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静,小麦透过蛇蜕半透明的皮观察一下四周,似乎那些蚂蚁已经不在了。他正犹豫要不要爬出去,忽然眼前一黑,身体被拽了起来,邵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可以出来了。”

渐渐干燥的蛇蜕在收紧,要钻出来还真不容易。邵靖用小刀割开几个口子,让小麦把头和四肢钻出来,剩下的蛇蜕仍旧裹在身上:“这东西结实,权当穿个皮甲吧,总有好处。”

小麦打量四周。这里像是个大坑,里面堆满了各种昆虫的残骸,四周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微腥的气味,像是半腐烂的东西散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坑很深,坑口上面似乎有很多通道的出入口。

“应该是蚂蚁储备粮食的地方。”邵靖把背包翻出来背好:“走,咱们爬上去。”

“蚁窝都建得像迷宫一样,我们怎么出去?”

邵靖蹲下身让他踩着自己的肩膀先爬上去:“我记住路了,一共七个右转弯,三个下坡,一个上坡。”

小麦不无钦佩:“你可真能想得到。不过…”爬上坑他才发现,四周有十几个洞口,哪一个是他们进来的?

邵靖把背包扔上来,自己助跑几步也爬出坑来:“我做了记号。”

小麦立刻发现其中一个洞口有一道很深的划痕,与其它洞口虫足留下的痕迹不太一样:“看见了。不过我记得通道很窄,万一遇到回来的蚂蚁…”

邵靖也没把握:“只有按原路出去,否则我们可能就迷路了,万一碰上兵蚁就麻烦大了。”

小麦点点头,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不过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没等他们行动,原来那个通道口里就传出沙沙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小麦和邵靖对看一眼,都没了办法,只好先躲进旁边的一个洞里。果然片刻之后就有一队蚂蚁从那个洞里爬出来,将一堆什么东西扔进了坑里,然后转身再沿原路出去。

邵靖不禁皱眉。照这种频率,不等他们走出蚁窝,就会碰上另一群工蚁了。不过麻烦还没完呢,另一个洞口又爬出一队蚂蚁来,嘴里咬着什么东西,竟然朝着小麦和邵靖藏身的这个洞口爬过来。

“靠!”邵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拽起小麦往洞里退。不知道这队蚂蚁是干什么的,难道也是运送食物的工蚁?那为什么不把食物扔进坑里去?

蚂蚁们在挖出的通道里走得又稳又快,小麦和邵靖可没有这个本事。身后的沙沙声跟追魂似的,两人得拼命爬才能不被赶上,这时候也顾不上去想前路有些什么。爬了大约半个小时,两人都在不透风的蚁洞里闷得满头大汗,前面豁然开朗,但是一种浓烈的气味也扑面而来。爬在前头的小麦一抬头就傻眼了,前面是一个大的土洞,里头--里头是一堆,一堆怪物…环节形的身体,有些身上还带着半个卵壳,不停地扭动…

“是幼蚁,这里是蚁巢里的保育室。”邵靖从他身后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反而松了口气,“赶紧,把幼蚁身上没干的液体往身上抹。”

小麦一阵恶心。幼蚁没什么,可是这么大的幼蚁…要是已经变成了蚂蚁的模样还好些,偏偏现在,它们是蛆的形态…该死的,蚂蚁为什么偏偏要是完全变态呢?

邵靖其实也有心理障碍,谁看了这么大的一堆…也受不了啊。所以他也只能把一只幼蚁身上的卵壳拽下来,把里头的粘液往自己和小麦身上抹。他们还没抹完,那队蚂蚁就进来了,这会小麦才看清楚它们嘴里咬的像是些蘑菇碎片,一爬进来,就嘴对嘴地去喂幼蚁。

邵靖拽了小麦一把:“往后走。这是些保育蚁,我可不想它们等会来给咱们喂饭。”

小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天幸这些保育蚁的数量不够多,等它们喂完大约一半的幼蚁,食物已经告罄,于是保育蚁们又转身爬出去,显然是再去搬食物了。

