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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会因为别人的看轻而选择承担虚荣的代价,还是会因为别人的不信任和轻视而难过。

  她握紧了拳,沉默了一会,忽然就笑了。

  “你说得对,是那样没错。但我从来就没奢望过你会在池苏念和我之间选择相信我,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是想说出来而已,哪怕你不相信。我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毫无声息地过去,没有任何人知道。”略顿,她咬着唇说,“但是陈倦,我真讨厌你啊,我真的很讨厌你。”

  陈倦立在那,脊背依旧停得笔直,似乎她的厌恶不能影响他哪怕一丁点的心情。

  阮西子心里难受极了,她恨透了自己在这里的无力和孤立无援,如果……如果严君泽在,哪怕他们已经不再是男女朋友,但他仍然是她一直敬重的前辈和老师,不管别人再不怎么相信她,他也会给她解释和证明自己的机会。

  陈倦是绝对不会做到如此的。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一文不值,可以用金钱衡量一切的物质女人罢了。

  恐怕连和她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浪费他的时间。

  “你和严君泽见面,我会一起去。”

  阮西子最后只说了这句话便转身走了,留下陈倦一个人在会议室,还有那张已经被主人遗弃的设计图。

  陈倦慢慢将设计图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用铅笔写着的一句话。

  【爱我所得:既然无法得到自己所爱的,那就努力去爱自己能得到的。】

  易则敲门进来的时候,陈倦仍然在看这张设计图,设计图上有不少修改痕迹,看得出来是一点点描绘出来的设计,不是照着什么现有的图片临摹而成的。

  在想想池苏念展示出来的设计图,还真是流畅到令人发指啊。

  “陈总,不回办公室吗?”

  陈倦不但没回去,还直接坐在了那里。

  他抬起手,忽然觉得自己也很卑鄙。

  在成为ACME总裁之前,他首先是个设计师。他自身就是设计师,不可能看不出来设计图是不是在现有的成品上临摹的。

  阮西子有没有说谎,他其实不需要其他的证据,单是他的眼睛就能告诉他。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需要阮西子伤心难过,需要她绝望,需要她妥协。

  他知道她不可能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答应他之前的事情,就只能通过这种手段。

  他,也是个卑劣的人啊。

  “陈总,易助理……”

  一个细弱的女孩子声音响起,两人看向门口,原小舟戴着眼镜怯怯地看着这边,小声说:“我有件事,希望可以告诉你们。”

  易则上前将她请进来,随手关住了门,原小舟咬着下唇道:“陈总,其实今天会议上池副总监的作品,不是她的设计。”

  易则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所以听见的时候十分惊讶,下意识道:“不是她的设计?怎么可能?”

  原小舟低下头害怕地说:“是、是真的,是我亲眼看见的……阮设计师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工位,后来副总监过去,看到了她的设计图,用手机拍了下来。”她红着眼睛抬起头,“我、我是副总监的助理,我知道我应该站在她那边的,但是……但是我觉得,作品被抄袭,是每个设计师都无法承认的事,如果不能伸冤的话,阮设计师一定会非常难过。我刚才在办公室看到她躲在茶水间里面哭,我实在不忍心,所以才来说出真相。对不起。”

  她鞠了一躬,自己都要开始哭了,易则赶紧说:“你做得对,你不需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池苏念。”语毕,易则看向陈倦,陈倦神情复杂地盯着桌上的设计图,修长迷人的眸子里蕴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他似乎并不惊讶,又或者他早已有了打算,片刻之后,他忽然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设计部里正在庆祝。

  池苏念被簇拥着,有人主动买来香槟,正在开。

  与这里的欢腾相比,部门外的茶水间里,只有阮西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呆着。

  她忽然觉得这就是报应吗?

  这就是她伤害别人感情的代价吗?

  可她又真的伤害过谁呢?

  简然吗?其实没有啊。他们是在一起过,也分手了,在一起开始的时候,她真的很用心想要有个结果,可他们又真的不合适,只能分开。至于苏现,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做男女朋友还不如做普通朋友来得自在,连他都那样觉得,又何必纠结于那一层关系。

  可能只有严君泽吧。和他在一起,当她终于得到他的回应的时候,她就开始逃避了。

  她开始患得患失,开始担心父母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她明明那么希望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去感受她从小到大都没感受过的家庭的温暖。可就是有无数的想法扰乱她的思绪,她变得失落和难以专心做任何事,在心理医生陆思屹的建议下,她说了分手。

  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报应吗?

