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均和乔如烟两人的面色当场大变。

不愧是盛家人,盛延熙不动声色就给他俩扎了根刺。

——

从老宅出来,九点过半,夜色浓沉。

整条紫薇巷静谧无声,昏黄古旧的路灯筛过树梢,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沙细微的声响,笼在耳畔。

盛延熙胸腔堵着一口气,沉郁的厉害。

老宅的檐角处,那两盏红灯笼随风摇曳,其中一盏的火光已经灭了。

风烛残年的一丝烛火,寿终正寝。

这五年来,他心里的那捧火,生了灭,灭了生,反反复复,最终还是灭了。

原本不打算和老爷子硬碰硬,想缓和一下父子俩的关系。殊不知,父亲已经彻头彻尾把他当成了外人。如此刻意而又高调的让他回来,当众宣布这一切。无非就是想看他的反应。

明知道当年那场歇斯底里的闹剧,起因就是因为那个孩子。而他成为牺牲品,被迫去永安寺“赎罪”。可时隔五年,另一个孩子还是来了,不得不说是讽刺!

老宅于他而言越来越陌生,永远也回不去了。

大嫂之前还说让他搬回老宅,他哪里还回的去?

他坐在门槛前,背靠白墙,头顶廊灯散发出缕缕昏暗的冷光。光打在他脸上,线条流畅,纤毫毕现,却阴郁无比。

他掏出烟盒,抽出烟。咔嚓一声,火苗一闪而逝。下一秒烟草燃烧,烟雾徐徐铺散开,被风越吹越远。

他递到唇边使劲儿吸了两口,吐出大团雾气。

那根烟抽到一半,大门里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脚步声渐次逼近。

宴席结束了!

他将那根烟摁灭在地上。

坐进车里,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出声吩咐:“小张,回九重天。”

说完他愣了一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九重天都需要用“回”了。那里好像才是他的家。

脑海里忽的飘过沈安素的那张脸。

他旋即又埋头笑了笑。

见多了虚伪的世界,反而更加怀念她的纯粹。

***

整十点,沈安素才空下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慢慢往办公室走。

周少爷今晚又带了一群人过来吃饭,几个和盛时合作的投资商,三两个导演和制片人。整整折腾了一晚上。

回到办公室,她先给自己泡了杯柠檬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烦躁的情绪方压制住一些。

靠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眼皮打架,困的厉害。

迷迷糊糊之际,隐约听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敲的砰砰响。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立马翻身而起,踩着高跟鞋跑过去开门。

门外,男人一身休闲的装束,长手长脚,半倚靠着门框,懒洋洋的,像是没有骨头支撑。

“盛先生来拿西装?”她定了定神,轻轻开口。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淡淡的眉眼,说不出的低柔温婉。

他蓦地勾唇一笑,身体撞过来,直接揽住她,低声道:“沈安素,你抱抱我吧!”

第25章 第25世界

第25世界

男人懒洋洋的身体靠过来的时候, 沈安素整个人都吓懵了。脑子霎时空白,完全不会思考。

尼玛,真特么刺激!

一瞬过后,不久前那个旖旎的梦境便冷不丁冒了出来。

两人纠缠,男人细密的汗珠不断砸在她脸上……

梦里的人突然抬头, 是盛延熙那张大写的精致的俊颜。

“啊……”

心跳蓦地漏了两拍, 狠狠一沉, 霍然清醒。

好羞耻!

待清醒时, 盛延熙的一双手就已经绕到她身后, 上半身紧紧贴着她。身上清冽的剃须水混着淡淡的烟草味若有似无,挥之不散。

长这么大她从未和哪个男人亲近至此, 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他, 整个人往后猛地一缩,充满戒备。动作生猛,尖细的鞋跟离地,踩空了!

“嘶……”一股锥心的疼痛当即传来,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很好,她又崴脚了!

