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宋司歌陪邵司晨输液后又炖了粥和汤才离开,邵司晨要给她带钱,一直好脾气的宋司歌当时就急了,也顾不上邵司晨是病人,话也不说,目赤眼红地瞪邵司晨一眼,一把推开他,邵司晨没防着,被推到门框上,见宋司歌低头使劲把自己的东西塞到背包里,然后背起包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要走。邵司晨扯住宋司歌的书包带子,然后摸摸鼻子,说,脾气不小,来,跟你说个事儿。宋司歌不回头,仍然气呼呼的,邵司晨揉揉自己刚才撞疼的肩膀,说,过完春节我就在S城长待下来,工作。宋司歌猛地回头,眼里是不置信,看着邵司晨点头,这才笑起来。邵司晨戳戳她的脑袋,宋司歌也不躲,就那样傻笑着,眼里闪着星光。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春节快乐,上班见:)

一眼凉心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都是灿烂开心的,严文静醒过来后已经可以慢慢开口讲话,在宋司歌和护工的帮助下从床边走到窗前,尽管腿上绵软无力,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身边的两个人身上,但是在沉睡了将近两年后这无疑是鼓舞人心的。

苏醒过来的严文静很少说话,待语言能力恢复一些后,宋司歌便拿着严文静喜欢的小说一句一句教她说话,渐渐地当言语不再成为问题,严文静突然不想说话了,往往是宋司歌说半天,她才回答一句两句,起初宋司歌有些着急,总是“妈妈”“妈妈”地叫,后来有一天严文静用略略不流畅的话说,你让我先想想,想好了,我再和你说。

宋司歌的心罩上一层灰。不过严文静醒来后从没有问过宋江潮的事情,宋司歌很庆幸她没问,不问最好。但是看着严文静沉默的样子,她总怕严文静哪天突然打开话匣子后会不会把她睡着后错过的一切让她重复一遍,那些事情宋司歌自己都不愿再回想,过去了就过去了,更不想让严文静也经历一次,后来听护工说严文静和她白天在一起的时候倒还会说些话,宋司歌才放心一些。

除夕夜里,宋司歌一直在医院里陪严文静待到十点钟,本来是想劝她早点儿休息,可是严文静看着春晚,跟着笑了几场,宋司歌觉得难得这么欢乐的时候,便也纵容了一下,直到护士来催。

从医院回家宋司歌拿着手机几次要拨出电话去,却又打消念头,邵司晨那边不会像她这样冷清,这个夜晚一定热闹非凡,她还是不要打扰得好。正想着,电话突然响起来,赵嵩松的名字在上面一跳一跳的。

“司歌,过年好!”赵嵩松的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赵嵩松,过年好!”赵嵩松的声音感染了宋司歌。

“我估计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家,所以打电话过来,我本来想放假回S城的,可是我妈带我去了香港,估计只能暑假回去看你了。”

“没事的,你玩得高兴点儿,我们电邮联系。”

“我在迪斯尼乐园给你买了礼物,回去寄给你。”

“你太客气了,赵嵩松,不用的。”

“我觉得你会喜欢。”

“宋司歌,过年好!你如果也能看到烟火就好了,真漂亮啊!”突然一个声音凑过来喊了一句。

宋司歌只觉得耳熟,那边赵嵩松结结巴巴解释。

“王蕊也到香港玩儿,我们碰到了,就一起来看烟火。”

宋司歌了然,等赵嵩松解释完,笑着说:“那你就好好看烟火吧,请你转告王蕊,我也祝她新春快乐。”

外面的爆竹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映得屋子里一片雪亮,宋司歌靠在床头,眼睛睁得好大,她不喜欢哭,可是这样无人的夜晚,在这所有家庭都团聚的时刻,尤其在她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亲情之外的陌生情感时候,也许眼泪会稀释这些对她来说突如其来的沉重和思念。每当她仔细想这急遽发生的情感的时候,都会经历甜蜜、失落、猜测和沮丧,没有一次不是这样,宋司歌也曾劝过自己,大概是邵司晨对自己的照顾让她因这种关心而产生喜欢,等上了大学,那么多的男孩子,有机会也有理由恋爱,或许会好一些吧,可是上了大学,有人追求有人表白,她的心却安静地荡不起一丝涟漪,有一个小开曾经载着鲜花在她的宿舍楼外等她,可是那招摇的样子只会让她反感。她从没有将邵司晨和任何一个人比较,她可以客观承认有的比他高有的比他帅有的也许也很有钱,却还是拗不过主观上的认定,邵司晨很好,即使什么都不如别人,也是好的。

第二天一早宋司歌接到邵司晨打来的电话。

“拜年电话也不打一个?”

