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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休假,大概什么时候。”

“说来他们还是担心哥哥那里。”伍卿卿叹口气,父母还是没有回国的打算,只是让她过去,他们只是见见她而已。

看着伍卿卿失望的脸,陆森有些明白,虽然伍卿卿说起父母来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感情上也是对姨妈更亲近,可是父母毕竟是父母,平时可以不想不说,作为孩子,心里总还是有期待的,想到这些,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肩,安慰道:“别多想,这样过去了不是能见到更多的人吗,你不是说你哥哥小时候送你芭比娃娃,还给你寄电子产品,我也想见见哥哥,我还没去过加拿大,去看看也不错。”

陆森的身体挡住了海风,伍卿卿靠在陆森的怀抱里觉得暖和了不少,尤其是陆森的话,很体贴,很入心,让人心软,因海风而起的仓惶难过渐渐压伏下来,点点头,说:“嗯,那我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说完,两个人相视而笑,刚才因为大海而起的压抑仿佛也随海风飘走。

“陆主任,伍小姐?”

身后有人叫,陆森和伍卿卿转过头去见施晴也端了杯热饮走过来,面带笑容,语带揶揄。

“我还说找个避风的地方,没想到打扰二位了,伍小姐对不起啊。”

“也没什么,本来也打算走了。”伍卿卿看着施晴笑吟吟地过来,想了想还是打算避开。

“那伍小姐更对不起了,我一过来你们就走,其实这边也没什么风景,我这就到前面去了。”说着,施晴就要走。

伍卿卿心里叹口气,施晴这是以退为进,如果他们坚持走就显得她小家子气,而且她也明显感到陆森搂着自己的手臂紧了些,想到刚才陆森对自己的维护,想到陆森和施晴毕竟是同事,以后还要共事,她这样做怕多少会让他们以后相处更难堪,这不是好事情,这样想着,便转身拉住陆森的手臂。

“我只怕我们影响了施医生的心情,如果无妨的话,大家一起吧,反正也是公共的地方。”

对于施晴,伍卿卿并没有打算和她有更多交往,尤其是猜到她与陆森可能有的瓜葛,尽管施晴对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嫉妒讨厌的情绪。

三个人趴在栏杆上望着茫茫的海面,上面有几只海鸥飞翔,沉默了好一会儿,伍卿卿捏了捏陆森的胳膊,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眨了眨眼,陆森愣了下,立刻心领神会。

“施医生,我们先走了。”

施晴转过头,微笑地点点头,说:“嗯,我还要待会儿。”

从船尾绕出来,伍卿卿懊恼地拧了拧陆森的衣服,施晴大方自然的表现下,她倒显得有些计较,偷眼看陆森平静的面容,又想起施晴的神情,不由得猜想他们当初究竟是哪种关系,以她旁观的身份来看,倒觉得施晴对陆森的目光也并不是那种特别痴迷的爱慕,但是她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觉得施晴对她的兴趣似乎比对陆森的还要大,很奇怪,从昨天见面开始她总觉得自己身上粘着一束目光,回头寻找时几次对上施晴的笑脸,起初她只以为施晴是在关注陆森,可是刚才她能明显地感觉,施晴就是在看她。

轮渡开了好一会儿到了近海的一个小岛,大家在岛上的寺庙里休息观光拜佛之后又赶着下一班轮渡回到岸上,陆森和同事说话,伍卿卿慢慢地走在后面,偶尔停下来在那些卖贝壳珍珠的小摊前翻翻瞧瞧。对面走过来一个人,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伍卿卿,然后迟疑地挠了挠头,上前一步。

“姑娘,你来了?”

