟嘟的身体上,后面还拖着条狐狸尾巴……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什么动物,又不想贸然得罪他,只得支吾道:“你这是……”

汉子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道:“本来一开始想纹个狼,结果嘴纹短了,后来就想改个狐狸,爪子又纹长了,后来说改个山豹吧,肚子又纹大了……”

给他纹身这位手艺也糙了点,估计没纹身以前给《杂谈怪论》当过美编。

汉子最后说:“后来大伙都说这东西看着像果子狸,他们就叫我果子狸了。”

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非典那会的宣传画上老有这东西嘛!

果子狸表情一变,郑重道:“我大名叫高山,你以后叫我山哥就行。”

阿破冷冷道:“你是谁哥啊?”我忙冲他一摆手。

果子狸瞟了阿破一眼,看出他跟我是一头的,也口气不善道:“我果子狸人倒旗不倒,你未必就没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说着冲我一挥手,“我过去了,让你兄弟以后说话注意点。”说着走了。

阿破眼巴巴地看着我说:“我能揍他吗?”

我微微摇了摇头,我觉得果子狸这次过来未必有恶意,当然,七分结盟三分立威那是有的,按他说的——江湖人嘛。

这时一直坐在台阶上晒太阳的王成忽然淡淡说了一句:“放心,他要找事的话我帮你们对付他。”把我和阿破吓了一跳——说话之前怎么也不先咳嗽一声呢?

……

傍晚时分,孟大妈踏着夕阳的碎霞来了,我末身就跑进超市端出半箱子酱油来搁老太太怀里道:“就等着您呐。”

孟大妈慌忙道:“哟哟哟,我哪要得了这么多?”

“这是送您的,反正这东西又坏不了,您放着慢慢吃。”

孟大妈端着箱子不好意思道:“这是怎么话说的,这影响不好吧……”

我笑道:“两袋酱油您要是再推脱那就是官僚主义了。”

孟大妈这才收下,我把小绿领出来道:“这是孟大妈,以后但凡她买东西一律按进价。”

小绿怯怯道:“知道了。”

孟大妈喜笑颜开道:“这姑娘多俊呀,看着就是好闺女。”

我把孟大妈拉在一边,讨好道:“那您可得帮她一个忙,这姑娘还没住的地方,您不是还有间小平房……”

孟大妈爽快道:“行,就住我那吧。家里电器都现成,水电你们自己付。既然小何主任说话,一个月就按100块吧。”

老太太也够鸡贼的,她80一个月也租过。

不过我也不能说什么,小绿要想不被欺负,租孟大妈的房是一条捷径。

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老觉得超市门口那还有个人,这会那人好象有点等的不耐烦了,轻轻叫了一声:“孟大妈。”

孟大妈一拍额头道:“哎哟,你看我把正事给忘了。”说着她连连冲门口招手道,“快进来,袁警官。”

门前人影一闪,一个漂亮的女警察利落地走了进来,一身笔挺的警服,闪闪发光的警徽,女式卷檐警帽,她表情自如,双手背在后面,溜达着走了进来,像个娇憨的少女在逛街。

她进来以后面带微笑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就率先伸出了手,孟大妈忙介绍道:“小何主任,这是咱们这新来的袁警官,以后有什么事你俩多商量着办。”

我忙也伸出手去,袁警官玩味地看了我一会道:“我叫袁静。”

“我叫何安忆。”她打量我我也在打量她,这的确是一个漂亮姑娘,杏核眼长睫毛,五官丰润,身材挺拔,神态自信,配上那套警服,显得英姿飒爽。我往她肩膀上扫了一眼:一个杠一颗星,三级警司,说明她虽然从警不久但绝非新丁。

她见我看她警衔,笑味更浓了,道:“何主任久仰大名,不过我可不是什么警官,你叫我袁静就可以了。”

我说:“你可以叫我何安忆,非要想叫何主任也行。”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看着我笑——她从前肯定没见过一个大小伙子当居委会主任的。话说这丫头有点腹黑啊。

袁静噗嗤一声笑出来,松开我的手说:“那我们以后互相称唿名字就好了。”

袁静跟我打完招唿,冲阿破和小绿也点点头,那毕竟也是她的治下之民,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阿破咋咋唿唿地说:“呀?这世界上真有这么漂亮的警察?我还以为就电影里有呢。”

在跟王成打招唿的时候,这个神秘的人只矜持地点了一下头,他好象不太喜欢警察。

这时袁静的电话响了,她只接起听了一句就紧张道:“什么,有人报警?”