邵司晨的戏谑立刻让宋司歌窘迫起来,赶紧道:“过年好,哥哥。”

“嗯,红包给你留着,年后给你。”

“什么时候过来?”

“估计得初五以后。”

预料中的答案,却还是有意料外的失望。

正月十五前一晚宋司歌给邵司晨打电话问他第二天有没有空,她在家里包了饺子,邵司晨大概是很忙,想半天才说了句,哦,也是正月十五了,正当宋司歌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的时候,邵司晨抱歉地说只中午有时间,听到这个宋司歌已经满心欢喜。第二天她早早起来去菜场买了白菜又买了新鲜的猪肉,回来把菜和肉洗得干干净净,先拌了一碗饺子馅,包了几十个饺子给护工,然后又给严文静单独做份吃的带到医院,陪着严文静说了一会儿话,大概差不多中午时间回来赶紧和面拌馅儿。

听见门响,宋司歌几乎是跳起来去开门,邵司晨站在门口,穿一身青灰色的大衣,挺拔潇洒,宋司歌刚要说话,邵司晨的身后又站出一个人,居然是丁慧慧。

宋司歌雀跃的心一下子沉下来,她盯着丁慧慧,下意识叫:“小丁老师。”

“司歌,好久不见。”丁慧慧亮出手里的纸袋,“我带了元宵,老字号的。邵师兄说你肯定都买了,让我别浪费,但是我想我也不能吃白食啊。”

面对丁慧慧的大大方方,宋司歌反而有些局促,看一眼邵司晨,邵司晨说没跟你说起过,慧慧一直在这边的公司帮忙,她家也不是本地的,听说我来这里,便要蹭饭,你们都认识,也没什么不方便。

宋司歌听邵司晨这么说,只能默默微微笑着把纸袋接过来,说,水开了,我先下几个汤圆垫一垫,饺子很快就好了。

厨房里热气蒸腾,客厅里不时传来丁慧慧的笑声,外面还有偶尔的鞭炮声,节日的气氛还是浓浓的,宋司歌的心却凉下来,她没想到丁慧慧会来,更没想到丁慧慧会在邵司晨的公司里做事,而且已经这么久,邵司晨世界里的每个女生都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既不能像女朋友一样表现出嫉妒,也不能像妹妹一样撒娇探问,邵司晨的情感世界里根本就给她设定了亲情角色,而这种亲情因为血缘和长久的时空距离,又缺了无话不谈的信任。丁慧慧喜欢邵司晨,那会儿是小丁老师的时候她已经有察觉,她羡慕丁慧慧可以这样正大光明地喜欢一个人,靠近一个人,沈芯薇、丁慧慧,或者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可以喜欢邵司晨,只有她不能,即使他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是他们的身份却是兄妹,而且她也曾经为了维系这种关系而偷偷地毁灭了证据,如今她又心生贪婪,可这是悖论不是吗?你抵抗命运把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生硬地留下来,命运却还会在前面静静地等着你看你追悔莫及痛哭流涕。

丁慧慧已经完全没有以前当老师时候的矜持严肃,对宋司歌的手艺赞不绝口,言语里透着亲昵熟稔,中间还和邵司晨热烈地讨论公司的问题,宋司歌微笑地听着,不怎么说话,她听不懂那些技术术语,也不懂经营管理,这场小型的家庭宴会悄悄地转变为公司聚餐,而她,怎么都是一个配角。

邵司晨见宋司歌沉默,意识到话题不合时宜,不过他也很兴奋,公司正在进入正轨,他很庆幸去年过来提前熟悉市场的决定,他们几个合伙人每天讨论的都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客户资源、市场预期,每晚都几乎要到凌晨几点,睡三四个小时起来依然精神抖擞。

“宋司歌,你手艺越来越好了,如果哪天我们改行做饭店,恐怕也没问题。”

丁慧慧也意识到邵司晨突然转换话题的原因,转脸笑眯眯地看着宋司歌,说:“司歌学的是西洋歌剧,做的却是传统好饭,这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学校里一定有不少男孩子追求吧?”

