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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上,周垚将拍下的证据发给老柴,又问一次老柴,确实事先不知道齐放的图谋么。

老柴“哇靠”一声,甩了一堆废话。

周垚没再刨根问底。

周垚一沉默,老柴反而不消停。

老柴知道周垚肯定要杀到摄影展上去,便在画廊里来回踱步,看着让人眼晕。

肖静终于烦了,一把拍上账本,揪着老柴的耳朵问他能不能消停。

老柴抓耳挠腮地说,有个事他的脑袋瓜子想不太明白,让肖静给分析分析。

肖静一听来龙去脉,立刻让老柴联系仇绍,先把事情怎么回事说清楚,让仇绍自己去判断。

老柴一边打电话一边嘀咕,告诉仇绍,那这三人不就撞上了?到时候还不得打起来?

但老柴虽然有疑问,却仍是按照肖静说的办。

仇绍那边言简意赅,听了始末,说了声“谢谢”就挂断了。

老柴猜不透周垚,更猜不透仇绍,但他觉得,算上齐放就是三个人渣,碰到一块得翻天。

……

不到半个小时,周垚赶到了市中心某处展览馆,摄影展就开办在馆中。

门口摆放了一幅巨型的广告画,依然是那张她蹲坐在美国街头的照片,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面是摄影展。

几个男人站在照片前,小声交谈,仿佛在评价这张宣传照的艺术性。

周垚没兴趣听,转头买了张门票,走进小场馆。

整场摄影展来的人并不多,一般都是小资文艺范儿的群体,否则不会选在工作日的上班时间段特意跑来。

摄影展的灯光并不充足,有些暗,但每张照片前都有射灯。

站内布置像是迷宫,诺大的展厅中间摆放了很多可拆卸的隔断墙,隔断墙上也可以用来展览照片,有的墙下还摆放了白色的长凳。

周垚向里走了几步,人就渐渐冷静下来,步子也缓慢了。

她知道,齐放肯定是在守株待兔。

办个摄影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预定场地要提前一段时间,现在是旺季,这种在市中心的场地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而且还要准备作品,宣传造势,预定街头和地铁里的广告位。

齐放才刚回国,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做到这些。

想到这里,周垚淡定了。

他摆了这么大阵仗等她入局,她越表现的激动,越容易露出破绽,让他抓住不放。

好,他要叙旧,那他们就谈谈旧情,该算的都算清楚。

周垚走了半个场馆,找到了位于中间最大区域的巨幅照片,照片的对面刚好有一组白色长凳。

她索性坐在长凳上,撑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照片。

陌生,非常的陌生。

这样盯着看久了,还有一种分裂的感觉,像是在看别人。

原来她长着个样子?好像和每天照镜子时看到的女人不是一个人。

毫无疑问的是,齐放在摄影上有不容忽视的天分。

事实上,她蹲的那块地方不是很干净,旁边的角落就堆着一些垃圾,背景的建筑物又破又脏,那里是贫民区。

她身上的衣服很廉价,耳朵上的金属物是地摊货,手里拿的也是劣质烟,那浓妆更不是出自任何一个名牌,就是超市里开架售卖的美宝莲。

可当这一切出现在齐放的镜头里时,却意外的高级。

呵,所以说,这世界上最能欺骗人的东西就是艺术,作曲家的音符组合,画家的画笔和颜料,摄影师的镜头。它们说着最精致的谎言,欺骗这个世界上愿意听这些谎言的人,让他们拿出巨额金钱,买下他们最愿意看到的东西,摆在房子里,再向自己的朋友炫耀——看,这才是我眼中的世界。

周垚看着出神,不由得扯出一个讥诮的笑。

与此同时,身边坐下一个人。

那存在感,那身上的烟草味,周垚不看也能闻的出来。

是齐放。

……

齐放靠着背后的隔板,翘着二郎腿,视野上刚好看到周垚的耳廓和一小部分侧脸。

半晌,谁也没说话,齐放点了一支烟。

路过的或是正在看前面照片的人,闻到了烟味,纷纷侧目。

但齐放挺坦然,没有因此熄灭,自顾自吸着。

直到有工作人员接到游客的举报,前来查看,一见是齐放,愣了,但碍于维护场地的压力也不得不上前小声提醒。

周垚听到两人的对话,齐放没多言,就一句:“我的地方,我说了算。”

