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听见,很快飞跑到茶水间。

然而,陆染还是目不斜视盯着屏幕。

薛礼佳安静地站在一侧,声音压低,仿佛不忍打扰一般:“那个…那你大概多久能做好呢?”

“怎么,你很急?不是明天么?”

“不,我只是…”

陆染打断,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不会让你被骂的。”

薛礼佳被哽了一句,有些不甘心地看向屏幕。

瞳孔不自觉地睁大,她这才发现,就在刚才,屏幕上的文件资料速度几乎是一行一行飞速的在增长,瞬间便错过几个界面,陆染的手简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她似乎不是在找资料,只是按部就班的在复制粘贴而已。

女机器人。

薛礼佳不自觉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像是有感应,陆染扬扬唇:“觉得速度很快?你也练三年也许可以到这个速度。”

小安端来咖啡,陆染接过,抿了一口,放下,又继续敲击。

站了一会,看对方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薛礼佳看看时间,挤出微笑:“那就麻烦你了,做好了直接放在电脑桌面就好,我先回去了。”

小安“啊”了一声,薛礼佳已经提着包迈步到了电梯口。

陆染略扫过,毫不在意地说:“小安,你也回去吧。”

“可是,陆姐,你是在帮我们,你一个人…”

“我没事,不用管我。”

等了一会,发现小安搬着椅子坐到了自己边上,冲她笑笑:“陆姐,我也没事,我陪你吧。”

陆染不置可否,早就感觉到刚才那个女人若有似无的敌意,尽管她起初想掩饰,但还不到家…

韩默言的新助理?

她忽然很想笑。

做完所有资料准备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看着桌面上做完的资料,陆染移动鼠标,慢慢点下关机键,会帮薛礼佳做这个,也无非看在小安的面子上和不想让韩默言明天开会难堪。

对韩默言始终不够心冷,她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可悲。

把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小安扶到休息室,陆染自己也累得够呛,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果然过了几天的安逸日子,连通宵也撑不住了。

简单洗漱后,坐电梯下楼,陆染想着先去吃个早点。

只是越在电梯里越觉得脑袋晕眩,扶着电梯壁,陆染有一瞬间的意识迷离,听到“叮”的一声响,才清醒了一些,从电梯里慢慢走出去。

时间尚早,办公大楼一层只有寥寥几个上班族,也都是匆匆而过。

走了没两步,就有点头重脚轻。

一手拎包,一手撑着脑袋。

陆染想着,出去了,上了出租车就好。

还没等这个念头想完,脑中一空,直挺挺倾倒向前面。

临倒下的那一刻,陆染听见保安的惊叫:“陆小姐”,她祈祷大楼保安跑得够快,能接住她…

下一刻,已经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好吧…好歹是来做好事,天可怜见,她还没有倒霉到家。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韩默言接着扑跌进他怀里的女人,一瞬的怔愣。

下一刻,陆染已经自动自发揽住他以防自己掉下,韩默言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韩先生,要不要送陆小姐去看医生?”

保安显然迟了一步,但还是不无担心地看着他怀里已经半昏迷的女人。

陆染还趴在韩默言肩膀上,下颌磕住肩骨,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耳畔的呼吸灼热,韩默言想推开陆染,手指触到额头,滚烫,看来是发烧了。

他的念头在送陆染去医院和上班中思考。

看了看表,离早上的会议还有一会,但来不及去医院。

韩默言又重新摸了摸陆染的额,看她的样子不像昏迷,倒像是睡着了。

只做了一秒的选择,韩默言就决定,先把陆染带回总经理室旁边的休息室,他记得办公室似乎还有些退烧药,等开完会,再送陆染去医院。

休息室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一个书柜,同他的办公室一个色调也设计的十分简约,平时是他用来午休的地方。

扶着陆染躺上去,韩默言在抽屉了里翻找。

韩默言并不常用药,一时半会竟忘记了放哪,寻找中随口说:“陆…”

才想起陆染还在睡着。

不得不说,陆染这个助理当得十足称职。

又去床头柜的抽屉找,在底部找到了小药箱。

韩默言刚想起身,一侧眸,是陆染的脸。

这张脸自然是看得再多不过,但是又总觉得有什么不同。

看惯了神采飞扬或是严肃或是挑衅,似乎记忆里很少看见陆染脆弱的样子,更别提看见她哭泣。

大约是陆染太过坚强与强势,很多时候韩默言都只把她当作得力助手,工作伙伴,往往忘记其实陆染也是个叫做女人的脆弱敏感生物。

此时,陆染毫无防备的仰躺着,发丝凌乱的散落在肩头和脸蛋旁,因为发烧脸颊泛起红晕,锐利的眼眸被藏在微微颤动的睫毛下,一圈暗淡的乌黑浮在眼皮下,她的表情放松,没有被脂粉浸染过的脸庞有种不经世事的纯然。