盛延熙:“……”

男人的脸当即黑了一度,气场凛冽。

她太防备他了, 这让盛延熙觉得挫败。

他伸长手臂及时抓住她的一只胳膊。然后快步往前迈两步, 一只手紧紧扣住她腰,稳稳扶住她。她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板上。

这次伤的还是左脚。她好不容易复原的左脚脚踝, 这次又光荣负伤了。很棒棒了哦!

如今只顾得疼了, 完全不会想其他了。

“你怎么样?”男人低沉的嗓音拂过耳畔, 打破一室寂静。

“脚好像崴了……疼……”声音细细的,很软,又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委屈。

一听到她这个柔柔弱弱的声音,盛延熙满身的戾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好像总是不能真正生她的气。

深究起来也的确是他的过错,是他吓到她了。

从老宅回来,压了一肚子的火气。心里惦记着她,突然就很想和她说说话,听听她的声音。

可她来开门的那刻,娉婷的站在门口,眉眼如画,男人骨子里的邪恶因子突然就爆发了,非常想要逗逗她。

除此之外他和小侄子一样,受了委屈,只想找亲近的人安抚。毕竟很早之前他就把这个女人划做自己人了。

求抱抱的戏码,和三岁小孩一样幼稚!

倒真没想到这个举动会着实吓到她。

心里这样想,可嘴上却不饶人,冷冰冰砸下话:“该!我有那么恐怖?至于让你这样避之不及?”

沈安素:“……”

沈安素真心觉得冤枉,她明明才是受害者好么?

在服务行业工作几年,沈安素最是善于察言观色,捕捉人的情绪变化。她很敏锐地察觉到盛延熙今晚的情绪很不对劲儿。他应该是心情不好,跟刺头一样,浑身带刺,扎人得很。

她乖乖闭嘴,不打算再刺激眼前这位傲娇的男人,省得成为被波及的池鱼。

盛延熙复问:“能走么?”

“可以。”就是脚疼!

两人这个姿势暧昧,紧紧贴在一起。沈安素的老脸热了热,越发觉得羞耻。

盛延熙打算扶沈安素去沙发上坐着,看看她的脚伤得怎么样。

可还没来得及抬腿,走廊里尽头就冷不丁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沈经理……”

两人就站在办公室门口,面对面站着,贴的无比紧,几乎没有距离。他的一只手还放在她腰上。

两人不约而同往声源处看,丁岱岱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没头没脑的冲过来,在距离两人几步路的地方,丁岱岱突然刹车,停下脚步。

视线里,她那向来冷清,不食人间烟火的沈经理此刻正和盛先生抱在一起。是的抱在一起,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丁岱岱:“……”

她震撼不已,张大嘴巴,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天呐,她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当下沈安素的内心是无比崩溃的。看到丁岱岱这种反应,她就知道这姑娘误会了什么。事实上她和盛延熙这姿势也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见惯突发情况,她倒也冷静,看着丁岱岱的方向,沉声问:“岱岱有事?”

“没事没事!”丁岱岱狂摆手,这下有事都变得没事了。

说完便脚底抹油,溜了!

丁岱岱离开,周围的环境又安静了下来。盛延熙扶着沈安素进办公室。

反手将办公室门给锁了。

“吧嗒”一声响,格外清脆,沈安素的心尖跟着颤了颤。

盛延熙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闷声轻笑,解释:“这样不容易让人误会。”

沈安素:“……”

她心想人家早就误会了好嘛?

他俯下.身,蹲在沈安素面前,将她脚上的高跟鞋给脱了。

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盛延熙浓密乌黑的发顶,平整开阔的前额,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粉白的耳垂。

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打量盛延熙的五官。精致的不像话。这个男人的皮相历来出彩,毫无争议。

“哪只脚崴了?”

“左脚。”

“上次那只?”

“嗯。”

“还挺多灾多难!”他埋汰一句,低声道:“忍着点!”

冰凉的手覆上去,用力揉捏了两下。

沈安素疼的倒吸一口冷气。那滋味真特么酸爽!