我们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王府小区2号楼2单元3号?什么状况?”

我、孟大妈、阿破同时道:“那不就是咱们这片吗?”我们又一起向袁静看去,只见她表情变幻不定,最后期期艾艾地说:“那……那好,我这就去解决!”

第一卷 神奇四妖 第十章 其实我是一个雇佣兵

王府大街虽然是多事之地,但自古就很少接到“报警”,很简单,身在王府的人们并不认为“衙门”能帮他们处理好家务事。

不过这一回看袁静表情古怪,难道是刑事案件?孟大妈忍不住问:“袁警官,出什么事了?”

袁静反问道:“你们这2单元3号住的是谁?”

孟大妈想了一下说:“好象是孙巍吧,他怎么了?”

袁静说:“据反应他家里最近经常传出女人的惨叫声,他有虐妻倾向吗?”

孟大妈诧异道:“孙巍四十多岁了还没结婚,他哪来的老婆啊?”

我和阿破递个坏坏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袁静把卷檐帽拿在手上搔了搔头说:“那我去看看吧。”

我笑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孟大妈在我们身后说:“有什么事好好说——哎,这孩子四十多岁了没媳妇,能不急么?”

我扭头跟走在我并排的袁静笑道:“这事我出面可能比你更合适。”

袁静纳闷道:“好象你们都知道是什么事似的,难道你们认识那个女人?”

我意味深长地说:“不一定,那要看是哪个了。”

……

2号楼和我们住的地方不远,我和袁静到了楼下,就见张嫂正领着她的小儿子在溜达,一见我们顿时扯着嗓子抱怨道:“总算把你们盼来了,那个缺德的东西,没时没晌地闹腾,也不顾忌别人家里还有孩子。”

袁静还想问什么,我拦住她道:“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结果我们刚走到一楼和二楼的拐弯处,就听整个走廊里都充满了那种所谓的女人“惨叫”声:啊——哦哦哦——呀灭蝶,黑呦呦硬啊(音译加意译)——

我听音辩形,一把拽住正要往上跑的袁静,严肃道:“等等,就要决战了!”

袁静一把甩开我,又怒又急道:“还不救人?”

等她跑到门口,一个男人如释重负的呻吟声响遍走廊,然后那个女声就开始边梦呓边咂巴什么东西……

袁静这会已经用脚踹了好几下门了,听到了这个混合音之后,她似乎有点明白过来,脸刷地一下红了,我叹了口气,慢慢走上去,跟她说:“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袁静要强道:“那怎么行,我是警察!”

警察怎么了,警察也管不了人家在自己屋里看毛片啊!

这会脚步声响,屋里的人边看门边抱怨道:“谁呀,这半迟不早的!”

屋主是个40来岁的中年人,戴小圆片眼镜,裸着上身穿一大裤衩,本来有些苍白的脸现在有些犯潮红,他见是我,这才意外道:“哟,是小何主任啊?”

这人我在小区里见过,不过现在才知道他叫孙巍,可见他平时是不大出来的。

孙巍把我让进去,我探头往房门大开的卧室看了一眼,见里面的电脑屏幕上满是视频文件,封图上全是各种返璞归真的男男女女,姿势各异表情迷离——现在是该回答袁静刚才那个问题的时候了,那些女的,我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孙巍这会也看见了一身警服的袁静,意外道:“这是……”

袁静现在当然什么也明白了,她红着脸没好气地说:“我们接到居民投诉,说你扰民!”

被搞得没看成“决战”的孙巍不满道:“我扰民?我还说你扰民呢,我在自己家干什么都是我的自由,到哪说理我也不怕!”

袁静愤然地指着他电脑屏幕说:“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恶心东西从哪来的?传播淫秽色情也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孙巍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从国外网站上下的,人家可都是有执照的正规网站,而且你别冤枉好人,我可没传播。”

我笑着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别吵了。”

早在孟大妈说孙巍四十多岁没结婚、从他屋里又传出女人“惨叫”那会我就大概猜测到是什么事情了,其实几句话就能说清,结果被袁静搞得有点矛盾激化。

为了缓和气氛,我随便问:“孙哥搞什么工作的?”