伍卿卿回头,一个穿着港口工作服的中年男子扬着憨厚的笑脸望着她,伍卿卿在大脑里过了下认识的人,她好像并不认识眼前的人。

“我…是轮渡的卖票的,以前见你好几次带束花上轮渡。”那人见伍卿卿愣怔的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明。

伍卿卿怔怔地点点头,不知该笑还是该打招呼,最后扯出一个算是微笑的笑容,只含含糊糊地点头,说声你好,正不知再说什么,就见陆森在前面停下来转头看她,忙道声再见匆匆离去。那人看了眼远处的陆森,摇摇头走到售卖点的把套着塑料头绳编织的网的杯子递给里面的人。

“今天生意不错,人挺多啊。”

“天暖和了就好一些,一个冬天都没什么生意。”店主把水杯还给卖票的,又笑的诡秘,“你怎么认识的刚才那姑娘?”

“我怎么能认识呢?”卖票的人喝口水讪讪地说道。

“老哥,你不是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就记住了吧?”售卖店主看着卖票人的表情开玩笑。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怎么会,那姑娘来坐过几次轮渡,每次都带一把花,然后…把花洒到海里,我才记住的。”卖票的是个老实的,听见别人开自己的玩笑忍不住辩解。

“那是祭奠人呢吧?”售卖店主诧异道。

“是吗?前段时间她还来过呢。”卖票的一脸懊悔,“哎呀呀,早知道是这样,我…我怎么就打招呼了呢,哎…这不是好事情啊。”

“你也是的,指不定人家多难过呢,老哥你还凑过去打招呼。”售卖店主也有些埋怨了,这乡下人是没见识。

“我…嗨,我走了。”卖票的满脸沮丧,把热水杯盖儿拧上,低着头急匆匆的走了。

施晴一直站在小店旁边喝热饮,听着话,倚着窗口望向伍卿卿和陆森的身影。

施晴眉头蹙了蹙,上次在季县医疗救援,她和陆森汇报完工作从市里返回季县时在火车站见到伍卿卿出站,当时似乎注意了下正是一辆从海城开过来的火车到站,会不会那么巧?施晴垂下目光,想了想,好像很多事情变得神秘有趣起来。

陆森等着伍卿卿走过来,脸色有些发白,看了眼那边穿着工作服身形略微佝偻的人,随口问了句:“认识?”

伍卿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然后勉强笑道:“是问路的。”

陆森心思微凝,一个穿着轮渡公司的工作人员在这码头上还需要向一个游客问路,究竟是谁的地盘?这是个谎言吗,可是有必要因为这样一个人而撒谎吗?陆森的眉头皱起来,刚要再说话,手臂却被伍卿卿扯了扯,低首看,伍卿卿指着不远处的大巴。

“那边已经召集大家集合了,我们过去吧。”

“好,我们走吧。”陆森猛一甩头,海城这个地方,说不出的古怪,他有些后悔参加这次活动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城,似乎对伍卿卿来说总是以谎言的形式出现,春节那次她去了却骗他,这次更加显而易见的谎言,陆森有些烦躁,刚刚在船上产生的浪漫心思此时因为曾经的隐瞒,因为刚才的谎言,消弭殆尽,他宁愿是最后一次来海城,或者,起码和伍卿卿是最后一次。

伍卿卿并没有察觉陆森的情绪变化,上车后跟陆森说了句我累了后便歪在座位上闭眼睡觉,刚才那个卖票的工作人员突然间的问候吓了她一跳,半天才缓过来,一个陌生人猛然冲自己嬉笑着,说看见你带着花束上轮渡,伍卿卿不由得打个冷战。陆森也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忽然身边的人神经质地动了一下,陆森睁开眼看伍卿卿,她的眉心微蹙,双手抱臂,搭在肘部的指节有些用力。

“冷?”陆森轻轻推了推伍卿卿。

伍卿卿张惶地睁开眼,对上陆森似乎探询又似乎是关心的眼神,矢口否认道:“不冷。”

陆森认真地从伍卿卿的面部扫到她抱紧的双臂,伍卿卿在这样的注视下忍不住又收紧手臂然后又松开。陆森脱下自己的外衣搭在伍卿卿的身上,自己调整了下姿势,也不管伍卿卿的表情,抱臂闭眼,然后开口说了句“睡会儿吧,还有好一段路程呢。”伍卿卿垂眼看看身上的衣服,又抬眼看看陆森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陆森似乎从没有这样的态度对过她。

