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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仲康并不动饭菜,双手交叉,说道:“对不起。很遗憾我没有处理好家庭关系,我知道说这话不顶什么用,只是希望你安慰安慰轻轻,估计现在她也不愿意见我,她原来工作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托这边的朋友帮忙,无论是想上学还是继续工作,这里媒体多也利于她发展,也省得回去面对那些闲言碎语。”

余宝笙心里一阵烦躁,索性放下筷子,问:“您如此不惜力,那想让轻轻怎么做?或者需要轻轻什么回报?”

“我没想过让她回报什么,单纯想帮助她。”陆仲康立刻重申。

“您到底图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说的是您这样一次又一次是陷轻轻于不义。她不可能对您的出力视若无睹,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那她一个小女子怎么办,没钱没力,除了她自己。您是想要这个结果吗?”

陆仲康再没说话,余宝笙也不再想和他多说,这件事情显而易见会越来越复杂。

“我也没资格说其他,但是作为轻轻的好朋友,我必须提醒您一句,请您尊重轻轻,让她别再受无聊的伤害,情人两个字是被世人厌恶的。”余宝笙忍不住在最后抬高声调。

乔远峰这桌的人在猛然听到“情人”两个字时突然都安静了,有人回头看那桌别扭的情景后立刻开始八卦地猜测余宝笙和那个看起来颇为贵气的男人是什么关系。乔远峰倒没他们那么无聊,他对着余宝笙那桌,早就注意到余宝笙一脸严肃,听不清说什么,但似乎有些疾言厉色,而她面前的男子却好脾气地听着。当他看见余宝笙把服务员端上来的一盆汤全放到自己手边时,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还是那个脾气,不高兴的时候克扣别人的伙食。

“当然不会是情人关系,我可听说余宝笙的前男友最近频频约会她。”一个戴眼镜的医生说道。

“你可真逗,人家和前男友约会你怎么知道?”有人反驳。

“切,这你不知道了吧,就那个姓宋的卖药的,前段时间还来我们这里了。我可听他们科的医生说了,他们那个陶主任也在撮合两人旧情复燃呢?”

“要说旧情复燃可指不定是哪个呢,前段时间儿童医院有个医生还向我打听她呢,知道吗,那个也是前男友。”

“那都几年前的事情了,最近几年好像余宝笙都没交男朋友。”

“你以为咱们院里没有惦记她的啊,人才背景都有,谁傻啊?不过乔主任还是你厉害,一个不敢高攀拒绝掉,太有气节了,哈哈。”

听着这些人夹杂着嬉笑的议论乔远峰觉得甚是刺耳,表情淡淡地夹一筷子菜道:“这个回锅肉不错,不吃就没了。”

余宝笙和陆仲康在饭馆门口分手后想了想还是给何轻轻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何轻轻轻描淡写地说工作的事情以后再说,她现在正好休息一下,至于陆仲康,她现在还没打算利用他。余宝笙松口气,她就怕何轻轻昨天晚上说的那句坐实罪名真的给弄真了。

到晚上下班时候收到乔远峰的短信才想起来今天约好和乔远峰吃饭的,余宝笙一想到一会儿一起吃饭的情形忍不住捧住脑袋,自从那天答应吃饭到现在何轻轻的各种状况让她还没有工夫想如何应对乔远峰,他每次都表现得很熟稔,可她知道也就是熟人而已,他早年就拒绝了,不过是自己对人家敷衍给面子的话当真,要说真不怨乔远峰,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最多不过她是个失败的追求者,胆子大的时候是个愣头青,胆子小的时候又装含羞草。

快速地总结情绪后余宝笙觉得自己想好了如何应对乔远峰的方式,往事如烟,和平共处。

乔远峰远远看见余宝笙步履匆匆地走来,最熟悉的器官在左侧胸口大力地起伏几下,如果当年他答应了小丫头的告白,又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一切顺利地话,应该结婚生孩子了吧,不过大概不顺利的可能性更大,那时候他也正是对未来一片茫然的时候,又怎么可能负担起一份感情?回国后他想起过小丫头,差不多j□j年的时间,她大概已经忘记乔帮主找到一个同年仿岁的男孩子爱她陪她,或者已经结婚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毕竟他们在一起也就二十多天,她对他的依赖和迷恋仅仅因为她太小,自己是她第一个有深入接触的成年男子吧。

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巧地成为同事。会诊初见时他便认出有些脱形的小丫头,长开了的漂亮细致的眉眼,尽管没有了婴儿肥,却依然一眼能够认出,久别相遇的欣喜瞬时充斥心脏。可是对于他的相认小丫头似乎很抵触,没有了以前的娇俏可喜,公式化的握手打招呼,对西藏那段往事避讳不提。到今天听到她有几任前男友,甚至还和其中一任有复合的可能,他才意识到或许她是要回避少女时候的无畏轻狂。罢了,他也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他们不过是认识得早了些,但是真正论起来其实也的确还不算多熟悉,她跟他保持距离就保持吧,他可以做一个三缄其口的普通同事的。

余宝笙紧走几步到乔远峰的身边,故作爽朗地说:“乔主任,今天请客应该是有诚意的吧?”

