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像小丫鬟。

周辛苑眼前一亮,立刻双手合十,优雅的对肖逸说:“肖逸,你最爱吃的,我妈不在家,就请了个家宴厨师特地给你做的,她做的鹅肝冻特别好吃,你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肖逸正与周父聊着什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闻听此言一转头,在鹅肝冻上一扫,便一抬头,视线落到沈蜜身上时,笑容忽然停住了。

他一怔,随即看向她身上的旧围裙,和她脸上尚未痊愈的挠痕…

沈蜜窘迫极了,立刻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进了厨房。

然而那道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肖逸的眉眼本就锋利,总是看得人无所遁形。

大概,他在幸灾乐祸吧。毕竟上次她还打了他一巴掌。

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她看见肖逸夹起一块鹅肝冻放在嘴里,见她过来,又撂下筷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慢慢咀嚼。

周辛苑期待的看着肖逸:“味道怎么样?”

肖逸也不说话,挑起俊眉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又伸出筷子夹起一块,放到嘴里,意味不明的看着沈蜜,品尝着。

沈蜜忽然觉得,他嘴里嚼着的,是她的肉,喉结滚动时吞咽的,是她的血。

自尊心“嘭”的一声爆裂开来,沈蜜脸色一沉,嘴角却又翘起一抹和气的笑,一时间表情极其难看,她扯下围裙,在手里团了团,对周辛苑说:“周小姐,饭菜都已经做好了,我也该走了。”

来之前周辛苑已经把薪资转账给她,听闻她要走,也就自然说:“谢谢你,路上小心点。”

这一句话,像是得了老佛爷的特赦一般,沈蜜扭头就去拿自己的包,隐隐约约听到周父劝肖逸去医院工作的话,而肖逸始终不言语,只是温顺的应着。

出门的时候沈蜜的动作很轻,关门的一刹那,她竟透过门缝看见肖逸正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很复杂,被她硬生生用关上的门给切断了。

回来的一路上,沈大小姐的嘴巴撅的老高,说不上为什么心里不好受,总之,一想到肖逸的那双眼睛,她就很想跺脚尖叫。

离开了周家,晚上八点,阴云密布。

从美发会所里出来,沈蜜向后抖了一抖一头柔顺的乌黑长发,昂贵的头皮护理SPA物有所值,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若论五官,沈蜜不算美女,好闺蜜杨予曦总是用“一白遮百丑”来形容她。而且现在流行大双眼皮锥子脸的美女,沈蜜的包子脸单眼皮实在普通。尽管如此,她在街上也总是很惹眼,大抵是保养得当,头发、肌肤、玉足,身体的每一处无不散发着娇贵与精致。

一天兼职的钱,一分没剩,全部花在了美发会所。沈大小姐心情大好,全然忘记了遇见肖逸的不愉快。打了一辆出租车,沈蜜把漂亮的高跟鞋一收,优雅的关上了车门。

“师傅,去富奥私墅。”

司机透过倒后镜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如丝绸一般柔顺的长发上。

回家的路上开始掉雨点,刚开始的时候一滴两滴,忽然落下几颗大的雨滴,砸在车窗上,紧接着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一会儿下去要浇到我的头发了…”沈蜜望着车窗外的雨雾,幽然兴叹。

司机微笑,一脸皱纹:“出门没带伞吧?跟我女儿一样。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迷糊,过了今天不顾明天。”

下车的时候,雨小了点,沈蜜用包包遮在头顶,快速的跑到高级公寓楼下,小花园里她养的花草还在外面,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沈蜜心急如焚,不停有水珠落在头发上,显得十分狼狈,雨越下越大,她焦躁的用钥匙插门锁,可是无论怎么样都打不开,那钥匙每拧一下,就像是拧紧了她的细眉。

“不用试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低音。

“谁?!”

沈蜜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挺拔倾长的身影立在雨里,举着一把黑伞,半张脸隐没在伞下。

雨水打在伞上,布料发出闷闷的声响。

沈蜜心尖一凉,觉得那人诡异极了,便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曲弓膝盖,仰头自下而上朝那人看去,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肖逸?”沈蜜眉心微蹙:“你怎么在这儿?”

“门锁被你房东换了。”肖逸声音低沉的说。

沈蜜拍了拍受惊的胸脯,惊魂未定,把头脑里的恐怖片谋杀片全部甩开,忽然小脸一板,气不打一处来的怒吼道:

“肖逸!你有病吧!撑把破伞站我们家门口我还以为你是变态连环杀手!你吓死我了!”

“变态连环杀手?”肖逸凝眉。

沈蜜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雨伞撑在自己头上,没好气的问:“你找我干嘛?”

肖逸还穿着去周家的那身衣服,很帅,很干净,雨水落在他乌黑浓密的发丝上,很轻易的就撩动了沈蜜的心弦。

这是个看脸的时代,尽管他肖逸的人品已经被沈蜜拉进了黑名单,可显然,她的少女心还是出卖了她。

肖逸白皙的脸颊上落了几滴水珠,看着她,也不生气,问道:“记得高中的时候,你是个挺文静的女生,原来脾气这么差…”

沈蜜立刻学他皮笑肉不笑的造句:“我还记得你高中时是个阳光少年呢!没想到把老同学介绍去那种龌龊的地方,原来性格这么阴暗!”