就听那工作人员说,照片都是易燃物,万一引起火灾。

齐放嗤笑:“那就烧呗。”

隔了一秒,齐放似乎微微转头,仿佛在对着周垚说话:“烧了干净。”

周垚闭了闭眼,终于回过头。

齐放勾着唇角笑了,昏暗的环境里,他的目光像是狼。

周垚斜睨着他,声音很低的开口:“一个没素质的华人,以为拿了美国绿卡就可以回来耀武扬威,无视法度。也是没谁了。”

工作人员当即吸了口凉气。

齐放却丝毫没介意,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翘起鞋底,将手里的香烟在上面擦了两下,灭了。

“你说,我就听。”

简直无聊,周垚别开脸,拿他当空气。

可沉默一旦打破了,就收不回去了。

齐放坐起身,张着腿,双臂肘部搁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来回搓着手指。

“怎么样,喜欢哪张,我送你。”

周垚目不斜视:“都不喜欢。”

齐放微微扬着下巴,示意他抓拍周垚的那张:“全场这张出价最高。”

周垚冷笑:“必然的。”

齐放听了好笑:“你和以前一样拽。”

周垚侧过头,眯着眼瞅他:“因为那时候,你还没现在这么匠气。”

灵气四溢,或匠气逼人,任何一个搞艺术的人都会选择前者,但大多数人最终都不能避免成为后者。

周垚:“我很好奇,你当初改行玩摄影,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短板?”

举世闻名的画必须具备灵气,具备才华,具备情怀。

但端着镜头不用这么苛刻。

太多的人达不到前者的巅峰,却可以在后者的领域里闯出一番天地,更容易混口饭吃。

齐放努着嘴笑了,舌尖舔着腮帮子:“画画没前途,能混出来除了看天分,还得看命,我没那个命。”

周垚点头,突然说:“前段时间,我遇到Alger了。他和你差不多。”

Alger,封良修。

齐放挑眉,透着不满:“你拿我和他比?”

顿了一秒,他自嘲的笑了:“那你可小看他了。他比我有才华,但也就多了那么一点。他输就输在没自知之明,以为能改变世界。呵。”

周垚口吻很淡:“我听说你在美国玩商拍,玩的很大,华人里算数一数二的。”

齐放笑道:“错,是老美也玩不过我。”

这一点齐放心知肚明,同学里他算醒悟的早,也算看得明白的,没有死磕不服输,没有因为才华枯竭而痛苦,更没有因为不肯面对现实而消极,他一早就知道他和画笔没缘分走的长久,所幸艺术也不是他追求的,他只求物质,所以一早转行,占了出名要趁早的先机。

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直到小厅里的人渐渐少了。

周垚忽然开口:“齐放,你这次回来到底因为什么?”

齐放瞬间收了笑,肃着脸的他看上去有点让人害怕。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

周垚没说话,但眉心皱起来了。

齐放的目光凝在她的眉心上,手指微动,但最终没有动作。

周垚:“我当初离开,就是答案。”

齐放:“你问过我的意思么?”

周垚吸了口气:“好,那我现在问。”

齐放答的很快:“我不同意。”

周垚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开始是两个人的事,分手只要一个人提出,就成立。我很好奇,你还能怎么逼我?”

静了一秒,周垚突然笑了。

“给我店里找货源,开个摄影展讨我欢心,然后呢?当众跪地求婚,还是把心挖出来给我看?”

齐放没说话,眉头深锁,瞪着周垚。

半晌,他开了口:“你说,你开条件,我照办。”

怎么,他还真以为这是打街霸游戏,只要满足条件闯关就完事ok?