乔远峰收回沉沉的思绪微笑说:“现金工资卡信用卡都带了,应该还不会被吃穷。”

中午面对陆仲康根本就没有吃好,下午门诊出完了早就前胸贴后背,医生这行没办法向其他白领抽屉里放点儿什么小饼干小蛋糕的零食,那个环境里到处要撒消毒水要洗手,哪还敢将食物暴露在空气中?余宝笙选中附近一家牛排店,味道尚可,关键量足,当然价钱也可观。

晚饭吃得很安静,余宝笙问询了一些乔建国的情况后便再无话,乔远峰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个人便埋头吃肉。余宝笙很庆幸自己来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设,你看,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如今大家关系都处得和以前一样好,住在北京父亲家里,和美国的母亲要生日礼物,多和谐啊。如今就只剩这一个了,既然上天给了重见面的机会就该是让她努力修好双边关系。不是吗?

“乔主任后来怎么去了日本深造?我以为你回北京了呢。”余宝笙斟酌再三问出一句,自认为自己开个话题更合适,正视过去才能更好地面对未来。

“有亲戚在那边帮忙申请的,都学了这行,自然只能干下去了。”

“我当初居然不知道你也是学医的,以为就是跑到西藏浪漫创业呢。”

乔远峰抬头看面容平静的余宝笙一眼,她今天倒是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没等他想出如何回答,余宝笙又补一句。

“我也觉得那个地方只有陌生人搭伴玩儿才刺激,遇到是缘来,告别是缘去,挥挥手,道别西天的云彩,也只有年少无知时才能做到那些。其实真的挺好的,大家无牵无挂,有些想法只有在那里才会产生,离开了便什么都不是。”余宝笙现在觉得自己开的话题其实并不好,乔远峰一句不接,她自己已经巴拉巴拉说了不少,可是越说越不知道如何结束。

乔远峰眉毛微动,刚才还想怎么和她说自己去日本不告知她的事情,可是余宝笙后面的陌生人搭伴玩的话则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他想的没错,十七八岁的小丫头眼里只有新鲜和刺激。

“没想到你会来北京。”乔远峰安静地咽下一块牛肉。

“我也没想到本硕连读的后两年在北京,我爸爸倒是很高兴,觉得离得近了好照顾,我也觉得不错,如果哪天院里派我去美国进修更好,我还可以跟我妈再住一段时间。事情往好处想,就会有好结果,是吧?”

“应该是吧。”乔远峰觉得余宝笙的确长大了冷静了,他还记得当年在火车站初见小姑娘就哭的涕泪纵横让自己手足无措,到后来熟悉几天后才知道她父母离异的事情,而现在已经能够拿这个开玩笑了,时间,真是治愈伤口的良药,而余宝笙面对自己的笑容又何尝不是时间带来的淡然。他犹记前一晚拒绝小丫头的表白后第二天送她去机场,小丫头忸怩地不看他,整个过程都白着脸低着头不看他,当时他的心也沉重,担心小丫头担心得不得了,直到收到一条短信报平安才放下心来。两周后他自己也了结西藏的事务搭乘飞机彻底离开那里,一个月后便飞到日本,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余宝笙看乔远峰淡笑的模样,再一次提醒自己,过去就是过去,时间是把杀猪刀,“事情往好处想,就会有好结果”这句话是当初他不遗余力劝自己的,可是他现在忘了,用了一句不确定的语气“应该是吧”回答她。她又想起那天在食堂听到的那段对话,娇羞的女医生就像是当年的她,或者像每一个被乔远峰吸引的女孩子,与过去相比,乔帮主的洒脱不羁桀骜不驯已经被掩藏起来,乔主任的意气风发前途无量更加惹人注目。她有幸见过浪子一样的乔远峰,也目睹社会精英的乔远峰,曾经爱上这样一个出色的人,也不枉曾经青春狂放一回。

“我吃完了,很感谢乔主任的大餐,我吃了你的饭就算欠了你的情,乔伯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当然,我希望永远帮不上忙。”余宝笙露出一个不显得过分亲昵又不疏远的笑容向乔远峰表示感谢。

“这顿饭本来是欠你的,怎么变成你欠我的了?虽然愿意往好处想,但是本着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估计以后还得需要你帮忙。”

“那就别客气了,都是同事,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

饭后乔远峰开车送余宝笙回家,在小区外下车挥手告别后,余宝笙对今天晚上的双边关系修复外交表示很满意,你看她和乔远峰都可以开简单的玩笑,她不会因为他的稍微靠近而惊慌失措,他不会因为她的稍微示好而造成困扰,他们的关系保持的距离刚刚好,比较熟稔的同事。在楼下,余宝笙忽视掉心里的那些隐隐的不适,从今天后她终于治愈了自己心里的伤口,可以毫无障碍地追求真正的幸福和感情了,原来这么多年她就是要见到这个系铃人再给她解开这个沉重的铃铛。