“走。”邵靖终于舒口气,“有了这身气味,咱们至少不会被当成敌人或者食物了。”为防万一,他还随手又装了两个拳头大小的未孵化蚁卵,准备等身上的粘液干了再敲开用。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迷路了…这次被保育蚁逼出来的行动,邵靖可来不及做记号,于是他们按记忆中爬了半天之后,发现前方不是那个食物坑,而是另一间房间,里头堆着些发酵的草叶之类的东西,上面长满了白色的菌丝。这是蚂蚁种蘑菇的地方…

有许多工蚁在那里用大颚切碎拖回来的草和树叶,然后把它们堆在一起。小麦和邵靖一进去就惊动了一只工蚁,它挥动触角,靠近过来。

“它想干吗?”

“镇定。”邵靖趴着不动,“我们身上有蚁卵的气味,它应该不会攻击。”

工蚁确实没有攻击,它用触角碰了邵靖和小麦几次之后,就转过身去又切树叶去了。邵靖略微有点得意:“怎么样?它把我们当成乱跑的幼蚁了。不过我们得小心别碰上保育蚁,否则还会被送回那间保育室去。”

小麦发愁:“就算它们不攻击咱们,老这样也不是事啊…”蚁洞虽然四通八达,而且对蚂蚁们来说算是极其宏大,可是最高的地方也只能容他们勉强坐起来,要想通过通道,就要用爬的。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爬出去啊?而且就算能出去,蛊虫只有二十四小时的寿命,他们还能及时找到石室吗?

“蛊虫呢?”小麦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一直忘记了蛊虫。

“这里。”邵靖小心地把衣领敞开一点,小麦看见两只蛊虫挤在一起,停在他胸口上。那里有一道伤疤,是海市的时候被蛟爪抓伤的,刚刚结了痂,因为剧烈的运动又有些扯开了,渗出点血来。

“怎么样?”小麦想撕块布条给他缠上。因为横肉的死,他对在蛊道里见血的危险性有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对了,你手上的伤呢?”邵靖跟他讲了进入蛊道的方法之后,他就在树林里找了几棵女人给他用过的草嚼碎敷上,但是那种草他也只是看见过那么一次,到底找得对不对,他还是心里有点打鼓。

邵靖摇摇手,把衣领扣上:“没事。你身上套着蛇蜕,不好弄,出去再包也一样。而且有这对蛊虫在,估计那什么‘恙虫’也不敢靠近。”

他说得有道理,小麦也只有服从。两人又爬了一会儿,虽然没碰上保育蚁,但也仍旧没找到原来那个食物坑,反而觉得通道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了。

“怎么回事?”小麦四处地看。他不知道蚁巢里的光线是哪儿来的,据他看过的少得可怜的一点昆虫知识,巢里应该是有采光口的吧?

邵靖知道得不比他多:“这时候应该还没天黑…”但是蚁巢的光线确实是迅速变暗下来,而且各个通道里的虫足擦地声都更响了一些,好像有更多的蚂蚁在走动。

“我看不对劲。不管怎么说,咱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这么黑不隆咚的,也找不到出口。”

小麦当然没意见。黑暗之中的穿行更有些恐怖,四面都是沙沙声,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迎面跟一队蚂蚁碰上?更不知道他们身上的气味究竟还管不管用…

蚁穴里所谓的藏身之处只能是个洞,在通道的拐弯处,邵靖拿刀子把它挖得深了一些,两个人塞进去挤成一团,把背包挡在前面。虽然说其实挡不住什么,但心理上总觉得安全一点。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睡着,小麦小声说:“你说这些蚂蚁会不会也是变异的蛊虫?”

