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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烨是在春节前的一个傍晚见到陈奶奶的。

  他们约在一间茶庄见面,体面古朴的庄园后面便是茶园,他走进来可以闻到细腻的茶香,人坐在这里谈事情,会心情宁静,头脑清晰。

  他坐下不久,一位白发苍苍面目和蔼的老太太便走了出来。

  她远远就瞧见了他,微笑着走过来坐到了他对面,旁边站着的是王烨之前见过的周叔,周叔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也有些白发了,不苟言笑的模样似乎不如老太太好应付,但王烨却觉得,越是周叔那样看上去老谋深算的,反而要比老太太这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好应付,老太太这样笑里藏刀的,才是最难搞的。

  “王总最近一定很忙吧,占用你时间来跟我这个老婆子喝茶,真是非常抱歉啊。”

  老夫人温和地笑着说话,王烨心里却毛毛的,说他最近很忙,是知道他窃取了ACME的新品牌设计图吧?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他今天就是来说这件事了。

  于是乎,王烨便顺着老夫人的话茬道:“是有点忙,忙着新品发布上市的事,老夫人应该也知道吧,我们新发布了中国风主题的‘匠心’系列珠宝,势头很好,目前正在努力量产。”

  陈奶奶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老神在在道:“知道知道,我看过深蓝珠宝‘匠心’系列的设计图了,非常漂亮,真的是独具‘匠心’,但我怎么听说,那些作品本来是我们ACME旗下新品牌淡墨的设计呢?”

  老太太开门见山,正中王烨下怀,他面不改色道:“难道老夫人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吗?我之前似乎已经提醒过周管家了,周管家应该转告您了吧。”

  对方不遮不掩,倒是出乎陈奶奶的预料,她沉吟片刻道:“是,他跟我说了,但那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我不一定要相信吧。”

  王烨微笑道:“要是换做一个月之前,肯定是片面之词,您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但现在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吗?”略顿,他仿佛万分苦恼,“其实这件事我也很被动,实在是盛情难却,那些作品是西子交给我的,她强迫我收下来,和她里应外合,因为她觉得在ACME当个总设计师,并不如在深蓝做大股东,成为真正的老板来得有前途。”

  王烨的话让陈奶奶脸上笑容顿失,她缓缓抬手捂住心口,片刻后淡淡道:“这么说,还是那丫头主动把东西给你,让你先一步发表了?”

  王烨惭愧道:“其实我知道这样做不好,现在陈总那边也一直在给我施加压力,我可能就要挺不住了,到时候是什么下场我自己也很清楚。但有句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西子想和我在一起,费了那么多心思,我也不该辜负她,您说是不是?”

  陈奶奶脸色微变:“你们有苟且?”

  王烨纠正道:“男未婚女未嫁,怎么算是苟且呢?老夫人说话未免难听了一些。不过也是,您的乖孙子陈总那么喜欢西子,您肯定也已经把西子当做你们家的孙媳妇儿了,但其实西子心里想要什么,你们都清楚吗?”他仿佛很认真地说,“只要是为了她,哪怕接下来要去坐牢,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反正那些作品是深蓝已经发表了,收也收不回来,一了百了也好。”

  周叔漫不经心地插话道:“我倒不是不觉得王总这话有什么可信度,你说是阮设计师把设计图交给你的,想要从ACME回归深蓝,成为大股东,自己当老板,可为什么我前几天得到的消息是,她为了弥补DM开天窗的事情,忙了半个月,努力把被窃取的作品补上了新的,发布会照常进行,并且轰动业内呢?而且,王总的意思好像阮设计师是一个世故虚荣的女人,那她如果真的足够聪明,就不该按你说的那么做,成为ACME的老板娘难道不比成为深蓝的股东有前途吗?”

  陈奶奶也听说了发布会顺利结束的事,所以来的时候对王烨的话持有怀疑态度,周叔后面的想法也是正确的,ACME的老板娘怎么都比深蓝的大股东要值钱的多,阮西子是傻了才会选择深蓝珠宝。

  王烨被这样质问,面上的淡定有些撑不住,但很快他就淡淡笑道:“关于补上作品的事情,还不是因为ACME的董事会太厉害了?西子是个聪明的女孩,发现之前的计划行不通,自然要想想别的出路,总不能和我一起去坐牢吧?周管家觉得做ACME的老板娘比掌控深蓝珠宝有前途,这的确很对,可周管家,您也不想想嫁进陈家该有多难?陈总那样的人,可能真的娶她吗?”