第十四章

初见余宝笙是什么样子呢?乔远峰送余宝笙回家后路上想起九年前的那些往事。

同样离家出走在西藏吃喝玩乐几个月后乔远峰发现一个商机,那个时候的西藏已经有很多内地人背包过去旅游,于是乔远峰做起了给大家介绍安排线路的生意,到后来又利用背包客的口碑和互联网的普及成立了一家网上旅游公司,大家在这个网站BBS上交流西藏旅游心得,呼朋引伴,拼车出游,而乔远峰就利用当地的优势给大家找酒店,找车辆。余宝笙就是这样误打误撞在网上进了乔远峰小公司的BBS。

乔远峰像对待其他客人一样在网上接受了余宝笙的预订和汇款,本来也打算像对待其他客人一样等余宝笙来西藏后签一个合同然后就让她自己找人玩,结果在汇款收到两天后他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那人问了他很多公司的问题,最后才说他是余宝笙的父亲,因为余宝笙还是个不足十八岁的女孩子,所以他必须要对女儿这趟一个人的旅游做一下安全调查,说到最后,他说他们没办法劝动余宝笙放弃这个荒诞危险的行为,只希望乔远峰多照应一下,他会多付钱给他。

乔远峰本着“用心服务,满意到家”的服务宗旨,既然接了活儿就要干好,头脑一热说,放心吧,会照顾女孩子的,钱嘛,等结束后再算,毕竟他还没收过这份费用。四天后乔远峰亲自去火车站接余宝笙。眼前的小丫头长了个大个子,可圆圆脸怎么看怎么还是个小孩子。一边帮余宝笙搬行李,一边偷眼看过去,小丫头一直垮着一张脸,神情恹恹地坐到副驾驶座位,对他的问话基本以“嗯”“啊”回应。乔远峰的第一印象这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看看余宝笙身上的校服自以为说句幽默的话:“哎,你说,怎么这么多年了,中学的校服还是这么丑。”让乔远峰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彻底让眼前陌生的女孩子哭得稀里哗啦,他不过是说句校服难看,这种打击也承受不了?

之后的余宝笙倒表现很好,不多说话,到西藏后的第一天哪里都没去,就在外面的露台上晒太阳,晒了一天。乔远峰过去找她的时候余宝笙几乎都快晒晕了,想起对余爸爸的承诺,乔远峰给余宝笙结了这边酒店的帐,拿着行李把她带到自己租住的房子,很认真地对余宝笙说这个房间每天收你50元,包三餐,余宝笙点点头,从钱包里取出一千块钱,说我先住二十天。乔远峰有点儿头疼,他要当二十天的保姆。晚上乔远峰让余宝笙给家里打电话,余宝笙看看他摇摇头一句话不说进了房间,乔远峰觉得自己突然很爱多管闲事,追着进去让她给家里报平安,余宝笙瞪着圆圆的眼睛说,他们□的心干嘛,不是都不用管我的吗?乔远峰看着余宝笙小鹿一样受伤的眼神突然间好像明白什么,这种情绪似曾相识,当他知道忽然冒出来的亲生父母要给他安排更好的人生时也是这样的想法。那天晚上之后乔远峰真的开始认真细心地照顾余宝笙,等后来余宝笙跟他的朋友熟悉了之后,大家开玩笑说乔远峰要么是认了个妹妹,要么就是想给自己找个童养媳。

车子兜一个大圈没有开向老城区的家,从日本回来后乔远峰就在城东买了一幢公寓,他想接乔建国过去,毕竟那里宽敞些,乔建国却舍不得生活了几十年的老社区,为了照顾父亲,乔远峰一把锁头锁住公寓,很少来这里。现在有保姆,他也放心不少,更多原因是,今天和余宝笙的见面让他想独自一人待着。车停在楼下地库,乔远峰没有下车摸索着掏出一根烟点燃,在又有的烟雾中想,如果当时真把余宝笙当个妹妹就好了,可是他也当时产生过绮念,只是没有发现这种曾经认为是一时之念的东西在他重新见到余宝笙之后又复活了。尤其是今天晚上笑容那么多的余宝笙。

情绪变好的余宝笙实在是个让人讨喜的孩子,人长得可爱,懂事不娇气,有一天乔远峰从外面回来发现自己的衣服挂满晾衣绳,余宝笙哼着歌把最后一条床单固定在绳子上,转头笑眯眯地看他,说:“我觉得我的住宿费应该再减一些,50块钱太贵了。虽然包吃包住,可是我还给你干活呢。”

