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就在她神游太虚地精打细算时,忽然听到莫迟不置可否地哂笑道:“你这将就的水准和一般实习生可真不一样。”

赤-裸-裸地损她呢…

习萌心塞极了,瘪嘴:“那你说该怎么办?”

绿灯猝然亮起,莫迟拉起手刹,重新上路。

他嗓音凉淡,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去我家。”

习萌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啊?”

他目光沉沉地睨向她,严肃中暗藏火气,似威胁般,压迫力十足:“我勉为其难地吃一次亏,让你去我家将就一晚。”

她心头一跳,真的没有听错么?

嘴上唯唯诺诺,心底却暗生出一丝喜色:“…哦。”

这将就水平和一般实习生更加不一样了好吧…

嘴角弯呀弯呀就快抑制不住。

哎呀,矜持点,没看莫老师一脸不甘不愿的样子么!

可是…

啊啊啊,就是忍不住高兴啊怎么办,幸福来得太突然…

习萌猛然怔住,使劲揉揉脸——这和幸福有毛线的关系?

手顿了一秒,情不自禁地偷瞄他,脸颊微微发烫。

她好像是…喜欢上他了…

莫迟抄近路,从人民医院的后门经过。习萌确定心事后,做贼心虚地收回视线,摆出正经脸逼迫自己看窗外,然后就看到那家一起去过的饺子店。

老板娘刚好站在帐外的锅炉前捞水饺,盘起的长发已被汗水打湿,一盏橙黄色的灯泡亮在头顶上方,她湿润的发丝在光下闪着光泽。

那里有他们共同的足迹,她不自觉地笑起来,玻璃窗上映出自己傻傻的模样。

“莫老师…”她无意识地轻轻喊出声。

吴侬软语的音调蜻蜓点水一般抚过莫迟波动难平的心湖,缓缓荡起轻微的涟漪。

他看向她,却只看到一个简单扎着马尾的后脑勺,和窗玻璃上凝结的淡淡水雾里那张恬静的笑脸。

以为她有话要说,他没吱声,只一眼便沉默地转回目光,安静开车。

可她却迟迟未开口,像是从未喊过他。

他又悄然斜视一眼,碰巧她眼睛亮闪闪地扭头过来,视线不期然相撞。

心头那丝隐忍的怒意遇上她萌萌哒的眼神似有了逐渐消退的迹象,他明显察觉到胸口堵着的那口气一点点无声吐出,窒闷的心情开始有所缓和。

习萌没料到才刚想再偷看他一眼就被他敏锐地发现。

愣了两秒,神色些微慌乱,她故作淡定地询问道:“那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到你家还有多远?”

“快了。”说话间,车已左转沿着习萌曾做过兼职的购物广场驶去。

路边的景色越发眼熟,只是,尚未抵达中心广场,他就降下车速,突然拐进旁边一个高档小区。

顺风顺水地一路进发,习萌眼睛睁得圆圆的。

这个小区她认识,是曾经在专业课上看过案例分析的那个!

她做兼职的时候,每回路过正门,都会忍不住朝里看一眼。

这里的居住建筑主打的是现代中式风格,白墙黑瓦,外观简洁,巧妙地将现代时尚元素和传统建筑相融合。而景观方面的营造则交相辉映地采用了新中式风格,湖光山色,意境颇幽,任意拍一张照片都是一幅艺术画。

莫老师居然住在这儿!

车平稳地沿主干道行驶,可以若隐若现地瞅见路灯照射下,中心湖那粼粼的水波。

置身于真实的景色中,习萌突然想起飞驰面试时白松出的那道初试考题。同样是景观示范区,同样是新中式景观风格。

然后,她又忽然联想到莫迟让她准备的那份毫无用处的作品集。

想到什么她就问什么:“莫老师,你为什么让我备一份优秀作品集带去面试啊?”

很奇怪,他既然打定主意会帮她,那就应该提前泄露考题好让她充分准备,而不是鼓动她作弊,无意义地忙错方向。

莫迟并未因她突然挑起的话题而惊讶,她早该问了,拖到现在才有所怀疑,果然迟钝得像个四方棒槌。

唇角噙上一丝无奈的笑,他点到即止:“有了一份拿得出手的作品集,是不是底气足了一点,信心多了一点?”

