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熙光的嘴角动了动:“我也觉得。”

“那你呢?”

“我?”

“你难道就是个大人了么?”

“还不算,”他想了想,把门拉开了,夜风吹进来,她的脸照在月光下想一块精心打磨过的白玉:“走吧,天黑,我在这里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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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还没变成大人的年纪做了大人的事,在变成大人之后无所事事。

沈冥瘦了一圈,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旧得从来没洗过的牛仔裤,个子更显得高了许多。

他刚从家里出来,径直走向街那头的理发店,正巧与沈木星碰了个正着。他没注意姐姐是从哪里来的,只看她手里拿着一张十块钱。

“你去哪儿?”沈冥的脸有些沉,一开口竟带了几分戾气。

沈木星没想到这么晚他还会出门,惊讶了一番,心虚的支吾道:“我去买洗洁精了啊…”

“那洗洁精呢?”沈冥看了看她手里没有花出去的钱。

“卖没了呀!”沈木星心虚,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

沈冥似乎也只是随口问问,他不悦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冲她,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挂心。

“姐,你回家,我去卡卡店里。”

“哎?你站住!”沈木星凭着直觉觉得不对劲,就跟了上去。

“你干嘛气冲冲的!去杀人啊!”

“没事,你不用跟着我。”他烦躁的转身。

“我还就得跟着你!你这是干嘛呀?卡卡又惹你了?”

“你别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

“对!”沈冥停下来,突然转过头来,声音高得震住了她:“没人管我!用不着你们管!”

他说完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嘿!这孩子!”沈木星追上去:“臭小子你居然敢吼我?来来来,你跟姐姐说说你到底哪里不顺心了?”

越靠近理发店沈木星越觉得不对劲,卡卡的店等还在亮着,以往的时候这个时间早就关门了。那亮着灯的小门市像是一把火,点亮了沈冥愤怒的眼眸。

沈木星还是没能劝住他,只见他气势汹汹的就推开了店里的门,正在给客人按摩头皮的卡卡吓得一哆嗦!

男客人坐在镜子前,头上全都是泡沫,卡卡的手插在男客人的头发里,愣怔的看着门口站着的沈冥。

“几点了?嗯?几点了还不关门?”沈冥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沈木星能够辨别出来那是他愤怒到来之前的平静。

沈冥看着她,卡卡也看着他,短暂的对视过后,卡卡又昂起头继续看向镜子里的顾客,柔软的双手也灵活的按摩着男客人的头皮,耳朵上夸张的大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我男人,别理他。”卡卡笑着说。

“沈冥,跟我回家!”沈木星小声说,拉住他的袖子。

沈冥叛逆的甩开了他的手,走了过去,站在卡卡身后。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双眼微微眯起来,像头发怒的狮子,沈木星最害怕下一秒他就会对卡卡动手,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弟弟不是那种人,可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吓人极了。

然而卡卡却不怕他,仿佛身后站了一只愤怒的小猫。她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是跟沈木星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就继续给客人干洗头发去了。

这让沈冥更火大,他的肩膀微微颤动着,双拳紧握,似乎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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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拔弩张,气氛诡异。

沈木星赶紧走过来,攥住了弟弟的手,哄着说:“冥冥,不要闹了,听姐姐的话,你看人家卡卡都不跟你一般见识,对不对?”

沈木星这样一走近,才看清了座椅上的顾客,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寸头,微胖,脖子上带着一条金链子,皮肤黑乎乎的,像是做生意的老板。

男顾客稳坐泰山,像是看小孩过家家一样,笑呵呵的对卡卡说:“你男人真有派头,干什么工作的?”

卡卡一边按摩一边露出一个市侩的笑容,回答:“干协警的,他脾气不好,别影响大哥的心情。”

男顾客笑了笑,一口浓重的口音,懒洋洋的开玩笑说:“协警喔,协助警察调查案件,跟警犬是一个性质嘛!”

“我草你妈!”

“沈冥!沈冥你给我住手!”

两个女人全都倒吸一口气!拼命去拉沈冥,可是沈冥的力气实在太大,动作又快!已经拦不住了!

他猩红着眼,身上的皮夹克随着他的动作而在身上扭动着!他一边甩开一个女人上脚就踹,那男人早就倒在了地上抱头鼠窜,转椅也坏掉了!