大巴进城后赶上晚高峰,走走停停,伍卿卿被晃醒了,迷迷糊糊地闭着眼醒神儿,听见旁边有人小声讲话,是施晴的声音,伍卿卿皱了皱眉,施晴上车不是坐到前面了吗,怎么又到了后面?她和谁聊天呢?正想着,陆森的声音也响起来,伍卿卿一愣,原来施晴是找陆森呢。只这样想着,伍卿卿便没睁眼继续闭目养神。他们说的是一个医学上的八卦,还有其他人加入,笑得厉害,施晴说,别那么大声,还有人睡觉呢,伍卿卿感觉到陆森转头看了看她,又回身过去,说了句“没事儿”,声音清冽没有波动。

晚上回家,洗澡上床,伍卿卿翻着一本书,听见卫生间里的动静,陆森应该要出来了,伍卿卿赶紧放下手里的书,熄灭了台灯,翻身,后背对着陆森。几分钟后感觉到陆森出来,然后一侧的床陷了下去,陆森惯用的浴液的味道钻入鼻腔,伍卿卿暗暗咬了咬唇。陆森习惯在睡觉前翻几页书,可是今天的书却迟迟没有拿起来,书页的沙沙声也一直没有响起,伍卿卿正想着陆森在做什么的时候,觉得灯光一灭,陆森也熄了手边的灯,然后钻进被子。好半天没有动静,伍卿卿想着陆森大概是睡着了,要长吁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探过来搭在自己的腰间,接着伍卿卿整个人被翻过来,一具沉重的身体压伏上来,伍卿卿不得已睁开眼睛,黑暗里对上陆森模糊的面孔,刚想说话,却被热乎乎的气息笼罩,陆森微凉的唇盖住她的,那只手在被子里飞快地扯掉她身上的睡袍。伍卿卿觉得自己还没有预热,可是陆森已经金刀铁马地闯了进来,生生地疼,想挣扎却更疼,伍卿卿去推陆森,陆森的身体和手臂却有千斤沉,箍得她不能动分毫,陆森从没有这样过,以往有急色的时候,但她挣扎他便立刻温柔以待,不是现在这样,仿佛就是为了让她痛。伍卿卿含着泪哭出声,陆森的身体停顿了一下,突然又开始剧烈地探索,好在两个人如此熟悉,伍卿卿的痛意被其他感觉代替,渐渐地止了哭,声音也变得如水一样软,陆森也和缓下来,两个人重新抱在一起,伍卿卿的心里松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目的没有拒绝陆森如此粗暴的行为,一点儿都不像他平时,可是大概她也需要这种尖利的疼痛来证明一些什么。

隔阂

仅仅是简单的一个休假之后,陆森又开始了自己没有时间没有规律的作息生活,伍卿卿也忙起来,她要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办画展的事情开始前期准备,几天忙下来,伍卿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似乎和陆森已经很久没有进行夫妻间的深度交流,这个,当然包括思想,也包括身体,咳咳。伍卿卿也就是意识到而已,最近画展之外又多了纪录片拍摄的工作,伍卿卿工作之外的时间几乎都被这两项事情占据,所以,想到她和陆森缺少沟通,也就是在大脑里转个圈儿然后就搁置了,等完成了画展,好好休一个假,然后,正式开始他们年前的计划,她想如果顺利的话,在明年春天生一个宝宝,像在春天里种下一棵小树苗然后等待他或她长大,这也是她在做这次画展时越来越兴奋和具化的渴望。

陆森的确耍了些脾气,这次和往常不一样,不太容易自我开解,所以,正好借口医院忙每天在医院纠结咬唇左右手互博。憋了一段日子不见伍卿卿有所反应,陆森又难过起来,他也很傲娇很憋屈啊,你伍卿卿撒谎了还不承认,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我不说话,你也没话说,我晚回家,你也连续加班,我睡觉不动,你居然也上床就呼呼大睡。