“不会吧…”邵靖轻轻蹭着他的脸,嘴唇在他耳朵后面轻轻摩擦,“蛊虫必须是彼此吞噬,这些蚂蚁并不攻击活物。”

“哦,对了。”小麦想起女人说的话,“她跟我说进了蛊道活的东西都不能吃,只能吃虫子咬过的蘑菇,原来是这个道理。不管吃什么,都算是在吞噬…”

蚁巢里完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那些沙沙声也消失了,变得一片寂静。小麦有点心慌:“我们能找到出去的路吗?”

“当然能。”邵靖仍旧专注于他的耳朵。两个人在树林里摸爬滚打了几天,又在蚁巢里钻来钻去,真是脏得没个人样了,总共还能亲得下去的地方,只有耳朵后面那一小块皮肤。他也不是想干什么,只是觉得这样亲一亲,心里就安定得多,“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可以找一只工蚁跟定了,它总要出去的吧。”

其实这办法不错,至少从理论上来说是如此,当然具体实施起来会是什么样子,那就很难说了。小麦想笑一下,但是笑不出来。黑暗和宁静是催眠剂,他们又这么累,几乎是同时的,两人都睡着了。

他们是被嘈杂声吵醒的。很热闹,蚁巢完全能用热闹来形容,到处都是蚂蚁爬行的声音。

“怎么回事?”小麦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蚁巢已经明亮了,跟他们昨天进来的时候差不多。

“嘘--”邵靖先拿出那两个卵敲破了,把汁液涂在两人身上,然后才挪开背包,两人小心地爬出去看。

蚁巢非同一般的热闹。昨天蚁巢黑暗的头一段时间里他们乱爬一气,不知怎么的爬到一条宽阔的通道旁边了。现在这条通道上挤满了蚂蚁,一些体形巨大,一些又比普通工蚁小,相同的是它们背上都长着四片透明的翅膀。

“啊!”邵靖立刻明白了,“昨天一定下雨了,今天是蚂蚁的婚飞。”

蚂蚁婚飞,小麦是知道点的。蚂蚁的雌雄交配是在空中进行的,到时候雌蚁和雄蚁都要飞出巢外,这一般在雨后的上午进行。

“我们跟它们出去!”小麦和邵靖异口同声。这可能是最好的机会。

“等等!”邵靖忙着把蛛丝绳子扯下来,费力地想拆开。

“干什么?”

“编网。”蚂蚁会从蚁巢高处起飞,雌蚁这么大,能网住两三只大概就能把咱们带着安全落地了。

时间很紧。蚂蚁的婚飞是有严格条件的,错过了就要再等几年之久。小麦和邵靖连牙都用上了,总算把蛛丝绳子拆成几十股,编了一张很拙劣的网。然后他们爬出通道,挤进了婚飞的队伍当中。

雌蚁的体形比普通工蚁大几倍,所以它们需要的出口也就特别大。数百只雌蚁与更多的雄蚁都要通过这条路出去,可想而知有多混乱。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小麦和邵靖才能混了进去。

老实说跟这些差不多有自己半身长的巨大蚂蚁挤在一起感觉很不好。有蚂蚁觉得不对劲,婚飞的现场怎么会出现幼蚁?但是时间已经到了,所有的生殖蚁都在往外挤,没人顾得上来抓这两只乱跑的幼蚁,于是小麦和邵靖混在队伍里,爬到了出口。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雌蚁们分成几批上升,然后雄蚁们追逐。极其浪漫的空中婚礼,但是小麦和邵靖无心欣赏。他们两个用几股蛛丝绑在一起,然后在几只雌蚁起飞的时候,突然把网张开罩了上去。

总共罩住三只雌蚁。与其说是罩住,不如说是利用蛛丝的粘性粘住的。三只雌蚁拍动翅膀,但是被身上的重量坠得直往下掉。蚁巢里的工蚁这时候发现了不对,但是它们没有翅膀不能追上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麦和邵靖把不断拍打翅膀的雌蚁当成了降落伞,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向下落去…