吹风机被他甩了出去,砸到了那男人的头上,那男人从狭小的空间里爬出来,站起来连连后退,最后顶着一头满是洗发精沫子的头夺门而逃!

沈冥一把攥住惊魂未定的卡卡,将她的手腕像是上了手铐一样攥在手里,愤怒的吼道:“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天天晚上来洗头!”

卡卡平时看起来伶牙俐齿的,此刻也被沈冥这副样子吓到了,张张嘴向后退,不停地摇头。

沈冥两腮的线条陡然变硬,双眼紧紧地锁住她的眼睛,大声逼问道:“这又是哪个大老板!给了你多少钱!你说!说!”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

沈木星的这一巴掌,如同打在了自己的心上。打得沈冥当时就松开了钳制卡卡的那只手,转过头来不可置信看着姐姐。

“你混蛋!”沈木星用尽浑身的力气哆嗦着呵斥道!

沈冥懵了,看看她,再看看卡卡。

理发店里乱糟糟的,像是刚被砸过,卡卡攒钱新买的那张转椅也被他摔坏了。

卡卡吸了一口气,像是刚刚才回过神来一样,突然捂着脸蹲下大哭了起来!

“啊——啊——”那哭声一抽一抽的,叫沈木星浑身一缩。

“卡卡…”

沈冥的眼中也升起了水雾。他叫了一声卡卡的名字,向后退了一步,不知所措。

卡卡压抑的哭声变成了哭嚎,在静谧的小镇街道上显得异常突兀。

沈冥上前两步蹲了下去,他动作颤抖的帮她收拾着这一地杂乱的线。

“对不起对不起…”他害怕了,听话的搬搬扶扶,卡卡气得一直在大哭,他越认错她就哭得越凶。

沈木星没辙了,气得不停地喘粗气,她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心疼。

她叹了口气,也蹲下来帮着收拾残局。

沈木星这个弟弟,小时候上树掏鸟窝,去工地偷过钢管,跟同学打架被片刀砍得骨头都现了出来,长大后抓坏人被捅刀子,没有一样是他害怕过的。

可他最怕的就是卡卡离开他。

第21章 心的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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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距离高考就只剩下三四个月的时间了,这样一算,终于望到了边。

夏成作为大学生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没有暑假作业的假期,经常来沈木星家里找沈冥玩,两个男孩子窝在房间里打盗版游戏,母亲从不像平常一样进门提醒沈冥节约电费。

周末,夏成妈妈练金花一大早就跟着儿子来到了沈家,夏成进门的时候绊了一跤,夏成妈妈笑了笑说:“傻小子,看着点。在你佘姨家还毛手毛脚的。”

佘金凤正在洗衣服,屋子里充斥着洗衣机滚筒的声响,她见两母子进门,便也跟着笑笑:“不怕,在自己家还穷讲究什么?”

夏成挠了挠头说:“你们两个‘金妈妈’小时候是发小,长大了是同事,麻将桌上是牌友,以后老了是不是还要在一起?”

练金花像是自己家一样在麻将桌上坐下,等着其他牌友的到来,随口说:“老了是亲家。”

夏成默了默,表情有些不自然。

佘金凤看他一眼,并没有接练金花的话,从脏衣篮里往出掏衣服,问夏成:“夏成,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啊?沈冥也不在家。”

夏成说:“我找木星的。”

他说完就一步两阶的上了楼去。

练金花抬头看着儿子的背影,收回目光来,对斜了一眼佘金凤说:“你看,俩孩子这不是好着呢吗?你净瞎操心!”

佘金凤手里搭着一件穿脏的裙子,那是沈木星最漂亮的一条裙子,独一无二。

她的目光闪躲了一番,狠狠地将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拍了拍手板着脸说:“是挺好,你儿子没跟那个什么芙的纠缠不清就好。”

“你这人说话就是不中听。”练金凤点上一根烟,把打火机随手丢到茶几上去,悠闲地坐着:“什么叫纠缠不清,根本就没什么事,他一个男孩子我还怕他吃亏不成?”