  眼泪不停地流下来,阮西子面朝角落躲在茶水间里,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

  陈倦走进设计部的时候,其他人还在庆祝,并没注意到他。

  他直接进了茶水间,他们就更无从发现了。

  他走路的步伐很轻,因为双腿修长,步子迈得很大。

  他几乎瞬间就到了阮西子身后,她仍然沉浸在巨大的委屈和无助当中,根本没发现身后有人。

  当她发现的时候,是那个人伸过手来,用他冰凉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胳膊,自背后将她拉进了怀中,轻轻抱住了。

  她愣住了,因为背对着那个人,她无从猜测他是谁,可低头一看,那人手腕上的表,还有好看而微凉的手,都让她醒悟过来这是谁。

  “你……”她带着鼻音想要说什么,却被对方打断了。

  他们的距离很近,他个子比她高很多,下巴抵着她的发旋,竟然给她很温柔的感觉。

  就在她这种“错觉”之下,他喉结微动,缓慢而轻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第15章

  好像所有的忍耐都在这一刻崩溃了。

  汹涌的泪水不断流下来,隐忍不发的呜咽声也发了出来,阮西子难过地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人果然还是不能被安慰或者被认可啊,尤其是在伤心绝望的时候。一旦在这种时候被安慰,只会让她更难过,哭得更伤心,毫无姿态可言。

  陈倦自侧面安静地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模样,薄唇紧紧抿着,一个字都没说。

  池苏念拿着香槟杯走过来,想要找阮西子耀武扬威,就看见了茶水间里这一幕。

  几乎是一瞬间的,她所有的得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嫉妒与恐慌。

  香槟杯掉在地上,啪嗒一声碎了满地,相拥的两人瞬间分开看过去,池苏念赶紧跑了出去,他们没看见她,只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还有地上的玻璃碎片。

  不难猜出是谁留下了这些。

  阮西子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再次露出了虚假又浮夸的笑容。

  陈倦站在那,手背上还有她掉下来的眼泪,笔直的黑色西裤裤脚被池苏念掉在地上的香槟溅到了,有些脏污的点子。他微微低头,蹙眉看着,他的成长和身份让他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低头弯腰去处理,但他作为ACME的总裁,总不能带着一裤脚的脏东西离开。

  阮西子吸了吸鼻子,瞥了一眼他的裤脚和紧蹙的眉头,转身去办公桌抽屉里取出干净的纸巾,回到茶水间蹲下来捏着他的裤脚,认真而安静地帮他清理。

  很快,他价值不菲的西装裤就被清理干净了,阮西子站起来,低着头不看他,匆匆说了句“我回去工作了”,便好像什么意外都没有过一样,转身离开了。

  她甚至还冷静地将手里的纸巾扔到了垃圾桶里,打电话给保洁让对方来打扫干净碎了满地的香槟杯。

  陈倦忽然就觉得,他其实非常非常不了解阮西子。

  她所表现出来的,和真正的她,天差地别。

  这之后几天,池苏念一直都没找阮西子麻烦。

  她还在等着“抄袭事件”发酵,但奇怪的是几天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设计还是以她的名字在按部就班的推广,好像那天在茶水间里看到的全都是幻觉。

  阮西子没把这件事告诉陈倦吗?她没有证据的,如果她真的告诉了,就死不承认好了。

  池苏念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她所有的准备竟然都没派上用场。

  这样煎熬了几日,一直得不到审判,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把阮西子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阮西子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她正紧张地双手交握,眉头紧锁仿佛十分烦躁。

  她一进去,她就冷着脸说:“关门,坐吧。”

  阮西子顺从地关了门,走过去坐到办公桌对面和她面对面,两个女人四目相对,有些话其实不必说出来就已经很清楚了,池苏念深吸一口气,转开视线冷笑了一声。

  “那天看你在陈总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还真是憔悴可怜得不行,可是现在呢?瞧你那副掌控一切的表情,果然那些软弱都是装出来的吧?你可真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啊,是我小看你了。”

  阮西子安静地听完她的话,简单询问道:“所以你打算撕破脸皮,不再在我面前装好人了吗?”