蛛丝网在半空中脱落了,小麦和邵靖突然下坠,雌蚁则终于挣扎出来飞走了。

一连串树枝折断的声音,小麦和邵靖掉在浓密的树冠上。幸好他们下坠的地方离树冠也就是七八米高,所以一路压断了树枝之后,两个人总算止住了往下滚的力量。

“怎么样?”邵靖头晕眼花地拽住一根树枝,试探着用脚去找个着力点。

小麦比他还糟,是卡在了树杈上,暂时动弹不得:“还行,总算是下来了,没摔死。”

“那就--”邵靖一个好字还没有出口,就僵住了--在他身边不远,一对触角摇动着从树叶间露出来,然后是巨大的复眼和老虎钳一样的口器,最后是半个竖起来的,两边生满了脚的躯体--那是一条巨大的蜈蚣,大概…有一节烟囱那么粗吧…

第59章 石室

一条烟囱那么粗的蜈蚣,是个什么概念?反正小麦没这概念,也来不及去想,伸手就去拔腰上的手枪。然而他是被卡在树杈里,蜈蚣离邵靖又太近,没等他把枪拿出来,蜈蚣口器张合,已经扑了过来。

邵靖双手吊在树枝上,腰上用力,半空中提起双腿对着蜈蚣一蹬,险而又险地正蹬在蜈蚣的第一对脚上,整个人借着这一蹬之力翻上了树枝。这一下蹬得真是惊险万分,小麦看得气都不敢喘。这时候邵靖翻身上去,他也把枪抽了出来,于是举手朝着蜈蚣就是一枪。

砰地一枪,没打中头,只打在蜈蚣昂起的躯干上。小麦本来以为这么大的蜈蚣,外壳必然也是变态地坚韧,想不到一枪下去,蜈蚣身上立刻崩开一个洞,流出黄绿色的体液来。蜈蚣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头上的大颚疯狂地张合着,扭动身体,却不上来攻击。小麦和邵靖这才发现,它的身后拖着一长条灰白色的东西,只是隐藏在树叶里,他们又慌里慌张的,一时没有发现--原来这东西正在褪皮,刚刚钻出来的上半身新皮仍未硬化,这才能一枪崩开。

可是这一枪打下去,算是把蜈蚣彻底刺激了。本来这东西还有最后最后三对足没有褪完皮,大约还得要十几分钟,现在这么剧烈的扭动,两对足一下子脱了出来,最后一对足则折断在旧皮里,蜈蚣突然就冲了出来,张开第一对连着毒液的腭肢,对着小麦咬了下来。

小麦身体被夹在树杈里,不假思索地举枪就打。砰砰砰连声,蜈蚣身上开了两三个洞,但是那巨大的腭肢已经到了眼前。邵靖猛地双手拽住蜈蚣的尾部,从树枝上就往下一跳,百十来斤的份量加着下坠的劲儿,把蜈蚣狠狠扯了一下,虽然几十条腿一个劲地乱扒,扒着那树皮都一道道的,但还是被邵靖扯着摔到了地上。

邵靖一落地就放开了蜈蚣的尾部,直扑蜈蚣头,张手先把那已经团成一团的蛛丝网罩了下去。蜈蚣不知是什么东西,张开腭肢就咬,结果又粘又韧的糊了满头,连腭肢都张不开了。邵靖趁机拔出匕首就往蜈蚣头上的触角砍过去。蜈蚣乱滚乱挣,几十条腿疯狂地扒,幸好邵靖身上套着蛇蜕,这些步足末端虽然坚硬锋利,但也没抓破蛇蜕,只是留下了几十道发白的抓痕。不过没被蛇蜕保护住的胳臂和小腿就被抓出了几道血痕,邵靖丝毫不理,一刀刀只管砍那两根触角,费了五六分钟,总算把两根触角全部砍断了。