周垚极轻的点了下头,声音很低:“好,第一,我要一个开放式婚姻,婚后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话落,齐放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显然他不同意。

齐放直接问:“你故意气我?”

周垚也很坦白:“就怕气不死你。”

齐放吸了口气:“还有一个条件呢?”

周垚笑了,目光冰冷:“第二,我要菲菲活过来,让她亲口告诉我,那年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告诉我,她选择自杀,这里面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垚说完,沉默良久。

齐放似是震惊,但那光芒自眼中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

那反应,一点都不像是装的。

周垚忽然又有点起疑。

半晌,齐放问:“是谁告诉你,Fei自杀和我有关?”

周垚:“Alger。”

“艹。”齐放咒骂了一声,别开头,瞪着前方,那眼神凶狠极了。

周垚盯住不放,追问:“难道不是?他说你俩好过一段,在遇到我之前。”

齐放仿佛一怔,诧异的回过头来。

他转头很快,两人距离突然靠的很近,鼻尖几乎对上。

周垚向后挪开。

齐放瞬间愣住,别开脸:“是好过,不到一个月就分了。这事和你没关系。她那时候不是查出来有病吗,想不开,就把自己了结了。这么多年过去,那孙子还拿这个做文章?呵,看我怎么弄他。”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齐放不敢看她的眼神,甚至顾左右而言他。

的确,按照他的逻辑,封良修的确很无聊,那么多年前的事还刨出来说。

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种无聊是有迹可循的,封良修根本没理由挖这件事,在这个圈子混久了,黑历史自然多,任何一件都能做文章,为什么偏偏是菲菲?

而齐放,也似乎在用他的方式回避……

……

…………

沉默片刻,齐放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你提出这样两个条件才肯复合?摆明了耍我。”

周垚见他转移话题,便站起身,不愿再纠缠:“做不到就滚回美国。”

可她还没走开两步,胳膊就被齐放一说捉住。

他很用力,捏着她的手肘,他甚至没有站起身,就坐在那儿盯着她。

周垚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咬着牙说:“你特么的放开。”

齐放冷笑,不言。

纠缠间,不知何时突然从过道上走来一人,又高又大。

来人抬起一条胳膊,正好环住周垚的肩膀,手就是捏住她的手臂,掀起长腿用力一踹,目标正是齐放的胸口。

齐放咒骂一声,虽然及时松手,胸口仍是挨了结实的一下。

周垚失去重心,脚下顿时一歪,正好靠进来人的胸膛,被来人搂着腰,狠狠的掐了一把。

周垚登时一个激灵,浑身的毛细孔都竖起来了,头皮更是一阵发麻,下意识瞪大眼仰头去看,对上的是又黑又沉的一双眸子。

她心里咯噔一声,说不出话了。

不是仇绍又是谁。

他看她的眼神,好像要等着和她秋后算账。

“你他妈的!”

齐放站起身,怒瞪来人。

这番动静很快引起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仇绍面上却难辨喜怒,唇角微弯,声音低沉:“我他妈的?手学不会规矩,我他妈的就教教你。”

这还是周垚第一次听到他骂人。

周垚只觉得腰间被人用力一掐,疼的她差点叫出声,下一刻仇绍手臂向后一扯,将她往身后搁。

周垚揉着腰,抓着仇绍的衣服,一边听一边觉得觉得奇怪,觉得他们俩不像是陌生人。

仔细想想,当年在美国都念一所大学,也应该是认识的。

与此同时,就听齐放说:“呵,老子就知道是你,除了你没人能抢走Iris。”

事实上,早在画展上看到那副联合署名的抽象画,齐放心里就有了数。可见了周垚两次,他只字未提,更没有问老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仇绍挑眉,没说话,却反手摊开掌心。

周垚低头一看,就把手交了上去,被他握住。

仇绍掌心很热,拉着她绕过齐放就往外走,同时撂下一句话:“你要在这里谈判?”

齐放又暗骂了一声,拨了拨头发,回头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停了两天,我来更新啦,久等了各位么么哒!

作者依然在失眠,早上五点睡的,今天继续努力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