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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宝笙忍不住打个哆嗦,这个是何轻轻吗?深夜的情感话题总矫情造作得让她都不忍卒听。

何轻轻不理余宝笙变幻的脸色,仍然清风一样徐徐道来:“今天是周日,仍然是我们凡人嘉宾的时间,今天来到演播室的是一名医生,余医生,你好。”说完,使劲冲余宝笙使眼色让她打招呼。

余宝笙赶紧正了脸色,回一句:“各位听众好,轻轻好。”

一段广告音乐响起,何轻轻摘下耳麦,余宝笙吁一口气。

有电话接进来,是一个女孩子,与男友恋爱多年,如今却不得不分手,她还爱着他,他却已经厌倦。女孩子边哭边说,一时难以自已,竟然痛苦失声。何轻轻已经处理地游刃有余,又放上一段音乐,待女孩子不哭,才说:“我不会劝你说不要哭,不要再为那个辜负你的人哭,谁的感情谁知道,你不一定是为他而哭,你哭的也许是自己付出的感情和时间,或许还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让你牺牲自己,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等你哭完看一看这个春天,树叶又绿,野花又开,你不能哭得误了春天又过了夏天,如果不趁着时光在秋天前收获一个有情郎,这一个人的冬天会冷得更要命。”

余宝笙还真没见过这么劝人的,大概这就是何轻轻剑走偏锋的方式。果然一会儿电话就此起彼伏地想起来,屏幕上更不断地刷新短信,有人是劝女孩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不爱的人就让他走吧,有的人激愤大骂男人薄情寡义,但也有人对何轻轻的劝解有异议,认为女人应该感情独立,不应该寄托在男人身上,没了男人又怎样?

何轻轻一点儿都不急,挑了些有争议的短信念出来,结果又是一番争论。最后何轻轻让嘉宾余医生说话,余宝笙没做任何评论,只是祝福这个女孩子早点儿走出情感困境。何轻轻接过话题又发挥了不少,余宝笙觉得她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再一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半个多小时过去,何轻轻插播广告,余宝笙在纸上写道:“佩服。”何轻轻面无表情掠一下头发,嘴形比划一个“不要崇拜姐”。

这回还是一个女的,听声音已经不太年轻,果然她说自己有个要高考的女儿,她的婚姻不幸福,一直忍耐着就等女儿高考后再离婚,那样就不会伤害她了。

何轻轻看一眼余宝笙才打开话筒说:“这位女士你想好了吗?你真的以为不会伤害她吗?”

那女的说:“这是我的底线,我想过我已经因为这个牺牲了自己的前半生,我想寻找自己的下半辈子幸福。”

何轻轻继续道:“你把你的不幸归咎为女儿,是吗?”

“当然不是。”

“但我从你的表述里得出的结论是因为女儿你继续你的不幸,而且越来越忍无可忍,我想听到的人都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那女听众有些迟疑,说:“是吗…或许…我没有想过,刚结婚我觉得两个人不合适就想离婚,可是不曾想有了孩子,之后,每一次我动了离婚的念头都想孩子是无辜的,最可怜,所有的痛苦就我受吧,等到孩子高考以后,那时候我就该解脱了。”

不等何轻轻说话,突然余宝笙打开自己的话筒:“这位女士,我想问一下你这样自我牺牲有没有想过女儿的想法,换作是我,知道我的存在让母亲背了这么多年的担子,恨不得没有生出来成为你们寻找幸福的负累。父母亲千万不要自以为自己这样做有多伟大,你们寻找幸福便寻找幸福,你们以为你们的成全和迁就就是儿女的幸福?”

