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忍不住问:“你不是最拿手的就是魂飞魄散吗?还怕什么。”

邵靖摇头:“那里头不是一只半只鬼,而且做替身的鬼魂也不会完全消解,会留下一种阴气。所以现在那院子里,成形的鬼倒未必有,却有大量的阴气。这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像水一样无孔不入,沾身就会蚀人阳气。现在这替身阵就好像筑堤围水,一旦阵法停了,就等于堤坝垮了,你说,怎么能拦住这些水不流出来?”

小麦想像不出那个替身阵是个什么东西:“能进去看看吗?”

“现在不行。正是深夜,阴气格外的重。你要看,得捡个正午的时候进去。你也不是那阳气重的人,自己小心点。”

小麦老老实实点了点头。邵靖沉吟了一会,对周琦说:“还得麻烦你,给我准备点东西。别的不说,朱砂一定要好的。”

周琦吓了一跳:“大少你怎么--我这儿还说得上什么麻烦?你放心,我准给你弄到好朱砂。还有符纸,都包在我身上。”

邵靖笑了笑:“好,谢谢。那我们先回去了。”拉着小麦上了帕罗杰。

周琦被这一句“谢谢”惊得路都不会走了。小麦在车窗里看见他扭着S形往自己的车边上走,不禁又是好笑又要摇头:“你看看你,平常肯定对周琦态度特别不好,要不然你说句谢谢,怎么把他惊成这样?”

邵靖一扭身就把他压在座位上:“你怎么这么多麻烦?我都照你说的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嗯?”

小麦觉得他呼吸的热气直扑在自己脸上。车里没开灯,只有一点月光从车窗里射进来,照亮邵靖刚毅的侧面。小麦觉得脸上有些发热,邵靖的手已经不老实地往下伸,他赶紧夹住腿:“你干吗?”

“干吗?”邵靖咬牙切齿,“教训你!几十年都没人敢这么教训老子了,老子都听了,你还叽叽歪歪的没完了!不教训教训你,你还要踩我头上了!”

小麦睁大眼睛:“你居然说‘老子’!”邵靖说话做事一向狂得没边,但家教很好,从来没说过一句脏话,自称老子这事更没干过,现在居然会蹦出这么一句来,小麦只觉得好笑,丝毫也没有被威胁的自觉。

邵靖无奈地放开他:“你--”为什么没有半点危险意识呢?车震这种事,真以为他做不出来么?

小麦脸忽地涨红了,坐起来靠过去:“总得回家再说吧…”

邵靖反手在他腿间摸了一把,咬牙发动了车子:“行,等着回家收拾你!”

一个月的时间要说过也很快的,尤其是有事做的时候。萧士奇一个星期就把那铺面办好了产权转移手续,按邵靖的意思,直接转在小麦名下。小麦去看过了,寸土寸金的地方,店面有八十多个平方,按现在的市价得近百万。而且左右都是高档的品牌店,能来这地方的都是有钱的主儿,邵靖说得对,在这里要是卖点上档次的点心,根本不愁销售。周琦给找了装修设计的人,打算过年之后就开始装修。

一口气忙到小年那天,小麦提前关了店门,回家来准备过节。邵靖这几天要去萧家,两个人其实也吃不了多少菜,小麦一会儿就准备好了,闲得没事,忽然想起了床底下的青铜镜。邵靖拿回来就往床底下一塞,上次虽然买了擦铜水,但被萧家的事这么一闹,加上新店面,也就把这面镜子给忘记了。

小麦弯腰把镜子从床底下拖出来,拿到窗边上,忽然发现这镜子上没有灰尘。虽然上次邵靖擦出来的光亮镜面已经又被氧化变暗,但在床底下塞了这么多天,镜子上居然没有落灰。小麦趴下去往床底下看了看,他也是个爱干净的,但床底下也不是经常打扫,地板上有薄薄一层灰尘,中间放镜子的地方,却有一个圆圈是干净的。

小麦退出来,忍不住把镜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镜子看来真有点蹊跷,难怪在山里能把一只山魈都照死。可是小麦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到底厉害在哪里。怎么看,也就是一块大铜块,拿来卖废品倒是能卖几十块钱。