乔远峰那时候正在和父母做最后的博弈,放逐一年,西藏再好的山水都不能掩盖他对未来的失落茫然,苦学几年的医科是一个定时发作的阵痛提醒他所谓这个旅游公司无非是个玩票而已。那时候父母已经分别在美国和日本帮他联系好学校,两边都在争取他过去,他恨他们却又因为这一年的无聊更想回到自己原本预订好的未来。苦闷烦躁的心情在看到被风吹的翩飞的衣服时变得好起来,恢复开朗性格的余宝笙像是上帝有意赐给他解心宽的棒棒糖,甜蜜轻松。说是他照顾她,但是不得不承认是余宝笙陪着他度过那段情绪焦躁的时间,以往跟这里的朋友出去吃喝玩乐心里总觉得空空的,可是余宝笙的加入,他是真的愿意逗小丫头高兴,只要小丫头高兴了,就会变成最好最甜的棒棒糖,他喜欢那种甜到腻的感觉。羊卓雍错、林芝、日喀则,他带着小丫头几乎重新将西藏游玩一遍,却因为身边有一个不同的人觉得这样的游玩美妙无比。他总告诉自己是把余宝笙当作妹妹,可是看在别人眼里,独自躺在夜色里自省的时候,他承认对这个十六七的小丫头有种模糊的情感,他二十二岁,不会像个高中生分不清喜欢与厌恶,当小丫头穿着短裤两条白皙腻滑的长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身体和心理都诚实地做出反应。

感情变得暧昧起来是在纳木错宿营的晚上。余宝笙坚持要去看纳木措的日出日落,乔远峰便带着帐篷和几个朋友开辆破吉普摇摇晃晃用了一天的时间赶到纳木措,埋锅造饭后太阳西沉,余宝笙那天的情绪不是太好,那个时候乔远峰已经知道为什么小丫头一个人跑到西藏的原因。一直感情被称为婚姻模范的父母在余宝笙高考结束后告诉她准备离婚,余宝笙一直觉得父母开明,从来不像其他同学的父母那样琐碎细致,家里的事情基本都是个人照顾个人,她尽管有些羡慕同学们家里浓郁的亲情,但想到从小到大父母给她足够的零花钱,大事小事考虑她的意见,即使收到男孩子的情书,都是爸爸开着玩笑和她一起品评人家的遣词造句,没有一点草木皆兵棒打鸳鸯的举动,余宝笙也欢喜无比。可是就是这样的家庭和父母,告诉她他们已经没有了爱情,只等她高考结束后,大家一起重新寻找新生活。去纳木错的那天是小丫头父母去民政局办证的时间。

乔远峰收拾完帐篷出来看着小丫头远远地站在湖边,因为冷身上的衣服裹得很紧,愈发显得单薄可怜像个受伤害的小动物。无论是同病相怜的感伤,还是这些天积累下来的模糊情感,让乔远峰走上前搂住孤独受伤的小鹿。果不其然,小丫头满脸眼泪。乔远峰心底模糊的情感突然清晰起来,左边的胸口一抽一抽地疼,手指忍不住摸上去,湿湿滑滑的,触手冰凉。小丫头顺势靠在他的胸口大声哭起来,到最后竟然哭得有些噎住,没有劝一个女孩子不哭的经验,开玩笑安慰:“别哭了,都哭丑了。”一句话惹得小丫头又是一阵大哭。乔远峰一下一下用手抚着她的背,然后声音沙哑地缓缓说道:“小丫头,哭坏身体,谁都看不见,就剩我心疼你了。”

胸口的哭声渐渐止住,只断断续续偶尔发出一声抽泣,然后埋着的脑袋仰起来,湿润的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乔远峰,半晌说:“他们都离开我,谁都不管我,妈妈说我不能用自私捆绑住别人,爸爸和妈妈怎么就成了别人?他们以后会各有各的家,我就是别人了,对不对?”

乔远峰的心脏抽得更疼,小丫头才那么小,他不知道余宝笙的父母怎么狠得下心说出这样的话。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安慰,控制不住地在头发蹭得乱糟糟的脑门儿上吻一下,然后把毛茸茸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心酸徒劳地说:“事情往好处想,就会有好结果。”

好一会儿余宝笙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呢,你会不会一直是乔帮主?”

心里叹口气,掩住心底如潮的情绪,乔远峰点点头说:“当然,我会一直是小丫头的乔帮主。”

“乔帮主,你是最好的。”怀里的小丫头突然伸出手紧抱住乔远峰的腰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个时候,乔远峰的心里不是不躁动的。

纳木措之后乔远峰感到小丫头对自己的情愫,他更确定为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失去父母庇护的依赖,更何况,他也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比小丫头强不到哪里去。只是虽然这样想,但行为言语里却更多了对小丫头的呵护和纵容,就让她在自己身边的这几天高高兴兴地,如果可以他会一直当她的乔帮主。

第十五章

余宝笙回到公寓见何轻轻意兴阑珊地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情绪不好不坏,想起中午见到的陆仲康,便试探地问道:“那个…今天怎么过的?”