内心的幽怨恼怒使陆森觉得自己最爱的医学事业也有些无趣了,昨天主任跟他谈话说自己要退休了,已经向医院推荐他接替自己的位置,院里也在考评,让他近期一定要多注意,对患者的态度是不是热情一些,对同事是不是和缓一些,陆森冷着脸听训,心里却想,医生这职业难道不是该以过硬的技术和严谨的科学让人信服吗,什么时候成了开门笑迎八方客的服务业了。严肃的谈话结束,主任神秘欣喜地打开手机的录像让陆森看,里面录了一段孙子出世的影像,一个皱皱巴巴的婴儿,一声响亮的哭声,陆森愣住了,片刻后他脸上神色变幻,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连数日的阴霾突然一扫而空。说起来陆森也是个冷静自省的人,只是面对伍卿卿的时候总会有些游离常态,冷静下来想一想,却也知道为个莫须有的理由搞得别别扭扭的不对,只是不安却始终笼罩在心头,令两个人的相处多少有了些隔膜,直到此时,一声婴儿的啼哭让所有的踟躇停下几步,对啊,为什么不要一个孩子呢?他们不是一直在做孕事准备吗?如果有一个孩子,这些不安、紧张、担心都会不复存在吧,证明他俩是实实在在一起的。陆森几乎要为自己这个念头喝彩,忍不住攥紧拳头咳嗽一声,罕见地连声夸赞不绝,哄得老主任眉开眼笑。

这样的想法让整个人轻松起来,陆森脚底像飘一样地走出主任的办公室,出门时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嘴角的笑意也露出来,居然引得几个路过的病人一时忘记痛苦窃窃私语起来。科里的人很快也发现陆主任木了好几天的脸似乎松动了不少,哦,大概是好事将近。

陆森在启动车子前给伍卿卿发了一条信息,我今天不加班。隔了一会儿,手机响,伍卿卿回信,不好意思,还有事情没完成,我尽量早回。

当天晚上伍卿卿回来的还是有些晚,虽然没到十点钟,但也过了晚饭时间,随便叫了份外卖对付了事,陆森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下午在主任办公室里的兴奋随着时间慢慢蔫下来,他不能因此而埋怨伍卿卿,毕竟比起伍卿卿,自己晚归的时间更多,伍卿卿一次都没有抱怨过,还会准备点儿汤汤水水让他垫垫空了胃。陆森竭力平静下自己的心情,不要着急,晚上睡觉时候他会抱住她,然后说一说他们的造人计划,然后启动温馨浪漫的夜。

计划都在按照陆森的设想进行,伍卿卿洗漱完爬到床上,见他醒着,犹豫着是否要来个晚安吻,他已把她搂到怀里,她很顺服地主动吻他,一个简单的晚安kiss变成一个充满欲\望的气喘吁吁的吻。短暂停顿,陆森说我有话说,伍卿卿眨了眨眼睛说,我也有话说,陆森心里一突,但还是绅士地说,你先说。伍卿卿紧了紧搂着陆森腰的手臂,头伏在他的胸口,闷闷地说,这几天我要去季县,导演说拍一些镜头,还有,一个企业对这个事情也很感兴趣,对画展和拍摄全程赞助,而且有可能启动一个慈善项目,所以,最近,我得到那边待一段时间。

陆森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下午余留不多的激情渐渐消逝,伍卿卿的话和他想要说的话,南辕北辙,陆森不得不把刚才还激荡的心情压制一下,这种压制带了一丝恼意,却被迫用平时和缓的声调发声。

“你很想去?”

“本来就是我想做的,当然如果我只是负责画展也行,但是这个机会多好啊,那些孩子如果可以有机会得到更多关注,得到更多帮助,我这个小人物也起了大作用呢。”

“你当时怎么想到要开画展的?”

“其实很早以前就有过这样的念头,那时候也没钱,就是教孩子们画画儿,后来有人说我带着一群孩子们画画儿本身就是一幅画,我被这句话打动了,记了很久,所以后来打工赚钱什么的,就想着办个画展,带着孩子们的画一起展出,名字我都想好了,彩虹升起来的地方。”

“谁说的啊,对你影响就这么大?院长吗?”