看不出蹊跷,擦还是要擦。小麦擦东西就比邵靖小心多了,镜面擦完,转过来擦镜背。把那些铜锈除掉,才发现镜背后有一条细缝,好像整个镜背是两半拼起来的。小麦再研究了一下,发现那两个锈得不像样的龙钮似乎像门栓一样可以左右拉动的,只是被铜锈堵得死死的,他们当时又急着上山没有仔细看,所以没发现。小麦用小刀和针把铜锈刮掉,好容易龙钮松动了,小麦左右一拉,镜子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镜背突然分了开来,一件东西从里面掉下来,幸好小麦用腿接住了。拿起来看看,竟然又是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也就有碟子大小,不知在大镜子里藏了多久,镜面居然还是光亮如新,小麦对着照了照,镜面上反映出来的脸居然十分清晰。镜面四周是一龙一凤盘着成为镜框,龙尾与凤尾末端微微外翘,成为手柄。龙凤形象生动,凤口衔牡丹,龙则身周有云护持,铸得十分精致。镜背后有几排字符,但线条盘旋,小麦根本看不懂。他把镜子拿在手里摸了又摸,心想当时能把山魈照死,肯定是这个镜子的能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是青铜的东西,摸起来却有点暖乎乎的。

小麦正拿着镜子左看右看,就听见脚步声响,接着门上钥匙一转,邵靖带着股寒气进了门:“干什么呢?”

小麦一手拿着镜子,一手拎着拖鞋迎上去:“你看,我在那面镜子里发现这个,原来里头是空心的,还有一面镜子呢。”

邵靖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突然一怔,鞋换了一半也顾不上了,一把抓过来翻来覆去地看,脸上渐渐露出惊讶的表情。小麦被他搞得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了?这是什么镜子?”

邵靖半天没说话,然后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穿着皮鞋就直冲电脑边,迅速登进天师网站,噼哩啪啦地敲起键盘来,过了几分钟,一行字跳出来:黄帝搜各山之金,又采阴阳之精,取乾坤三五之数,铸宝镜十五面,其尺寸如碟,旁边有龙凤之形盘之,能与日月合其明,与鬼神通其意,神物也。

这几句话也不难懂,小麦看得直吐舌头:“这镜子是黄帝铸的?这得多少年了?”

邵靖把镜子翻过来,指着那几排弯弯曲曲的字说:“这是甲骨文,我也不是很认识,不过看了这资料,大概应该是‘法取乾坤,精合阴阳’八个字。”

小麦数了数,确实是八个字符,不过他还是忍不住:“为什么大概是?这八个字你认不全吗?”

邵靖嘴角抽搐,把镜子放到一边去:“我今天去了萧家--”

小麦不肯放过他:“说嘛说嘛,你认不全的是不是?”

邵靖磨了磨牙,回身把他按在沙发上:“你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小麦哈哈大笑:“你真的认不全啊?”

邵靖狠狠在他脖子上磨了磨牙:“你到底听不听萧家的事?”

小麦觉得脖子上火辣辣地疼,知道张家大少不吃逗,赶紧收敛一下:“听听听,你说,有什么奇怪的事?”

邵靖脸色微微有些阴沉:“我去萧家后院看过了,那是个石磨替身阵,现在已经停了。萧士奇这两天越发厉害,已经开始经常流血泪,不知道能不能支持到初一。”

小麦听不明白:“石磨阵?买替身要石磨么?”

邵靖往沙发背上一靠,哼了一声:“你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吧?那个替身阵,就是买鬼推磨…算了,这些东西你不知道也好。总之萧家现在的财气已经不足以驱动那个石磨,我现在比较担心的,倒是处理了萧士奇之后怎么处理这院子里的阴气。”

小麦看他这几天都在恶补佛经,猜测着问:“你是不是想用佛经把这些东西--呃,超度?不对,是净化?”这个词儿还是他跟周琦聊天的时候听来的。

邵靖点了点头:“我打算用‘大日如来金轮咒’。”

“大日如来金轮咒?”小麦念起来觉得十分之绕口,他很想问问是什么东西,又怕这么说也太失礼了。

邵靖用手按着太阳穴:“我试过,大日如来金轮咒我可以用,但临时抱佛脚,也不知能发挥几分。大日如来金轮咒若用到极处,瞬间可以净化光照之内所有阴物。不过我当然做不到这一步,估计也得半个月左右才能把那院子清干净,关键是,半个月之内怎么能保证这些阴气不流散出去。当初是有替身阵的财气聚着,不会流出院子,现在替身阵一停,鬼也不推磨了,流出院子,必然伤人,这真是件头疼事。”

小麦坐起身子,替他按摩头顶:“你有没有什么符能做个阵把它们圈起来的?”