  池苏念沉着脸瞪她:“怎么,你觉得你就能靠那点小手段把我扳倒?别傻了阮西子,你应该掂量掂量自己,看你是不是值得让陈倦为了你摒弃我。”

  阮西子淡淡地歪着头道:“如果我那些是小手段,池副总监的必然是大手段了。我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好人,但抄袭别人的设计换取称赞和成绩,这种事我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

  被讽刺了,池苏念不怒反笑,靠到椅背上道:“那又怎么样呢?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么多天过去了,设计按照我的署名正在推出,陈总没有任何要指责我的意思,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你又把我怎么样了吗?”

  这件事恰恰戳到了阮西子的痛处。

  她还记得那天,陈倦背对着她的时候说了什么。

  他跟她道歉,她不知道那是否可以当做他是相信她的,这些天她也在等着事情的转变,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风平浪静,她从最开始的期望到绝望,已经不会再失望了。

  看她十分无所谓的样子,池苏念更生气了,她靠近桌子,双臂撑着桌面站起来逼近她,嘲讽道:“阮西子,我得奉劝你一句话。廉价的水晶就算雕工再好,打磨得再怎么闪耀夺目,也始终只是廉价的水晶,一辈子成不了真正的钻石,也配不上真正的钻石。不要再妄想了,你。”

  阮西子这个人,遇弱则强,遇强更强,池苏念越是这么不要命的讽刺刺激她,她越是冷静。

  她就这么一脸自负地回应她说:“我偏要妄想。”她站起来,闲适地整理了一下外套,笑靥如花道,“我就是喜欢陈倦身上那股子资本主义腐朽又好闻的味道,我简直欲罢不能,你咬我?”抬手指着门口,她挑衅道,“有本事,你把他抢走啊。”

  池苏念就是没这个本事,才在这里挤兑她,生闷气。

  她戳到了阮西子的痛处,阮西子也戳到了她的痛处。

  两个女人分开的时候,看似后者占了上风,但其实里子都伤痕累累。

  三天后的工作日下午,易则送阮西子去了一间餐厅,她到的有些早,餐厅包厢里还没有人,一个人坐在豪华的包间里除了左顾右盼,就只剩下紧张。

  她当然知道今天是来见谁的,她痛恨自己的无耻和卑鄙,意图利用他们曾经的“交情”而让他到她所在的地方工作,从而改变自己举步维艰的状态。

  这是自私吗,当然是,那么你被抄袭也是活该啊。阮西子这样告诉自己,不由苦笑了一下。刚刚结束胡思乱想,身后的包间门便被打开了,她转头看去,严君泽走了进来,有段日子没见,他一点都没变,身上的气质还是那么淡薄淡然,仿佛并没有经历任何事业上的变故。

  看见阮西子,他先是一愣,随后便释然。他早该知道今天这顿饭不会很简单,他离职的消息仿佛一颗炸弹扔到了圈内,凡是不错的公司都想把这尊大佛请到自己那儿去,可他已经不打算再从事这个行业,它已经让他开始觉得累和艰辛,他想,或许他该去乡下找块地,安安静静地种点什么,修身养性。

  “好久不见。”

  最先打招呼的是严君泽,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离她两个座位的距离,不远亦不近,他总是能把距离掌握得如此恰当安全,不给她任何烦恼。

  阮西子低下头,有点没脸见他,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严君泽安静地看着她一脸自责内疚的样子,很长时间才轻声问:“在ACME工作不顺利吗?”

  阮西子一愣,没想到他能猜到,难不成是陈倦跟他说过什么?

  她抬起头想要求证,就听见他解释说:“我们认识太久了,我太了解你了。你可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如果不是真的过得不好,你今天不会来这里。”

  阮西子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努力想要微笑,却笑得苦涩极了:“对不起,我……”

  她话没说完,严君泽就说:“不用道歉,其实你也是为我好。我相信你也了解我,在深蓝已经耗费了我太多的经历,我已经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适合做这一行。王烨说我的理念可悲又过时,不紧跟潮流只能被市场淘汰。其实我只是想作设计而已,我想把精心的作品展示给所有客户,而不是为了应付市场去做什么半定制、全定制。哪怕到了全民定制的时代,我也不会妥协。我的作品,必须是我心目中的设计。我不会为了迎合市场,去按照客户的想法设计不符合我理念的东西。”他温和地笑了一下,轻声道,“你只是不想我就此一蹶不振,彻底离开所爱的设计行业,想让我换个地方开始,我知道的。”