何轻轻显然愣了,她再剑走偏锋也不会如此直截了当地质问听众,女听众也愣了,她正沉浸在自己的辛苦牺牲中,突然有人尖刻地嘲笑她的不值。很显然,听众也愣了,这个嘉宾还真不是摆设。就在一片愣怔之中,何轻轻立即插入音乐,然后跟导播说挂掉电话。余宝笙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她仍然如此介怀。

音乐过后,立刻有电话进来,当然第一句就是数落余医生的,说她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小丫头没有生活经历,屏幕上的短信也不断更新,有人赞成余宝笙,有人反对,吵得不亦乐乎,到最后也没有结论。面对嘉宾的直白,何轻轻的话平和却有严正的道理,她说 :“我想我们今天争论的并不是不要离婚,不要寻找自己的幸福,我也看到过很多女性第二春过得有声有色,我只是想说孩子是家庭中平等的一员,我们不能一边把他们摆在象牙塔里,高高在上让他主导生活的一切,一边又把他们当成小孩子没有商榷余地地突然给他一个结果让他面对父母离异。我想对于一直以为生活在幸福家庭的孩子来说,这种突然死亡法并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或许父母曾经为了这个家庭也努力弥合过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对于孩子,他们不应该成为父母不幸生活无奈延续的原因,更不应该成为父母不幸生活的无辜受害者。”

余宝笙摘下耳麦,说:“轻轻,对不起,给你搞砸了。”

何轻轻伸出手压住她的手,说:“你说的是真话。”

第二天余宝笙就去培训中心报到,等她看到网络上出现的娱乐八卦“冷情女嘉宾不孝失人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余宝笙知道这次真的给何轻轻惹麻烦了,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个栏目,这下子肯定要被撤,赶紧给何轻轻打电话,却始终关机,无奈之下只好发条短信问候。

何轻轻大概是夜里2点钟才回的电话,余宝笙在睡梦里被吵醒急着问:“轻轻,你没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呢,大不了做检查。”

“就这么简单?我们见个面吧。”

“那还有什么啊,宝笙,我在外地呢,回来我去找你。”

余宝笙总觉得何轻轻是在躲着什么,但在杭州她人生地不熟又找不到人打听,只好老老实实参加培训。一周过后离开杭州前何轻轻的电话始终是关机,她也没有再来过电话。

回去依然是坐高铁,睡得颠三倒四,醒来后已经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转转头四处看一下大部分的人和她差不多都睡觉。高铁票价高的确有高的好处,空间比飞机都宽敞,余宝笙伸直腿抻抻腰,拿出杯酸奶喝完,又靠着颈枕睡过去。中间又醒来去餐厅买一份餐,菜色十分乏味,跟票价严重不符,不过想到飞机的票价高可配餐还不抵这个,心里也平衡不少。多年的医生职业已经练就了不挑食的胃口,尽管难吃,还是吃得差不多,餐桌对面的男子几次停下来看她,余宝笙料定自己虽然吃得多,但吃相还算斯文,便气定神闲地盯回去,那男子不好意思地低头用筷子对着餐盒里几乎未动的食物杵来杵去,最后筷子一扔起身拿了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余宝笙了然,原来是见不得她的好胃口。刚站起来,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四下看,却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车厢的另一侧看着她。

余宝笙心里叹气,面上浅笑:“杨凡,好久不见。”

“来杭州玩儿?”杨凡那张英俊的脸上尽是落寞消沉,却还要强装笑脸。

“哦,不,出差。”

“真巧,我也去北京出差。”杨凡主动告知自己的行程。

两个人站在餐厅里显得甚是扎眼,余宝笙邀请他坐到自己这边。杨凡坐下来掏出盒烟,看看“禁止吸烟”的牌子又收起来,踌躇半天说:“我和轻轻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余宝笙心里想这才是重点,嘴上说:“轻轻只跟我说了一句。”意思那样明显,杨凡你别期待我去劝和,我干不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愿意干这种事情。

杨凡果然又没了话,手又摸出烟,只是来回把玩,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不是不高兴她去当主持,只是她也没什么路子根本就不可能混出名堂,那个圈子很乱,我…我怕她…不适应。”