邵靖疲惫地说:“我说过,这东西像水,无孔不入,无孔不出,符阵不太容易…”

小麦也犯愁:“那怎么办?有什么东西能围住阴气的?”

邵靖苦笑:“除非有东西,能令阴气丝毫不泄--”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以气困气…”

小麦不敢打断他的思路,安静地给他按摩,过了半天,邵靖才用力点了点头:“以气困气,这个可能行。”他摸出手机就打电话,“周律师?萧老先生上次谈到的那位姓沈的先生,能请来见见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为难:“这个…张少,沈先生他…他不承认自己跟萧家有关系,让他来…比较困难。”

邵靖不容他多说:“总之初一我要跟他见面谈谈,后院那个地方非他不可。萧老先生不是说这宅子要送给他吗?那就还照原来的计划,把宅子送他。”

电话那头更为难:“他,沈先生他不肯要…”

邵靖不耐烦道:“这我不管,总之你们萧家的事,自己搞定。这件事办不好,初一的事我也不办!”说完就把电话扣掉了。

小麦瞪着眼睛听着:“你要沈哥干吗?”

邵靖随手揉揉他的头发:“当然是让他来坐镇那宅子。他身上煞气确实重,那天在超市里看见我就觉得了。让他来,以气困气,那些阴气就散不出宅子。行了,”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一下就精神了,“饿死我了,能吃饭了吗?”

“哎,能能,我都忘记了。”小麦赶紧往厨房跑,“初一的时候,我跟你一块去吧?”

邵靖皱眉:“你别去,没什么好看的。”

“我就跟你去看看,也不妨碍你。”

邵靖没辙:“行行,那你就去吧,不过先说好,到时候别吓着。”

小麦从厨房里伸出头来对他吐了吐舌头:“我哪有那么胆小!”

第38章 年关

小年过了,就是大年。三十那天,小麦提前关了店门。有几个顾客顺路经过的时候看见他在下门板,笑着问:“小老板,今天这么早,不做生意了?”

小麦回以一笑:“今天大年三十啊,回家过年。”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真是喜滋滋的。自从妈妈去世之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年,加上手头紧,说是过年,也跟平常差不多,有时候听听外头的鞭炮声,还会觉得格外凄凉。今年就不同了,有邵靖在,嚷着要小麦准备这个准备那个,买了一堆的烟花,才让他有了过年的感觉。本来他想带着邵靖回奶奶家过年的,但萧家的事情走不开,只好算了。

放下门板,小麦跟归籽儿和叶丁提前说了“过年好”,又给两人发了个红包,高高兴兴分了手。邵靖这几天不时往萧家跑,据说萧士奇的身体情况很差,就怕顶不到大年初一,所以邵靖今天又去了萧家,说好七点钟之前一定回来,小麦准备先回家做好菜,等他一进门就下饺子,吃了年夜饭正好开始看春节晚会。虽然春节晚会一年比一年垃圾,但好歹是个气氛。

虽然才六点钟,街上人已经很少了,大家都提前回家准备过年了。小麦往车站走了几步,想了想,又绕了个路到三条街以外去买了份冰激凌,邵靖喜欢吃这家的冷饮。

因为绕了这个路,再去平常的车站坐车就不方便了,小麦于是换了趟车坐,反正也一样到家,只是在另一个方向下车而已。

这条路上就很静了。附近是一个新建的楼座,配套设施也没完全建好,还没多少人入住,所以就特别显得冷清。小麦提着东西匆匆地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做什么菜。想得太入神,直到走到一个拐角处,他才忽然发现,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路灯很明亮,一路上都把他的影子清晰地投在地上和墙上,可是在这个拐角的地方,小麦发现自己的影子变了形。最初的几秒钟他并没什么反应,一边下意识地看自己的影子,一边还在走着路,直到他拐过了墙角,走到直路上,他才突然明白过来--有点不对劲!

