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打算等衣服一干就还给盛延熙的,可一忙起来就给忘了。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星期。

这一周她几乎没怎么见到盛延熙,听说他好像出差了。

又是一个周五下班,沈安素和许诗约好了一起去天成大厦逛街。许诗的大嫂是奉子成婚,再过一两个月就要生了。许诗就拽着沈安素陪她一起去母婴店给宝宝买衣服。

沈安素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反正自打母亲走后,她总是一个人。每天下班回家,家里头空空荡荡的,形单影只。

两姑娘刚走出会所,脚边就停了辆黑色迈巴赫,车身上紫薇花的标识偌大而显眼。

两人脚步一顿。

下一秒,车窗降下,男人探出脑袋,“沈经理,许经理你们去哪儿?我让司机送你们。”

时隔一周,沈安素再次见到盛延熙。这个男人还是西装革履,一身业界精英的装束,英挺俊秀。

“好巧啊盛先生。”许诗微笑着和盛延熙打招呼,刚想答应,“那就麻烦……”

“不麻烦盛先生了,我们俩打车过去很快的。”冷冷清清的女声冒出,截断许诗的话。

盛延熙:“……”

许诗:“……”

许诗不解地看向沈安素,眼神像是在说:“有顺风车搭不好么?干嘛拒绝?”

沈安素挽住许诗的胳膊,微笑着对盛延熙说:“盛先生您先忙,我俩就先走一步了。”

又是这种笑容!冰冷而没有温度的笑容!

盛延熙掀起眼皮,懒懒地看她一眼,清淡地问:“沈经理什么时候把西装还给我?”

沈安素:“……”

盛延熙话音一落,周遭的空气瞬间凝滞。

沈安素像是被人抓住了软肋,气结,只能揣着明白跟盛延熙装糊涂,“西装?什么西装?”

男人轻而易举就能看破她那点小伎俩,似乎故意和她作对,毫不客气地戳破,“那天我落在沈经理家的西装,藏青色,阿玛尼的牌子,沈经理忘了?”

沈安素:“……”

这个贱人!明明是她不小心带走的,他竟然睁眼说瞎话,说是落在了她家里。哼,这人还敢不敢再无耻点?

一个男人的衣服落在一个年轻女人的家里,这怎么看就怎么不对劲啊!这人分明是要许诗误会。

果然许诗一听,瞅瞅盛延熙,又瞅瞅身侧的沈安素,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捅了捅沈安素的胳膊,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素素,你们俩这进展也忒快了点吧!”

沈安素:“……”

沈安素咬了咬牙,狠狠瞪了盛延熙一眼,一把拉开车门,“我们去天成大厦,麻烦盛先生了。”

许诗:“……”

这画风转变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盛延熙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大好,吩咐司机:“小张,去天成大厦。”

这个女人就是需要逼一逼!

——

不过天成大厦还是没有去成,许诗临时有事,接了个电话就走人了。华丽丽地扔下了她,让她和盛延熙大眼瞪小眼。

沈安素觉得头很疼,老天爷好像是在故意和她作对,越是想远离盛延熙,越是离不了。

“我的西装的呢?”盛延熙旧话重提。

沈安素说:“在我家,一直想还给您,可一直就是记不到。”

他特自然地说:“那去你家拿西装吧。”

沈安素:“……”

沈安素胸腔堵了口气,郁结得厉害,冷笑一下,微讽:“盛先生您还真惦记着那件西装。”

盛延熙却像是听不懂似的,理所当然地说:“我不过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有错?”

沈安素懒懒地靠在后座上,双手抱臂,以牙还牙,“那盛先生什么时候把我的伞还给我?”

盛延熙:“……”

两人较着劲儿,俨然两个半大的孩子,幼稚的可爱。

盛延熙挑了挑眉,睨她一眼,悄悄靠近她,语气暧昧,“你的伞在我家,沈经理跟我回家拿吗?”

第18章 第18世界

第18世界

《围城》里这样说:“女人不肯花钱买书, 大家都知道的。男人肯买糖、衣料、化妆品, 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了送她,女人也不要他送。这是什么道理借了要还的, 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是男女恋爱必然的初步,一借书, 问题就大了。”

明明两人都不是故意的,可怎么就陷入这种“借还陷阱”了呢?