杨凡最后的“不适应”三个字当然是拐了弯儿说的,余宝笙知道他担心什么,何轻轻漂亮妩媚,开朗外向,在那个圈子里难保不出事,就算她没想法,也未见得别人没有想法。她也有过这样的担心,但也仅是担心而已,何轻轻那么大个人,人又聪明,怎么会不晓得这些,还用得着别人对她耳提面命,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是她自己的权衡。

“杨凡,具体你们怎么分手轻轻并没有跟我细说,我想,她一直就喜欢播音主持,好不容易今天可以干这行,恐怕谁也劝不动,她是大人,对自己的处境、优劣势比谁都明白,我们的担心都是无用的。”余宝笙再次摆明自己的态度,不是她不帮杨凡,是感情这种事情旁人没的忙可以帮,她已经明白了何轻轻对杨凡的感情不会回头,又何苦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再说,自小的感情使她总会无原则地站在何轻轻的一边,永远挺她。

果然杨凡的头低下去,低到不能再低,最后双手一攥,烟盒被捏得变形。然后抬起头红着眼睛冲余宝笙说声“对不起”,站起来匆匆而去。

余宝笙也回到座位,却再也没有睡意,她没有告诉杨凡的是,虽然杨凡还爱着何轻轻,恐怕何轻轻已经不打算爱了,互相爱着的两个人吵架,一定是蜜里调油的调剂,可是一方爱着,一方已经准备撒手的,吵架怕是只能推动极速死亡而没有挽回的可能。爱着却不得不放弃,杨凡的痛苦她也曾体会过。

第七章

培训回来上班第一天,余宝笙觉得自己就是哪吒三太子,踩着风火轮一路小跑。护士病人此起彼伏的“余医生”让她应接不暇。5床老太太状态不错,余宝笙早晨查房的时候跟老太太家人说明天可以安排出院了。能离开医院回家应该是每个病人期盼的事情,可5床老太太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拉着余宝笙的手不肯放,半天才说:“闺女儿,俺想你。”

余宝笙颇为感动,拍着老人的手安慰说:“没事儿,奶奶,我有空儿去看你。”

老太太思维清楚,立刻还嘴道:“你肯定没空儿,还是我来看你吧。”

余宝笙赶紧说:“别介儿,这儿可是出去了最好别再来,还是我去看您。”

其他医生和病人都忍不住笑,余宝笙看老太太蹙着眉头,翘起小手指和老太太拉钩,说:“我肯定去看您,要不这样,这里有公园,您想我了,就到公园里遛遛弯儿,给我打个电话,我就跑步过去看您去。”

从病房出来,于副主任逗笑着道:“看来当年在儿童医院实习没白待啊,哄人的功夫见涨。”

“嗯,是可以由此及彼,推而广之,主任,我建议新来的医生都可以到儿童医院当当保育员叔叔阿姨。”余宝笙深沉地点头道。

张童第一个叫:“我才不去,小鬼难缠。”

于副主任回头笑说:“也不用去儿童医院。”看张童挤眉弄眼,又说:“再有小朋友进来让张童管就是了。”张童算是科里的开心果,谁都拿他开玩笑几句。

一上午就住进5个病人,有3个归了余宝笙,有一个需要做处置,余宝笙带着张童在处置室做简单的处置,病人是个年轻女孩子,秀丽羸弱,连着咳嗽发烧半个月,已转成肺炎。扎针的时候张童说疼就说一声,女孩子眼睛红红的,咬着嘴唇始终一声不吭。

余宝笙怕她有心理负担说:“肺炎也不是大病,都是常规病症,在医院把炎症消下去就好了。”

女孩子低着头眼泪却掉了一滴在地上,余宝笙看得分明,又说:“在这里,你就什么都不要想,配合医生护士,尽快出院,等天气转好,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对肺部有好处。”