听到丁慧慧的话,宋司歌的脸立刻白了,眼睛看向邵司晨急着说没有没有。

邵司晨不以为意,但也没有顺着丁慧慧的话题,从就近的盘子里夹一个鸡翅放到宋司歌的碗里,说:“学校的生活还适应吧?”

宋司歌点点头,说:“今年有一个国际比赛,老师让我报名。”

“那就去试试,其他的不要多想,你的专业就是要走出去多看看,需要钱吗?”

宋司歌摇摇头,说:“我不缺钱,哥哥你刚开始创业钱也很重要。”

邵司晨说:“那也不缺你那几个钱,反正现在离得近,有事就打电话。对了,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了。”

宋司歌接过邵司晨递过来的名片,上面写着起创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看到这里嘴角不由得翘起来。

邵司晨发现她的异样,便问:“有什么好笑的吗?”

宋司歌把名片仔细收好才回答道:“总觉得总经理会很威风,想不出来你在公司什么样儿?

邵司晨转头看看丁慧慧,说:“现在除了总经理还有技术总监市场总监,但就是没有兵。”

丁慧慧也抬头,看邵司晨,对宋司歌说:“那就算我是兵吧,等以后再来人我就是老资格了。对了,师兄,我的会计从业资格已经拿下了,下一步考会计证。”

话题很快又转到公司经营上面,宋司歌站起身把凉了的饺子放到一边,又去煮新的饺子,外面的讨论很热烈,宋司歌站在窗前,煮饺子的水蒸气扑到玻璃上,外面的景物渐渐看不清楚,混沌一片,然后很快因为外面的气温又冻得淌下水来,留下一道一道的痕迹,像是一张哭泣的脸。

邵司晨和丁慧慧离开,宋司歌从窗户玻璃的斑驳痕迹看到两个人说说笑笑地钻进邵司晨的车里,丁慧慧仍然是一件修身的针织裙,外罩一件束腰大衣,身姿摇曳,比起去年的装扮,更加成熟性感,或者也因为打扮得体,容貌也多了几分秀色。宋司歌机械地刷着碗,她或许就这样永远躲在一隅偷看别人的甜蜜?

一个幻觉

下午的街道比早晨的热闹得多,宋司歌走到路上才发现正月十五正逢情人节到处都是卖玫瑰花的,这样的节日,邵司晨未必注意,丁慧慧大概是知道的吧,否则为什么非要来蹭饭?想到这里,宋司歌的心上又堵了些东西。抄近路从医学院里穿过去去附属医院,有个女孩子在路口卖玫瑰花,看见宋司歌走过来,抢几步向前拦住她,说,哥哥给姐姐买支玫瑰吧。

宋司歌有些疑惑,是对她说话吗,回头一看一个年轻男子同时被拦住,也正拧眉转头看向她。

“我不是他女朋友。”

“我不认识她。”

宋司歌和那个男生几乎同声驳斥。

卖花的女孩子似乎了然地笑笑,说,闹别扭就更需要玫瑰了。

那男的看宋司歌一眼不耐烦地冲卖花女孩子挥挥手,嘀咕一句真麻烦,然后绕过卖花的就走,宋司歌有些哭笑不得地跟卖花女孩子解释,说我们真不认识,你弄错了。

卖花的女孩子愣了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看到你们一前一后走得近,以为是呢,说着赶紧跑开。宋司歌拎着饭煲继续走,前面路口等车子过马路时看到刚才的男的也在那里站着,正好回头看到宋司歌,愣了下,又皱紧眉头回脸看向前方。宋司歌心里好笑,她都不觉得什么,他一个男的有什么生气的。