呃…

习萌回忆一番,的确!她参加初试前始终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一点不紧张,甚至还隐隐期待。

原来如此呀。

她以感激的目光看着他,星星眼眨啊眨:“莫老师,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不是一般的坏,你以前念书是二班的吧?”

轻松欢快的声音勾动莫迟心底的某根弦,轿车停在一幢白色小楼前,他解安全带的同时转头看她,四周昏昏暗暗,唯有车内光线还算清明。

他看着她,眼底深处那抹幽暗的光以成倍的速度向外扩散,眸光流转间光华万丈,好似一块隐形的磁铁,能将人深深吸进去:“你其实也不是一般的笨,毕竟你是二班的。”

习萌正被磁铁牢牢地吸着呢,一听他拿相差无二的话故意堵她,立刻就有些抓狂。

妈哒,他又说她笨!

“我哪里笨了?”她幽怨地鼓起嘴巴。

“你哪里不笨?”他轻飘飘反问。

习萌最容易脑抽,神经一受刺激,话不经大脑,张口就说:“你没听说过‘胸大无脑’这个词么,我胸小就是因为都长在脑容量里了!”

说完,尽管有些懊恼自己话不择言,但她一开始并不觉得害臊,反而在心里面为自己的机智反驳默默点了一个赞。

可惜她沾沾自喜的神色很快就挂不住了。因为莫迟若有所思地轻轻扫过她的胸口,那目光淡淡的,明明和“色-情”一丝一毫也挂不上边,却犹如实质般令她当即脸色爆红。

妈妈呀,怎么有种胸部被人抓了一把的燥热感⊙﹏⊙

她看见他点头,缓慢地启唇:“看来你那贫瘠的脑容量还挺自恋。”

“…”

啊啊啊,他真是嘴巴毒得不要不要的!

习萌龇出一口闪亮的白牙,威胁道:“信不信我咬你啊!”

谁再说她怕他,她跟谁急!

她一定要为自己翻身正名,她习萌不是软柿子,他莫迟不准随便捏!

车灯照射下,她纠结在一起的眉眼染上一丝橘晕,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灿若星辰,虽试图表现出凶狠霸气,但画虎不成反类犬,就像小女孩穿上母亲的高跟鞋,滑稽又可爱。

莫迟借着亮眼的灯光,将她脸颊上丝毫未退的红晕尽收眼底,那粉嫩可人的模样使得他眸色一暗,无声中手指捏紧。

他按捺住某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可要命的是,她越是毫无顾忌地龇牙咧嘴,就越是衬得唇红齿白,大概是嘴巴有些干燥,她突然抿了抿滋润了一下,然后他便看到,那张红润润的小嘴多了几分潋滟的水光。

是借此往前进一步,还是继续按兵不动?

仅过一秒,他心里已有了明确答案。

习萌努力凶神恶煞,可惜脸部都快抽筋。奈何莫迟太过镇定,居然在不以为意地瞧了她半晌之后,勾起嘴角,闲散地吐出两个字:“不信。”

“…”

这是认准她就是好欺负么?

呜呜呜,悲哀!

她心有戚戚,他却突然一声不响地倾身而过,眸色暗沉地注视她,与她仅隔一拳距离,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墨黑的瞳孔里正映出自己惊愕失色的模样。

“换我问你——”他顿住,刻意又往前靠近一寸,习萌一颗心砰砰砰砰地乱跳,失了规律。

他慵懒一笑,嗓音轻柔低缓,好似羽毛拂在心间,“信不信,我咬你?”

“…”

他故意耍她呢!

哼,这家伙报复心一向很重,每回都学以致用地欺负她!

两人之间已亲密得呼吸相闻,习萌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凭借定力岿然不动的。

她只知,她用特别笃定的语气说:“不——”信!

一共两个字,却只来得及说一个。

温热的触感就这样近距离地猛然袭来,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紧接着唇上传来被牙齿一口咬住的压迫感…

脸一下子要滴出血来。

啊啊啊,他居然真的咬她!

第50章 chapter50

嘴唇不痛,他只是牙齿轻微贴上来,并未用力。

漂亮的墨色眸子近在咫尺,鼻息间全是他清冽的男性气息,那么浓厚而持久,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团团将她包围,简直快要晕眩!