路灯在他身后,长长地把他的影子投在身前,可是那不是人的影子,那影子的腰部伸出一条东西在轻轻晃动,小麦仔细看了看,才确定,那是条尾巴。

小麦下意识地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当然没有尾巴,他本来就不长尾巴的,也没有任何像是尾巴的东西拖在身后,那么这影子上的尾巴是哪来的?

小麦怀疑自己看错了,但他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影子又起了变化--影子变成了四只脚。是的,确实是四只脚。他现在已经走到两盏路灯之间,影子比刚才缩短了很多,再加上这四只脚一条尾巴,这已经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一只动物的!

小麦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动物?什么动物?现在这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根本没有第二个活物,那么投在他影子上的,到底是个什么?

小麦紧张得身体都有些僵直了,他机械地迈着步子,不停地观察着那影子,一只手悄悄往口袋里摸。自从上次发现了那面轩辕镜之后,邵靖叫他带在身上,说这东西祛阴比符咒都好使。本来是预备他们去萧家处理替身阵的时候用的,小麦怕忘记了,就提前揣在了身上。现在他悄悄地把手伸进大衣口袋,去摸那面镜子。因为怕丢失,他把镜子掖在大衣的夹层口袋里,现在手上提着东西,摸起来就更费劲。

前面的路灯越来越近了,这个时候,影子应该是持续缩短直到脚下,然后移到身后再渐渐拉长。但是小麦发现地上的影子不再缩短了,反而是渐渐的膨胀起来,直胀到原来的三倍大。这时候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四条腿和一条蓬松的尾巴,但是头部始终隐藏在小麦的影子里,看不清楚。四条腿中的两条跟小麦的影子重合,于是小麦每走一步,就看见地上有两条腿在向前迈,那种感觉--看得多了,他差点走错步子把自己绊倒。

天很冷,但小麦觉得背上湿了一层,连内衣都粘在后背上。他想跑,想打电话给邵靖,但邵靖离得太远,就算用飞的也不可能马上过来,而且他还怕有什么举动刺激了这怪物,说不定也来个激情杀人…

影子又膨胀了些,不,不是膨胀,是影子的头部出现了,那些好像是鬣毛的东西出现在小麦的肩部,看起来就像是小麦的头长在了一个怪物身上,而且那些鬣毛还在慢慢向上生长,从小麦的肩部直到头部。

小麦突然明白过来那不是鬣毛在长,而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看不见的怪物的头,已经抬到了跟他的头平齐的位置。

脚下的地砖好像变成了棉花,小麦觉得两条腿都在发软,他终于摸到了那面镜子,用微微哆嗦的手把它举到面前。镜面光滑发亮,映出小麦的脸,然后他把镜子往旁边移了移,这一刹那,他闻到背后突然飘来了一阵腥臭味,就像是动物园狮虎山的气味,然后他看见镜面黑了。

小麦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断裂了,他猛地转身,把手里的冰激凌盒子砸了出去。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看见背后是一个黑洞,刚才走过的道路和路灯甚至路边的高楼大厦什么的都好像突然缺了一块,在这个黑洞里,他隐约看见几根白色的东西,几秒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四颗犬牙…

一线灯光打在青铜镜面上,那是路边楼上的灯光,照到这里已经很微弱。但是青铜镜面却突然亮了起来,小麦下意识地一翻镜子,一道白光从镜面上直射出来。小麦耳朵里听见一声奇怪的呼啸,像是空气被强力抽出的声音,扎得耳膜生疼。然后路灯和楼房又出现在眼前,只是他扔出去的冰激凌盒子消失了。

如果不是记得自己肯定买过冰激凌,小麦几乎要以为刚才的黑洞只是他的错觉,但他手上拎着东西的冰凉感觉还在,所以一切…都应该是真实的…

小麦哆嗦着手掏出手机,一面拨号一面左右地看,四周安静,能隐约听见别人家里电视机的声音,但是小麦只想撒腿狂奔。电话通了,邵靖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了?我马上到家了。”

“我,我遇见--”

“怎么了!”邵靖一下就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劲,“出什么事了?你遇上了什么?抢劫的?还是--把镜子拿出来!你在哪儿?”