  周叔冷笑道:“照你这么说,你今天把她全都的底细都告诉我们了,她不是也要去坐牢?按你的话,阮设计师似乎和你关系密切,那你就不该把她供出来的,你该保护她才对。”

  王烨面露恨意道:“周管家您说得没错,我把她供出来,只要ACME告深蓝,她就得和我一起去坐牢,这就是我的愿望。”

  周叔眯起眼:“那我就有点不懂王总了。”

  王烨道:“你一定会懂的,只要我跟你解释。周管家忘记了吗,我之前说过了,ACME目前的设计部总监和骨干简然之前都是我手下的人,深蓝那时候如日中天,虽然比不了ACME的地位,但也在一步步朝着行业巨头发展,但这一切都毁在了阮西子手上。”

  说到心里最在意的事,王烨的表情变得有些恐怖:“她现在想回心转意我就要顺服吗?她觉得她很有本事,可以用来要挟我服从她,跟从她的计划,我就一定要服从吗?”他阴测测笑道,“不可能的!我只是假意上答应给她股份,帮她重重打击ACME,接着功成身退,回到深蓝珠宝掌管大股东和总设计师的职位,但我从心底里,只是想报复她而已。”他说话的表情那么认真,就好像说得全都事实一样,那种对阮西子的恨意侵入骨髓,让人恐惧。

  陈奶奶抬手按了按额角,呼吸有些不稳定,但还是撑着说:“你是说,她一直想要离开ACME,但在走之前还要打击一下ACME,好让自己回去做‘老板’之后竞争对手弱一些,后来看到ACME董事会追这件事追得很紧,所以突然反悔,转而重新设计作品,弥补危机?”

  王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点头说:“就是这样。”

  周管家还是有些怀疑,看着他的眼神充满质疑:“这也只是王总的说法而已,我们也可以怀疑是你为了报复阮设计师跳槽而给深蓝带来的影响,所以故意盘算出这么一场算计,对么?”

  王烨眼皮一跳,很快冷笑道:“我没有必要吧?不管怎么说,目前危机最大的是深蓝珠宝,哪怕发布了新系列的设计,可我想根本等不到上市就会被ACME夺回去,我不可能为了害阮西子把自己家的企业搞垮,还要去坐牢。这样玉石俱焚的做法,您觉得划算吗?”

  真的不划算。

  连王烨都觉得不划算。

  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看着阮西子那么顺风顺水,看着深蓝日益衰败,反正自己手中已经是一盘散沙,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周管家和陈奶奶跟王烨压根不是一路人,所以根本不可能想到王烨可以做到那种程度,对于眼前的事情,似乎相信他更多一些。

  王烨见好就收,言尽于此后便起身离开,陈奶奶看着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捂着心口靠到了椅背上。

  周管家紧张地扶住她道:“老夫人,您没事吧?”

  陈奶奶喘不上气,脑子昏昏沉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周管家立刻叫来了侯在外面的纪远,纪远进行了短暂的急救之后,很快和周叔一起将陈奶奶送去了医院。

  陈倦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去参加DM淡墨品牌的庆功酒会。

  他放下手里的西装外套,按下手机的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周叔紧张的声音。

  “陈总,不管您手头现在有什么事,请您务必先放下。老夫人住院了,情况很危急,您赶快过来吧!”

  陈倦二话不说便吩咐易则备车去医院,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公司。

  阮西子本已经和他说好了在酒会现场见面,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不免有些失望。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起身去露台吹风,独自一人呆了没多久,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便出现在她面前。

  “你以为戴着口罩我就认不出你么。”阮西子冷淡道,“我想这是ACME新品牌的庆功酒会吧,王总作为窃取了DM设计的人还敢到这来,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王烨摘掉口罩倏地靠近她,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扣住她的肩膀故作亲密,阮西子飞快地挣扎后退,但耳边似乎听到了“咔嚓”一声按快门的声音,她快速扫视周围,没见到什么可疑痕迹,收回视线再看向王烨,对方已经重新戴上口罩,眼神阴鸷地睨着她。

  “阮西子,你没几天好日子可以过了,相信我。”他意味深长道,“你让我过的什么日子,我也会让你过什么日子,你等着瞧吧,会有你得到报应那一天的。”

  阮西子费解道:“至今为止,我从未做过任何伤害王总的事情,为什么王总却一直想要我得到报应?我要得到什么报应?我一没有窃取别人的设计图,二没有整天琢磨着怎么害人,你觉得老天爷会不开眼地惩罚一个无辜的人么?”