男女之间其实最忌讳这种“借还陷阱”, 一来二去的就牵扯不清了。

不过沈安素当时的想法就是下次把西装还给盛延熙,至于自己那把伞她就索性不要了。从此以后和这个男人保持距离,敬而远之,相安无事。

即便没有大哥的耳提面命,她也知道盛延熙是自己不能招惹的男人。盛家是横桑四大家族之首,显赫富贵不说,家族内部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 错综复杂。

宛丘沈家军政世家,历来独善其身, 和西南边境所有的世家大族都保持安全距离, 不与任何家族亲近。相较于那些家族“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沈家可谓是一股清流。

也正是因为这样, 沈家显贵, 却也孤独。

这样的家族最好岿然不倒,永远占据制高点,高昂着头颅,睥睨一切。不然一旦失守,连根拔起,轰然坍塌。没有人会伸出手救你。

这样有好,也有不好。但不论好与不好,这是沈家世世代代奉行的生存原则,她唯有遵守,不好评判。

所以,断然不能因为她的缘故而打破沈家一贯的生存原则,父亲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所以盛延熙,她接触不得!

——

五点以后正值下班高峰期,一路都在堵。迈巴赫以龟速前进着。

天气超好,明晃晃的日头还未完全降下,一点一点往下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

车厢里有些闷,沈安素摇下车窗,押了一道窄缝,外头凉风飘进来,沁人心脾。

车子路过一家花店,盛延熙扬了扬手臂,“小张停一下。”

“好的,二爷。”司机小张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停在那家花店前。

片刻以后,盛延熙回来,手里捧了一大束满天星。浅浅的紫色,颜色格外清新。

沈安素暗中瞥了一眼,心里转过一个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她家楼栋下,沈安素拿了自己的包,对盛延熙说:“盛先生,您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上去给您拿西装,很快的。”

盛延熙却捧起那束满天星,直接打开车门,格外自然地说:“我自己上去拿。”

沈安素:“……”

这是盛延熙第二次来沈安素家里,可这人却分外自来熟。防盗门一开,他便自己从鞋柜里拿了拖鞋换上。

沈安素随他去,回房去给盛延熙拿衣服。

盛延熙把手上那束满天星放在餐桌上,取了花瓶里早就枯萎的那束扔进垃圾桶。然后去水池清洗干净花瓶,插.上新鲜的满天星。

沈安素从卧室拿了衣服出来,盛延熙正在插满天星。

外头的夕阳渐渐西沉,整片天空布满火烧云,橘红晕眩。宽阔的大马路上,川流不息,人来人往不断。

将晚未晚的十分钟火红色,是一天中最温柔的时刻。所有人都在低头匆匆赶路,步履不停。仿佛不同处,总有人在等。

傍晚时分,客厅里有日光洒进来,将男人的身体轮廓镶嵌了浅浅的金色,说不出的低柔与优雅。

长得好看的男人,不论做什么落在他人眼里,都是赏心悦目的。

他静静地插好花,好似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他微微抬头,冲她柔柔一笑,问:“家里还有别的花瓶吗?”

他买的那束满天星太多了,餐桌上那只玻璃花瓶装满后还剩下大半。

“有的。”沈安素将纸袋往沙发上一扔,朝橱柜方向走去,“我去给你拿。”

母亲是那样蕙质兰心的女人,生前最喜欢花花草草,不仅阳台上养了很多盆栽,在家里也会摆放上很多花瓶,瓶子里插上一些百合、雏菊、茉莉,屋子里满满都是花香。

后面母亲走了,她工作忙,懒得打理这些花草。阳台上的盆栽死的死,丢的丢,如今就只剩下那两盆可怜的多肉还苟延残喘着。

没花可插,家中散落四处的花瓶也被她收起来放进了柜子。只留了餐桌上一只。

她翻出花瓶,在水池用水冲了冲,拿给盛延熙。他将剩下的满天星放进了两只花瓶,一只摆在茶几上,另一只放进了她卧室的床头。

做完这些,男人似乎心情很不错。往沙发上懒懒一靠,翘起二郎腿,气定神闲地说:“女孩子要活得精致一些,不要忽略了这些细节。”

二十五岁以前,沈安素的生活一直是很精致的,因为一切都有母亲替她打点。二十五岁以后,母亲离开她,她的生活便变得粗糙了。她自己完全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对生活没有任何激情所言。

她拿起那只白色纸袋,里头是盛延熙的西装,对他说:“盛先生,衣服我已经替您洗干净了,现在还给您。”

言下之意便是您老可以走了。

盛延熙却没接,站起来,直接朝角落里那架古筝走去。

沈安素:“……”

被人华丽丽地忽视了!