蜈蚣在白天几乎就是瞎子,完全靠触角收集周围的信息。邵靖剁断了它的触角,就等于把它变成了聋子和瞎子,威胁大大减少。邵靖不是不想直接把这东西干掉,但他们子弹已经不多,要节约着用,而这么大一条蜈蚣,要打死的话不知要浪费几颗子弹。这种昆虫的神经不像高等动物,破坏中枢神经马上就死。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你把它脑壳凿开,它也得扒拉一阵才能完蛋呢。他还不知道刚才小麦有没有被伤着,急着去看,所以砍掉了触角,就一个打滚从蜈蚣身上滚了下来。

蜈蚣盲目地乱冲。头上的腭肢被蛛丝缠得死死的,挣也挣不开,又找不到敌人在哪里,倒是扒得旁边的树上满是抓痕。邵靖不再理睬这东西,转身去看小麦。小麦已经从树杈里挣扎了出来,正顺着一根藤蔓慢慢滑下地来。邵靖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好,上前一看,小麦肩膀上的蛇蜕破了个洞,并不大,可是那一块的衣服已经湿了。蜈蚣的腭肢毕竟是最重要的攻击武器,与其它步足不能相提并论。这对腭肢像钳子一样,不但有力,而且尖锐无比,如果不是有蛇蜕保护,小麦可能已经被咬穿了。邵靖虽然及时把蜈蚣拽开,但蛇蜕已经被腭肢扎透。

邵靖用匕首沿着那破洞划开,撕开那块衣裳,他心里就是一沉。小麦肩膀上有个像锥子扎的小洞,里头流出的血是紫黑色的,还散发着点臭味。邵靖不假思索地用匕首割开一道口子,凑上去就吸。吸进嘴里的血居然辣舌头,可见这蜈蚣有多毒。

小麦觉得伤口处先是一阵麻木,然后开始疼了,像火烧一样。他差不多感觉不到邵靖吸吮的动作,只是觉得一阵阵的头晕恶心,站也站不住,很想吐,又吐不出什么来。

邵靖一直吸到流出来的血变成淡红色才罢休,自己的舌头也麻木得没什么感觉了。然而他看小麦两眼无神的表情,就知道毒素已经进了血液,虽然他应该已经吸出了大部分,而且蜈蚣毒一般不会有生病危险,然而这种变异的巨大蜈蚣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本来应该扎住伤口上方阻止毒素上行,可是小麦伤在肩膀上,扎都没法扎。邵靖四下寻找蒲公英,但在这热带森林里,到哪儿去找蒲公英呢?

小麦倚着树坐着。两人都对几十米外还在乱扑腾的蜈蚣视而不见了。头一阵阵地晕,小麦不敢动,好像一动就要吐出来,半天他才慢慢地说:“你走吧,我估计不行了。”

邵靖粗暴地打断他:“胡说八道什么!不就螫了一下么?你是不是个男人!这就受不了了?”说着就站起来,“我背你走!”他舌头肿得老大,说话都含含糊糊的。

小麦不吭声,过了一会才说:“其实你带着我也没用。”

邵靖蹲下身来把他往背上驮,看他不配合,更火了:“你磨蹭什么!”

小麦被他粗暴地拉到背上,觉得身上一阵阵火烧似的发热,想搂住邵靖的脖子都没力气:“我身上没劲…”

邵靖的声音温柔了一点:“被咬了当然这样,没听说过成年人会被条蜈蚣咬死的,你撑一会,撑过去了就好。”

小麦把头靠在他肩上。他知道邵靖只是安慰他而已。普通蜈蚣当然咬不死成年人,这可是变异大蜈蚣,咬死人不奇怪,咬不死才奇怪呢。他当然不想死,可是…即使他现在不死,进了石室,也只能活着出去一个人。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他什么事都没有,邵靖肯定不会一个人走,现在他死了,邵靖就能出去了,也不错。

邵靖不知道小麦在想些什么,感觉他用手臂勉强搂住自己脖子,心里就安定了一点,把人往上送送,绕开那条发疯的蜈蚣,往前走去。

这里的树林比较稀疏,邵靖背着小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会儿,前方的视野就开阔起来。邵靖抬头看了一眼,立刻颠了颠小麦:“快看!”