“忘记是谁说的了。”伍卿卿声音顿了一下回答,“不过,确实给了我一个好想法。”

“去几天?”

“明天就走,可能先去三、四天,之后再说,但是可能会比现在还要忙。所以…”说着,伍卿卿声音低了一些,她看见了垃圾桶里的外卖包装,“我不在家,你就回爸爸妈妈那里吃饭吧,总这样凑乎对身体也不好。”

陆森几乎被噎到,伍卿卿想的如此周到,想到他吃饭,想到他的健康,却没想到年前两个人充满兴奋的计划,他又想到那个神秘的海城,如果不是当初伍卿卿也同意,他几乎以为那计划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伍卿卿敏感地觉得刚才两个人之间热烈暧昧的气氛突然间有了冷意窜进来,果然,陆森松开手臂,为她盖好被子,顺手关掉台灯。

“既然明天就走,那赶紧睡吧。”声音清淡如窗外的月色。

“你是不是不高兴?”伍卿卿有些惴惴。

“不要多想,这也是你多年的心愿,我也支持你,爸妈那边我会去说。”陆森面上浅笑着拍拍伍卿卿的脸颊,“睡吧。”

“你刚才打算跟我说什么?”伍卿卿放下心来,又突然想到之前陆森也有话说。

“就是回爸妈那里吃饭,也不算什么,等你忙完了。”

伍卿卿不好意思地抿嘴不再说话,见陆森没什么动静,把身体向他靠了靠,陆森还不动,又向前蹭了蹭,刚要抱住陆森,头顶上却不紧不慢来了句,“你不累啊”。伍卿卿先是一怔,接着窘得面色桃红,她有那么急不可耐吗?刚想逃,人却被裹住动不了。

早晨陆森要送伍卿卿去火车站,伍卿卿却说导演会来车接,陆森想起来那个姓孙的导演还是他的患者,因为要讨老婆欢心介绍给伍卿卿,此时心里不由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在显摆。

伍卿卿上了商务车,和孙到打招呼,又和摄像等其他工作人员招呼过,目光所及,发现司机后面的位置坐了一个男子,大概三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然是普通的仔裤夹克衫,却显出一份与在座其他不同的儒雅矜贵。伍卿卿四下看看只有此人身边还有一个空座,又见对方侧身让路,只好微笑着道谢坐下来,不想那人却主动伸手打招呼。

“伍小姐,你好,我是松涛雅舍的柏时涛。”

伍卿卿愣住,松涛雅舍是她租的那间准备办画展的画廊,之前与她联系的一直是画廊的经理,却没想到今天出面的居然是画廊的真正主人柏时涛,这次慈善项目的发起企业也是柏时涛名下的公司。说起柏时涛,倒也是商界奇才,他的身份不仅是画廊的所有人,真正的身份是一家风险投资公司的执行总裁,眼光独到,善于资本运作,投资的几家公司已经成功上市,在业内有金手指之称,据说开画廊只是他的个人爱好,小道消息是他本人少年时得过一次美术奖项,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从商没有成为职业画家,因此颇为遗憾,所以一直比较关注文艺圈动态,也喜欢收藏一些年轻不知名画家的画作。没想到他对艺术的鉴赏和其风投的眼光一样犀利,居然有几个画家后来成名,他收藏的画作简直坐地起价,最厉害的一位画家,如今在苏富比春拍可以拍到千万价格,虽然被人笑称运气好,但与他年轻时的画画经历也不无关系。只是这样一个传奇的人,伍卿卿从来没有想到会出现在一辆普通的商务中巴车上,柏时涛不是应该出入专人陪同豪车接送吗,跟他们挤一辆车未免太平易近人了些吧?