没办法,沈安素只能扔了纸袋,跟上他。

他指了指那架琴,开口问:“我能弹弹么?”

这架琴是母亲的遗物,它陪了母亲十多年,见证了母亲无数的殊荣。母亲走后,她便给它盖了黑布,封存了它。

照理她不应该让一个外人动母亲生前最爱的东西,可看到盛延熙这般诚恳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她就给同意了。

得到她的首肯,盛延熙掀开黑布。

这琴上了年岁,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琴。他伸手拨了两下,琴音清脆,音色很好。

沈安素体贴地给他搬了条凳子。

他说:“谢谢。”

他调试好了弦,漂亮的双手覆上去,下一秒,悦耳动听的音调便轻轻飘了出来。

《平沙落雁》的曲调清脆婉转,如泣如诉。

他比她会弹,曲调和音节把控得很到位。整首曲子起伏有度,音律分明,有如高山流水,一泻千里。

熟悉的曲子重现,她觉得好像是母亲回来了。

余音绕梁,沈安素沉溺其中。这是一场不可多得的听觉盛宴。

他征询:“你试试?”

“算了吧。”她摇头,“盛先生您是行家,我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了。”

盛延熙睨她一眼,打趣:“那晚沈经理好像没有这种自觉。”

沈安素:“……”

这人如此直言不讳,沈安素也是很服气了!

她轻声说:“那晚周少临时要听曲子,那个点会所的琴师都已经下班了,我没有办法,这才赶鸭子上架,让您见笑了。”

盛延熙:“阿最那人就是喜欢附庸风雅,你弹给他听就是对牛弹琴。”

沈安素:“……”

有这样编排自己好兄弟的么?

“真不试试?”盛延熙复问。

“不了。”沈安素固执地拒绝,“我没能得到母亲的真传,还是不要献丑了。”

盛延熙也不勉强她。捡起那块黑布,抖了抖上面的灰尘,重新盖在琴面上。

他安慰道:“《平沙落雁》会弹的人不少,但真正能弹传神的不多,不怪你!”

沈安素:“……”

说完,他去厨房洗了个手。再出来,他对沈安素说:“我饿了,赏口饭我吃吧。”

沈安素:“……”

这人还真是自来熟,都不带委婉一下的。

沈安素觉得自己脑仁儿疼得要命。

她将冰箱翻了个遍,只找出两袋方便面。

母亲走后她很少自己开火,十天半月才会更新一次冰箱里头的食材。

她拿给盛延熙看,“只有这个。”

盛延熙:“……”

“你平时都怎么活的?”

“点外卖啊!”她摊摊手,“并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把生活过得很精致的。”

盛延熙:“……”

盛延熙往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话锋一转,“那就点外卖吧。生活偶尔粗糙一下也是没关系的。”

沈安素:“……”

这波变脸来的也太过迅速了吧!

——

外卖十分钟后送到,点的是木槿花餐厅的几个招牌菜。

两人坐在一起吃了顿“粗糙”的饭菜。

晚上八点钟,盛延熙起身道别:“我回去了。”

“好。”沈安素送他到门外,“您慢走。”

盛延熙离开后,沈安素坐在古筝前坐了大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她想了很多,总觉得这一天都是恍惚的。

回卧室拿衣服洗澡,余光瞥到沙发上那只白色纸袋,她不禁扶额。西装忘记让盛延熙带回去了。她怎么有种错觉,这西装还不了了呢?

第19章 第19世界

第19世界

凌晨两点, 沈安素从睡梦中惊醒。

咋一惊醒那刻, 她惊卜未定,大口大口喘息,仿佛溺水的人被人救上岸。劫后余生的感觉是那样浓烈厚重。

屋子里漆黑一团,她被无数黑暗吞噬。

她抬手摁亮手边的床头灯。暖白的一小束光一泻而下, 悠悠映照四周。

她抚了抚胸口,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怎么就做这种梦了呢?

梦境那样真实,那样旖旎,匪夷所思。

愣神之际,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

她被拉回现实,摇了摇脑袋, 挣脱掉那令人费解的梦境。拔了充电线,拿过手机察看。

温凉给她发来了微信。

温凉:「凉凉,我又失眠了!」

沈安素:“……”

自从霍承远回国,这已经是温凉第五次大半夜给她发微信说自己失眠了。前四次沈安素睡得很沉,不知觉,到了第二次一早翻微信才发现。这第五次她终于及时收到了。

温凉和霍承远之间隔了她母亲一条命,两人纠缠磕绊这么些年, 温凉的痛苦和抑郁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