小麦这会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勉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一下也愣了。前方是一块笔立的黑色山壁,山壁上开凿着无数的孔穴,大大小小,数也数不清,跟蜂窝似的。而在洞穴之间的空处,又画着无数的毒虫图案,蝎子、蜈蚣、蜘蛛、蟾蜍…还有些邵靖都认不出来。这都是用石头在山崖上刻出来的,远看不怎么清楚,走近了看,就会发现到处都是,而且刻得很生动。这山壁上的黑色石头很特殊,泛着一种微光,看得久了,就好像这些画出来的毒虫都是头尾乱动,马上就会从山壁上爬下来似的。

“这肯定就是石室!”邵靖拉开衣领想看看胸前那对蛊虫,果然一拉开衣领,两只蛊虫立刻飞了出来,在半空中欢快地盘旋,很有想要飞进去的意思。

“看来就是了。”小麦头沉沉的,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烧了,“可是从哪个洞口进去啊?”

“蛊虫进哪个,咱们就跟着进哪个。”邵靖虽然这么说,却没有马上往前走,“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好像头有点晕,皮肤下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刺痒感,很轻微,但确实存在。

小麦以为邵靖是问他中的毒。虽然身上一阵阵发热又发冷,但他不愿意邵靖担心:“没什么,挺好的。”

邵靖背着他往前走。其实他已经感觉到小麦的体温在升高,但是在这个地方,没别的办法,只有靠小麦自己熬过去。走了几步,他就觉得脚底下像是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还颇有弹性,像一段橡胶管似的。他用脚尖踢了一下,从草丛里挑出一段暗灰色的东西,带着点褐色花纹。

“什么东西?”小麦喃喃地问,他有点看不清楚了。

“没事。”邵靖把那东西重新又踢回草丛里去。他认出来了,那是一段壁虎的尾巴,只是大得可怕。

黑色山壁就在眼前了。两只蛊虫往最大的一个洞穴里飞去,邵靖背着小麦跟在后面。还没等走到洞穴口,邵靖就觉得有种力量在拉扯他手里的枪和腰带上的匕首。一下他就明白了这山壁是什么:“磁石!”难怪他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如此巨大的磁场,人虽然没有昆虫和动物敏感,也会有反应的。

小麦惊讶地抬起头。这么一大块黑色壁立的山崖,竟然全部都是磁石?

“这地方的昆虫都会变异,不知道是不是跟磁场有关系。”

刚刚走到洞穴口,邵靖手里的枪就握不住了,他手一松,枪飞了出去,当一声牢牢吸附在石壁上。接着小麦腰带上别的枪也飞了出去,而邵靖的匕首也在竭力拉扯着皮带,希望离开。

“这些都不能用了,怎么办?”小麦把脸靠在邵靖肩上,担忧地问。

“没办法。现在也只能扔了,否则到了里头可能还妨碍行动。”邵靖考虑要不要把皮带也扔掉,因为皮带扣也是金属的。最后还是决定先系着吧,“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去砍两根棍子。”

砍棍子很快,但是棍子的杀伤力有限。

“没武器了…”小麦想不出来一会儿要是遇上什么变异的毒虫,他们能用什么去战斗,“棍子能对付得了那些毒虫?”

邵靖从背包里拿出样东西来:“还有这个。”那是他在悬崖上面捡的蝎子尾刺,现在还真是派上用场了。还有一小段蛛丝绳,是当时用来把尾刺绑在背包旁边的。后来背包里的东西吃掉了一些,他就把尾刺装进了背包,绳子也一起装了起来,没有都浪费在那条蜈蚣头上。现在他用蛛丝绳把尾刺牢牢绑在短一点的木棍前端,勉强算一件兵器吧。

小麦苦笑着看着这件“兵器”。他们已经走进了洞穴里。通道粗糙,而且看上去里面渐渐狭窄,估计走不了多远邵靖就不能背着他了:“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邵靖连听都不听:“别说废话!走到哪儿我也带着你。”

“我是说我自己走。你看,通道没那么高,你再背着我,我要撞头了。”

邵靖不放心:“你能自己走?”