肖逸轻咳一声,忽然上前一步,站进了她的伞里,直视着她。

她比他站得高了两个台阶,两个人一下子变成了面对面平视,第一次站得如此之近,沈蜜觉得,这空气有点…不够用了。

沈蜜僵直着举着伞,眨眨眼,明显感到心脏漏了一拍,像是梦见下楼踩空的感觉。

肖逸看着她,虽然面无表情,眼中却多了几分真诚:“我找你是为那天的事情道歉。还有…欠你钱的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沈蜜像是被滴在了琥珀里一样,紧紧地攥着雨伞,脑子已经不转了。

“你…你终于肯承认你欠我钱啦?多少来着?”

肖逸睁着漆黑的眼眸,无缝对答:“20万。”

“20万…也没多少啊…”她被他的眼睛看得,心如鹿撞。

他的眼睛很深邃,睫毛浓密而卷翘,眼睑每动一下,都像是蜻蜓抚水,波动她心湖的一圈波纹。

沈蜜自知是个肤浅的人,她喜欢钻石水晶,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在最烂漫的花季年华,她爱上肖逸的理由,也首先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至于性格人品,全用少女理想中的完美来填补。

肖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认真的说:“对我来说,就很多。”

他说着,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是我目前的积蓄,只有十万,密码是123456,剩下的十万,怎么还,听你的。”

他大概是攥着这张卡站在这里等她很久了吧,十万块钱,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全部的身家,他要攒多久。

可他现在毫无保留的还给她,只为不欠。

沈蜜接过那张卡,忽然又对他改变了看法。

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有误会。

“肖逸啊…”她极其认真的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了啊…”

肖逸离她很近,幽幽的发香传来,令他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她的头发上。

沈蜜说:“你忽然就离我这么近…用你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我…你就是说钱你不还了我估计也会点头的啊…说不定我还会倒贴点呢…”

一句玩笑化解了误会和尴尬,让肖逸忽然“嗤”的一声笑了。

“没那意思,”肖逸带着淡淡的笑,退出雨伞,此时雨已经停了,他站在花坛边上,抽出一根烟来在手心磕了磕,点燃,他的双眼微微迷起,吐了一口烟雾,说:“你给个期限,别太紧,我想想办法。”

沈蜜撑着伞下了台阶,竟然有些留恋方才他靠近的那一瞬间,她走到他身旁把伞收起来递还给他,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你很厉害啊,这么年轻就能自己攒住这么多钱。这十万块钱我收了,剩下的两万我就不要了。”

肖逸道:“是二十万。”

沈蜜没什么概念的样子:“哦,那也不要了。”

在她的概念里,两万和十万并没什么区别。

肖逸下意识的挑起眉头,忽然微微眯起眼,静静的盯着她看了几秒,看得沈蜜怪不好意思的。

沈蜜把头发掖到耳后去,双手交叉垂在小腹前,搓了搓:“你是在看我的头发吗?是不是还不错?我一周做一次护理的,今天被雨淋湿了,要不然会更好看…”

沈蜜看见肖逸的嘴角陡然上翘,他的唇很好看,他深深的吸上一口烟遮盖住嘴角的那抹笑。

良久,肖逸熄灭了烟,插着口袋挺直身子看着她,递给她一把钥匙,正色道:“你今晚就住我家,我去哥们儿那里凑合一晚。你介不介意?”

他能这样说,实在出乎沈蜜意料。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让人觉得有任何想法,肖逸总是个利落的人,说一不二。

沈蜜回头看看门上崭新的锁,无奈,一边接过钥匙一边感激的看向他:“介意也没办法啊,下雨天我总不能让自己露宿街头吧,人家今天新做的头发…”

肖逸沉着片刻,问:“我待会儿还有事,不能送你,你还记不记得去我家的路?”

沈蜜摇摇头:“不记得了。”

肖逸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把空烟盒一撕,隽秀有力的写下一串地址和电话号码,递给她,附上一张公交IC卡。

“巷子深,害怕了打我电话。”

 

第 7 章

【本小姐什么都吃过,就没吃过亏。】

肖逸果真一夜未归。

沈蜜按照他给的地址,找到了肖逸的家,这栋楼虽然有些旧,可地段很好,老旧的楼体上写着“拆”字,估计很快就要动迁了。

肖逸的家住在顶楼,楼道里的灯要用力跺脚才能亮,沈蜜夜盲,扶着墙壁上楼,摸了一手灰,好不容易爬上了楼,沈蜜拿着钥匙进了门,摸索着打开灯,第一眼就看到了锃亮的地板。

地板已经被擦的发白,装修是九十年代的风格,两室一厅,门框壁柜多为木质,虽然很老,但在那个年代应该算是不错。客厅里挂着一幅全家福,年轻的爸爸妈妈和一双满眼童真的儿女。照片里的肖逸也就八岁,抿着小嘴唇,背着手小老头一样的站在妹妹旁边,而妹妹则调皮的举着剪刀手放在肖逸的脑后。