两个人一路相随居然一前一后地走进医院,那人中间又回头看过一次宋司歌,宋司歌心里有事,也不理他,这是医学院的附属医院,遇到医院实习的学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进到病房,严文静刚睡醒,靠着床头,正翻手里的小说,听见宋司歌走到身边也就是抬头看她一眼继续看书。

宋司歌已经习惯妈妈病后醒来的各种行为,有时候她干活时能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她,可是真要转身面对的时候,严文静又把目光错开看向他处。如果换做以前宋司歌一定会疑惑会着急,除了身体弱一点儿,严文静已经什么都记起来的,为什么一个慈爱的妈妈突然变得神秘冷漠?可是自从知道她不是严文静和宋江潮的孩子后,宋司歌就安之若素地等着最后的结果,她相信严文静会在某天告诉她,这一天是哪天,她不知道,但总会告诉她的,或许她现在的沉默都是为那一天做准备。

“我想出院。”严文静突然说道。

“妈妈,医生说您还得在医院再观察一下。”宋司歌停下手里的动作,“如果您是担心钱吗?妈妈,哥哥…邵司晨他都在帮我,您放心,以后我都会还的。”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严文静冷冷地说道。

宋司歌不看严文静,也不说话,仍然低头认真地给严文静捏腿,她希望春暖花开的时候严文静能够去公园里散步。

严文静突然烦躁地把书扔到床上,伸手过来推开宋司歌。

“你不用管我!更不需要为我欠债,护士,护士,我要出院!”

严文静尖利的声音吓到了宋司歌,她停下手看着陌生的母亲,严文静从来没有这样过,虽然较之以宋江潮的慈父,她算得上是严母,但无非是规矩多一些,还不至于这样声色俱厉。

有护士进来,接着医生也跟进来,宋司歌尴尬地站在床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不是为自己的处境难堪,而是替严文静难过,她记忆里的妈妈优雅温柔才气斐然何时有过这样被看轻被笑话的时候?

严文静见了医生变得理智一些,医生倒是好脾气,跟严文静说她状况很好,如果好好休养完全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然后主治医生回头把身后一个穿白大褂的小伙子叫到前面,介绍说这是江晁医生,目前负责你的治疗。听了医生的话,严文静眼睛定定地看着江医生,似乎想到什么也不闹了。

宋司歌也应下来,看一眼江晁医生,又看一眼安静下来的严文静,严文静的目光自从听到江晁这个名字后就没离开过眼前的身影,宋司歌忍住心里的激荡和百味杂陈,虽然这是个误会,但是能让严文静振作起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待主治医生离开后,江晁这才走到严文静身边,和护士说起具体细节。

“江医生,我可以叫你名字…江晁吗?”严文静突然问道。

江晁有些奇怪,但是严文静这样的病人因病情而性格乖戾,虽然不舒服便也不计较地点点头。

宋司歌悬着的心吊起来又放下,虽然是和江晁见第二面,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人其实并不大好接触,刚才路上一路走到医院,再见到她,也并未见江晁有多余的表情,眉目间还是不耐烦,即使穿上白大褂,也不见得多亲和,宋司歌的脑子里突然跳出邵司晨的身影,大学时代的邵司晨脸上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不过是一年多社会的磨砺,已经变了不少。

“6床,今天先安排你做个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好好配合我们做以下的治疗。”江晁对宋司歌做个手势。

严文静有些眼巴巴地看着江晁,听到江晁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突然使劲坐直身体,费劲地撑住自己,说:“江晁医生,我会配合的。”

“如果你的状况好的话,很快就可以出院。”

“我觉得我没有恢复到可以出院的状态。”严文静突然冷冰冰地说道,说完靠在床头不再看众人。

严文静的出尔反尔果然让病房里的人都小声叽叽喳喳起来。江晁看一眼严文静,不打算再和这个乖张的病人多话,转身冲宋司歌挥挥手,宋司歌回头看看一眼妈妈,然后跟着医生出来。

“你们家属是什么意见?”江晁双手插兜看着宋司歌。

“如果我妈妈能够因此而情绪稳定配合恢复,那就按她的意思来吧。”宋司歌低低地说。

江晁皱眉,他以为宋司歌是个理性的,原来也这样任性,不过,既然有人不听劝,那也不关他事。

“去交费做检查。”江晁再不多话,抛下一句就走。

“等等…”宋司歌急忙喊住要走的医生,“能不能希望你经常过来看看?”