地上的水印越来越大,汪成一个小小的水泊,余宝笙讶异地抬头看女孩子,头沉沉地伏在搭在椅背的手臂上,再看不到五官,心下明白,看来不是为病情紧张,索性也不再说话。

到晚上值班时候查病房,女孩子一个人恹恹地躺在靠窗户的一张病床上,也不和其他人聊天,盯着一本书半天不翻一页。余宝笙挨个问过去,女孩子抬起头,咳嗽几声,说还好。余宝笙回身走到门口,和病人说一句:“今天我值班,晚上有事的话找我就好。九点钟了,大家准备熄灯睡觉吧。”

女孩子抬头看余宝笙一眼合上书,余宝笙眼尖,居然是元曲《西厢记》,抬眼看女孩子,眼光也看向她,眼里依然水汽蒸蕴,果然有古典捧心之态。

连着三天余宝笙没离开医院,她这一出去培训凭白地给别人添了不少工作,所以回来以后尽可能地多值几个班儿。直到秦芬上班时候打电话过来,余宝笙才想起自从回来除了打一个电话报平安后还再没和父亲见面。秦芬让余宝笙中午别到食堂吃饭,她从家里带了小阿姨熬好的鱼汤。

中午休息的时候余宝笙继续踩着风火轮向院办楼小跑前进。快到楼底下,从院办楼里出来一个人,迎着她走过来。余宝笙想着身后一摊事儿等看到眼前人时一个急刹车停下来,身子晃了晃,乔远峰伸出只手臂扶住她的肩膀,笑着说:“怎么这么风风火火的?”

余宝笙本来跑得有点儿喘,突然的巧遇使得她一时间找不到话说,只抚着胸口盯着乔元峰喘气儿。还来不及武装起来漠然的面具,她的眼睛黑且亮,如宝石一般闪着光彩,吸引着和她对视的人,乔远峰觉得自己仿佛要沉进去一样。

胸口的喘息渐渐平息下来,余宝笙突然醒悟过来,抬手擦一下其实并不存在的汗水,避开乔远峰的手臂。

“乔主任,很巧。”

“上周你没在,你主治的病人会诊。”乔远峰来不及收回心绪而说一句。

“哦,我上周培训。病人现在很好,很快就出院了,还没谢谢你们呢。”余宝笙已经恢复正常,眼里的光芒也收敛不见,【你们】两个字也咬得特别清晰。

乔远峰看着如蝶翅的睫毛盖住刚才如黑曜石般的宝光流溢,再睁开又是一片寻常的态度,心里泛起丝可惜,对于余宝笙的刻意撇清,貌似没听明白地笑笑说:“互相帮忙,我也少不得找你们。”

“我得上去,再见。”余宝笙指指乔远峰身后的楼。

“好,再见。”乔远峰侧让开身体,余宝笙低头走过的时候,鼻翼里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在淡淡的消毒水下面覆盖着的早年前的味道。

敲门进去,余宝笙见秦芬正慈爱微笑地看着她,见她进来,盛碗汤递给余宝笙,责怪道:“工作要干,可是也要照顾好身体,现在年轻不觉得,老了毛病就来了。”

余宝笙喝口汤,舒服得直叹气:“守着医院,有什么好怕的。”

“胡说,医院是工作的地方,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情少有才好。”秦芬轻轻在余宝笙头上拍了一下。

余宝笙吐吐舌头,闷头喝汤。

“你和心外的乔主任好像关系很好?什么时候认识的?”秦芬看着余宝笙想了想还是问了。

“什么?”余宝笙一下愣住,“乔主任?”