  “你无辜?”王烨冷笑,“你如果无辜,就没有人是有罪的了。阮西子,是你害的深蓝失去骨干,日益衰败,你就等着和深蓝一起毁灭那一天吧。”

  语毕,他很快转身离开,阮西子捏着手里的高脚杯,险些将杯子摔到地上。

  “我好像看见王烨了。”

  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阮西子转头看去,严君泽站在那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走的时候看你的眼神很凶狠,你没事吧?”

  阮西子无语道:“他一直觉得你和简然离开深蓝是因为我,是我拉走了深蓝的骨干,让深蓝日益衰败,所以他想要报复我,刚才还来威胁我,跟我说我的好日子没几天了。”她抬手按按额角,“严总监,你觉得深蓝有今天真的全怪我吗?”

  严君泽抿唇沉默,事实上,珠宝行业就和餐饮行业差不多,一个顶级的厨师可以掌握一间餐饮公司的命脉,当他离开之后,这家公司再也找不到那样的厨师,口味和菜系变换,得不到回头客和新顾客,离死也不远了。

  珠宝行业,甚至于整个时尚行业,设计师便是一个品牌的命脉,一个老旧的设计师可以让一个知名品牌走向毁灭,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却可以让某些死气沉沉的品牌起死回生。严君泽和简然的离开对深蓝这样发展中的珠宝集团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但这些不该怪在阮西子身上。

  “这不怪你。”严君泽的话带着十二万分的理智与权威,“不管是我还是简然,离开的初衷都是因为理念不合。从根本上讲,这都是王烨一手造成的。他以总裁的身份进行独断,不理会我和简然的意见,这样的深蓝已经和过去不一样,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留下。”

  少顷,他抬眼看着阮西子:“至于离开之后去哪里,都只是我们的个人意愿。我在深蓝干了前半生,但不代表我就属于某个公司,我是自由的设计师,有权利决定自己在哪里工作,为谁服务,又要为谁而留在何处。”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阮西子低下了头,她沉默许久,道了谢便匆匆离开,既已分开,便不要再给彼此可能重新开始的机会,耽误彼此的时间,她在这一点上做得一直很好,快刀斩乱麻,从不拖泥带水,实在不是个渣女。

  而他,就做不到那么潇洒了。

  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严君泽烦躁地走向露台边缘往下看,高楼大厦那么多,地面上的人好像蚂蚁一样弱小卑微,但就是蚂蚁一样的人类,却有着无数复杂的烦恼。

  深夜。

  医院。

  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陈倦倏地站起来,看到了推出来的陈奶奶。

  “怎么样。”

  他冷静地问纪远,纪远摘掉口罩说:“对不起,陈总。老夫人的病早就恶化了,只是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不想让你担心。”

  饶是陈倦此刻也失去理智发了火,他愤怒地按住纪远的肩膀,一字一顿道:“是谁请你到家里来,付给你薪水,你应该很清楚吧?老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不知道吗?”

  纪远内疚地低下头:“对不起陈总,是我不对。”

  周叔疲惫地上前拉开两人,轻声道:“陈总,这不能怪纪医生,是老夫人逼他那么做的,他也很无奈,你就别为难他了。”

  陈倦看向周叔:“可以。我当然可以不为难他。那么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老天爷一直要为难我?我已经失去了父母,现在还要夺走我奶奶,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周叔,你知不知道我这样活着送走他们每一个人,会让我觉得我活着的时间都是用他们的死换来的。”

  周叔诧异地看着陈倦,他的话让他错愕惊讶,也让他心酸难受。

  他很久都没说话,许久,是纪远低声道:“陈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间了。”他痛苦道,“老夫人……没多久时间了。也许是一个星期,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天。您该做的,是尽可能的陪伴在她身边,让她知道您会好好活下去,才可以安心地离开。”