“医院的床可以交钱留下来,不过我不属于这范畴。”江晁斜眼冷笑。

“不是…我妈妈她听你的话,如果你来她会恢复得很快…然后我们就可以早出院了。”宋司歌不由得咬唇,她这样的话是谎也不是谎。

“反正你们不走,就是我的病人。”江晁话未说完人已经飘走,留下宋司歌在身后尴尬。

虽然江晁话说得不好听,人倒是每天都会过来,严文静看到江晁状态就会好些,每当这时宋司歌都默默站在一角,看严文静和江晁对话,仿佛尽量为严文静留下这一点脆弱的虚幻。

护士通知宋司歌继续缴费,押金已经不够,宋司歌最终拿出宋江潮抚恤金的存折去了银行,这钱她原本是一点儿不想动的,用了就证明她承认父亲已经离开,可是如今手头的现款也确实不多,不想用也得用。

工作休息时,小护士们围着江晁聊天,像他这样的帅气医术又好的医生虽然自负身边也少不了人爱慕,小护士拿出大堆零食让江晁挑,江晁拈了几颗花生糖,靠着桌子听护士们讲八卦讲病人。提起严文静,大家都怨声载道,太乖戾,不配合,对女儿也不好,有人说,江医生,那6床最听你的话,你就全当帮帮小女孩儿呗。

江晁咬着一根小护士给的棒棒糖,含糊地摇头。

“No,No,No,这不是我的职责所在。”

“江医生,小姑娘好可怜,你是做善事呢。”有人道。

“我又不是菩萨。”

“江医生你可真无情,小姑娘多可怜,爸爸也没了,听说她妈妈就是因为她爸爸的事情才变成这样。”

江晁嘴里裹着糖眼睛朝天不说话,好半天说句不相干的。

“这糖吃到后面太甜了,下次别买了。”说着把没有吃完的糖吐出来扔到垃圾桶。

穿着白大褂的江医生晃出护士值班室,路过病房看一眼严文静,护工正帮着她从床边站起来,严文静似乎感应到江晁,猛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似有惊喜。

“江晁…医生。”

江晁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他确实不知道严文静为什么这么听自己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宋司歌求他继续住院,不过他可不愿和病人扯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一连几天江晁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病房,甚至科室里都没见到,严文静又开始变得焦躁,晚上的时候打了一只碗,宋司歌沉默地收拾地板上的碎片,正要扔掉的时候,严文静在身后说了句“司醒…”。

司醒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击中宋司歌的心,她怎么会不记得司醒是谁?那个为了她的存在而未出世便离开的孩子。心动,手痛,手掌被瓷片割了一道,血瞬时染红了手里的东西。旁边有人看到急着叫护士。

在护士值班室,宋司歌伸着手让护士帮自己处理伤口,值班护士把宋司歌的难处看得清清楚楚,叹口气,嘱咐她不要碰水防止感染。宋司歌感激地点点头,然后问她要了江晁的手机号码。

拿到电话,宋司歌犹豫再三还是拨了出去。

江晁这几天确实有事,但是心底里也确实是不想再做那个严文静的精神安慰治疗医生,他隐隐知道严文静听他的话不是因为他医术高。正跟朋友外面吃饭,却有陌生来电,江晁盯了几秒还是接起来,医生已经习惯来电必接,哪怕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营销电话也不敢不接怕错过事情。

电话那头嗡嗡地响着风声却没有人说话,江晁有些不耐烦,刚想问你谁啊,对方却开口了。

“江医生,这么晚打扰您,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想跟您说几句话,我是6床病人的家属宋司歌。”