柏时涛大概猜到了伍卿卿的念头,了然地闪了下眼睛,说:“我很喜欢伍小姐提出的那个彩虹升起的地方的说法,所以就有了慈善项目的想法,希望不会被认为是剽窃。”

“怎么会?我荣幸还来不及,我的能力有限,柏先生这样乐善好施,该是孩子们的福气。”伍卿卿意识到自己略无礼,收起惊讶,露出笑意吟吟的脸。

“与伍小姐比起来,我们还是免不了有资本逐利的功利,不像伍小姐虽能力微末,但诚心诚意,实在是真正的大爱,不过,我也很高兴自己还有这样的力量来推助慈善,毕竟以己之长做事,事半功倍,也算是尽心尽善。”柏时涛语带真诚地恭维伍卿卿,虽对自己是谦逊之语,但也留露出居上位者的自信和全权在握的气势。

伍卿卿的反应有些木,她并不善于跟人做这些言语应酬,尤其是柏时涛这样长袖善舞的人精,怎么说都会露怯,当下也就点头笑笑,再不言语。

车开出城市上了高速,伍卿卿迷迷糊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人碰她手臂,睁开眼摄像一张脸近在眼前。

“下来休息一下。”

“到哪儿了?”伍卿卿捂着嘴打个哈欠。

“收费站,还有一半路程。”

伍卿卿看看车上没其他人,拉了拉摄像的袖子,低声问:“那位柏总怎么会来啊,之前没说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跟着导演就来了。”

“这么个大人物和我们挤一辆车,也挺辛苦的哈。”伍卿卿实在是对和柏时涛坐一起有意见,你们也太不厚道了,最后一个来接我,就给我留一个柏时涛身边的座位,你们倒是自在了,就别扭我一个人。

“孙导咯,非说开着豪车做慈善就失去了做慈善的本质。”摄像耸了耸肩,“然后,柏总就很爽快地让司机开着车回去,上了我们的车。”

伍卿卿叹口气下车看着不远处和导演聊天的柏时涛,唉,希望下一段路程她还能睡得着。

从洗手间出来,伍卿卿绕开柏时涛和导演上车,为了避开他们连水都没拿,她打算在柏时涛上来前就进入入睡状态,她没有和这些本不是和自己一个层次的人套近乎的想法,尽管柏时涛言语行为尽量表现得谦逊内敛,但是还是多多少少露出年少有为的成功人士的骄矜。伍卿卿很佩服柏时涛的成功,也钦佩他为慈善做的努力,但是,他们不是一路人,以前没交集,以后也不会有更多交往,所以,真的没什么好聊的,估计柏时涛也有此想法,伍卿卿不想让柏时涛为难,觉得自己装睡是对于两个陌生人同乘的最好方式。

“伍小姐?”

伍卿卿并没有睡着,所以当柏时涛叫她的名字时,不得不假装揉揉眼睛做出一副刚被叫醒的样子。

“来瓶水?”柏时涛微笑着拿瓶水在伍卿卿眼前晃。

“哦,谢谢。”伍卿卿不好意思地接过水,刚想拧瓶盖,发现瓶盖已经松了,心里默道如此细致周到,果然一个人的成功是有其必然性的,所以,伍卿卿又说了声谢谢。

柏时涛也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余光里伍卿卿又闭上眼睛装睡,对,是装睡,他清楚地知道之前一段路程伍卿卿就是在装睡,不过后来是真的睡了过去。大概是掌握着数以亿计的资本的缘故,与他接触的人无不利用任何机会游说他对各种项目进行投资,或者从他身上得些利益,他也习惯了听身边的人滔滔不绝,今天伍卿卿的沉默倒是挺意外的。按理说他看中她的事情,还把这样一个小事推动成为一个大慈善项目,难道她不该兴奋,不该竭力参与进来表现表现吗,毕竟无论是从名声还是从慈善本身都是个好机会,大概还是年轻不知道轻重罢,等醒悟过来怕就不是这样了,没有人抵得住资本的诱惑,之所以不动心,那是还没见过资本的力量。柏时涛嘴角动了一下,抿口水,也闭上眼睛。

对话

20.