何轻轻伸手拿起遥控关掉电视才懒懒地说:“宝笙,我明天就搬走了。”

余宝笙诧异地问:“你搬到哪儿去?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就回我爸家住,我一般也很少在这里,你别觉得不方便。”

“怎么会?你是我唯一一个打扰了都不需要说抱歉的人。传媒大学有一个短期的主持人培训班,周末开课,我报名了,那附近有公寓住。”

“那种培训班估计要好多钱吧,多长时间,多少钱?需要我出手吗?”

“不需要我花钱。”何轻轻看一眼新涂的彩色指甲油淡淡说道。

“什么?你答应陆仲康什么了?”余宝笙正弯腰脱鞋子,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看向何轻轻。

“你忘了,是他欠我的。”何轻轻挑眉看一眼余宝笙,笑着说。

“轻轻,事情总是越纠缠越麻烦,你这样,我不放心。”余宝笙担心又不能把话说重了。

“宝笙,谢谢你替我操心,放心好了,我也不是几岁的小姑娘。有一个机会进入电视台,我也想争取一下,所以赶着上这个培训班。陆仲康那人你也见了,他不算是坏人。”

何轻轻其实是个做事非常果断的人,很少需要人替她拿主意,说到这里,余宝笙觉得她再说什么恐怕都无益。

“轻轻,你多照顾自己,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地挺你,记住了。”

“宝宝,我记住了。”

两个人靠在一起,半晌没有说话,突然何轻轻“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道:“这气氛太难过,好想去喝酒high一下。”

“我这里也有酒的。”余宝笙从沙发上跳起来去一个小酒柜里取出来一瓶红酒和一瓶说不上名字的洋酒。

何轻轻本来以为余宝笙会从一个医生的角度又劝她珍重健康,没想到她只一个提议,余宝笙倒成了那个积极的身体力行者。

两人碰一下杯各自喝一大口,余宝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积极,自嘲地理解为今天晚上和乔远峰的告别做一个重要的庆祝,毕竟她要彻底挥别过去。

何轻轻歪着头睨了余宝笙一眼,这丫头心里一定有事,她还没见过这么豪爽喝酒的余宝笙呢。

“宝笙,没事儿吧?”何轻轻喝酒是练出来的,但她相信余宝笙肯定是在无知无畏地瞎喝一气。

“怎么会有事,我很高兴,终于可以放下一件事情。”几杯红酒下肚后余宝笙的眼睛湿润起来,思想也松动不少。

何轻轻眼里的余宝笙此时又美又伤感,像一个玻璃美人儿。余宝笙长得不赖,可能因为职业的缘故,平日太严肃认真,所以给容貌减了几分。有点醉酒的余宝笙像脱去医生的保护色,露出一个二十六七岁成年女性真正的成熟妩媚。其实何轻轻一直猜测余宝笙心里有故事,高三暑假高考完,何轻轻跑到外省的奶奶家串亲戚,接着和杨凡的一群朋友野营,等她玩了一圈回来才知道余宝笙的父母在她的高考成绩出来后就立刻办理了离婚手续,这在当时也让很多人不理解。她去找余宝笙,那个时候通知书已经下来,可是余宝笙脸上没有一点儿笑容,一个多月不见,原来的婴儿肥都快消失,小脸瘦得尖尖的。当时只道是家庭变故对她的打击。再到后来是大一寒假见面,何轻轻从杭州回来去找余宝笙,护士长许晓笙说她女儿到北京看父亲去了。

许晓笙是余宝笙的妈妈,余宝笙曾经骄傲地说自己的名字解释起来就是余家鼎宝贝许晓笙,是父母爱情的见证。后来余宝笙不得不自嘲她的名字简直是对她父母婚姻的嘲讽。

“我都想改名字了,好的时候,我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不好的时候,我就是他们的累赘,生生把他们绑在一起的别人。”当时余宝笙的这番话让何轻轻吓了一跳,因为从小余宝笙就是脾气随和的人,她从未见过如此尖利的余宝笙。

大年初五余宝笙回来了,何轻轻觉得她比暑假的是时候更瘦,圆脸变成尖脸,褪尽少女的婴儿肥,是个有模有样的小美女了,可是精神却不好,问什么事情都敷衍,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何轻轻只道在父亲那里又有了什么变故。何轻轻见过余家鼎,四十多岁,气质儒雅,医而优则从政,身居官位,当年医大里多少女医生女护士倾慕,现在离了婚,正是大好年华,估计很快就给余宝笙找个后妈也未可知。