  他给她找好了完美的借口,来遮掩她自私的本质。

  阮西子几乎站起来就想走,她在这儿无地自容,但下一秒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陈倦走进来,一身得体昂贵的手工西装,白皙英俊的精致脸庞,开口说话时,语调幽雅低回,像夜莺的歌声,令人着迷难忘。

  “严设计师的为人,我真的非常欣赏。私以为深蓝王总的理念才是最要不得的。”他直接按住阮西子的肩膀,把她按回了椅子上,阮西子被动地坐在那,目光无神,没有焦距。

  严君泽看了她一眼,对陈倦说:“陈总来了。”

  “抱歉。我迟到了。”他笑了笑,迟到这件事对他来说可真难得,他是个非常珍惜时间,注重时间观念的人,能让他迟到,要不是天塌下来了,就是他有意为之。

  现在看来,他是有意为之了。

  他故意留出时间让他们单独相处,然后再强势进入整个话题,像一个救世主一样,将两个迷途的人拉回正途,他可真是,令人讨厌啊。

  “没有。是我们来早了。”

  严君泽淡淡地说着话,目光时不时落在阮西子身上,带着关切和担忧。

  陈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本该就是他的目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觉得很不舒服。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他抬手摸了摸阮西子的头,难得温柔地说了句:“想什么呢?还不高兴?”

  瞧见这一幕,严君泽愣住了,尽管他也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此刻却忍不住表现出了猜疑和失落。

  阮西子不适地躲开陈倦的手,陈倦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收回,好像不曾被拒绝一样对严君泽说:“阮小姐是严设计师介绍过来的人,她非常优秀,这些日子表现也不错,但是……”他勾勾嘴角,说到了关键,“她似乎和我的副总监相处不来,有些矛盾。”

  果然,她的确过得不好,严君泽早就猜到了,也不惊讶,只是笑了笑说:“西子性子比较直,可能ACME的副总监不太适应吧。”

  阮西子头埋得更低了。

  陈倦扬着嘴角,笑得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也许是吧。她说她的作品被抄袭了,但又拿不出证据,近些日子以来的作品也差强人意,也不知道还能在设计部呆多久。”

  阮西子心里很清楚他这么说的目的,就是要让严君泽觉得她日子过得不好,为了她到ACME上班,而不是去乡下种什么地,回归田园。

  她当时就站起来说:“我没事,我过得很好,我会拿出好设计的,陈总你不必担心。至于被抄袭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好了,就当那是她的设计就行,我不在意了。”看看手表,她冷着脸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语毕,她快速离开了包间,连饭都没吃一口。

  陈倦看着一桌的饭菜,露出遗憾的神情,随后斜睨严君泽,看到他的表情变化之后缓缓说:“看起来阮小姐很不想因为她让你为难。”

  严君泽没有表情,只是看着阮西子刚才的位置保持沉默。

  陈倦停顿片刻,轻而慢地继续说:“如果严设计师真的不愿意到ACME来,我也实在不好为难了。今天这顿饭,就当我祝贺你脱离苦海,早日返璞归真。”

  他端起高脚杯,想要跟他碰一下,严君泽迟疑许久,才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随后在陈倦的目光离开他身上后,才低声道:“我想,也许我真的还是心有杂念的。”

  陈倦动作一顿。

  “陈总,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还不算太晚。ACME的设计部,可以有我一席之地么?”

  他歉意地看着他,脸色迟疑又苦涩,陈倦阖了阖眼,他的目的达到了,阮西子和预料当中一样有用,严君泽这位业内为人争抢的优秀设计师同意到ACME工作了,他不是该高兴吗?

  可为什么喝到嘴里的红酒越发显得涩然了。

  “这酒,贵得没有道理。”陈倦放下杯子淡淡道,“难喝。”

  严君泽疑惑道:“不会啊。陈总觉得难喝?”

  不会吗?

  不难喝么。

  陈倦捏着高脚杯细长的杯体,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褪不去的不耐与犹豫。

  既然酒不难喝,那就是,他的心乱了。

第16章

  深夜。

  陈倦从窒息感中醒来。

  他努力深呼吸,不断平复着胸腔内难熬的挤压,但还是收效甚微。

  通过放在床边柜上的收音系统,陪护的私人医生很快赶到了他的房间,将陈倦扶起来,进行紧急治疗。

  夜间阵发性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