小麦报出地方:“我拿出镜子来了,那东西似乎消失了,但是我不知道它还在不在。”

“拿着镜子不停地左右照,我马上就到!开着手机,我要随时听见你。”

小麦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把镜子左右转动,但是镜面始终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明亮过。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一辆帕罗杰像F1一样高速冲到,一个飘移急停,还没停稳,邵靖就拉开车门跳了出来:“小麦!”

小麦绷紧的神经到这时候才放松下来,邵靖一手捏着桃木剑,一手捏着符纸,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片刻后一招手:“上车。”

帕杰罗启动,开出这条路,小麦还死死地抓着镜子:“那东西走了吗?”

“应该是走了。”邵靖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把他搂过来,“看见了什么?”

“一个黑洞…我猜,应该是张嘴。”

“黑洞?”

小麦到这时候才平静下来,把影子的变化详详细细地讲给邵靖听,一边讲,一边还忍不住地直起鸡皮疙瘩。邵靖听完了,眉头拧成一团:“影子?难道是什么鬼物?可是作动物形…”

“尾巴有点像狮子。”小麦回忆着,“还有头上的毛,也像雄狮的鬃毛。”

邵靖摇头:“没听说过这样的鬼物。”

“会是狮子精吗?”

邵靖仍然摇头:“龙生九子,倒是有一子名叫狻猊,形如狮,可是并非以影子的形象出现。”

“那是什么东西?”小麦不由自主回头看看车后。他们已经到了小区门口,这么一折腾,已经快七点了,小区里已经有人开始放鞭炮,热热闹闹的气氛,明明亮亮的灯光,完全没有影子存在的位置,他的心也就平静了下来。

邵靖停了车,拉着他走上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应该是没有跟过来。吓着了?”

小麦觉得多少有点丢脸:“我…你能不能教我点本事?”

“道术吗?”邵靖无所谓地笑笑,“教也行,不过,你有阴阳眼,不代表就能学道术。这样,等解决了萧家的事,你学学试试。”

小麦点点头。是个男人,就不愿意示弱,老是这么被邵靖保护着,他也觉得有点别扭。

邵靖拍拍他:“还忘了问你,下班不回家,跑到那边那条路上去干什么?”

“给你买冰激凌--”小麦摊了摊空空的手掌,“不过…被我拿去砸那东西,没了…”

邵靖哈哈大笑,搂过他来就在楼道里亲了一口:“走,拿鞭炮,咱们也去放!红红火火的,过个年!”

小麦挣扎着:“还没吃饭呢!”

邵靖不怀好意地笑笑:“哦,对了,吃饭。走,先吃饭,然后放鞭炮,再然后…吃你!从今年,吃到明年。”

邵靖确实把小麦从今年吃到了明年,哦,现在应该说,是从去年吃到了今年,也就是从十一点半,吃到了凌晨零点。然后,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了。当然,这个电话是萧家打来的,萧士奇的情况突然恶化,撑不住了。于是邵靖不得不在热火朝天的时候爬起来,赶往医院。

萧士奇住的是一家私人医院,就是白萝卜打工的那家医院,顶层,特护病房。

小麦记性不错,所以他一直记得,当时他说要跟着邵靖来看他作法的时候,邵靖曾经说过让他别吓着,而他自己做了个鬼脸说‘我哪有那么胆小’。

记性太好有时候不是件好事,至少小麦觉得不好了。现在他站在医院的厕所里,用凉水冲脸,好把胸口一阵阵涌动的恶心欲吐的感觉压下去。刚才一进病房,他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萧士奇,一张脸上已经布满暗紫色的血管,脸上的肌肉僵硬,仔细看的时候可以看见皮肤在不停地颤动,像是底下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点点的暗红色血渍从他的七窍里往外渗,眼睛虽然大张着,却什么也看不见,眼白上也布满了红色血丝,血从眼角流下来,像是流着泪。病房里只有一个律师,虽然强做镇定,还是免不了流露出恐惧的表情。看见邵靖来了,就像看见了救星:“张少--萧老先生他,他…”

邵靖走到病床前看了一眼:“他不行了。你们给他注射过什么?”