上大学以后何轻轻觉得肯定有很多人追求余宝笙,虽然医大的女孩子多,但是余宝笙也算清新小美女一个,不会没人追,可是余宝笙一直告诉她自己是一个人。大三那年何轻轻实习早回家一个月,去学校找何轻轻时,宿舍的同学说她去看男朋友的球赛了。何轻轻咬牙切齿,这个死宝笙有这么重大消息都隐瞒不报。何轻轻只见了宋向宇一眼就断定那是个被女生宠坏的男生,不过她家宝笙表现还好没有上杆子示好,一幅宽容大度的样子,完全不介意其他女生在球场边给宋校草殷勤递水递毛巾。何轻轻也算过来人一眼便知余宝笙对宋校草大概还没有多爱,真正陷入爱情的人是不可能让那些花花草草围着自己男朋友转的。等到她大四毕业回家知道的消息是余宝笙又成了一个人。之后又听到余宝笙在儿童医院实习时和一个医生谈朋友,半年后又结束,此后再无任何这方面的消息。所以何轻轻一直认为在余宝笙的心里也许藏了一个人,她得不到的人,所以这样暴殄自己的感情。

听见余宝笙说她放下一件事情,作为一个情感节目主持人的何轻轻敏锐地想到好朋友是为感情痛苦了。

“宝笙,你到底爱没爱过?即使当年那个宋校草那么帅你也没动心吧?”

“宋向宇帅吗?那你是没见过更帅的。”酒精让余宝笙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在她的记忆里当年穿白衬衫迷彩裤军钩鞋的乔帮主是最帅的,而她一定是中了毒“一见杨过误终生”。

“那你说谁最帅?”何轻轻喝口酒,精神也明显不是很集中。

“可是我都说放下了,不能再想他了。遇到他,会让我想起自己好多不愿意再想的过去。”余宝笙一只手托住前额,眼泪在酒精的刺激下从眼角流下来。

何轻轻知道有一种人受到伤害短暂的失常后会很快恢复常态,一样像以前说笑、吃饭,只字不提曾经的伤,甚或还总拿伤疤开玩笑,但实际上这样的人内心深处的伤口却可能永远没有愈合过。余宝笙大概就是这种人,作为最好的朋友她竟然从来不知道她心里还装着一个人,就算从宋校草算起那也该六、七年了。把一个人放到心里这么长、甚至更长时间,这个傻宝笙到底有多爱他?!

“轻轻,以前我说不出来,可是今天我告诉自己都结束了,可为什么还是说不出来。”余宝笙靠到沙发背上想起来在离开西藏前一晚的情景,如果不是她自作多情,也许受的伤会少一些吧。

纳木措之行后,余宝笙和乔远峰的关系有一点的小小变化,每当少女余宝笙看向乔远峰时,心里总会升腾起依赖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人欢喜又让人忧伤,一大群朋友在一块儿玩,如果乔远峰和其他女孩子多说几句,余宝笙心里就闷闷的,如果乔远峰冲她多笑几次,就觉得一天都是好心情。而乔远峰对余宝笙似乎也有些不一样,吃东西做什么事情第一个征求意见的肯定是余宝笙,别人在旁边瞎起哄,余宝笙羞恼,乔远峰就揽着她的肩膀说:“你们可不许欺负小丫头。”别人说“难道就许你欺负?”不等乔远峰说话,余宝笙就脆生生地说“乔帮主对我好,怎么会欺负我?”一群人更是笑得不行,而乔远峰也会胡撸两下童花头的脑袋,笑着说“还好,还不是傻妮儿一个。”

过了二十天,余宝笙又拿出钱包给乔远峰交住宿费,却被乔远峰挡回去,“小丫头还真当真,都这关系了,我乔帮主还有脸再在江湖上混?”

余宝笙对那个“这关系”想了很久,越想越甜蜜,把钱包收起来,更勤快地帮乔远峰洗衣服,偶尔也会做简单的番茄炒蛋,不过乔远峰说那叫西红柿炒鸡蛋。余宝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谢父母对她的放养式抚养,因为父母总忙自己的,余宝笙比同龄人多了一两门手艺,洗衣服和做简单的饭菜。

这样甜蜜无间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父亲把电话打到乔远峰的手机上,让余宝笙赶快回家,通知书已经寄到家里。算算时间已经走了一个月,余宝笙恋恋不舍不想走,可是乔远峰严肃地训斥她,父母离婚是一码事,但是再怎么父母也是爱她的,否则不会两三天就打个电话过来,再说学业是最重要的。训斥完余宝笙后又雷厉风行地给她定了一张最近的飞机票,时间是后天早晨。

第十六章

突如而至的离别打乱了余宝笙的心思,如果时间充裕,她想更多地和乔远峰在一起,纳木措之后她觉得自己好像爱上了乔远峰,爱这个字对于十六七岁的余宝笙来说太陌生,可是正因为陌生,那种新奇和特别的感受更像是洪水一样盛大而不可阻挡,余宝笙终于有些理解何轻轻和杨凡为什么拼着被记过被打骂的风险还要继续地下恋情,原来爱情如此美好,值得让人付出一切。

鼓了一天的勇气,余宝笙终于决定在临走前一天晚上向乔远峰表白,为什么是自己表白呢?余宝笙是这么劝自己的,乔远峰是她父母外公之外对自己最好的人,可是外公早就去世了,而父母也离婚了,如果说这些人是因为血缘对她天经地义地好,那么乔远峰一个陌生人却时时处处想着她、护着她,难道不值得更加珍惜吗,难道不值得自己主动表白吗?