一路无话,季县很快就到了。伍卿卿跟着孙导在县宾馆住下,白天到福利院拍摄,晚上回来睡觉。因为是市里电视台出面,所以中午的午餐是一个副县长作陪,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柏时涛本人会来,所以县里的人对这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并没有太多关注,只当是拍摄组成员,似乎柏时涛本人也乐得隐姓埋名坐在一角一边安静听人说话,一边低头吃饭。伍卿卿看了柏时涛两眼,见对方自在,也同摄制组其他成员一样心照不宣地不再言必称柏总裁。

一餐饭结束,孙导送走县长,回头戏谑地望着柏时涛。

“今天让柏总当了回马仔,真是对不住啊。”

“难得给孙导当回小弟,表现还不错吧?”柏时涛此时神态轻松,因为跟孙导熟稔,架子也放下一点点。

“根本不行,你见过哪个老大跟人说话时,小弟不停地吃饭,把我爱吃的菜都挑走了?”孙导乐呵呵地继续调笑。

众人大笑,柏时涛指着孙导也哈哈大笑,然后突然指着伍卿卿说,她也没少吃,那盘儿鲜笋我够不着,她倒吃了大半。

伍卿卿本来掩嘴笑,只是没想到一时被嘲笑的对象变成自己,在柏时涛的指证下,脸色爆红,心里疑惑自己哪儿惹到怨柏时涛了?

孙导摇头,笑道:“我看就你们两个吃好了,你们这两个马仔我还真收不起,你拿着钱,我惹不起,她老公拿着我的命,我也惹不起,不过是几口菜,吃就吃吧。”

柏时涛看了眼伍卿卿,大概没想到她已经结婚了。

伍卿卿一头黑线跟着众人上车继续去福利院,柏时涛和孙导演这样的玩笑,恕她实在笑不出来。

孩子们的画都已经准备好了,伍卿卿一幅一幅看过去,真的很不错,想象力丰富,有些功底还不错。柏时涛也随手翻那些画,饶有兴致地端详着摆在桌子上的一幅彩虹的图画,一个白衣的老师模样的人带着一群孩子画画儿,天上有道彩虹,孩子们穿的衣服也被涂成彩虹的颜色,画上写的小字,我们是太阳的孩子。

第二天是周末,孩子们不上课,孙导一幅画对一个作者,让孩子们说一段话,可以解释他们的作品,也可以讲出自己的心愿。柏时涛没参与,在福利院里四处看看顺便等着车来接他回市里。

“我画的是彩虹,伍老师说我们都是太阳的孩子,是彩色的,老师是白色的,白色能分解成七彩的颜色,伍老师教我们画画儿,她会把白色变成彩虹的颜色。以前戚哥哥说老师教我们画画儿的样子像幅画儿,我就是要画下来给伍老师看,她说戚哥哥在彩虹那一边,如果画下来的话,戚哥哥也能看到呢。小美姐,你说我这样说好不好?”

“不好,你不能说戚风哥,这样说,伍老师会难过的。”

“为什么不能?”

“戚风哥已经死了,伍老师会难过的,大家都会难过。”

“可…真不说吗?我很想戚哥哥”

“当然不说,不说戚风哥,以后也不要和伍老师说这个,记住了,戚哥哥要放在心里想。”

孩子们小声的对话传到柏时涛的耳朵里,柏时涛眉头一挑,悄悄移开脚步,他并不是有意听人家八卦的。

孙导的电视片一直在季县拍摄,伍卿卿三天后带着孩子们的画回到市里直接送到松涛雅舍。柏时涛很大方,此次画廊的租金全免,作品的装裱全部费用都由松涛雅舍负担,而且整个画廊的布展设计都按照伍卿卿的想法来,连伍卿卿都忍不住对柏时涛致以深厚的谢意,这是典型的“你请客我掏钱”的好事儿,松涛雅舍掏钱,伍卿卿完成自己的梦想,到现在为止,伍卿卿终于对资本有些羡慕了,有钱真好。