小麦觉得头晕乎乎的,身上也像火烧一样,但不知是不是烧过了头反而就不觉得了,他现在倒觉得身上比刚才有力气,走一走应该还行:“没事,我觉得还能走。”

邵靖把人放下来,还有点不放心。不过小麦走了几步,觉得虽然脚下像踩了团棉花,但确实还能走。而且这里的通道迅速在变窄,真要是背着,几十米之后就没法走了。

两人沿着通道前行,蛊虫在前面飞舞着,身上泛出淡淡的荧光,像在指路。通道里十分安静,但不经意间就会听见一些咝咝的声音,可是注意去听的时候就又没有了。通道越走越窄,到最后小麦和邵靖只能低着头前行。而且越来越黑,如果没有两只蛊虫身上的荧光引路,他们就要失去方向了。

又往前十几米,走在前头的邵靖觉得脚下踩了些发脆的东西。他弯下腰凑近地面看了看,发现那是些昆虫的残骸,具体什么昆虫已经认不出来了,因为都是散落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很多种昆虫的混合。

“什么东西?”小麦疑惑地问。

邵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已经走到这个地方了,隐瞒危险不是好主意:“很多虫子的残骸,好像…”

“它们在这里相互吞噬过?”

“对。”邵靖向黑暗里望一望,“通道越来越窄,估计大量虫子一起进去是不可能了,所以就在这里解决一下。前头可能…”

“会有危险的虫子。”小麦手里拿着根棍子,补充了邵靖没说出来的话。

“对。”邵靖把他拉过来亲了一下,“不过不管前边有什么,咱们都一块。”

小麦点了点头。这时候说出女人的话已经没用了,一块走,说不定战斗力还强一点。

脚下松脆,两人都走得很不舒服,所以下意识地就有点避免去注意脚下的路。这是个错误,因为等他们突然发现前方有了亮光而通道急转向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邵靖脚下一滑,通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入口处的粗糙变成光滑,在这里更是滑得像打磨过的,他站都站不稳就跌了下去。小麦在后面伸手一捞,倒是捞住了邵靖的腰带,但是他更站不稳,两个人挤成一团,骨碌碌连滚带滑地冲了下去。

落地之处垫着一层厚厚的东西,两人倒是一点没摔疼,只是从通道上掉下来的时候擦破了几处。不过小麦一掉在这层东西上就觉得不大对劲,因为落下来的感觉很像当初在蚁巢里被扔进了那个食物坑。这会儿已经有了亮光,头顶上的山壁有几条裂缝,光线从那里射下来,让他们勉强能看清身下的东西--那也是无数的虫蜕蛇蜕,日积月累,垫了厚厚一层,只是这里非常干燥,并没有腐烂的气味。

邵靖爬起来拽小麦:“摔到没有?”

小麦摇头:“没有。这是什么地方?”

邵靖环顾四周:“很奇怪,这像是一间--”

两人异口同声:“石室?”

这确实像一间石室,不过大得像宫殿一样。四周都是那种黑色的磁石,倾斜而下,像个盆子一样,他们现在就在盆底里。盆子上面是无数蜂窝一样的小孔,大概就是他们在外面山壁上看见的那些孔穴的另一端,而下半部分则光滑无比,仔细看上去有无数细小的擦痕,大概是虫蛇成百上千年来用身体摩擦才变得这么光滑。

“那上边有东西…”小麦这会觉得稍微好了一点,眼前也不那么发花,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盆”边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伸出来。

邵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是些雕像。”