韩默言忽然想起…陆染今年好像也才二十五。

找到退烧药,韩默言扶起陆染,微捏她的下颌,待张口后迅速把药喂进去,就这温水让陆染咽下。

看着陆染的喉咙把药吞咽下去,韩默言又扶着她躺好。

做完这一切,韩默言才悄悄退出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情。

房间里,陆染听见关门声,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第九章

并不是故意要博取同情什么,倒下之后,陆染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发烧,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又在风口吹了一夜的关系。

被韩默言救下,也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坐起身,似乎身边还残留着韩默言的气息,清冷还有点不近人情,但她偏偏贪恋这种味道,死不悔改。

韩默言无论从外表还是行为方式,看上去都是个极其冰冷的人,可是对于已经熟悉了的人,有些时候却又不够冷酷,不够狠心。

陆染苦笑。

从抽屉里翻出刚才韩默言给她吃的药,还好,没过期。又翻找了一下,从里面找出其中过期的药,丢进垃圾桶,都是顺手做惯了的事情。

头依然晕沉着,下意识的却想起,韩默言今早有会?

爬下床,打开门,总经理室已经空无一人。

都是熟悉的陈设,并没有变。

正对着陆染,有一扇单开的门,直通向会议室。

她小心地旋着门把,动作很轻,里面的人都专心着开会,没人注意到这扇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

已能听见韩默言冷淡的声音侃侃而谈,语气公式化,但是用词精准犀利,神情中透出一种近乎强大的笃定,举手投足之间毫无任何滞怠,同之前陆染认识他的每一刻没有任何差别。

在工作中他展现出来的一面,是个绝对的强者。

那是她所迷恋的,无法放弃的…韩默言。

合上门,支撑着的精力渐渐吃不消,到底还是个病人,她又倒回了床上,沉沉睡去。

再清醒的时候,鼻端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应该是在医院?

她猜。

略一挣动,就感觉到手背上沁凉的触感,微微刺疼,有冰凉的液体顺着手背注入她的身体…在吊水。

韩默言还真的送她去医院了?

转了转眸,阳光明媚耀眼,已经日上三竿。

病床边的沙发上,韩默言正坐着,膝盖上摊了一台电脑,似乎有些累,他一手支着额,另一手握鼠标随意的点击着什么。

“醒了?”他直起身,看向她。

“多谢韩先生送我去医院。”

韩默言微拧了一下眉,回道:“不客气。”

刚才还没有察觉,现在才发现,一早上带着一中午没吃饭,肚子已经饿得不行。

强撑着实在没什么意思,陆染挣扎着想起来。

韩默言推开电脑,扶起她:“别乱动。”

陆染直言:“韩先生,我快饿死了。”

似乎没预料到她会说这个,韩默言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你等会。”

不过一会,韩默言带了一盅煲汤回来,丝丝热气透过顶盖的孔洞逸出,混杂着鲜美的汤汁香气。

“你自己能喝么?”

陆染微笑指着还在打点滴的手:“你觉得能么?”

韩默言没说话,动手调高了她的枕高。

依然是缺乏表情的模样,韩默言喂汤的过程也绝对称不上温柔,勺子几次戳到陆染的口腔壁,还有几次洒出了汤汁,溅到衣服上。

但是,陆染莫名的心跳就跟着不争气的加快。

有韩默言在的场景其实很难旖旎起来,他太平静也太一板一眼,越是这样,却又往往越散发着禁欲而诱人的气息。

近在咫尺。

想看见什么,想得到什么?

一瞬间的迟疑。

汤已经喂完了,韩默言看了陆染一眼,把她的枕高调回去,就又回到了他的电脑边。

安静的病房里此时只剩下键盘和鼠标清脆的敲击声。

“韩默言。”

敲击声停住:“什么事?”

“你想让我回去继续工作,仅仅是因为我在你身边呆了三年,我能处理好你助理的一切工作么?”

“不然还有什么原因?”

陆染定定看着韩默言的侧脸,很好看的轮廓,很好看的弧度,她笑说:“韩先生,你何必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

鬼才信。

“我帮你处理解决掉的李小姐、张小姐、何小姐的事情,韩先生还记得么?”

都是把韩默言当成金龟或是跳板的女孩子,靠着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妄图不劳而获,韩默言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显然示意陆染解决掉,不动声色的调走,或是找个理由解辞,都是她做的。

“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你就觉得我和她们不一样?你凭什么以为我对你就没有企图?”

陆染说的声音并不大,但言罢,胸口却剧烈的起伏了起来。

韩默言敲击了两下键盘,发现打出来的不知所云,只好按退格键删除。

“陆小姐,不要把工作和个人感情混杂在一起。”

韩默言觉得有些头疼。

陆染在谈判桌上的质问一向犀利而掷地有声,但此时他却希望陆染可以有一点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委婉。

生活和工作韩默言一向分得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