“就是刚才和你在下面说话的人。”秦芬细细观察继女的表情。

“哦,那个乔远峰啊,会诊时候认识的,怎么啦?”余宝笙端起碗喝汤,遮住脸色和心底不名所以的情绪。

“当初他刚回国,我想给你介绍,不想被他拒绝了,看现在,你们关系也还不错。还好,总不会受那件事影响就好,毕竟都是同事。”秦芬并不埋怨乔远峰,乔远峰拒绝有拒绝的理由,小伙子心高气傲不想被人说攀高枝的骄傲也是有的。

余宝笙胡乱应着,双手搓了搓,说:“嗨,又不是他当面拒绝我,我都不太记得了。秦阿姨,有个家真好。”

秦芬接道:“有自己的家更好,你也打算打算,别总是推脱,该成家总得成家。”

余宝笙低头,复又抬头,笑着抱住秦芬的肩:“我会想着的,你也不怕念叨老了。”语气亲昵爱娇,说得秦芬闻之大乐。余宝笙这一点好,与秦芬相处一段时间,见她对父亲是真好,而且对她也好,将心比心,也当亲人相待,她本来性格活泼,真放下心中的别扭,反而处的极为自然,让秦芬觉得恨不能真是自己的女儿。

余宝笙把饭筒拿到水房洗干净收起来,抱一下秦芬的肩:“秦阿姨,我先走了,待会儿还有个会诊。”

“晚上回家吗?你爸爸都有半个月没见你了。”秦芬的声音追着余宝笙。

“哦,今天晚上还值班,明天我回家。”余宝笙扶着门框回头又挤眉弄眼补一句:“帮我拥抱一下老爸。”

秦芬在窗户旁看着余宝笙高挑纤瘦的背影在阳光下渐渐消失,微微地皱眉头。秦芬也想过,要不是自己的儿子在国外定居不回来,把这两个孩子凑成一堆儿也不错,当初这个想法被余宝笙的父亲余家鼎一通笑话。秦芬是真觉得余宝笙这孩子不错,看事乐观,做事勤勉,不矫揉造作,吃得了苦,哪儿都好,就是感情不顺,到现在也没正儿八经谈个男朋友,有时候以她女性的直觉来看,余宝笙年轻的心里似乎埋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使得她对待感情貌似宽厚随意实则挑剔冷漠,曾经悄悄地问过余家鼎,学富五车的余教授想不出什么,最后只内疚地说或许是父母的离婚对她造成的阴影吧。

余宝笙双手插在衣兜里拐到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里走走,绕两圈算是锻炼出花园在楼底下碰到宋向宇。

“你怎么过来了?”余宝笙冲宋向宇笑笑。

“晚上一起吃饭吧。”宋向宇没有回答余宝笙的话。

“不行,晚上值班。”挠挠头发,余宝笙庆幸今天的理由很恰当。

“你这么拼命干嘛?上周培训,这周回来补课?”宋向宇也在医院干过自然知道这些事情。

“你来做什么?”余宝笙淡然一笑还是重复自己的问题。

“我能干什么,不就是卖药嘛,晚上请你们科几个主治医师吃饭。”宋向宇晃晃手里的车钥匙,“在科里没看到你,怎么样,不是两人约会,能不能去?”

余宝笙暗暗松口气,这才大方地笑着说:“主任让我去,我就去,白吃谁不吃啊。”

宋向宇看着余宝笙的表情由紧张到放松,心里不免黯淡一下,脸上却意味深长地说:“这有什么难的,我有一百顿饭可以请你白吃,你吃不吃?”

“嘿嘿…外企果然不一样,比我们有钱,这豪爽劲儿的。”余宝笙的心立刻又提起来,忙着打哈哈。

“是啊,不像有些人小家子气。”宋向宇终于抛出一句话,不出所料看到余宝笙的脸由红变白,又变回去,牙齿咬着嘴唇低头不说话。

宋向宇大笑道:“我说过的话虽然暂时没有收回,也不会回回见了你都逼你,你大可不必这样踌躇。”

余宝笙脸上的怨气还没有消退,抬眼狠狠瞪宋向宇一眼。那一眼看在宋向宇的眼里虽是怨,更多却像嗔怪,他和余宝笙一年的交往中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让人心里麻酥酥的,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忍不住伸手揉揉余宝笙的头发。余宝笙慌忙偏头躲过,却终还是被揉了两下。