这个男人可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很疼?”他微微抬头,看到她挎着一张素白的小脸,表情像是赴刑场一样悲壮,似乎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了。

“嗯。” 她咬咬下唇,嗓音带着点哭腔。

盛延熙心田酥麻,痒痒的,女人这样子分外撩人。

撩人不自知,不动声色,他的呼吸都被撞乱了。

盛延熙稳了稳呼吸,站起身,决定:“去医院看看吧,看样子伤得不轻。”

左脚脚踝二次受伤,沈安素也不敢大意,同意他的提议,“那麻烦盛先生送我去趟医院吧。”

“有别的鞋没?”盛延熙抱臂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环视一圈,她的脚崴了,高跟鞋铁定是不能穿了。

沈安素扬手指了指门边小小的鞋柜,说:“那鞋柜里头有拖鞋。”

平时上班高跟鞋踩多了,脚难免疼痛,她在办公室里备了拖鞋,闲时穿穿,让自己的双脚歇歇。眼下她真是无比庆幸自己的这一准备。有备无患,很好!

盛延熙顺着沈安素的目光看到了那个鞋柜。走过去取出一双棉拖鞋,递到她脚边。

她快速穿上拖鞋。

男人觑她一眼,轻声问:“能走吗?”

“能……”她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了动自己的脚。

他歪头想了一会儿,往前迈两步,扔出一句话:“算了!”

沈安素整不明白他这句“算了”是什么意思。只见他腰一弯,双手探到她腰间,轻轻一用力,打横抱起她。

沈安素:“……”

盛延熙想素素不抱他没关系,他来抱她也是一样的。

——

沈安素发誓她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么惹人注目过。一路上各种晦涩不明的目光尾随着她。

“哇塞……公主抱欸……”

“好帅啊!”

“天,是沈经理……”

……

前台值班的妹子更是肆无忌惮,嗷嗷大叫,唯恐天下不乱。

沈安素怎么办?她当然只能装死呀!

盛延熙倒是一派平静,目视前方,从旁经过,眼神都不带偏移一下的。

头顶忽的冒出一个声音,刻意强调:“我不是危险的男人。”

“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沈安素有些懵。

这人又重复一遍:“我不是危险的男人。”

沈安素:“……”

她想起来了。元宵节那天一早,她和许诗交接完班,路过前台。前台两妹子八卦兮兮的问她盛延熙是个怎样的人。

她当时说:“盛先生是一个很危险的男人。”

厉害了!这人不仅听到了,而且听进了心里。

“小心眼的男人!”她嘀咕一声,心眼儿比针孔还小,这么记仇!

“我听到了。”冷冰冰的男声又凭空飘出来,毫无温度。

沈安素:“……”

这下她赶紧乖乖闭嘴,再也不敢吱声了。祸从口出,沉默是金,这是真理!

——

盛延熙的司机已经下班了,他只能自己开车。

沈安素没看到那位憨厚的司机大哥,问:“您的司机呢?”

“下班了。”盛延熙目视前方,打着方向盘,“也不看看几点了,再不让人家下班,别人该说我苛刻员工了。”

沈安素瞟到车外广告墙上硕大醒目的时间——22:45。

快十一点了,的确够晚的了!

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都这么晚了还劳烦大佬跟着自己忙前忙后。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脚崴了,完全是拜他所赐。如果他不抽风过来抱她,她也不会吓成那样,还把自己的脚给崴了。这人就是罪魁祸首,压根儿就不值得同情!

这样一想,她心里那点小愧疚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到了第一医院,盛延熙给沈安素挂了个急诊。

深夜的急诊大厅又杂又乱,丝毫不亚于白天忙碌。

骨科当晚值班的是陈医生。

陈医生看到沈安素这张熟悉的面孔,诧异:“又崴了?”

“嗯。”沈安素觉得脑仁儿隐隐作痛,“还是左脚。”

陈医生捏着钢笔敲了敲办公桌桌面,“沈小姐,你这伤地也忒频繁了点吧!还不出两月吧?”

沈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