  离开。

  每个人都终将离开他身边。

  从此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亲人。

  陈倦看着医院雪白的墙壁,嘲弄地笑出了声。

第43章

  DM的庆功酒会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一点钟才结束。

  阮西子离开酒会,坐在车里等代驾,等待的时候不断拨打着陈倦的电话,只是这个答应了会来却从头到尾没有露面的男人,一直都没有接电话。

  阮西子有些担心,害怕他出什么事,他的病在她心里一直是个疙瘩,她没能力一探究竟,就只能尽可能的以防万一。

  此时此刻,她的担心升至顶,既然无法联络上陈倦本人,那就只能找一找永远都了解他行踪的易则了。

  易则接电话倒是很快,但对于她的问题,他也是无可奉告的态度。

  “阮设计师,您不用担心,陈总他……很安全,他只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今天不能过去参加酒会了。”

  他的解释很官方,除了可以让她确定他没出事之外,得不到任何别的讯息。

  但仅仅是如此,也已经足够了。

  阮西子道了谢便挂断电话,闭眸养神的间隙,代驾已经到了,正在敲车窗。

  她走下驾驶座,让代驾开车,自己坐在车后座上看着手机屏幕。

  这半个月的时间,她和陈倦朝夕相处,几乎吃喝都在一起,这是她在过去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在这之前,她已经努力想要忘记他了,可这半个月的时间却让她越陷越深,到了今天,她已经没有任何信心和勇气确定自己能够走出来。

  这份感情已经深入到她的骨髓,比过去三次每一次都要让她更深切地意识到,她爱上了一个人,她愿意为这个人生,为这个人死。

  阮西子到家的时候,是夜里十二点。

  一进门,挂钟敲响,十二点钟的钟声带着丧鸣的气息,她浑身都在颤抖。

  医院。

  陈奶奶慢慢转醒,身体虚弱,脸色苍白,疲惫极了。

  “……乖孙。”她沙哑开口,坐在病床边的陈倦怔怔地看向她,还有些回不过神。

  陈奶奶微笑道,“乖孙,奶奶让你担心了。”

  陈倦倏地反应过来,紧张地握住奶奶的手,明明有无数的话想跟她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尽管微笑很需要力气,可陈奶奶还是尽自己所能地笑着,好像只要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就可以让自己的乖孙子不那么难过。

  “你眼睛怎么那么红?吃过药了吗?你的身体不能劳累,要好好休息,不用守着我。”陈奶奶努力回握住孙子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留恋,“乖孙,奶奶快不行了……奶奶对不起你,说过要陪你一辈子,活到两百岁的,可我却食言了。”

  陈倦红着眼睛看着她,他快速摇了摇头,根本无法开口,他担心自己一开口就带出哽咽的语调,从而让奶奶更伤心和担忧自己。

  陈奶奶努力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陈倦的头,带着怀念的语气道:“一转眼你爸妈都走了那么久了……这些年来我们祖孙两个相依为命,一直都过得很好。你也不负你爸妈的希望,把ACME经营得越来越好。我这会儿走,除了你之外,也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奶奶。”

  陈倦沙哑地开口唤着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陈奶奶也红了眼睛,不舍地开口说:“倦儿,奶奶对不住你,奶奶可能要先走一步了,你会怪奶奶吗?把你自己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奶奶真的不忍心……可是奶奶没有办法。”

  陈倦再也克制不住。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掉在陈奶奶的手上,奶奶布满皱纹的苍老的手背上一片冰凉。

  “不要怪纪医生,是我不让他告诉你我的病情,我知道ACME前阵子处于重要时期,不希望你因此分心。我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就不要再为我而伤心劳累,早早和你爸妈团聚也算是我的好归宿。奶奶只是放心不下你,奶奶害怕我走了,就再也没有人心疼照顾我的乖孙子了。”

  纵然是站在一边,与他们祖孙俩并无关系的周叔,也被眼前这一幕感染得落下泪。

  他目光惋惜地睨着陈倦的背影,上一次见到他这样,还是在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是他第一次发病的时候。那时候陈倦一直觉得这是上天对于他犯错的惩罚,他大概没有料到,如今连他的奶奶也要先他一步离开。或许他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和意愿了吧。

  “倦儿,奶奶走之前只有一件心事未了,你愿意帮奶奶了了这件心事吗?”