“刚说屋里没有屋外热,果然就看到春天来了!”张童笑嘻嘻地站在身后的台阶上高声和身边的人说。

“看着好甜蜜。”旁边的医生也说话。

余宝笙红着脸看着台阶上的两个人,张童身边的有些面善却想不起是谁,那人自然看出余宝笙的意思,主动说:“余医生,我是心外的吴桥,那天一起会诊的。”

余宝笙更是尴尬,眼睛不抬地对宋向宇说:“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再见。”

低头进了大楼,听到宋向宇和两个八卦医生大方打招呼,余宝笙知道有张童在,绯闻是有了。

果然下班的时候,陶主任说:“宝笙啊,晚上一起去吃饭。”

“我晚上值班。”余宝笙赶紧表明态度。

“等到点儿的时候你就先回来,工作哪有那么紧张,我们也很讲人性化的。”

余宝笙盯着陶主任慈眉善目的脸,嘴里嘀咕:“这会儿您又让我们不紧张了,我们不紧张的时候您可没少骂我们。”

“丫头,别以为我耳朵不好用,我可全听到了,什么叫一张一弛,你懂吧。”陶主任点点余宝笙的头。

吃饭的地方离医院不远,余宝笙跟着陶主任走过去的时候已经看到宋向宇候在楼下,看到他们过来,热情地迎过来和陶主任打招呼的时候不忘向余宝笙挤挤眼睛。余宝笙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瞪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跟在身后。

吃饭喝酒中间,陶主任突然举杯来了一句:“小宋啊,我们宝笙就是性子别扭,你可别在意,哈哈,我多说了,你应该比我们清楚。”

余宝笙低头吃菜被这句话雷得外焦里嫩,刚要辩解,就听宋向宇说:“陶主任,宝笙她有时候不懂事,还要您多照顾了。”

这下余宝笙被惊着了,猛抬头看陶主任和宋向宇,一个殷殷切切,一个拳拳诚意,再看其他人有的笑,有的起哄,张童冲她比划个心形放至胸前故意做出一跳一跳的动作,更惹得大家喜笑颜开。好在时间差不多,余宝笙和身边的副主任打个招呼悄悄地退出来,顺着走廊到电梯口,却听到后面有人喊她的名字。

“余医生,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到你!”

余宝笙回头看乔远峰在走廊中间,心里不免也惊讶,今天已是两次碰到乔远峰了。

“这么快就走?”乔远峰没穿白大褂,身上只是一件暗绿衬衫,嘴里有一点点酒气窜出。

余宝笙点点头,道:“还要值班。”

乔远峰抬手看看表,突然说:“你等等,我也回院里,一起走。”说完不等余宝笙回答便返身回去。

余宝笙来不及说话,电梯来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想想只好等在一边。没几分钟乔远峰穿件风衣疾步走过来,看见余宝笙还在,仿佛松了口气,脚步缓下来,脸上从容地笑着:“谢谢。”

他这声谢谢当然是说余宝笙等他的事情,余宝笙含糊地应一声却不知该什么,索性抬头看电梯上的变化的数字。

“宝笙,吃饱没有就急着走?”宋向宇从走廊另一侧过来,看见余宝笙等在电梯口走过来。

余宝笙忙道:“吃好了,我得回医院,你们继续吧。”

宋向宇还要说话却看到旁边的乔远峰,微怔一下后露出笑脸说:“乔主任,也在这里吃饭,太巧了。”

乔远峰这才伸出手和宋向宇握住道:“原来你们是一局的。”

“您怎么也这么早就退席了,这个点儿,饭局也才刚开吧。”宋向宇宋向宇收回手,心里却疑惑余宝笙怎么跟乔远峰站在一处。

“我有事儿要回医院。”乔远峰笑笑,这个宋向宇跟他们科也有合作。

电梯来了,余宝笙冲宋向宇说再见,宋向宇不放心嘱咐她路上小心,乔远峰看两个人告别后也点头跟着进电梯,宋向宇挥手等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刚才他冷眼看余宝笙微低头等电梯谁都不理,表情里又现出那种令人生恨的漠然,他怎么不知道这种表情是她的壳,只是此时为何又戴上了?