律师的嘴唇微微发抖:“吗啡…老先生说太痛苦,从几天以前就开始注射吗啡了。”

邵靖淡淡摇了摇头:“注射什么也没用。肉体上的痛苦可以用麻醉剂来解决,灵魂上的,可没人有办法。”

小麦站在邵靖身后看着萧士奇。萧士奇还没有死,眼珠不时地还转动一下,表示他仍然在活着受罪。小麦再看了几眼,忽然一把抓住邵靖,声音有点变调:“他耳朵…”萧士奇的两边耳朵里都有黑气在动,仔细看看,竟然是两个小人,半个身体已经钻进他耳道里,只剩两只脚在外面。邵靖微微吁了口气:“是那天在玻璃外面的两个鬼,来索命了。”

律师看不见什么,听见小麦和邵靖话更加毛骨悚然:“什么,什么鬼?在,在哪里?”

“正在往他脑子里钻。”邵靖随手脱下大衣,淡淡地说,“食肉寝皮,这是深仇。他们不报完,人不能死,债也不能还清。”

律师额头上冒出了一片细汗:“那,那…怎么办?”

邵靖看看表:“这样多长时间了?”

“有,有三个多小时了。”

“那么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火化手续办好了?”

“火化?”律师一时没反应过来。邵靖皱皱眉:“锉骨扬灰,一死就马上火化,骨灰洒到山上去任人践踏,不能有一粒入土。”

律师惊得脸色都变了:“可…可家属还没过来…”

邵靖不耐烦地说:“别人我不管,我要见的人马上叫过来。”

律师还想说话,病床上的萧士奇却突然颤抖起来,半张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野兽濒死的徒劳嚎叫。耳朵里的两个小人已经完全钻了进去,然后从他的耳道里开始向外流血,血里带着些块状的白色不明物体,被血染得半红。律师倒退了一步,嘶着嗓子问:“这,这是什么?”

邵靖回答:“脑浆。”

小麦一个转身就吐了一口,胃里所有没来得及消化干净的东西一起往上冲,于是他顾不得别的,直接冲出了病房,直奔厕所,在里面吐了个天翻地覆。

所以他现在站在厕所里,用凉水冲着脸。走廊里已经热闹了起来,小麦听见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在说着什么,大致上就是什么遗产啊股份啊之类的字眼。小麦不想出去,他觉得萧家这一家子人都很凉薄,人在里面大概还没咽气呢,这就开始吵起来了?按说这些人都不缺钱,那到底是在吵个什么劲的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又安静了,小麦探头出去看看,人已经散了。他走到病房门口,想想又没勇气进去,便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片刻之后,病房门开了,小麦一抬头,走出来的是沈固:“呃,沈哥--”

沈固有点惊讶:“小麦?你怎么在这儿?”

小麦刚想回答,邵靖也出来了:“吐完了?”

小麦脸一白,觉得胃里又开始翻腾了。邵靖嗤笑了一声,摸出块手绢来:“把头发擦干了,出去把帽子戴上,不然感冒了别怪我。”一边说,一边露出个很欠抽的眼神,明摆着是在嘲笑。

小麦抢过手绢,恨恨地擦头。还不是邵靖这个混蛋!他怎么不说萧士奇竟然会被…不想了,再想还吐!邵靖不以为意地笑笑:“走了。”

小麦匆匆跟沈固道了个别跟上去,邵靖边走边问:“你们到底认识多久了?怎么还叫得这么亲热?”

小麦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看,好在沈固没跟下来,应该是没听见这句话:“你说什么呢!不是说沈哥以前是我应聘那杂志社的房东嘛!”

邵靖哼了一声:“房东?房东就叫你小麦?”

“不叫小麦叫什么?”小麦莫名其妙,“大家都这么叫啊…”

邵靖眉头一皱:“归籽儿他们不是都叫你麦子?”

小麦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正要说话,邵靖手机响了:“周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