余宝笙就住在乔远峰的隔壁,藏式的房间,有点像榻榻米,在地板上滚来滚去一个多小时后,终于下决心穿一件套头的睡衣敲响了乔远峰的门。为什么是套头的呢,余宝笙大胆地想过,如果乔远峰亲吻她需要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他在一起。套头的睡衣好脱。

乔远峰正坐在榻榻米上盘腿在电脑上敲字,余宝笙应声进来的时候看见他的眉心蹙在一起,似乎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心里正犹豫,可是乔远峰却舒展眉头冲她笑了。

“大晚上不睡觉,明天还要坐飞机,小心晕机。”

“你为什么不睡?”余宝笙好奇地看看蓝屏的电脑。

乔远峰顺手合上电脑,说:“我在跟人聊些事情。”

“都快二点钟了,他也不睡吗?”

“那边是美国,还好。还说别人,你呢?有事儿?”乔远峰站起来拽拽余宝笙滚得乱七八糟翘起来的头发。

余宝笙一下子脸红透,刚才光想睡衣的问题,怎么就忘了把头发整理一下,太丢人了。

“乔帮主,我有事。”

“机票的事就别说了,给你买张机票的钱我还是有的。”乔远峰以为余宝笙又纠缠今天说了一白天的机票。

“不是那个…”

“还有什么?”乔远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奇奇怪怪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还不快去睡觉。”

“乔帮主,我喜欢你!”余宝笙突然大声地说道,话说出口自己也有些发愣。

乔远峰也愣在当地,虽然刚才心里划过一丝预感,可料不到小丫头这么快就说出口,看着眼前嫣红的一张小脸,圆圆的,鼓鼓的,刚刚发育的胸脯急促地起伏,他一时不知怎么接口。

“我是真的喜欢你,除了家人,你对我最好。”余宝笙词不达意地补充几句,乔远峰不说话,她好害怕被拒绝。

深呼吸一口,乔远峰往后退了半步,没注意到余宝笙的神情由于他的后退有些发白。

“小丫头,喜欢人和被人喜欢都是高兴的事情,我也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

“不是那种喜欢,我说的不是。”余宝笙在看到乔远峰后退半步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要拒绝她了。

“你还小,以后会知道这种喜欢跟其他的喜欢其实差不多…”乔远峰耐着性子解释这种他也不知道如何说起的喜欢,在他心里也知道他是故意曲解这种喜欢,近些日子小丫头对他的依赖他不是没有感知,他也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可是,这是不行的。

“我不小了,都上大学了。我知道你说的那种喜欢是什么,是爱吧,我喜欢你,我想爱你。”余宝笙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脸皮可以这么厚,明明被拒绝了,可还是不依不饶,可是她很怕不争取一下,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小丫头别激动,先坐下来。”乔远峰坐到地上的蒲团上,示意余宝笙也坐下,待她坐在那里后,才继续说:“宝笙,你知道我多大吗?你知道我原来是干什么的吗?你知道我以后会干什么吗?”看着余宝笙摇头,乔远峰苦笑一下,“你不知道我比你大六岁,你才要上大学,我都已经是大学毕业的年纪。”

“爸爸也比妈妈大七岁,他们…”余宝笙本来想找一个现成的例子反驳乔远峰,说出口后才觉得这个例子是最没说服力的,相差七岁的他们离婚了,“你不是北京的吗,如果你留在这里,以后我就来西藏找你,如果你回北京,我也可以去北京的啊。”

“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西藏,也不知道我可能除了西藏北京之外还有其他地方可去,你的感情是建立在我陪你玩的基础上的,二十多天的时间,你对我几乎没有任何了解。你那么小,上了大学后会知道那个世界跟你眼下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学习不是全部,交朋友、社团活动、球场、舞会,你会认识很多优秀帅气的男孩子,跟你同龄,可以陪你在大学校园里挥洒青春。可是我已经不能了,我这个年龄不会为了迁就一个女孩子而送花送早饭,也不会陪着你踏遍校园的每条小道,而距离注定会让你变得寂寞,生病的时候没有人陪,高兴的时候没有人陪,甚至想说话还得打电话。小丫头,这些你都没有经历,不能随随便便就把爱给轻易一个陌生人。”

余宝笙和乔远峰认识以来,很多时候是她占便宜,从不知道乔远峰这么会说话,他用她所不知道不熟悉的那些打碎了她的美好,让她不知如何辩驳。

“不会是那样,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不是陌生人,是对我好的人。”

“你是个好姑娘,当然我会对你好,我们大家不都相处得很好吗?你现在经历了不快乐的事情,恰好我们又有机会相处,可是时过境迁,你也许会发现我也就是个普通人,对你好的,你想对好的人,有更多的人,不仅是我。”

“我喜欢你就会一直喜欢下去,我不怕寂寞,我不会变心的!”