布展整体工作决定下来后伍卿卿又一次见到柏时涛。柏时涛视察了一下画展工作,他想在此次画展的开展仪式上宣布慈善项目的启动,自然对画展工作比较重视,所以当柏时涛出现在画廊时,伍卿卿并没有表现得惊讶,打过招呼后很淡定地继续指挥工作人员。柏时涛四处看了看,心里对伍卿卿的审美颇为认同,尤其是她提出的那个画展开幕时让孩子们参与演出的想法,很不错的广告效应,伍卿卿虽然不懂商业经营,但是这想法却是神来一笔。

“伍小姐,你是怎么想到让孩子们演一出剧的?”柏时涛走到伍卿卿的身边看了会儿工作人员突然问道。

伍卿卿回头看一眼柏时涛,这是那天她和画廊经理提出的想法,经理说要考虑一下,没想到柏时涛今天会亲自过问。

“柏总对艺术作品的鉴赏力有目共睹,那天也在福利院看过孩子们的画作,如果说以作品的质量来看,开个画展的确贻笑大方,但是这次画展的目的本身不在于展示作品,更多的意义至于给孩子们一个机会,也让大家了解他们。他们需要的不仅是世人对他们身世的怜悯而给予的金钱帮助,还需要与其他正常的孩子们相同的展示自我的机会,哪怕只是些不成器的爱好,艺术也可以像阳光一样可以无处不在,所以展览意义大于表象,如果加上演出,这次展览传递的内涵会更容易打动人心。其实这些都是我自己瞎琢磨,就是想让大家注意到他们,形式不拘,合适与否,还要看是否可实施。”

“你是打情感牌?让人同情?”

“慈善本身不就是让人同情,然后愿意出手相帮吗?”

“无底线?”

伍卿卿略惊讶地看向柏时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她听出了柏时涛言语里的不善,神情也变得警惕严肃。

“柏总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没什么,只是信口胡言而已,伍小姐不怪罪才好。”柏时涛面带微笑,如果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的话,他的笑容可以称得上如沐春风,但是伍卿卿却觉得冷风嗖嗖。

展出前两周,伍卿卿去季县看孩子们的排练,孙导的镜头基本上拍完了,这次她是和柏时涛一起来的,此前伍卿卿已经按照展出剧本让孩子们排演了几次,今天算是验收。孩子们有些紧张,伍卿卿引导得很好,所以整体表现不错,既考虑到现场的情绪需要,又表现得朴实不浮夸。

柏时涛带着挑剔的眼光看一圈下来,微微点点头,最后落在孩子们散去的身影上,食指和拇指捏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说:“还不错,我想把他们提前带到市里几天多排练几次,务必保证更熟练更完美的表演。”

伍卿卿听了却摇摇头,道:“千万不能熟练了,这不是演戏,是孩子们的真情流露,我们的排演只是为保证他们顺利地道出心里的情感,而不是让他们流利地表演自己的情感给别人看。我觉得他们只需要提前来两天看看现场就行,大致熟悉一下演出环境,开展当天有些小的失误不要紧,反而更真实。我以前也见过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特别害怕他们把自己的故事讲得一丝不苟完美无缺,我想,很多人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太执拗完美地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降低了大家的同情心。”

柏时涛挑眉,伍卿卿的观点总是有些与众不同,也让他有所深思,这个女孩子,虽然年轻倒算是个有想法的人,心思回转,一个念头产生。

“伍小姐的想法倒让人耳目一新,我突然间有个想法,不知道伍小姐有没有兴趣,我们的慈善项目命名为彩虹之源,是在老少边穷地区建设美术教室,同时配备美术专业的志愿者到学校任教,对于有潜质的学生,可以给予更好的条件,这个项目我们一直想找一个从事艺术行业的人负责,我觉得伍小姐很合适。”

伍卿卿忍不住想揉眼睛,这个柏时涛变得很快,刚才还在说展览,转眼就说起经营,而且之前对展览诸多挑剔,甚至此前的交谈也总带着俯视的倨傲,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对她的态度不能说多善意,可是刚才的提议却又充满诚意,让人不得不信。他真是个商人,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知道如何诱捕猎物。

“柏总高看我了,我不行。”伍卿卿立刻摇头否定。