第8章

电梯静静下行,余宝笙抱着手臂靠着一隅墙壁,眼睛无意识地看着渐渐下去的数字。乔远峰手插在裤兜里,扫一眼身边沉默的人,喉头咽了咽要说什么,电梯门却一开,又进来几个人,余宝笙向后退站到角落又不得已对着乔远峰。

余宝笙能感觉到乔远峰的目光越过中间几个人落在她的身上,身子稍稍一动便利用他人遮住可以对视的目光,黑鸦鸦拥挤的人群中此时才觉得连续值班的这些日子真是有些累,逃离的念头又从心底冒芽。

跟着人流余宝笙低头出来,乔远峰走在后面,出了大堂,两人并肩下台阶,余宝笙的精神仍然有些恍惚,脚下一空身体不平地晃,乔远峰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连带着自己也踉跄着跨过几个台阶才算站好。余宝笙清醒过来,脸上有惊悸之色,动动腿脚,好在没有事情,这才向乔远峰道谢。乔远峰上下打量余宝笙一遍才松开她的胳膊,替她把扔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说:“看看能不能走?”

余宝笙试着走几步台阶后回头故作轻松地说:“没问题,我这也是曾经过雪山草地的。”话说完就觉得失口,转身继续走路。

乔远峰听到那雪山二字心里一顿,再看余宝笙急着避开不欲再言的样子,刚才赶着出门被强灌的酒味涌上来,嘴里弥漫酸涩的味道,她记得过去,却又不愿提起,甚至不愿意和他表现得更亲近。可是刚才那个医药公司经理却和她似乎有不错的关系,甚至临走说话的时候还顺手将余宝笙的肩上的一点儿纸屑拂掉,表现得熟稔亲近。摆脱这些念头,乔远峰赶几步与余宝笙并排而行。

“这夜景也很长时间没看到了,有点儿陌生,几年前好像还没有这么多霓虹灯。”乔远峰看看亮如白昼的街道,他离开这里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嗯,繁星满天,估计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景象。”没有继续下去的话题让余宝笙轻松一些,也不由感慨。

“这些年真怀念在西藏的日子,什么都是自然的。”乔远峰感叹,眼角却瞥向身边的余宝笙。

神经又一次紧张起来,余宝笙绷着脸,脖子挺得梗直,脸上的神色悲喜不辨。乔远峰见如此,话也不继续下去。两个人再不说话,直到走到医院里的岔道,余宝笙才说声“再见”便要拐向自己的方向。

乔远峰突然有些控制不住,直觉地喊一声“等等”。

余宝笙回头,防备并有些诧异地看他。夜风凉飕飕的,乔远峰盯着那双黑亮的眼瞳,酒意再次上涌,心下起伏,上前一步。两个人的距离陡然变得异乎寻常地近,迫得余宝笙往后退一下,眼睛也不由得对上他的目光,才发现乔远峰的眼睛亮得怕人,余宝笙的心突然像深山里的鼓声,咚咚地响着,震得心肺筋脉似乎都要断掉,无意识地紧紧闭住嘴,深怕这鼓声被眼前人听到。

就在余宝笙以为乔远峰要做出什么的是时候,突然乔远峰笑了,凝重的表情如银瓶乍破突然变得温柔灿烂,眼角斜飞入鬓,神采风流,一时竟教人移不开眼。

“你的包。”乔远峰右手伸出去。

余宝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包一路都是乔远峰拎着的,大大不好意思起来,一男一女走在街上,男的给女的拎包,这恐怕是男朋友才会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