孙巍兀自有些不平地说:“我搞IT业。”

我看了他一眼裸着的上身,心说丫不是开黄色网站的吧,我认识好几个淘宝上卖衣服的你问他什么职业他们都说IT业。

不过看他电脑桌面,除了有视频文件以外其它全是不认识的软件和英文(也不认识),而且人家那个显示器和键盘一看就是专业的,鼠标更是连线也没有——那是一个坏鼠标。

孙巍始终是对警察的光顾心存芥蒂,看了一眼袁静说:“看个毛片至于报警吗?这是谁那么无聊?”

袁静就要还嘴,我忙抢先说:“没那么严重,我们不是也怕你出事么,就顺便来看看。”

孙巍嘟囔道:“我能出什么事?”

我笑道:“那可说不定,情节过激的电影一直也是隐藏的杀手之一,我听说有个有先天心脏病的小孩儿看《猫和老鼠》就看得病发了。”

袁静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孙巍也不好意思起来。

这会我才语重心长地说:“以后看电影尽量把声音放小,社区毕竟是个公共环境——”我看了看他那俩快赶上电冰箱那么大的音箱说,“就说你对门吧,张嫂一个寡妇容易么,再说她那孩子还小……”

孙巍听到这里连连拍头道:“怪我怪我,这事怪我,没想那么多,一看起来就有点情不自禁了。”

我和颜悦色道:“你看,这事情一说开了不就什么别扭都没有了吗?”

孙巍一把扯掉音箱上的连接线说:“以后所有电影我都当哑剧看!”

我拍拍他肩膀说:“嗯,反正也没情节,台词也就那几句,体会精神吧。”

孙巍客客气气地把我们送出来,在门口和我握手道别,自始至终还是没看袁静一眼。

临分手的时候,我很小声地问孙巍:“苍井空的步兵哪有下的?”

孙巍一愣,随即露出那种“同道中人默契的笑”来,也小小声说:“有时间你来告诉你。”

……

下楼的时候袁静并没有因为受了冷落而不高兴,她背着手跟我说:“看不出你还挺会调节问题的嘛。”

我谦逊道:“哪里哪里,你们警察是解决人民内部矛盾,我们是促进和谐,工作重点不一样,你拿开山大斧砸核桃只能是一片狼籍。”

袁静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也有他那种爱好吧?”

“啊?”

“我虽然不知道苍井空是谁,可也明白‘步兵’就是无马(码)的意思!”

我羞愧道:“这你也知道?”

袁静哼哼了一声说:“我从12岁就开始看强奸案案例了。”

我大惊失色:“那你看的毛片比我多啊!”

袁静有一丝不豫道:“别拿那些受害者开玩笑。”

我一凛道:“是,我就是瞎说。”我们妖在这方面都有点没心没肺,因为我们不大可能受到伤害,所以也没有相应的概念。

袁静见我道了歉,随即又恢复笑容道:“走吧,我请你吃饭,毕竟刚才你算是帮了我一个忙。”

我忙说:“你太客气了,警民合作嘛。”

“那你到底去不去?”

我看了看一身戎装的她:“下次吧,等你不忙的时候!”

袁静笑了笑,背着手溜达走了。

……

超市里,小绿正拿着一把水果刀吭哧吭哧地在一叠纸上扎洞,她要订一个本用。她一只手撑在柜台上,另一只手拿着刀,胳膊弯拐得大大的往下扎去,看样子像是要把谁干掉似的。

坐在台阶上的王成看她费力的样子,忽然冷冷说:“你为什么要反手用刀?”

“啊?”小绿握着刀,像乐队指挥举着指挥棒似的说:“正的呀。”

“你错了。”王成站起身接过她的刀,用拇指按住刀尾端,把长长的刀锋从掌缘下露出来:“你那样拿刀叫反手,这样让刀刃靠近小拇指的拿法才是正手位。”

阿破拿了根火腿肠试了试,跟我说:“不对吧,这是反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