沈蜜喜欢看这样的全家福,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墙上的石英钟发出很清晰的声响,沈蜜脱下鞋,中规中矩的放进鞋架里,穿上一双大拖鞋进了屋。

朋友借住一晚而已,她并没有随便乱动别人东西的习惯,便四周扫了一眼,找了一间卧室推门进去。

这是肖逸的卧室没错了,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个玻璃门的书柜,书桌上摊开着书和笔记本,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画着沈蜜看不懂的手绘解剖图。

墙上也画着几幅人体构造图,有的地方还被肖逸做了标记,冷不防看起来怪吓人的。

沈蜜有点洁癖,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睡别人的床,加之害怕那些人体剖面图,便随便洗洗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才六点多,就有人敲门。

沈蜜以为是肖逸回来了没有钥匙,便问都没问就把门打开了,没想到门口站了一个女人,定睛一看,沈蜜如临大敌。

这女的小小的个子,利落的短发,运动装,女生男相,正是那天在鬼屋挠她的小护士,脾气暴爱挠人,人称梅超风的小梅。

小梅见到她在肖逸的家里,也很惊讶,一时有些结巴:“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沈蜜胸口堵着一口气,当即抱着肩膀堵在门口:“大早上的,敲什么门!不知道会打扰人睡觉?”

小梅有些不自然:“我每天这个时间跑完步都是要找肖哥一起上班的呀!肖哥呢?”

沈蜜看得出小梅对肖逸有意思,故意说:“他在床上睡呢,今天不跟你一起了。”

小梅皱了皱眉,不高兴的表情跃然脸上:“不可能啊,肖哥从来都是清晨起来上班的,今天怎么了…”

沈蜜故意抚摸了一下自己纤长的脖颈,搔首弄姿的说:“男人赖床肯定是累了呀,你这种暴躁的男人婆怎么会懂呢?”

“你骂谁男人婆呢?”小梅脸色一板,上前一步与她对峙。

以小梅对肖逸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会把女人往家里带的人,这个女的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沈蜜始终记得小梅的仇,当即瞪圆了眼睛用身高优势俯视着她:“怎么着,就说你呢。”

小梅刚要顶两句,却听见身后的楼梯处有脚步声,沈蜜越过她的身子向后一看,是肖逸回来了。

“你骗人,肖哥根本不在你的床上。”小梅这才高兴的笑了,小声揭穿她。

沈蜜一愣,心里涌上一股坏念头,上次被她挠花脸的仇,还没报呢!

想到这里,沈蜜看了一眼正在上楼的肖逸,忽然推开小梅,捂着脸惊呼:“我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干嘛又挠我!”

肖逸老远就听到了沈蜜的哭声,看到小梅的背影,立刻快步冲上楼,一把将小梅从门口拽了出来,迫使两个女人拉开距离!

“小梅你干什么!怎么又动手!”肖逸不明情况,责备小梅。

小梅也没想到沈蜜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本来脑子也笨,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没…她…”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沈蜜当即捂着脸,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跑回屋里,趴在沙发上小声的啜泣起来,一边哭一边用眼睛瞄着门口的动静。

只见肖逸皱着好看的眉头严肃的对一脸无辜的小梅说:“小梅,你先去上班!不用等我。”

小梅见他生气了,刚要说什么,沈蜜的哭声就加大了几分。

小梅反而被气笑了,百口莫辩:“肖哥,这女人她太欠揍了,简直就是一心机婊。”

小梅说罢,目露凶光的朝沈蜜这边看过来,手指着她,气得哆嗦。

肖逸看着沈蜜柔弱的样子,像是对哥们一样推了小梅一把:“我说你怎么回事?爱动手的毛病改不了是吗?”

小梅无奈,只好认栽:“成成,算我倒霉,你们男人都喜欢这种一推仨滚儿的主儿。”

肖逸踢了她一脚,小梅嬉皮笑脸的躲开了,转身下了楼。

沈蜜趴在沙发上,呜呜的哭,实则奸笑,心里暗爽:大仇已报。

肖逸走过来,手里提着一把黑伞,立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有些歉疚的问:“吃完饭没,冰箱里有面包。”

沈蜜怕露馅,捂着脸,使劲儿找出想打呵欠的感觉,一抬头,蓄了满眼的泪,怯怯的说:“还吃什么面包呀,一大早的又被挠了,她一看到我在你家里睡,就跟疯了似的…你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呀…”

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看起来倒真的是娇弱,男人面对女人眼泪的时候判断力就会下降,肖逸眉峰紧锁,也觉得于心不忍,便说:“我替她道歉。”

沈蜜委屈的皱眉,给个台阶就下:“人家不喜欢吃面包,一会我离开的时候买碗粥吧…”

肖逸放下伞,走进了厨房,从储蓄罐里倒出点白米来,一边淘米一边说:“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吃完早饭再走。”

沈蜜自然是乐意的:“肖逸,你心肠真好。”

厨房里传来肖逸的声音:“你以后在外面也要会看脸色,有些人是不能硬碰硬的,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