“那你想没想过我会不会忍不住寂寞交女朋友?”

乔远峰的这句话像一只带着冷风的箭一下子把余宝笙钉在那里,她失神地看着乔远峰,张了半天嘴才找到几个字:“你会吗?”

“这是假设,但是不表明不存在这种情况。”乔远峰避开余宝笙悲伤的眼睛,她的眼睛乌溜溜的总会让人想沉下去。

“你有女朋友吗?”乔远峰的问题仿佛启开了世界的另一角,让余宝笙知道除了她自己的感情外,这件事情里乔远峰的感情她想当然地认为也是喜欢她的,可是她从没有确认过。

“有过。”乔远峰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余宝笙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晚上鼓足的勇气被乔远峰这个两个字的回答击成齑粉,果然她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她都不知道他有过女朋友,她就以为乔远峰干干净净一个人站着那里等着她来,然后喜欢她,让她爱上她,他们在一起,果然,她的世界太小,小的太自私,生硬地要把别人绑在自己身上。妈妈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头缓缓地垂在胸前,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铺着油布的地面上,汪成一小滩水,“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了,乔帮主。”

“小丫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只是举个例子,就像是我们都没有办法说清楚未来,尽管我比你大,一样有对以后的不可预知。”

余宝笙慢慢地撑起身体要起来,她再小再傻也明白乔远峰是在拒绝她了,几次拒绝了她,却因为腿麻再次摔倒在地上。乔远峰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余宝笙却整个身体向他倒过来,略略挣扎两个人便同时倒在地上的榻榻米上,乔远峰护着余宝笙避免自己压到她,可是挣扎中两片软软的唇便贴到他的嘴上。乔远峰大脑里轰地一声像着了一团焰火,神智在短暂的几秒内麻木不动。反应过来后使劲推开身上的人,结果又碰到两团柔软,乔远峰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手上的触感让脸烧起来。余宝笙人小个子却不小,乔远峰把手长脚长的余宝笙控在怀里颇费了番工夫,最终翻身压住她乱动的身体。双手抓住两条细细的胳膊用力撑开她让两个人保持一定距离,然后低低地呵斥:“余宝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仰躺在榻榻米上的余宝笙一样着火似的脸染得扯乱的领口处露出的皮肤都是浅浅的粉,乔远峰闭了闭眼睛,让清明赶快回到大脑。余宝笙想动,他却更加用劲地钳住她,腿也用力压着她的腿,余宝笙动不得哭起来,眼泪很快顺着眼角横淌下去,流到耳朵里又淌到床单上,余宝笙哑着嗓子边哭边喊“我不动了,不动了,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乔远峰松开余宝笙的手,看她没有再乱来的意思才把身体撤开,这才发现余宝笙身上的睡衣在挣扎中被半卷到腰上,两条修长白皙的腿毫无遮掩地衬在蓝色的床单上有说不出的诱惑,就在他直直地盯着看的时候,余宝笙爬起来手忙脚乱把睡衣铺展跑出房间,然后隔壁一声巨响,再无动静。

第二天早晨不等乔远峰去敲门,余宝笙已经把收拾好的行李都拖到了门口,身上还是套着来时候穿的运动服,脸色苍白。桌上摆着早饭,早饭很简单,稀饭、馒头、咸菜、煎鸡蛋,乔远峰居然没听到余宝笙起床做饭的声音。

“我吃过了,你吃吧。”余宝笙低头说话,然后转身去出去。

一帮人几辆车把余宝笙送到机场,上飞机前大家嘻嘻哈哈要和余宝笙拥抱,有人说其实吻别最好,又说估计这里头只有乔远峰可以实践一下,其他人就抱抱吧。余宝笙红着脸挨个和大家拥抱,走到乔远峰跟前的时候踌躇着不知该以什么样儿的方式道再见,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情,也许她会把他抱得特别紧,甚至还会哭,可现在是她把事情搞砸了。这样的尴尬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别有深意的,都起哄似的笑。最后还是乔远峰大方伸出胳膊对着余宝笙说:“别难过了,小丫头,来跟乔帮主道个别吧。”余宝笙机械地往前几步就被抱住,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她觉得乔远峰的手臂收得越来越紧,紧到要把她箍进身体里似的,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被珍惜很留恋的幻觉,余宝笙灰色的心有一刻犹疑想要挣扎看看乔远峰的脸,就在懵懂之际,拥抱突然毫无预兆地结束。余宝笙抬头看见乔远峰神色如常地伸手拍拍她的肩,像惯常那样笑着说:“小丫头,记住,回家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