她晕着晕着,眼前笼罩的阴影微微退离,唇上倏然一松,被咬住的唇-肉以感官可察的弹力恢复原状,重新与冰凉的空气直面接触。

唔…难道她正对着空调的吹风口么?为什么唇瓣依旧麻麻的,甚至还泛着丝丝凉意?

她看着他,以一种新奇的眼光,好似第一天认识他。

可惜脑子里乱糟糟,比浆糊还粘稠。

莫迟仍然保持与她平视的姿势,漆黑的眸子牢牢锁住她,眼底似一汪深潭:“光说不练假把式,想要让人信服就要言出必行,行出必果。”

习萌呆若木鸡,喃喃地问:“所以…你咬我一口,是为了身体力行地予以告诫?”

啊啊啊,如果真是这个原因,她一定不要原谅他!

对嘴咬人这种事,理由如此随意,只会有失一个绅士的修养。她会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

方才还隐隐有些旖-旎的气氛随着她下意识的询问而陡转直下。

莫迟微微凝眸,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倨傲的哂笑:“我有那么无聊?”

“那…”为什么?

还未又一次问出口,莫迟带着情绪撇过脸,再不看她,干脆利落地回身,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习萌一愣,连忙追下车,“诶——”

她站在平地,匆匆背好包,忽听背后响起电子锁的声音,是不远处的莫迟随手按键落的锁,他甚至都没回头。

之前在车里没注意,眼下才发现,面前是一栋精致飘逸的现代中式别墅,斜坡顶,白墙黑瓦,夜色中素净得看不到任何装饰点缀。

她随他开门进屋,灯光点亮的一瞬间,偌大的空间和中西合并的家具风格令她呆了又呆。

太*了!

“拖鞋在鞋柜里,自己换。”莫迟丢下一句不冷不热的提示便径直消失了。

习萌换好鞋,穿过深黄色的屏风拉门,立在楼梯前逡巡不前。

她试探性地以正常音调呼喊:“莫老师?”

仰起视线注视楼上,只喊一声,却不期然听见一道低低沉沉的回音:“我在。”

距离很近,就在楼下的某个方位。

她循声四处张望,不确定地又喊了声:“莫老师?”

轻微的脚步声。

她立刻顺着那个方向看,莫迟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一个门厅,他脚步顿在那里,隔着三米远的距离,目光轻轻落在她不合宜的拖鞋上,仅一秒,抬起视线,无声看着她。

那清冷绝缘的样子,似乎是在等她开口。

习萌踢踏着鞋子一步步迈向他,肩上仍背着双肩包。

“莫老师,你欠我一个解释。”她神色执着,鼓着眼睛和嘴巴。

灯光在门厅内,她站在半步之外的走廊,背对一片昏暗。迎面扑来璀璨的亮度,衬得她肤色雪白,近乎透明。

她不能平白被欺负,至少在这件事上不能妥协。

如果那也算得上是一个吻的话…

思及此,一阵湿气涌上眼眶,她红着眼圈,强力忍着,再张口,嗓音都有些发颤:“我不是随便的人…”

妈哒,她从来没被男人亲过!哪怕这个人是他,随随便便地亲她也不能忍!

莫迟沉肃的神情在她水气弥漫的眼眸里瞬时瓦解。面对她这颗榆木脑袋,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总能轻易搅乱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她不是随便的人,难道他是?

莫迟心里发堵,扬手,轻轻用指腹抹在她湿润的眼角,无奈叹了一声:“你还委屈上了。”

习萌如鲠在喉。

他当然不会明白这种失落的心情,才发现终于喜欢上一个人,结果这个人就如此轻慢地对待她。

天知道,这是多心塞的一件事!

她瞪着他,把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汇聚于眼底,粗鲁地挡开他的手,咬牙:“解释!”

抬起的右手臂就这样悬在半空,莫迟微怔,莞尔一笑:“你希望听到什么?”

右手重新插-进裤兜,他清凉锐利的眸光紧盯着她,寸步不离。

习萌被戳中心事,浑身一震。低头眼珠乱瞟,想了想说:“有很多种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