电话初始江晁就已经听出是宋司歌,她的声音特别,很好听,尤其是通过电话,有种娓娓诉说的味道,听说是搞声乐的,果然有把好声音。看看吃得差不多,江晁挥手叫服务员来结账,然后嘴上跟宋司歌说我今晚到医院,待会儿说吧。

严文静看见宋司歌伤了手后便也不再闹脾气,但是整个人还是不好,情绪很差,靠着床,眼睛一直看向窗外,一句话不说。宋司歌看看手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江晁还没有回来,心里焦急,正在这时,手上的电话震动了几下,是一条短信:我在楼下。

宋司歌帮严文静倒杯水说自己下去一趟,出了门,电梯都来不及坐便小跑着下楼。出得楼门,果然看见江晁在树底下,见她过来也不说话示意转身往前走,宋司歌迟疑地跟上,中间保持了十几米的距离,最后江晁停在一处绿地前,因为初春天凉,且这地方在医院的一角,晚上的花园里半个人影儿都没有,僻静得很。

宋司歌慢慢走到江晁面前停下,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香烟的红星在空中一闪一灭,她在明,他在暗,这样的情形,让她由不住紧张。

“说吧,找我什么事?”那红星被扔在地上踩灭,暗影说话。

“江医生,您…能不能帮我妈妈看病?”宋司歌的声音僵涩,这是她第二次求江晁。

“我不是一直在看吗?”

“我妈妈她不放心别的医生,她只信任您。”

“最近虽然我没在,但是治疗方案都是我下的医嘱,有什么怀疑的吗?”

“不是…是…”宋司歌侧过脸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住院大楼,有些话难以启齿。

“是什么?难道你们还有其他目的要求?”江晁语气里全是嘲弄和不耐烦。

宋司歌猜测江晁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嘴上却否认,直言江晁技术好。结果江晁冷笑一声,道:“我技术再好能好过主任?别人可都是追着主任看病,你们确信是我的技术好?”接着口气一淡,“说吧,你们到底想图什么,省得我也天天提心吊胆,如果还是不说,那我也只好不管你妈,我把你叫到这僻静地儿也是给你留个脸面,记住,别拿什么医术好糊弄我。”

宋司歌的脸火辣辣的,初春的晚风凉飕飕的,还有沁骨的寒意,可是她却燥热得不得了,江晁真地猜到什么了,即使他不知道原委大概也对严文静对他的依恋听话有了觉察,究竟说还是不说,江晁如此聪明,不说他肯定会说到做到,说了大概还可以坦白求他,即使他再冷漠大概也能多少帮一下。

“我爸爸叫宋…江潮,潮水的潮。”宋司歌低低说道,见对方并未有什么反应,只得又道,“我妈妈和我爸爸感情很好,所以这只是因为名字产生的怀念而已,不会怎样,我想我妈妈她心里都清楚,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我爸爸的去世。今天告诉您这些,虽然很难堪,但是还是想自私地求江医生暂时帮帮忙,我希望我妈妈能好好活下来。”

江晁眯眼沉默,半天道:“还好,没有狗血地告诉我长得很像一个人。”

“对不起。”宋司歌低头,这样不伦的难堪被江晁轻飘飘地说出口,她的脸瞬间尴尬地红透。

江晁又点了根烟,对宋司歌挥挥手,道:“你走吧。”

宋司歌咬唇最后还是补一句“我保证不会为难您很久的”,这才离开。

一人悲伤

第二天上午有课,宋司歌给护工打电话问严文静怎么样,护工说今天表现很好,江医生来过了,宋司歌吁出一口气,随即又陷入愁绪,她答应江晁不会很久,可是严文静根本就不会听她的话,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同学间宋司歌抱着手机不发一言,上课了还不动,推推她。

“走吧,发什么呆呢?你那个比赛到底要不要去参加?”

宋司歌从自己的情绪里醒过来,摇摇头,说:“我不想参加。”

“为什么?”同学一下子提高声音,学声乐的谁不知道这是一次全国性的歌唱比赛,很多艺术团体、剧院关注,如果取得名次,对于未来的发展有多大好处的。

“我等等参加下一届吧。”

“两年一届,下届就到三年级了,机会不是要往前争取的吗?”同学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