  陈倦不可能拒绝。

  他认真而珍重地点了点头,这让陈奶奶觉得,哪怕下一秒自己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

  陈奶奶欣慰地笑了笑,摸着他的头说:“你一个人,我就算走了也不能瞑目,我会强撑着这口气,看着你成家,你不会让奶奶失望吧?”

  陈倦一怔,像是料到了奶奶要说的是这件事,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陈奶奶瞥了一眼周叔,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记得池牧老先生有个不错的女儿,也在ACME工作,叫苏念。那孩子不管是能力还是模样都不错,是个做太太的好人选,以后在事业上对你也有帮助,奶奶希望走之前可以看到你们修成正果,乖孙……你不会拒绝奶奶吧?”

  陈倦这次是真没料到陈奶奶会这么说。

  一直以来,在陈奶奶这里提到过的女孩都只是阮西子。

  他前一秒还在为难,自己是否要为了圆奶奶的遗愿而和阮西子结婚,今后一直与她纠缠不清,让自己时日无多的身体拖累她一生。下一秒,陈奶奶却给了别的人选。

  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件好事,至少他不喜欢池苏念,可以理智地公事公办,在利益结束之后潇洒地转身离开,就像之前他和阮西子签订协议时的想法一样。

  可想到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从此以后他的身份距离她更加遥远,他心里又仿佛刀刺一样疼。

  “倦儿?”陈奶奶耐心地又唤了他一声,有气无力,仿佛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

  陈倦不可能拒绝此时此刻奶奶的要求。

  在周叔的鉴定和注视之下,陈倦微微点头,答应了陈奶奶的要求。

  陈奶奶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医生立刻走上前检查,片刻后道:“老夫人有些累了,已经睡着,陈总也该去休息一下,您的身体不能这样熬夜。”

  陈倦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医生没办法,在和周叔对视了一眼之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周叔看着陈倦的模样,心里有诸多想法,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几日之后。

  池苏念来上班的时候,表情很复杂。

  她心不在焉地打开办公室的门,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有人扶住了她。

  转头看看,扶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阮西子。

  “怎么失魂落魄的?小心脚下,地面那么硬,摔倒了你最近都别想穿裙子了。”

  阮西子冷淡地说完话转身就要走,池苏念却伸手拉住了她。

  她惊讶地回头看过去,对上池苏念复杂的眼神,到了嘴边的揶揄都咽了回去。

  “有事?”她奇怪地问。

  池苏念抿抿唇,盯着她道:“如果你喜欢的人要和别人结婚了,你会怎么样?”

  阮西子心头一颤,强装镇定道:“你什么意思?”

  池苏念面无表情道:“字面意思。”略顿,解释,“昨天晚上我父亲跟我说,已经帮我定好了和陈总的婚事,婚礼时间就在这个周末。”她自嘲道,“听起来很赶对不对?我目前还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来得那么突然和紧急,好像怕来不及一样。”

  阮西子僵硬地站在原地,脑子还停留在她口中提及的和陈倦的婚事那里,压根就没听见她后面的话。

  她反握住池苏念的手,一字一顿道:“你说,你要和陈总结婚了……?”

  池苏念嗤笑道:“怎么?你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很难受?你一直以来都占着上风,巴着他不放,现在他却要和伤害过你、一直不屑于你的人结婚——你难受吗阮西子?你要是难受的话,我可能还舒服一点。”

  阮西子脸色苍白冷冰冰道:“你如愿以偿,有什么可不舒服的。”

  池苏念自嘲道:“是啊,我也知道自己如愿以偿了,我这前半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努力成为可以和父亲比肩的珠宝设计师,然后嫁给陈倦,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梦想实现的时候,我心里却空落落的……”她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身影,她慌乱了一下,快速摇头将他甩出去,仓促地转身进了办公室。

  砰地一声,办公室的门关上了,阮西子站在门口看着白色门上的雕花,复杂的纹路好像一根根线,将她的心紧紧缠绕住,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蛇缠住了一样,连正常的呼吸都无法进行了。

  这个周末,陈倦要结婚了。

  不是和自己,也不是什么不认识的人,而是她每天都见得到的池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