确实,那是些浮雕,雕的也是各种毒虫,只是仔细看看,这些毒虫跟外面山壁上画的那些又不一样。如果要一句话形容的,外面是写实派的,里面是印象派的。盆边上浮凸出来的那些毒虫雕塑不再是单一的某种虫蛇,而是把许多毒虫的特点综合在一起。比如边上那只,前半身像是蜈蚣,后半身却拖了个蜘蛛一样硕大的肚子;对面那只,则是长着蛇的身体,却又有一对蝎子的大螯。而且这些怪物都只雕刻出了前面的大半个身体,最后面则不雕出来,乍一看,就像是这些毒虫刚刚从山壁里钻出来似的。

小麦和邵靖正在转着圈地看,忽然“盆子”的另一边上,那层虫蜕动了动,渐渐隆起一块来。小麦和邵靖同时后退一步,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昆虫的残骸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皱巴巴的东西来。这东西还在渐渐膨胀,于是小麦和邵靖好像看见了那些雕像从地上活生生地长出来--那是一个活着的怪物…

第60章 进化

隆起来的那东西,是一个正在膨胀的蛹,对,是一个蛹,但是一个谁都没见过的,其大无比的蛹。

不过如果只是大一些的话,小麦和邵靖早已经看麻木了,这蛊道走到最后,哪有个不大的东西呢?可是这个蛹不只是个头大,还有奇怪的形状和颜色,并且,它是正在裂开的,而裂缝里,正有个东西在慢慢地拱出来,就像是石壁上雕刻的怪物正爬出来。这东西看起来像一只蜘蛛,但是腹部细长,后面还有一条蝎子样的尾巴,身上毛茸茸的,生有一节节环形的花纹,乍一看倒像只蜈蚣,然而最可怕的是这东西的头部--那是一颗人头,并且小麦认识那张脸,那是老大的脸。到这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女人不让他吃有生命的东西,因为在这条蛊道里,你吞噬的所有有生命的东西,最后都会成为你的一部分,这种异变,任何生物都无法拒绝。

邵靖在那东西完全钻出来之前先行动了。他直接就把那根蝎子的尾刺对着人头戳过去。但是那人头突然张开嘴--它的嘴竟然能咧到耳根,并且嘴里长了两排细碎而尖利的牙齿,死死咬住了尾刺顶端,同时第一对镰刀一样的足举起来,准备给邵靖来两下。

小麦抡着棍子冲上去,也对准那张脸捅过去。毕竟是人的嘴,就算长得再奇怪,也长不出两张嘴来,怪物只能把准备用来对付邵靖的一对足分出来抵挡小麦。这东西还没完全从蛹里钻出来,只有两对足伸出壳外,一对用来支撑身体,另一对用来杀戮。小麦手里的棍子被它轻轻那么一挡,立刻留下了被锯子锯过一样的痕迹,虎口被震得发麻,差点把棍子扔了。不过他这么一搅和,人头分心,没有咬紧尾刺,被邵靖抽出武器对着怪物的眼睛又戳了过去。

怪物发出一种像是摩擦金属的嘎吱声,刺得人耳膜都难受,蛹的尾部突然裂开,一条灰白色的尾巴伸了出来,尖端不是一根钩刺,而是一对钳子,半空中弯下来紧紧钳住了邵靖的武器,全力一甩,把邵靖也甩了起来,差点撞到石壁上。不过邵靖在半空中用腿盘在那根尾巴上,紧紧地贴着,一直滑到怪物的背部,一脚就跺在那颗人脑袋上。

也许是刚刚从蛹里蜕变出来的缘故,怪物周身都还没有硬化,那颗脑袋被邵靖一跺,顿时被跺得变了形,发出痛苦的号叫,把第一对足弯上来乱砍。邵靖跺了一脚就知道要立刻转移阵地,不等那对足砍过来就从裂缝里钻进了蛹中。这一下那怪物有点不知所措了。要知道还未钻出旧皮的虫子身上的新皮都是柔软皱缩的,这样才能在钻出旧皮之后伸展长大,之后慢慢硬化。现在虫子钻出来的部分尚未完全硬化,蛹里头的那部分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完全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如果邵靖手里有把匕首什么的,就可以从容地在里头搞解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