练金花的眼中有些许担忧,却随着烟雾缭绕而变得强势起来:“再说那个东北女孩,就算是他有那个意思我这儿也不同意啊!”

她说完坐起身来认真的对佘金凤说:“你知道的吧,东北的彩礼!就我那秘书小王,东北的吧,结婚婆家给拿了二十万彩礼,小王的腰还有毛病。”

佘金凤撇撇嘴,抖了抖衣服上的灰,答:“听说过,是不低,还是娶温州媳妇好,不用给钱还倒贴。”

练金花用眼睛瞄了她一眼,说:“木星最近成绩怎么样?”

“第一,稳稳的第一。”佘金凤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老师说考名校没问题。”

“那报什么专业?”

“金融?”

“对对对,金融和管理都可以。”练金花猛吸了一口烟,眼里有星星点点的希望闪现。

随后她补了一句:“老佘,你嫁闺女我保证不让你倒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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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星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立刻将手机往书桌里塞,夏成走进来,懒洋洋的说:“别藏了,是我。”

沈木星一个笔帽丢过去:“进我房间不敲门是不是从小给你惯出的毛病?”

夏成很利索的接住了她的笔帽,坐在床沿上无聊的摆弄着,低下头心事重重的说:“木星,我问你个事情。”

沈木星的心思都在手机上,飞快的打了个一句话:“严熙光,中午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说吧,本姑娘很忙。”

“我分手了。”他微微抬起眼睛,瞥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玩手里的笔帽,手指上的月白干净清透。

沈木星似乎是在预料之中一样,不以为然的说:“哦,然后呢?”

“失恋了啊!”

“没事儿,我给你介绍个漂亮的。”

“你呢?”

“我很好啊,非常好。”沈木星甜甜的一笑。

“什么时候分?”

沈木星把笔往桌子上狠狠一撂,坐着转椅转回来,拧起眉毛看着他:“怎么着?你要给我当备胎呀?”

夏成空笑一声,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紧接着发出一阵干笑,白了她一眼。

“你干啥?”沈木星瞪他:“用不用给你接氧气罩啊?”

夏成摆了摆手,站起来掸掸衣裳潇洒的拒绝道:“不用,我要去沈冥屋里打游戏,你继续,继续你的甜蜜。”

“神经病。”

“天天聊,有什么可聊的…”夏成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房间门关上了。

沈木星继续给严熙光发短信,还有一天就是除夕,她说想给严熙光拿一些自己家做的酱油肉和鳗鱼鲞。

佘女士虽然强势一些,但在厨艺方面还是能够笼络人心的。母亲每年都很早就开始晾晒酱油肉,过年的时候拿出来做下酒菜简直美味无穷,母亲的鳗鱼鲞也是父亲赞不绝口的佳品,鳗鱼个大肉肥,淡晒之后比鲜鳗还要好吃。

严熙光没有母亲,家里也没有女人,父亲又爱喝酒,沈木星惦记着他,就去竹竿子上拿了两挂给他送去。

裁缝铺的门帘变成了玻璃门,看起来少了几分味道,一个臃肿的身影推门而出,直接朝着街道的那一头走去了,大概是刚在严熙光的店铺里买过东西。

那个臃肿的男人她认得,是那天在卡卡店里洗头的男人。

沈木星拉开玻璃门走了进去,严熙光正背对着她在架子上选布料。

她轻轻的把肉放在一旁,咬住下唇坏笑着,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像是抱着毛绒玩具熊一样,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严熙光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微微侧头,闻到了她身上的熟悉香气,随后浑身所有的肌肉线条都柔软了下来。

“猜猜我是谁呀?”

她的声音松软,越发的像一个幼稚鬼。

严熙光拍拍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指了指老裁缝的房间。

老裁缝经常不出门,就坐在房间里喝酒,他的气管不好,喉咙总是发出很大的声音。

沈木星赶紧松开他,向后退了一步,严熙光转过身来,她笑着吐了吐舌头。

“真是太危险了。”她小声说。

严熙光没说话,只是用力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是在教训她的鲁莽,却在下一秒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般,点亮了沈木星大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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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来了?不怕被佘姨发现?”他转身继续挑布料,问道。

“我给你送两挂我妈做的酱油肉和鳗鱼鲞,留着你和叔叔过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